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那个牛脚窝
作者:王琼2019.7.9
我所写的文字,自我认为不成文的,或稍微像样的,都是心诚则写心有所感才写,哪怕我想象的风筝飞的再高,都是基于这根风筝线深扎于我的村庄当中!哪怕我思想的泉水流的再远,都是从我的村庄这个泉根中生发!我的村庄之于我,一如青藏高原上三江源头的那个牛脚窝。
心中那个牛脚窝盛满我生命的清泉,这一泓消泉,让我的生命四季花开,积极乐观,坚强勇敢,心生执着,遇到风雨也能展现出《定风波》的旷达,遇见彩虹,亦能显出不以物喜的淡定。是朴实的村庄教诲我,做人要低调内敛,应不事张扬。
心中那个牛脚窝就是生我养我的金仓村!她是我人生的坐标,在中国地图上,金仓小的见不到她的名字,然而,站在中国地图面前,我却能用手准确指定她的位置,因为,我心中的金仓很大,大到心里装不下。金仓村原来是个行政村,前几年跟邻村合并了,变成了一个自然村。所以,在《房县行政区划图》上,她的图例由原来的圆圈加小黑点变成圆圈了。不管怎么变,她依然是我心中的金仓,依然是那个美的样子,依然是我生命起源的牛脚窝。记住我的金仓,就记住了我的来路,记住了我的根脉!
有一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版的《房县地名志》上,我查到了金仓村,还查到了她很早前原名叫联盟村。在其中“沙河公社”的地图上,我清晰的看到了我心中的那个小黑点,这是标准的行政村图例,旁边标注醒目的“金仓”二字,“金仓”二字下面括注戈家沟,就是金仓村村委会驻地戈家沟。金仓二字如一面红旗,永远飘扬在我心中。可是戈家沟这个小地名,我竟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赶紧把地图拍照发在亲人群里,让他们一起回忆,一起瞻仰我们的村子。当姐姐一口说出戈家沟大致的范围,且说她记得很清楚时,我哭了,心中淤积的如火山一样的乡愁喷涌而出,戈家沟以及金仓的点点滴滴往事,顺着火山口井喷似的飞花四溅。哪次放寒假我一人走到戈家沟天黑了,我摸黑回家,哪座山上栗子多,哪条沟里爱长猫娃屎,哪面坡里我们挖过天麻,哪块地里最好打猪草,等等这些关于村庄关于童年的记忆像无风自翻的书,一页一页翻过,虽然翻的快,但我扫一眼便知,过目不忘。因为这本书装在我的大脑里,越装越厚,这本书流淌在我的血液里,越流越宽,这本书伴随我人生之旅,只有序没有跋。
金仓村,是我最早认识的地名标致,她好听,喜庆,富有,就像母亲喊我的乳名。因我们村有坐山叫二道垭,山上藏有金矿,故名。
上世纪七十年代,修公路通过二道垭,炸山时, 有一块又高又大的石头正好立在悬崖边,看似不稳定,但历经风雨不倒。通公路后,有地质队去勘探,探明那座山下有金矿,储量不小,但还没长成熟。这个消息立即传开后,不知哪个有文化的人用毛笔在这块大石头上写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行红膝大字,既醒目,又暗示着什么。这块石头从此成了村民心中的风景石,这座山在村民心中变得神秘起来。从此后,大家凡路过此地,都要停下来欣赏这个石头,坐在旁边的小石头上休息一会,并使劲踩踩脚下的山,评论一番,自豪一阵子,好像看到这个风景石,就看到了金子,看到红红火火开山挖矿的场面,看到村人生活的希望。
金仓村,在均谷房三县交界地,偏远,贫穷,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由于我几个姑姑都嫁到谷城县了。所以,在她们的动员和引领下,全村我家最早移民到谷城,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
移民活动,这里不能叫移民工作,因为不是官方有组织的行为,是我们私下自愿的生存选择。移民活动一经我家先行先试,两三年后,乡亲们互相打听,听说我家在外地安家落户,生活有了新变化,许多村民也陆续开始搬迁,一发便不可收拾。
直到现在,整个金仓村就剩下三五户老弱病残的,在坚守我们的村子。其中有我一个叔伯兄弟,小学还是同学。但是,而立之年的他,一直在老家种茶,且至今未成家。我很矛盾,不知应该感谢他守护我们的村子,还是应该为他心疼。但是,说个内心话,我有个自私的想法,希望他守候村子,有了他的陪伴,我的金仓就少一点落寞,少一点荒凉,少一点疼痛。
兄弟那哪是在种茶?他种的是金仓的寂寞,是在帮我们种思念,每一棵茶树,长出的都是我们对金仓的缕缕乡愁,前不断,理还乱啊!他每年收获的茶,都会给我寄一点。每每见到合适的人,我都会把关于茶关于村庄的故事讲一遍。
我想编制一张大网,把我的金仓打包,时刻背上。我又担心我太稚嫩,承载不了她的厚重。我只有把我的金仓放在最高位置,致敬,瞻仰。
感谢村庄,感谢我遇见文学。遇见文学,我找到了一条回村的路!对村庄夜以继日的思念、梦见、向往,我都把写成温婉的文字,用以滋养我干渴的心,致敬永远美丽永不老去的村庄!
我时常在想,有人为什么心浮气躁?有人为什么六神无主?或许就是他还没找到回村的路,他虽高职厚禄,他虽身居闹市,他虽忙忙碌碌,没找到来时的路,他的身心是被架空的!
村庄虽贫穷,但在我心中村庄富过金山;村庄虽偏远,但她离我很近,有文学领地的金仓住在我心里;村庄虽普通,但她是我心中的长城,高大坚固,精神永存,村庄的一草一木,一石一鸟,好比每一块长城砖,即使历经岁月风化脱落,我也能把她小心拾起,修复,安放到原位!
我的金仓,我的村庄,她是喂我第一口乳汁的地方,儿不嫌母丑。无论我走多远,永远是金仓的一只羊,对村子有跪乳之恩要报。村庄就像一口老井,无论她的儿女走到哪里,都始终汲取着井水的营养。多少岁月,多少天年,那个牛脚窝的那股清泉始终在我心头,流淌,流淌,沉淀,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