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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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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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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梅豆·橄榄油

王琼

一大早,她满身盈香的下楼了,这急匆匆的脚步声是上班族才走的出来的。边走还在搓揉手上的橄榄油,一会儿左手搓右手,一会儿右手搓左手,每个手指、指沟、虎口都不放过,搓的油光滑亮。深秋的太阳刚冒出山边,每一速光线都镶着秋叶一样的金边,煞眼睛却显得轻薄无力,呆滞痴木,好像人进入回忆的境界,无意的注视一个点,却什么也没看见,静的似乎只有睫毛呼扇的声音和落叶与空气摩擦的声音。搓去搓来,不仅为了手光滑滋润,也有活血保暖的意思,好像还有什么陈年旧事上了白墣,想把捋掉!搓一搓把手攥成拳头对着太阳看看手背,都有点反光了,满意的漾起了几分自信,步伐更有节奏了。

又用拇指捋一捋手背,用手在额上撑起一把伞,透过光亮的手背,看见了隐隐涔出的被岁月染上的星星点点的垢,影响了视觉,也撩皱了心情。穿过那些岁月的垢,她看见了生她养她的那块土地,那条缠绕着村子淙淙流过一年四季带给她欢乐的河,还有那几间瓦屋,以及南瓜架头上的梅豆架,架是父亲搭的,一搭就管好几年。好像那个地儿生来就是长梅豆的料,每年就有一架旺盛的梅豆在那里记载着像翻手扳心一样快的日子。那时候,梅豆吃起来很糙舌头,她只喜欢看梅豆精神抖擞的长在藤上的样子,当作菜装进盘子,她一看就憋着眉头,缺油少盐的,更不说作料,一闻就有一股猪食的味道,食欲顿时没了。也许那时候,她就有那么一丝丝儿爱好文学的细胞藏在极不体面的短褂儿里。哪怕不好吃,她却用别样的眼光欣赏它们。那一支支一串串绿中泛紫紫中显绿的梅豆,有的竖着张扬,有的吊着摆荡,有的横着扎撒,姿态万千,风一吹晃晃悠悠,像风铃,又像一群小朋友挤来挤去。每一个梅豆都如一个不同时间的玄月。月亮还没有它那样的光泽,也没有牢靠的蒂把儿和上翘的茎须,突兀的挂在天上总感觉时时有掉下来的惶惑,把不住。

刚挤进卖菜的每天必经的那条街。姑娘,买点梅豆吧?她怔了一下。一个衣着整齐精神矍铄的老人推着三轮车,对着她喊。车上放着一个四方的木盒子,梅豆堆成塔状。她用正散发着橄榄油香味儿的手拿起一个大梅豆,过细看了看,放近鼻子嗅了嗅,又爱抚的抓起一把,最后都放下了。想买,可能因为怜悯。至于为何放下,也许很复杂。她走几步,又折身看了几眼那梅豆,匆匆的加快节奏上班去了。

青梅豆,紫梅豆,最后泡成酸梅豆。小时候,每年都有这样的际遇。只是那年月,梅豆不会和橄榄油的香味儿碰在一起。稍好的人家,会有雪花膏,几个鸡蛋换回一两雪花膏,一家母女一冬天就够了。日子不太好过的人家,小孩子一冬天手背上脸上胸前都是被鼻涕漆的亮堂堂的,三九天脸上手上都被寒风割成蚂蚱口,有时血汤汤的。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晚上母亲烧一盆开水,近似于开水,把姊妹几个死拉活拽到脸盆边,狠狠的烫一烫,摸点肥皂褪一褪,那种钻心的疼,至今也无法忘记。不过,她还好,听大人说是汗手,一烤火手就出汗冒烟,一拿针就咯吱吱作响。所以,那样的疼她有过,不多,但足够记一辈子了。

中午下班,在另一条宽阔的大街上。阳光白的更加飘然,里面混杂着聒耳的噪杂声和废气的味儿,把街道一边切出各种形状的阴影。有一个熟悉的人和三轮车的影子,是早上叫她姑娘的那个老人。梅豆少了一些,老人一边观赏街边的风景一边慢悠悠的登着车,好像也不急于把梅豆卖出去的样子。本来想快点回去给孩子做午饭的她放慢了脚步。不想让老人再次看见她。想多一些时间反刍关于梅豆的情结。其实她多虑了,老人也许不在乎卖得出卖不出梅豆,只想上街吃一吃买来的早饭,顺便把自家吃不了的梅豆捎上街,能卖几个钱是几个钱,舒活一下身子骨,看看街上的变化就行了。至于梅豆,到街上就成了几块钱一斤的商品,长在架上充其量叫个菜,给亲朋邻居糊里糊涂不值钱。这上一趟街,卖剩下的梅豆就好比北京人到过纽约,增值了。回去送给乡里乡亲的,就不一样了。小时候,她家也常把吃不完的梅豆送人,只是那梅豆没坐三轮车没上街就送人了。

她又有一种想买梅豆的冲动,快速走了几步,又慢了下来。她知道,不管多少钱一斤,永远也买不到那南瓜架头上梅豆架上像风铃一样的梅豆了。那样的梅豆是长在寂静的大山里,长在父亲亲手搭的架子上,沐浴着饱含玉米花清香的阳光,听着淙淙的河水长大的。

每天,她都弄橄榄油在手上搓来搓去,揉去揉来,伴着柴米油盐的节奏,和着是非恩怨的调子,把日子把不知长度的人生都揉进了有梅豆记忆的老屋里,哪怕很挤,可她的心属于那里。

她知道,橄榄油还是那瓶橄榄油,没有了可以再买,但每天的阳光都已不是昨天的阳光,街上的梅豆永远都不会再有她父亲种的那样的梅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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