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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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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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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树下

李灿

突然想起十几年前的九月,那个时候我刚刚在黄州上大学。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也就是军训前的一周,文学院的副书记洪峰老师每天晚上都对我们进行新生入学教育。那个时候我感觉大学和之前的中小学教育有很大的不同。

记得第一次新生入学教育时,洪老师用他那带着罗田口音的普通话,一字一顿地说:“同学们马上要进行军训。军训大家高中时都经历过,我就不多讲。军训结束后,大家要有目标,知道每个时期该干什么。大家对自己今后的人生要有规划,决不能大一呐喊、大二彷徨、大三朝花夕拾、大四伤逝。”

对于洪老师,我至今印象深刻。开学报名第一天,我的学费还没带够。那个时候,有个矮胖的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后来知道他就是洪峰老师。洪老师说,让我先写一张保证书,承诺第二天把钱交清,学校先安排我住宿,否则不予注册学籍。当时洪老师以文学院领导的名义担保,在我那张保证书上盖了公章。

白天反正也没有事情可做,我就一个人在校园里漫步。校园里环境优美,正好适合散步。宿舍的右前方是一亩人工湖,湖边垂柳依依。我就沿着湖走了一圈,继续朝西门走去。忽然在几棵大树前停了下来。我发现这里的树都有标识牌,上面有相关的简介。我发现身旁的那棵树,标识牌上说那叫合欢树。简介中说道:“合欢树,又名绒花树、马缨花。落叶乔木,夏季开花,头状花序,合瓣花冠,雄蕊多条,淡红色。荚果条形,扁平,不裂。”我当时就觉得这种树有个好名字。

突然,一个络腮胡子、留着平头的高个子男生迎面走来,主动和我打招呼。我问道:“你好,咱们认识吗?”

他笑着说:“兄弟,咱们的寝室刚好门对门,我注意你很久了。我觉得你很有意思,希望咱们能做好朋友。”

然后我们就谈起了各自的情况。他感叹说:“我是鄂东南人,你是鄂西北人,咱们能共同踏着苏轼当年的足迹,这就是缘分。”

我当时就觉得他了不起。他告诉我说,他叫何锡金。他比我大一岁,因为高三复读过一年,所以进大学的年龄比我要大。其实这并不奇怪,我们大学里面大部分学生都是复读生。有一个姓朱的学生,吹牛说自己读过八个高三,有人戏称他是“朱八届”,和“猪八戒”谐音。

此后我就把他叫金哥,他说会把我当亲兄弟对待的,有什么烦恼都可以跟他讲。

新生入学教育只是让我们熟悉大学的环境,紧接着就是军训了。尽管高中时就搞过军训,但是我还是受不了这种高强度的训练。

我的肩膀天生是向内缩的,最怕站军姿。不仅要一动不动,还要挺胸、收腹,手臂贴裤纹线。教官经常掰我的肩膀,这更让我感到难受。

军训后,十一假期没到,我们也还没正式上课。由于每天没有事情可做,我就像刚开学时一样,沿着校园到处闲逛。我经常看到很多社团都在搞宣传活动,十分热闹。

我走到一处华盖旁边,停了下来。原来这个社团叫理想诗社。我看到华盖下坐着的大姐姐,惊住了:“姐姐,我认出来了,你就是我们军训时唱《军港之夜》的那个人。”

她说:“我是理想诗社的社长,叫李钠,咱们还是本家啊!”她然后在一本书的封面上写了“李钠”两个字。

我说:“你的名字很奇怪,怎么是化学元素呢?”

她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五行缺金嘛!我们社团经常搞活动,你可以加入我们。”

这时,旁边一个大哥哥说:“这样吧,我到你们寝室和你细说!”

我就和他一起到了宿舍。他说:“你刚才看到的是社长,我是副社长,叫谭润发。我觉得兄弟你是个实诚人,我们正好需要你这样的人。”他留了自己的手机号。其实,准确地说,给我手机号也基本上没用。我那个时候家里很穷,连手机都没有,给了号码我也无法直接联系,除非去学校东南角的公话超市打公用电话。

我笑着说:“发哥,我知道港片里面社团指的是黑社会吧!”

发哥也笑了:“你太幽默了,我们大学社团肯定不是黑社会。再说,我叫谭润发,不叫周润发。”

他然后细细地讲了理想诗社的历史,告诉我写诗可以陶冶人的情操。我那个时候刚好想学诗,就说会考虑的。正式搞活动时只要接到通知,我肯定会参加。

过了几天,刚好是周末。发哥通知我去参加理想诗社本学期的第一次活动,那次我们好几个大一新生都加入了理想诗社。

会上,社长李钠对我们说:“我们能因为这个社团相聚在一起,是缘分。希望大家多学习,多写作。以后像这样的活动还会经常召开的。”她然后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本子,第一页上还盖了理想诗社的印章。印章上的字是篆书,我不认识篆书,但根据外形能猜到是“理想诗社”这四个字。

我那个时候想学旧体诗,就到图书馆借了一本《现当代旧体诗词诵读精华》和一本《王力诗词格律》。

大学的课程很少,每天空余时间很多,那么多的时间的确难以打发。我没有电脑,不能像其他同学那样上网玩游戏、看电影。我也不愿意到网吧玩通宵,觉得那样对身心都不好。我于是就在那个本子上抄《现当代旧体诗词诵读精华》,同时也学习诗词格律。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抄完了。其实,后来我又陆续抄了好几本诗集。可惜的是,大学时没有认真学习书法,所以现在回头看我写的字,总觉得太稚嫩。

社团有一次搞活动时,当我把自己抄的这本诗集拿给大家看时,大家都觉得很惊讶。

钠姐对发哥说:“我们这个小弟很上进,你作为老大哥要帮助他进步。”

活动结束后,发哥对我说:“受社长的委托,我得好好帮帮你。你好像到现在为止还不会上网,哪天我要手把手地教你。”

我觉得很奇怪:“你这个副社长怎么那么听社长的话呢?”

发哥笑着说:“这你都看不出来吗?她是我女朋友啊!”我从那时才知道,原来大学可以谈恋爱。

大学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社团的活动只是一方面,课还是要上的。

十一假期后我们就正式开课了。当时我们的第一堂课是现代汉语,何菊老师说要考察一下大家的普通话基础,她规定每节课上课前抽一名同学讲一段话,内容不限。她通过听学生说话,判断这个学生的普通话是不是标准,存在哪些问题。

过了几个周,终于轮到我了。我就讲了这样一个对联故事《木匠打枷枷木匠,翰林监斩斩翰林》。故事讲的是什么事情呢?说宋代的时候,有个木匠,专门给官府做枷锁。后来他自己也作奸犯科,戴上了枷锁,这副枷锁刚好是他自己当木匠时做的。于是有人出了个上联“木匠打枷枷木匠”。由于是回文对,难度大,当时没有人能对出下联。几百年后,到了明代。翰林孙贲给大将军蓝玉的一幅画题诗。后来,蓝玉落马,孙贲就受到牵连。孙贲临刑前写了一首诗:“鼍鼓三声急,西山日又斜。黄泉无客舍,今夜宿谁家?”“家”只写了个宝盖头,诗人就被斩首了。明太祖朱元璋知道后,说:“这么好的诗,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不让他把诗写完?”朱元璋一怒之下,把监斩官也斩了。刚好监斩官也是翰林。这时人们想到了下联“翰林监斩斩翰林”。

我讲完之后,何老师说:“小李普通话音质很好,但是声音不够洪亮,还没放开。”

下课回宿舍途中,有个女生叫我:“诗人,等一等!”

我一看,原来是兄弟班(两个班的所有代课老师都相同)的方琴。我问道:“有事吗?”

她说:“你讲的那个故事太好了,比军训时讲的葡萄架倒了的故事要有意义得多。”

我说:“我最近正在学习旧体诗,还没有正式开始写诗,不能叫诗人。”

她笑着说:“我觉得你这个人值得尊敬,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我说:“我终于知道你们班的男生为什么把你叫阿庆嫂了,你太热心了。”

后来我和琴就一直在交流文学,她说在她心目中我就像鲁迅一样。我觉得她高看了我,我哪有那么伟大呢?

到了第二个学期,我们的写作学老师换成了元明老师。元老师是个不拘一格的人,他上课不是讲理论,而是专门分析具体的作品。分析对象有当下知名作家的,有他的朋友的,也有同学们的。

元老师还给他原来的学生刘军的一本书写过序言,而且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刘军师兄。军哥也确实到我们学校来过,说有好的作品可以发给他,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军哥的。

元老师也经常动员大家参加校内外的一些征稿。我那个时候也参加过一些征稿,但每次都落选了。

有一次,鄂东几所学校又联合搞了一个征文。琴知道了,问我:“诗人,你这次投稿吗?”

我很无奈地说:“估计投了也不上,我看还是算了吧!而且我发现,只要是元老师提议的征文,我基本上都没上过。他老人家办事,我不敢放心啊!”

琴批评道:“我原来以为你像鲁迅一样高大,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根本就没有抗挫折的能力,看来是我看错了你。”而且我那个时候对元老师也有些意见,觉得是他有意不让我上。琴也觉得我太固执,说这样会得罪很多人。

不过我依旧没有放弃写作。那个时候很多同学受元老师影响,都建了自己的博客。其实琴还是一直很关心我,她说她也有博客,建议我也申请一个博客。我那个时候电脑技术还很差,不知道怎么注册博客。她说那个其实很简单,我很快就能学会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摸索出来了,我也建了自己的博客。我和琴就经常在博客上彼此评论对方的文章。

有一次我在路上又遇到她,我问道:“我是不是太笨了?我有时候一篇文章要打好几遍,发不同的地方,我打字又慢。”

琴笑着说:“你确实太笨了,连复制、粘贴都不会。”她还告诉我,要好好学习word和PowerPoint的操作。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太无知了,很多东西都还没学会。如今回想过去,依然觉得好笑。

大学不可能只有文学活动,我们也要准备英语四六级、普通话二级甲等、计算机国家二级考试。

那个时候我们班组织大家去鄂州莲花山游玩。我当时想到马上要准备普通话和英语四级考试,本来不是很想去的。但是看到大家都很乐意去,我也跟着一起去了。当时有个同学,是我们的老大姐程丹。她看到一块石碑上有个“芲”,问道:“诗人,你看这是什么字呢?”我仔细一看,说道:“应该就是‘花’。”其实我当时是猜测的,我想这个字明显是把单人旁还原成“人”,从左下方移动到了中间。回来后查《古代汉语》,我很庆幸,自己居然蒙对了。

从此,我感叹,确实得好好学习文化知识。我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不出洋相。

从鄂州回来后的第二天就是普通话测试。由于我的音质不差,考试我倒没有太大的压力。

从考场出来,遇到了琴。她问我:“你平时那么注意形象,西装革履、衬衫领带,今天怎么没刮胡子呢?”

我笑着说:“蓄须明志嘛!”

琴也笑了:“你这个人就是嘴太坏了!”

我和她说,其实我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做英语题。其实,我们刚上大学时,学校就给我们每人发过一本英语阅读理解。我刚开始就是做那上面的题目。再后来就买了一本王长喜英语四级模拟题。琴说,我很用功,她一直很看好我,相信我能通过。

那个时候我遇到了这样一个困难:笔试题目好训练,听力怎么办呢?那个时候同学们都买了MP3。我家里很穷,什么都不敢买。

找谁帮忙呢?我想,找琴吧,她是个女生,不方便。我想到了金哥,他说过有困难可以找他。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金哥。他很热情地说:“你怎么不早些和我说呢?英语四级考试也快了,再不训练就没时间了。”他把自己的Mp4(我那个时候觉得他家好有钱,我连MP3都不敢想,他还有Mp4)和笔记本电脑都借给我用。他知道我之前没接触过这些东西,还耐心地教我使用方法。

我试过两次,感觉还是不太方便。金哥也要准备英语四级考试,我怎么能老用他的东西呢?我想还是自己也去买MP3吧!

金哥知道了我的想法,就带着我去学校超市,还对售货员说:“这是我兄弟,他为人忠厚,现在也缺钱,你把价钱搞便宜一点。”他给我挑了一个比较便宜、音质又还可以的。他又嘱咐我使用时要注意哪些细节。

有了自己的MP3,我就可以专心训练听力了。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我终于顺利通过了英语四级考试。我们大学规定,汉语言文学专业英语过了四级就可以毕业,六级可考可不考。

那个时候我和金哥讲过我的想法。我知道我的同学中很多都想考研,其实金哥和琴也有这个想法。我其实何尝不想考研呢?可是我知道,我的家里是不可能支持我考研的,我的学费还一直欠着。本来我们和农行签的助学贷款合同是三年的,农行却只放了一年款。后来国家政策变了,农行就不再放款了,欠费也就成了家常便饭。我听说考研的费用和大学本科阶段差不多一样高,而且考试难度在增加,公费也在逐渐取消。我现在还没拿定主意考还是不考。

金哥对我说,先有计划地准备就行了,不要想那么多。金哥还对我说,英语六级我还是应该去准备。如果连英语六级都不敢去考,怎么能去准备考研英语呢?考研英语难度肯定比英语六级大,简单的都不会,难的就更别想了。

我想,英语六级还是先考了再说吧!那个时候我们的英语老师段云就号召英语四级考过的同学继续准备英语六级。她还建议大家参加她组织的特训班,然而我并没有参加那个特训班。

琴知道后,就问我:“段老师那个特训班你怎么没参加呢?你不想考英语六级吗?”

我说:“我不参加那个班照样能过英语六级,你信不信?”

琴笑了,她说:“你这个人就是与众不同,不合群。”

刚好那一幕被金哥看到了。金哥问我:“你对她有意思吗?我觉得你们可能比较合适。”

我说:“这我倒没发现,谢谢金哥的提醒。”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和琴接触。她对我说:“其实我打算考研,你也会考研吗?”

我说:“这个我倒没想好,就算我想,估计父母也会反对。”

琴似乎生气了:“你这个人就是太优柔寡断,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有一个这么关心我的女生,我竟然一再让她失望。

过了几天,我鼓足勇气对她说:“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鼓励,其实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她先是脸红了,然后毫不客气地说:“我觉得咱们根本就不合适,你这个人刻薄寡恩,遇事犹豫不决,让我很失望。”

那一刻,我第一次被人拒绝,感觉很没面子。

我把情况和金哥讲了,他安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她不喜欢你不代表你不优秀,你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先不要去管。”

我不再去理会这些烦恼,我想还是先按自己的思路做该做的事情吧!我很快又过了英语六级,不过是勉强过线。

那个时候我们又上过计算机课,学的是VB编程。我觉得那个东西很复杂,还需要数学知识。我们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大学后就没再学数学了,刚开始觉得很吃力。

金哥知道了我的想法,他说闲时可以用他的电脑。他同时还在两个寝室对大家说:“我们的小兄弟人很好,我们做老大哥的应该多帮助他啊!”其他同学也很慷慨,也让我用他们的电脑去学习。

计算机国家二级考的就是VB编程,既有笔试又有上机操作。经过我努力地复习,到了大三开学初,我顺利地通过了计算机国家二级考试。

我对几位老大哥说:“谢谢你们的帮助。”他们却说,我的实力在那里,通过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从那以后,我再度感到迷茫。普通话二级甲等、英语四六级、计算机国家二级都过了,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呢?考研吧,家里没钱,父母不支持。不考研吧,实在不甘心。我的同学中,有的英语四级都没过,还想考研呢!

我想,还是干老本行,继续写作吧!可是,除了在校报、校刊上发表了几篇文章以外,其他的很多文章投出去都是泥牛入海。

有一次,教我们古代汉语的老师蔡志国对我说:“我们市有几个老头发起了一个诗词征稿,纪念苏轼的。我听说你也写旧体诗,你可以投稿嘛!”

我估计没有希望,因为之前参加过很多征文,大部分都失败了。我对蔡老师说:“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就是投了也上不了。”

蔡老师批评道:“你这个小伙子就是太固执。你不能淡泊名利,你就是写得像李白、杜甫那样出色,又能怎么样呢?凡事重在参与嘛!”

后来,琴也知道了这件事,她也批评我说:“你确实太倔强,让我很失望。”

我没再理会琴,我想也许我和她的交集就是空集吧!

几个月后,到了冬天,她突然打电话给我,问道:“你还喜欢我吗?我找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其实我并没有手机,是金哥寝室的一个同学黄冰有一个小灵通。黄冰后来买了手机,小灵通不用了,金哥说让我先拿着用。

她告诉我,她就在学校西门的那棵合欢树下。多么熟悉的地点啊!我当时没多想,果真去了,也见到她了。

她告诉我,她想考研,专业就是语言学。语言学就要考古代汉语,古代汉语绕不开诗词格律。她知道我写旧体诗,对这个很熟悉,准备找我请教。她还说:“我希望你也能考研,你不应该这样荒废下去。”

我其实早就隐隐约约有考研的想法,现在她既然提了考研,还反过来追求我,我感到意外而且惊喜。

我们就来到一间教室,我问她:“蔡老师就是教古代汉语的,你怎么不去问他呢?”

琴说:“你这个人太纯洁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说出来你不要感到意外。我曾经去过他家,他老婆和孩子不在家,他让我晚上和他一起看电影《色戒》,我没答应。”

我说:“我知道了,我先大致教教你诗词格律的知识吧!”我然后耐心讲解起来,她也听得很仔细。

我讲完后,她约我到学校操场跑了两圈。我觉得月光下她看上去好美。

她对我说:“你答应我,一定要考研,而且一定要考上,好吗?”

我一把抱住了她,说:“我会尽最大的努力的。”

过了几天,她又告诉我,她计算机国家二级没过,准备考省二级。省二级比国家二级要简单一些,考试也没那么严格。

进考场后,她突然小声打电话问我:“喂,计算机语言有哪两种形式?”

我通过小灵通告诉她,是解释和编译。

出考场后,她问我:“你说的有个词是不是变异?”

我讽刺道:“你咋没写遗传呢?我说的是编译,你怎么听成变异了呢?”

她笑着说:“我觉得你应该去读理科的专业,你读汉语言文学屈才了。”

她似乎很委屈,接着说:“我辛苦这么长时间,你就这么讽刺我吗?”她一把抱住我,把脸贴过来了,结果竟然放电了。

她很奇怪,问道:“我的脸怎么会放电呢?”

我说:“这你都不知道吗?你摸过计算机的键盘和鼠标,那是塑料做的。皮肤和塑料接触,产生了静电。你摸一下钥匙就没事了。钥匙是金属做的,能把电传走。”

她说:“想不到,你懂得还真多。”

我们坐在树下谈了很久才离去。她再次嘱咐我说:“你一定也要考研,参考书我可以帮你买。”

那个时候,洪峰老师在给我们上写作人才学。他说:“我讲的内容和元明老师的写作学不一样。我讲的是实用的东西,希望能对大家今后的人生有帮助。”

洪老师专门教了我们一些word操作的技巧,例如如何插入页码、目录等。洪老师那个时候也在劝导我出书,我整理书稿时用的就是他教的技术。就是在那时,我的计算机操作技术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洪老师讲了很长时间的公文写作,后来又讲论文写作。他说:“同学们到了大四要准备写毕业论文,大家记住,对你不严格要求的老师不是好老师,那样你的论文最多只能合格,不能优秀。”

洪老师知道我和琴恋爱,有一次讲word文档的排版,用了我的作品,里面刚好有写给琴的情诗。为此,琴好像很生气,说我不该事先没和她商量就把作品发给洪老师了。

可惜的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那个时候我哥哥刚刚参加工作,当时就业形势不好,没挣到钱。我想找他帮助是不现实的,他当时自顾不暇。

我只在电话里说了我和琴恋爱的事情,哥哥说:“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不应该和他提条件。怎么能说你考研就结合,不考研就分开呢?”

我又问金哥,他的想法也和我哥一样。而且他还嘱咐我说:“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她就是在利用你。她每次去自习室学习,都有个男生给她占位子,这正常吗?她和你谈恋爱,为什么又和别人走那么近呢?”

我那个时候很纠结,其实金哥说的那个情况我发现了,但是我不愿意面对。我那个时候才二十一岁,拿不起也放不下。

更残酷的是,我最终还是得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我的父母已经没有经济能力供我继续读研。其实,不要说读研,连我的学费还欠了好几千元。光为这学费,我们班主任袁则老师就找过我几次。学校有制度,班上有学生欠费就扣班主任的津贴。袁老师对我说过:“你不要恨我,我不找你的麻烦,学校就要找我的麻烦啊!”

过年后,我只有告诉琴,我打算放弃考研。父母不支持,班主任隔三差五地找麻烦,哪里还有心思去备考呢?

琴果真和我分手了,和那个给她占位子的男生好上了。更可气的是,据说那个男生之前也有女朋友。

金哥知道后,安慰我说:“分了就分了嘛,你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那段时间我感觉很失落,只好回到文学的世界。我几乎每个周都在写诗歌、散文。

有一次又遇到蔡志国老师,他问我:“你还在写诗吗?”

我说:“写当然在写,不过感觉写了也发不出去。”

我看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我问他:“蔡老师,你这腿是怎么回事呢?”

蔡老师说:“没什么,我有个表弟去俄罗斯打工,回来时给我带了一瓶鱼子酱。我这个人贪吃,吃多了痛风犯了。”

蔡老师走后,同学古文打趣说:“你别听他胡说。我看一定是和哪个姑娘有一腿,师母知道了,让他跪了键盘吧!他这个人怕老婆,你不知道吗?”

我惊呆了,我突然想起琴原来说的话。那一刻,我仿佛什么都明白了,又仿佛一切还蒙在鼓里。我想,这些消息可能是真的,也可能纯属胡说八道。

十一

那段时间我感觉做什么都不顺心。投稿也不能发表,申请科研项目论文《中英古典诗歌比较》也被驳回。我前面说过,我们的文学院副书记洪峰劝我去出书,我当时说:“没钱怎么能出书呢?”

洪老师说:“你放心,学校会给你想办法的。”

这时,书稿整理好了,出版社也找好了。我再去找洪老师,他却说:“学校没钱,要不把你小李卖了,看能换多少钱吧!”

我反问道:“你老人家怎么出尔反尔呢?”

洪老师笑着说:“我这是给你挫折教育,让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承诺,你看不出来吗?”我一听,顿时没脾气了。

我想,女朋友也没了,考研也无望了,这段时间到底该干什么呢?有一次上选修课教师礼仪与行为规范,我就把那本书稿拿出来校对(选修课很少有人认真听)。课间休息时,一个女同学突然问我:“你好厉害,怎么写了这么多作品呢?”

我说:“写得多又有什么用?一不能发表,二不能出版。”

她说:“你不应该自暴自弃,应该对自己树立信心。”

然后我就和她讲了这段时间的遭遇,当然也提到了洪老师坑我的事情。

她说:“这个老师怎么能这样呢?既然做不到就不应该承诺嘛!”

她告诉我,他是数学与应用数学学院的学生,因为高考复读过,所以比我大两岁。她叫周华,说我可以叫她姐姐。

下课后,路过她们学院办公室。她说要帮我问问出书的事情,毕竟学院领导对这一块应该比我们熟悉。她出来后告诉我,按照学校目前的财力和制度,学生出书不可能自己不出一分钱,学校只会象征性地资助一部分钱。听到这里,我感到很失落。她安慰我说:“姐姐请你吃饭,你不要想不开心的事情了。”

我们的食堂在南区,她们的食堂在北区。北区我去得少。我说,其实我也很惭愧。本来应该我请客的,可是我确实很缺钱。她说:“挣钱是以后的事情,你眼下要想着怎么完成大学的学业。”她还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出书,要送她一本。可惜的是,我至今也没有独立出过一本书,这自然是永久的遗憾了。

不知怎么回事,我和华姐的事情竟然让我们两个寝室的同学知道了。金哥说:“你可以忘掉琴了,我觉得现在和你交往的这个女生也很不错啊!”

我说:“我还没想好,毕竟她年纪比我还要大。”

金哥说:“大一点有什么不好?你这种情况就要找一个会照顾你的人啊!”

我们寝室的古文,准备跨专业考数学研究生。有一次,他在公文纸上写了几道高等数学的题目,对我说:“你那个相好刚好是数学专业的,你让她帮我把这几道题目算出来吧!”

我说:“哥哥,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呢?”

我拿着那张纸出去了。文哥在后面打趣道:“小李这次肯定有收获,情书都准备好了。”

我回头骂道:“几位哥哥里面,就数你最坏啊!你自己写的数学题,怎么成了我的情书呢?”

我走出去没多远,看到华姐和一个男生手拉手在一起。我想,看来她有男朋友了,我和她是不可能的了。

华姐也看到我了,问我有事吗,我说:“这种场合,我还是回避吧!”

华姐笑着说:“你想哪儿里去了?他是我弟弟周清,明年参加高考,我这几天帮他补习数学。”

周清也打趣道:“姐,其实你和他很合适,你没看出来吗?”

华姐脸羞得通红,用手指狠狠地敲了她弟弟一下:“小小年纪不学好,就该打!”

我把数学题交给她,告诉了她,我找她就为这事。她很快就做出来了,然后又把纸还给了我。

我告诉她,其实我小时候对数学也很感兴趣,可惜后来阴差阳错,我选择了文科,大学又没再学数学,所以现在很多高中数学题都不会做了。她安慰我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把握当下最重要。

十二

我和华姐继续在一起上选修课。一次,老师播放了一段视频,是金正昆讲礼仪。金正昆说对人的称呼要就高不就低,例如普通人只能称呼他金教授,不能称呼金老师。你不是他的学生,怎么能叫他金老师呢?老师让我们分析金正昆的这段话。

同学们都说很有道理,称呼人按最高地位,别人当然会很舒服的。

轮到我发言时,我说:“金正昆的话纯属胡说八道!”老师和同学们都很惊讶。

我接着说:“我只知道袁隆平解决了中国十几亿人的吃饭问题,功劳很大了。可是,当别人称呼他袁院士的时候,袁隆平说还是叫袁老师亲切。我想请问,金正昆对中国的贡献是不是比袁隆平还大?”

下课后,华姐对我说:“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你这人个性太直,以后会吃亏的。”

过了几天,她再次找到我了。那个时候暑假快到了,她告诉我,她已经提前找好了实习的地方,就是她们县的高中,暑假就会去。也就是说,这可能是大三时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那一天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我觉得她太漂亮了,可惜我那个时候连手机都没有,想照下来也不可能,这也算是一大遗憾了。

她陪我在校园走了一圈,刚好又走到那棵合欢树下。我顿时感慨万千,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最后又嘱咐我,应该收敛自己的个性,不然以后还会吃亏的。

她走后,我又过起了形单影只的生活。我依旧很迷茫,今后的出路会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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