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河》
内刊会员
谢心红
过年那几天，我们兄弟姐妹跟往年一样，总爱凑到一起，天南海北地闲聊。话题自然少不了小时候。说到热闹处，一个个的笑得前仰后合。
一、母亲的外号叫“铁匠”
母亲姓蒋，只上过几天私塾，勉强会写自己的名字。可她对子女的管教却很有一套。还真不是我吹，她那管教子女的水平，够不上“教授”，也算“大学”。
母亲对子女的管教是“宁给好心不给好脸。”在我的印象里，她一天到晚像个陀螺，从没闲过，还总耷拉着脸，很少笑过。她自己很勤劳，能吃苦，也要求子女跟她一样。倘若发现哪个偷奸耍滑、好吃懒做，那是一定要受到罚跪或挨揍的。久而久之，邻里乡亲都把她叫“铁匠”。不过母亲体罚子女跟一般父母不同，有她的独到之处。也就是说，白天有谁犯了错，她会装得若无其事。等到吃过晚饭以后再“收拾”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她听别人说，孩子如果一边抽泣、一边咽饭，那是很容易得“哽食病”的。所以，母亲会避开这个时段。还有一点，就是谁犯了错误挨打，受罚的肯定不止他（她）一个，而是要“株连九族”。时常的情形是，母亲会把在家的孩子都叫来陪跪，如果打那犯错的孩子三鞭子，其他陪跪的每人也少不了一鞭子。母亲说，这叫杀鸡给猴看，这叫让大家相互监督，警告子女们都长记性！
现在看来，我们兄弟姐妹都很诚实，很勤奋，做家务也是个顶个在行，并且还养成了不抽烟、不赌博、不酗酒的好习惯，这与母亲当年的严格管教是分不开的。
二、难忘那次打猪草
小时候，我们帮大人做家务，最多的就是打猪草。
记得有一次，我们约了五六个伙伴，去供销社后院打猪草。围墙边有个小土坡，坡上长了很多树，坡下有一大片红薯地。因为这里比较偏僻，我们都喜欢在这里玩。在小山坡上抓两根树干翻跟头，或者比赛爬山，爬上去再滑下来，像坐滑梯一样，满身泥土，全然不顾。直到太阳西下了，望着空空如也的背篓，一个个傻了眼，空着背篓回家肯定是免不了一顿打的。
二弟既聪明又胆大，他操起镰刀就割坡下的红薯藤子。我们见状，也跟着割起来，一大块红薯藤子很快就夷为平地。长长的藤子在我们的小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然后胡乱地塞到背篓里。正当我们割得起劲的时候，忽然听到供销社的老徐撕心裂肺的声音：“住——手，你们这些龟儿子，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说时迟那时快，二弟飞奔到篱笆边，使劲拔掉三根竹竿，扒出一个洞来，先把伙伴们的背篓从洞里送出去，然后就一个个往洞外钻。出了篱笆，外面就是大河，河岸上有一大片芦苇丛，躲进去就谁也找不到了。可是当我从洞口往外钻的时候，“霍”地一声，衣服袖子被篱笆上的竹签撕了个口，“哇……”我嚎啕大哭起来。二弟沉着脸说：“快走啊！”他拽起我的胳膊就钻进了芦苇丛。转眼间我们都消失在芦苇丛，只剩下老徐不停的咒骂声。
趴在草丛里的我，不停地抽泣，二弟却匍匐着过来安慰我。好不容易熬到了四周平静，老徐的骂声也听不见了，我们这才从草丛里爬出来。我背着背篓跟着大伙往家走，可心里却直打鼓。心想，这回家必须打供销社门前过，那老徐肯定还在守株待兔。
二弟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说，别急，我就不相信他老徐不吃晚饭，那时候再择机冲过去。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太阳落山。我们派一个“侦察兵”过去，察看到老徐正在大门里吃饭。二弟对我们说，身子都背贴着围墙走，不要出声儿。靠近大门了，二弟探出头去一看，见老徐正在埋头吃饭，他赶紧一扬手，我们就这样悄悄地一个个地溜过去了。哪知坤娃子在溜的过程中镰刀掉到了地上，“咣当”一声，被老徐发现了，他立马筷子一拍，厉声喝道：你们给我站住，看我不扒了你们狗皮！随即就跑来追赶我们。我们哪敢肯站住？拼了小命地往家跑。待我们用尽吃奶的力气跑回家，才发现背篓里红薯藤子只剩下一半了。
可想而知，回到家，我们被母亲狠狠数落了一顿。她还警告我们说：往后再不好好打猪草，再去偷别人的东西，我就把你们送派出所，再也不让你们回家……
时隔几十年，每当我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好笑,那哪儿是打猪草呢，简直就是敌后武工队。
三、摔跤多挣“压岁钱”
我们老家那地方，每年大年初一，晚辈是要出门跟长辈拜年的，然后长辈给晚辈压岁钱。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有年正月初一大早，我就起床了。外婆问我起这么早干嘛，我说“出去拜年呀，挣了压岁钱好交学费！”外婆笑着说“亏你娃儿想得出来！”
马马虎虎地吃过早饭，我正想出门，就见几个表姐表弟来给我家磕头拜年了，他们都收到了我母亲给的压岁钱。待了一会儿，我就急着要出去。临走时，母亲还特意嘱咐我“路上小心别摔跤，见人要说新年好，不许胡闹！”我点了点头，就一阵风似地跑了。
我先去了邻居金祖祖（太太）家，金祖祖虽然年逾古稀，身体却硬朗，我那时候光顾了快点跑去给她磕头，却没有注意脚下，刚进院子就被一块石头绊倒了！金祖祖听到响声出来一看，我还趴在地上，老人家乐呵呵地把我扶起来说“看来今天这压岁钱我得给你双份啊。你娃儿在外面磕了一个头，进屋还要磕一个噢！”听了金祖祖的话，我赶忙爬起来跑进屋里去磕头！那时候为了压岁钱，还真是啥事都做得出来！
金祖祖言而有信，那天她真的给了我双倍的压岁钱。回到家我就说给母亲听，母亲说“你呀，老是走路不看路，摔跤活该！”听着母亲的数落，我的脸望着她笑，手里却把金祖祖给的压岁钱数了一遍又一遍。
写完上面的文字，我在想，如果还能回到小时候，那该多好。但我知道，那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因为在寻找的过程中发现，原本很怀念的那些事，只能找到一些碎片，有些甚至无法拼凑，断断续续的。原来小时候的美好时光，只能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