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伟
在理工大学
这是第二次来,宴会结束
而雾霾升起来,掩盖了寂静的牌匾
你坐电梯从二十四楼下去
中途有陌生人加入,帝国教学楼
显出它的塔尖,仅剩的亲眷
奏着永逝之曲。水上图书馆里潮湿
黯淡。依旧有新来的学生看书、刷剧
完成既定的任务。有四年了吧。如今
在浇筑的石柱上,生出青苔,以秒速
迅速地进入误区
独 居
你爱跟小孩们争夺牛奶的归属权
你还爱游泳,直至天色已晚,星云流转
窗帘依旧拉开,但再也没有出现过猫
晃动它的鬼魅尾巴,做白色的幻梦
要过一段时间,澡盆堆积的衣物
所发出的光,才会抵达你的眼中
在独居中,你已经学会了乘坐5路
公共汽车,陌生地观赏风景
出现在贸易市场中,买你的果蔬
表达你的食欲。城市上空漂浮着太阳
橱柜铺满欢饮。又一个下午像极了
奇异的怪兽,腹中卧着狼藉的舞会片刻
灰色之夕
他涂改掉五个信封上的
名字后,高兴地出门,目睹了
躁雀跌落又跃起
道路宽阔,像游轮的甲板
他走在上面,享受着内心的颠簸
从前也是这样的昏夕静物画:
新移植的树木在风中不动
灰色的天空覆盖着郊区的白色建筑物
人流已逝。临时舞台的
红色幕布鼓起空洞的胃
新生活
在临街餐馆吃完饭,他走在郊县公路上
外地牌照的货车急速驶进盲区,并携带着噪声
路面震颤,尘埃再一次掀起婚纱般的浪潮
他轻易弹压了内心的叛乱,规范自己的行为
把之当作美丽的降临,并且笼罩其中,送给流水般的祝福
回来后,他继续匿身于制冷机的余绪下,冷风吹来
他感到自己似乎浮于东边的某个岛屿
他像一盘无色无味的蚊香,走近穿衣镜
看见黯淡的镜像,这久违的省亲,使他重返航海时代
最热的时刻已经过去。现在逼仄房间的每个夜晚
都在偿还黑暗的债务。这是八楼,他清洗过阳台栏杆
俯视着丘陵、静止的河流、汽车修理工厂及郊县楼群
在这么一个白日终于消退的下午,他觉得他多么像一个
遥远的、业已灭亡的古代君主对着满目疮痍的边境
筹备一次对外战争。但是这准时的鸡鸣总是提醒他
为前主人的花草浇水,在夏天喝寒冷的稀粥
忍受油腻腻的食品冰箱并嗅到一丝腐肉的味道
哦,新生活旋开了吊臂,并给予机械的晃动
好像这亲密的翻腾能够打捞起海底的古宅
重建一座历史博物馆
8月7日,到湖北
驶出平利境内的最后一个隧道。到湖北了
雨就突然汇落在挡风玻璃上,并越来越大
这寂静。这黑暗。这山河被如此残忍地切割
严格遵守自己的雨量
此生中经历过多少次行旅中的大雨
也曾将我熄灭,仅带着世纪末的余温
细察不远处的微光:它们是唯一的异类
雨刷每隔五秒将雨水分至两边
人生已经不可避免地奔向绝望的生物学中年
头发油腻,脸庞发光
赴晚宴途中
灯罩时代落幕了。他穿着礼服走在有沙的
大街上。有轨电车驶过三次,上面几乎没有人了
罄声让他感到异样,好像谋杀即将开始
日子在战争的瓦隙间还能过得去。只是这城市的
夜生活没入了巡警的口哨中。他来自东南的
海岸线。从前渔火总是浮在大海摇晃
现在他是小银行职员。心事重重赴一场晚宴
古老的屋檐下寄居着蝙蝠,他不知道的是
刚吃掉了一些蝇类
他回忆起在病榻的数日,如临近沸点的水
每当邮差的铃铛声响起时,他会隆起身体
他读诗,看着天花板上的花纹,想象着花园
他加快脚步,转弯,穿过巷子,进入另一条
大街。光辉重新显现在他脸上。他快忘了在
盥洗室反复清洗脸庞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