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河》
内刊会员
贺进修
活着是人最基本的生存状态。我们时常会问自己，我们为什么活着？应该怎样活着？在人心日趋浮躁和功利化的今天人们对如何活着变得更加迷惑和惘然。有人把活着和生活区分开来，我们是满足锦衣玉食般活着，还是追求有思想的生活，在这个多元的生活圈子里该坚守什么？近日，读罢阎真长篇小说《活着之上》，内心为之深深震动。
《活着之上》给我们讲述了一个知识分子聂志远的成长史、生活史、奋斗史。这个曾经在大学里踌躇满志、怀揣理想的青年，坚定地选择了师范大学历史学院。生活是残酷和现实的。农民身份的父亲说“学这个专业没有饭吃”的，这劝告让他在生活中成为活生生的现实。聂志远在生活中就面临着艰难的择决，当考博是为了攻下丈母娘，赢得爱情的筹码时，他多次面临不公正游戏规则而被淘汰，最终考上了博士，也赢得了爱情。当这个博士不及在镇上当办公室主任弟弟的能耐大，建不起房，甚至为孩子买奶粉的贵贱都要纠结的时候，内心肯定是难受的，也是痛苦的。特别是父亲说“博士一点威风没有，要那个学问有什么用呢？”，甚至不明白“到底是副教授大呢，还是镇办公室主任大？”，父亲朴素的观点是知识和社会效益对等的。用知识转化为生产力的观点，他父亲曾也有发财的机会，用自己卓越的专业知识，完全可以一夜暴富。一个姓孟的老板，不惜花十万重金想请他写家族史，面对这诱人的报酬，聂志远当然心动，也欣然愿意接受这一美差。当在翻阅大量资料时，发现孟老板爷爷当年的“满洲制铁公司”在三十年代初曾有和日本人合作十多年的事实时，他犹豫了，最终拒绝了这份差事。虽然“十万块钱没有了，像剜去了身上什么地方的一块肉”般难受，但最终良知和责任让他做出了无愧的选择。
聂志远一直在坚守内心的良知。在工作中，难免会遇到一些弄虚作假、打招呼，徇私舞弊的事，这些大学里的丑陋现象一次次触碰着他的底线，让他愤怒，也让他无奈。中国是个人情的社会，有时权利和关系能摧毁规则和底线，当学生通过“走后门”想竞选班长，甚至搬动了学院的书记进行干涉的时候；当有人对“特殊学生”毕业论文偷偷动手脚，私自将良好改为优秀的时候；当学院书记要他给一体育生学业成绩“打六十分，让他过去算了”的时候，聂志远是愤怒的，也是不理解的。这些在领导眼里就是微不足道的“太小的一件事”，但他认为“能够动摇学生们对公正和诚信的信念”，颠倒和扭曲了学生的人生价值。聂志远没有圆滑的逢迎领导的“意图”，而是选择义正词严的“纠正”，虽然最终在各自妥协中，把问题折中解决，但聂志远的固执和坚守，难免会得罪领导，也影响着自己的进步与发展。聂志远却依然在坚持着他内心的东西，这就是良知和做人原则。
他的坚守在有些人眼里觉得是傻，是不合时宜，不会做事。现实中也有着鲜明的对比，他的大学同学蒙天舒学业成绩不及自己，但他是“人精”，会钻营，会算计，大小好处都要捞，坚持“屁股中心论”观点，最终一路上和聂志远有着不同的命运。他能留校，率先通过博士论文，当上院长助理，最终当上副院长，一路上顺风顺水、风光无限。聂志远内心是挣扎的，他太熟悉这位同学有几斤几两，做学问他肯定不及自己，但在生活的夹缝里，他却游刃有余。蒙天舒能做到的事，聂志远有时是做不到的。如果自己妥协一点，圆滑一点，也许自己的命运会发生改变。
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每个人心中都应该有自己该坚守的东西。小说中在聂志远的精神世界里一直有着曹雪芹、屈原、司马迁、孔子等先前历史伟人的影子，并对他们顶礼膜拜。对一个中国文人来说，淡泊名利比淡泊富贵更难。这些在历史长河里熠熠生辉的文化巨匠，在当年所生活的社会环境中，一样面临着傲骨的生活和委曲求全的活着的选择，但他们都是反功利的，并在这一点上确立了自己的形象。屈原，他不把现世的荣华富贵看成最高的人生价值，宁赴湘流，葬身鱼腹，也不向小人妥协，不以人格做交换；曹雪芹，这位千年一遇的天才，才情学识深不可测，却无视权贵和名利，选择从容优雅、贫困潦倒的生活，最终在贫困悲伤中逝去……清高和骄傲摧毁了他们的现实生活，却成就了他们的历史形象，这也是中国所有文化名人共同选择的命运。正是这一个个把人格和原则看得高于生命的文化名人，才为中华文化树立了伟大的精神标杆。
我们现在所生活的世界更加多彩，功利化和拜金主义一度左右着人们思想，我们该如何坚守？这本书给了我们更多的启示。此书语言朴素生动，生活气息浓厚，无造作和夸大，完全是一个知识分子纠结成长的心路历程，却能给我们震撼人心的力量。正如《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评论所说，“没有拔高，也没有虚饰，但内心有着执着和向往，伴随着妥协、挣扎、痛苦。在梦中的曹雪芹和世上的聂志远之间虚衔处，恰恰是我们精神生机所在”。
在自我的活着之上，还有先行者用自己的血泪人生昭示的价值和意义。小说给我们凸显的更多的是人的生存价值的思考，也是这个时代这个民族不可或缺的价值取向。从小处说，是一个人的价值，从大处说是一个国家的希望。小说中的一句话耐人寻味，“你站立的地方，便是你的中国；你怎么样，中国便怎么样；你是什么，中国便是什么；你有光明，中国便不黑暗”。这也许是《活着之上》传递给我们活着之上的意义。用当前一句时髦的话说：生活不只是苟且，还应该有诗和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