¨ 陈德明
玲珑壮美的“鲤鱼山”下,堵河在这里留下了一汪狭长的碧水深潭。这“鲤鱼山”长得很是形象,惟妙惟肖,活活泼泼。“鱼尾”抵在扇子垭田湾沟边,硬是堵住了老鸦山与扇子垭的姻缘风水。“鱼嘴”正衔在小河口沙州上。这“鲤鱼嘴”还长了两根岩石梗“鱼胡子”,一根伸在小河,一根伸在堵河青檀树下,那高高的石梗,在渡口上边把河水拦成了一个十几丈见方的回水套,深不见底,套面水平如镜。青山倒影,日月星辰,尽映其中。平时,总有人坐在“鱼胡子”上钓鱼,相映成趣。
在“鲤鱼额头”下的河岸边,生长着一株高大雄势的青檀树,那胖实发达的根系,左盘右旋,劲鼓鼓的向四周伸展着,牢牢地贴住岩壁,扎进岸隙间,紧密合缝,展示着大自然完美结合的精妙,也裸露着古老沧桑的痕迹;挺拔粗壮的树干上密布着青褐色的“鳞甲”,活像出水的“乌龙”;繁茂的枝叶,宛如一把绿色的巨伞,凌空遮满了潭面,整个空间,青翠欲滴。每到盛夏,外面赤日似火,热浪翻滚,暑气炎炎,青檀树下,却清风徐徐,凉爽如秋。自然而然,这儿就成了官渡街男女老少避暑消夏的最佳选择,更是青少儿童游乐狂欢的天地。从太阳照下河到傍晚,来纳凉玩水的人熙熙攘嚷。水潭里密密麻麻,漂满了游泳泡澡的人,甚至连树枝上也爬满了一丝不挂,光屁股跳水的顽童;时常还有三三两两的小伙子爬上树梢,亮起嗓子赛唱山歌,那宛转风趣,优雅动听的情歌和粗犷高昂的山歌随风飘荡;更有那些姑娘媳妇、大娘表嫂,真是既会做人家,又会享福,顺便还带了脏衣服来洗,拿了针线活儿来做。白发苍苍的陈大爷端坐在水边石坎上,左手放在膝盖上,握着个紫砂壶,这还是他十八岁那年,头一回放船下老河口买的。右手慢悠悠地摇着蚊拂子,一面乘凉,一面津津有味地讲述着神奇的传说故事,很快吸引了许多人围拢来听。
在鲤鱼山的“鼻梁”上有一小块平地,老鸦山欧阳家,不知是哪一代祖宗,在这儿建了一座油坊。油匠们白天务农,晚上更深夜静时,油坊里打起油来,河对岸两里多长的官渡街,人们都听得到“咚—咚—咚”的撞榨声。久而久之,大家习以为常,一代又一代人,都是听着这雄浑刚劲的撞榨声长大的。这声音富于生活气息,有强烈的节奏感,简直就是一首很好听的催眠曲。如果哪天晚上油坊里没打油,大家听不到那高亢悦耳的“咚咚”的演奏声,反而还不习惯,久久睡不着觉。
油坊门前,就是官渡河渡口码头。房县渚河、红峪河流到文武寨叫铁牛河,又称小河,再流出官渡渡口,汇入堵河。整个河东七邻八乡,包括房县渚河、中坝、宝石店和门古寺的人,只要去河西出行,都得从这儿乘船渡河。人气一旺盛,码头就显得格外繁忙。这里的渡船前舱宽大,一次最多可渡四十人。后舱装有木板蓬,艄公从旁边小门出进。船尾是舵台,艄公在舵台上一站,好像那点兵的将军,很显威风。前舱拦板中间,竖了根半截的船桅,桅杆顶上栓了根二十多丈长的竹蔑纤绳,另一端却栓在青檀树伸在河心的那根粗大的飘枝上,离水面怕有五六丈高。这可是考验船艄公的水性和爬高本领的最佳考场,有没有真功夫,就看他能不能把纤绳栓上树枝。堵河边上的汉子,当然不乏滩头弄潮儿!
平时水流平缓,有这根纤绳系住渡船,可保安全。艄公只管在后面掌舵,乘船人上得船来,只须取下挂在“将军柱”上的藤圈,渡船就会顺水缓缓地漂向河心。这时,只要用竹篙从外向里轻轻撑上几篙,船就拢了对岸。再拿起栓在码头桥上的套圈,依旧挂在将军柱上就好了。男女老少,都可以操作,随到随渡,很是方便。
潘口电站建成发电,官渡已成库区,古镇老街已整体迁移,重建了一座恢宏壮丽的新集镇。古镇那些自然风貌,人文遗迹,很多都已永沉水底。但渡口那棵青檀树依旧留驻码头,也留住了官渡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