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春记

¨ 张成

时维春末，酷暑将临。得师长相邀，文朋摄友十数人集于文峰乡内、香炉山下，相约一游。

天晴日朗，目之所及，满眼缤纷。古木浓荫迎于沿途，野芳佳香伴于行程。登仙山石梯，九曲回肠；踏净土之路，蜿蜒迂回。天公有意，云霞多蔽日；地老无情，险石总阻路。晨露微凉，细聆若枯树泣雨，滴声呜咽；旭日射林，略观如万箭穿绿，光线凌厉。绰影散地，行必相踏，举足不忍，步履维险。时见宿夜群鸟，轰然而散；又闻藏穴之鼠，争相奔逐。笑音洒路，欢声遍野。

山势愈险，曲径如丝，野花闲香，隐草闲翠，叠叠不尽。仰面互观，均大汗淋漓，或倚木暂立，或沿石稍坐，或仰面而卧，东倒西歪，形容狼狈。放眼左右，穿花蝴蝶，翩跹而起，剪风飞鸟，翳翳而息。怪石林立，虎踞龙盘不足形其险；奇松古柏，诗圣画祖不足状其峻。叹山景美至斯，难留奋进人前行之足；野路险如此，不懈有志者攀登之意。

登山之余，不忘赋雅怡情，调笑取乐。时停时走，有嬉有闹；年辈虽异，童心如一。学业文章，暂离心胸，功名利禄，皆抛云霄。尽兴互嘲，犹存上下之礼；对阵相讥，不失师生之节。张子力壮，开山辟路；袁生殷勤，搀师扶长。        

几度鸟声绝，多少山水尽？不觉间过了狭道，仰面观之，石门耸立。过之，裸砂遍地，山势稍平。早有农妇数人，担水至此，煮茶相迎。山木稀无，沿石登阶，微风徐徐，通体虚弱，唯兴高矣！放眼四望，群山似锦，花木缤纷。一玉帛飘忽山脚，细观，路也。车辆甚少，不扰山宁；楼房亦稀，其势峥嵘。仰面远眺，彩云蔽日，变幻莫定，鹰燕博空，竞相争高。

取杯把盏，清茶数许，遍体舒畅。众人择石而歇，或坐或卧，或立或行，沐松风阵阵，都觉神清气爽。间俯观山景，品诗吟词，叹韩柳多少才华，慕李杜千古神采。宽衣松靴，行圣贤之雅趣；为文做赋，乐隐士之性情。

以为峰顶，询农妇，遥指西峰。离此不足二里，乃放心闲行。

即上，石阶竖悬，登之胆寒。少顷，见山门虚掩，内有庭院，方圆不足百米；灰墙黑瓦，面迹斑驳。舍内正堂挂有财神、天师等神像，舍具陈陋，六把残椅，三条板凳，一方木桌，仅此而已。询之，乃一道观；观主王氏，五旬有余，双目失明，自幼守此残庙，数次修缮；以善民香火，间或寻药行医，聊以为生。   

观内场地即是峰顶。举目四望，群山连绵，天高云淡，花木葱茏，生机盎然。山下小河流淌，村庄静幽，风光秀美。不知不觉，人山一体，心旷神怡，荣辱皆忘；把盏临风，浩浩若冯虚御风，飘飘如遗世独立，如醉如痴。叹曰：登山方知天下小，壮志托云试比高。不过浮生半日闲，便得仙境乐逍遥。无限风光在眼前，寻景何须舟车劳。为人若识身边美，何苦他乡逢寂寥？旁人跟曰：苦登良久，臭汗满身，俯仰四眺，不过而而，又苦又累，亦悔亦憾，且腹中饥渴难耐，实为得不偿失！余笑曰：以满山佳景作饮，引一城春色为肴，闲览云雾淡，解襟喜迎风，万千烦恼全抛，还饥渴乎？旁有智者，闻之皆笑，相视开怀。

呜呼，高山止于仰，美景止于行。山之雄、之奇、之秀、之怪、之美，在乎心。登山之乐，在于山水之间，行进之途，不在终点；人生之美，亦不在成败之果，得失之实，在于过程。若有慧眼，存智心，善于发现，勤于寻找，则人间处处是美景；若迷于结果，纠于旅程，沉于登山之苦、之累、之饥渴、之险阻，即使踏破铁鞋，寻觅终生，又何曾识得半点美景？徒增劳顿罢了。

不觉已至正午，须返程回城，乃登阶而下，犹兴有余。至山脚，依依惜别，寄语而散。

时，庚寅年三月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