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高考

《我们的高考》

王琼

我那个年代中专包分配，很走俏，好像不时兴读高中，特别是山里学生，家庭条件艰苦，所以，我很遗憾没能上高中。其实，按照我的成绩我的愿望，我是非常想读高中，想亲历一场那些“过来人”所说的地狱般地苦读后地赶考，考上一所好大学，我早决定读文学类专业。

儿子出生在千禧之年，他们这一代，没有任何疑虑地要读高中。儿子中考超常发挥，考上全市最好的高中。从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起，我就终于有点释怀，我那时初中毕业以全县前十的成绩同样考取儿子这所高中，没上，现在儿子帮我实现了愿望。所以，儿子的高中生活，我也用心体会，儿子的高考，我倍加珍惜。

三年炼狱般地拼搏，我们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学习，一起分析，一起奔跑，一起呐喊。我给儿子送饭、送书、送伞，我去学校听课、开家长会、参加活动，在家给儿子洗衣、做饭、准备什物。三年的林林总总，我都认为我是在跟儿子一起读书。当儿子学习、思想遇到困难，我总是以我因没读高中而切肤之痛的体会，来开导、鼓励他。我说，睿子，你的困难，也是我的困难，我帮你分担。你的学习，也是我的学习，你帮我学习。因此，儿子的高考，就是我们的高考。

2017年6月7日，儿子高考，当医生的爸爸万忙中和我双双陪考。儿子欣然沉着应战，考出三年高中最好成绩，精彩谢幕高中生活。

儿子可能遗传了我的遇事冷静和沉着，没有大考前一天的失眠以及焦虑等不正常表现。假设这次进考场的是我，我也会跟儿子一样酣然放心入睡。因为我相信我会跟儿子一样，已经有耐心有定力有毅力地磨砺了三年，经历了“南征北战”，经过了“雪山草地”，经受了“严刑拷打”，何惧“独木桥”？高考这座独木桥是否平坦是否稳当，都取决于自己，那是一座高中三年乃至十二年自己亲手一点点采撷知识为原料，混合汗水和心血，浇筑进人生目标和理想，慢慢铸造起来地通向大学通向人生前程的桥。

考前那一晚，我假寐，借机看到了儿子真实的大考前得平静和无所谓。儿子安然入睡，我踏实了，他有这样的心态，说明他有底数，相信自己一定会考好，能考好。第一天上午考语文，可以说是开门红，下午考数学，又一路绿灯。第一天作战顺利，儿子心中更自信，晚上啥书也不看，只是安静地吃好饭，按时又坦然地酣睡了。

时间有时像蜗牛，有时像火箭，有时像水，一会平坦的流，一会会撞上石头，激起浪花。很快到第二天上午考理综，开考不到十分钟，消息传开，都说物理很难。陪考的家长都捏着一把汗。果不其然，一出考场，不少孩子哭，中午不吃饭，不睡觉，家长陪着不吃饭，不睡觉。儿子出来，我和他爸事先商量好，不问任何考试的话题，只是静静地拉着他的手，递过一杯凉开水。他没反对我们拉手，就传递给我们信号，他内心是平和的。我还是看出他情绪有点严肃，但定力十足，绷得紧紧的。赶紧吃饭、喝水、休息。我知道，理综三门课，儿子特喜欢生物、化学，物理稍短。儿子午休，我也同时躺下午休，可我却不出声响地哭了。

我从心底佩服儿子一点，啥情况下都能很快入睡，其实也佩服我自己这点。下午最后一场英语，是他强项，应该很轻松。我们都轻松，送他进考场时，事先准备了一杯咖啡，说好走到校门口喝了再进去的。可是一放松，只顾聊天，儿子竟然随着人流进了校园，我们一直张望，等看不到背影了，低头才发现咖啡还在我手里。我当时很紧张，这是高考，不能有半点马虎，预约好要喝下这杯咖啡，只有儿子喝了这杯咖啡进考场，我才会安心。但是校门拉着警戒线，说什么也不让进去。幸好校门旁边有个小山包，一人多高的绿树掩映，我急中生智，悄悄地爬上山包子，拐弯背过校门口执勤人员，飞快跑进校园。还好，离开考还有二十多分钟，学生们一群群在树荫下花坛边复习，老远看见儿子那件新的荧光绿T恤。我先友好的和同学们打招呼，鼓励他们好好考试。同学们听后，都笑着说谢谢。我打开咖啡杯盖，儿子一饮而尽，同学们都呵呵地笑了，说，阿姨，你这是“妈妈醒脑汤”啊！我开心地满足地笑了，再次给同学们祝福，道别。转身走出校门，我却忍不住地又哭了。

生活中处处有钟声，尤其让人轻松愉悦的钟声，莫过于高考最后一门交卷的钟声，不管考好考坏，对于所有高考学子，这钟声都是一个了结，一个转折，一种释放。释放的似乎浑身四两负重都没有，要飞。

当大巴车把学生一车车送回学校，家长们在旁边看到地是凯旋的阵势，学生可能突然感觉，昔日曾千万次想逃出去的有时可恨有时可爱的校园，马上变得迷离起来，留念起来。

校园内外，有手捧鲜花迎接孩子的，有穿亲子装以示温暖和关注的，有举着写上“你是最棒的，高考必胜”红色纸板的。总之，人山人海，沸腾，热闹，感动。

见到儿子，拥抱之后，我说了句：“好，一切都好了。”转身跟儿子去教室收拾东西。昔日活生生实在在的教室，顿时空荡荡的，有的在捡拾自己的物品，有的在互相道别，有的拥抱哭泣。儿子强忍泪水，背书包出教室了。我却坐在他的座位上，泪水汤汤的哭了，我是在掩埋三年来我付出的辛劳？在纪念儿子的高中生活？在祭奠自己的“高中生活”？

班主任已不忍心站在教室目送同学们，此时肯定躲在某个角落伤心，黑板上擦得干干净净，贴着一张大红纸，上面写着一封致谢信。我无法克制感情站在那儿读完，拍照出来，和儿子一起慢慢品读，慢慢品味。

要问我一生记得哪年的高考，我会回答，最记得2017年，我们的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