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家有个约定

蔡成胜

罗曼·罗兰说过一句话：“清醒地认识这个世界，然后爱它。”我想，我们每个人对于自己的老家，一定是深爱着的，因为所有人的生命都是从老家深处延伸出来的个体。

老家的村庄永远停泊在童年记忆深深的尽头，温暖、美丽而沉静。一直在前行的，是我们的生活和对未来的憧憬。

从老家走出来后，回去的次数不多。且每次回去，给人的感觉都是有点萧条和荒凉，人口的外流、荒芜的土地、破败的老屋……不觉有些伤感，心中憧憬着，老家的村庄什么时候也能变得像公路沿线的那些乡村一样美丽，平坦的水泥路、整齐漂亮的房屋、房前的小桥流水……于是，在心底暗暗想着我和老家有个约定，到那时，我也要做一回咏叹山村的唯美文人，因为我是这个村庄的儿子，这儿是我魂牵梦萦的熟悉的老家。

四十年前，当我在老家的一间普通的土房里一出生，身上就已烙下了乡村泥土的印记。儿时的乡村很美，一群年龄差不多的小伙伴天天在一起做着各种游戏，无忧无虑的尽情玩耍，没有烦恼，没有忧愁。田野里到处都是各种可人的花儿，还有不知名的鸟儿自由地掠过弯曲的阡陌。我也知道乡村也有不完美的一面，它曾经贫穷落后，为了一家人的生活和子女读书，繁重的体力劳动使得父母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体力严重透支；贫穷的经济和落后的医疗卫生条件，导致他们患了病也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只能咬着牙硬扛着，等等这些，都是故乡的村庄留在我心里的伤痛。

后来几经漂泊，最终将自己连根带窝移植到了小城，而我遗落在老家村庄的些许根须末梢的印记，却并未随冬天一地的雪花而融化消失。它们依然顽强地活着，不时让我从梦中惊醒。我在百里之外，双目穿透时空，看它们在我的视网膜里纤毫毕现。我是多么渴望我美好而又落后的故乡，能够盼来美丽乡村建设的佳音。

2018年的春天，我要赶在清明到来之前回老家给母亲扫墓。于是，在这春意盎然、繁花似锦的季节再次回到出生的老家，寻找和重温生我养我的源头。车子进入宝丰镇东河村，呈现在眼前的是七米宽平坦的水泥路，两边栽着整齐的绿化树，路外田里金黄的油菜花和坎上地里绿油油的麦苗迎风起舞，不时有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追梭穿行。农户家房顶的烟囱里冒出白色的袅袅炊烟，我的心就像一只太阳底下的懒猫，舒展着松弛的身体，眯着眼睛趴在地上若有所思。

终于到了姐姐家，下车后我心里一惊，眼前看到的这幅景象，不正是我所渴望的老家美丽乡村的样子吗？是吗？我差点儿都认不出这就是我梦里的老家，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干净的水泥路通到了院子，借助精准扶贫政策和美丽乡村建设，以前的土房子现在都换成了漂亮的庸派风格的两层小洋楼。姐姐家也从以前不通路的半山腰迁到了交通方便的公路边。房前是儿时熟悉的经常摸鱼的那条小河，只是比以前纤瘦了许多，也更静了一些。河的两岸经过整治、做着整齐的护坡，河面上架起了一座小桥，方便两边的人们出行。河两边的田里铺满了金黄色的油菜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夺目。房屋后面和河对岸山坡上的大片土地，已不再是前几年荒芜的样子，现在都已种上了一行行整齐的茶叶。放眼望去，已是一片郁郁葱葱，此景，实在让人兴致盎然。短短两年时间，老家已变得如世外桃源一般。置身其中，可感到整个空气中飘散着茶叶和各种花的芳香，不知不觉，我已是醉了。

晚餐在姐姐家吃的是熏得红里透亮的腊肉，以及刚刚从自家菜地里摘回来的各种新鲜蔬菜。一盘盘绿绿的无污染的有机蔬菜，让人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别说吃，光是看着生态纯天然的它们，就是一种喜悦，纵是吃得再多，也是意犹未尽。

天渐渐黑了，一阵夹杂着花香的微风袭来，卷起丝丝凉意。远山也变得朦胧起来。几户农家门前的灯亮了，为外出的人儿照亮回家的路。不知何时，山边上一轮上弦月也爬上了天空，照亮了整个村子。远处传来阵阵蛙声，兴是听到了些许动静，隔壁邻家的狗“汪、汪”叫了几声，叫得自然亲切，打破了村庄宁静的夜空，一点也不让人感到讨厌。门前的小河在月光的映衬下泛着白光，缓缓流淌、涓涓不绝。抬头仰望，满天的星星一眨一眨的，似乎只要爬到对面的山顶，就有“手可摘星辰”的感觉。星辰离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近，在山头上、在屋顶上、在树梢上，无处不在。我和姐姐漫步在月光和星辰下的田埂上，聊着儿时的趣事，心灵从未有过的放松，不知今夕何夕。

晚上，在姐姐家干净整洁的二楼卧室休息，宁静的环境、愉悦的心情、温暖的感觉，让生活在喧闹的小城失眠了多日的我，竟然很快陷入了深度睡眠。从来不做梦的我，居然做了一个梦，梦见母亲没有离去，我和她一起住在老家的桃花源里。我想，唯有老家才会有这样的梦，那是我的梦，春天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