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鱼

观鱼

李隆睿

办公室里，空调温度开的低，凉飕飕的让人不禁想加一件衣服，可到了室外，腾腾热浪扑面而来，就像有急事要出门时，搂住你的腿不丢的顽童，惹得人心里焦躁的很，回到家，心也久不宁静。常言到：心静自然凉。“不如到楼下的喷泉旁看看鱼，静静心。”我脑海里这样想着，脚步却早已踱出门了。

下到一楼，右手边记得以前是家花店，现在的店铺我倒一眼认不出来了；左手边是一条下坡路，用坑坑洼洼的石砖铺成，沿着走就径往喷泉去了。一路上都很热闹，白天如此，傍晚更添一份光彩：路旁座椅上、候着服务员上菜的顾客，擦肩而过、形形色色的陌路人，郁郁葱葱的、路旁的不知道名字的树，还有淡淡的一抹太阳的余晖。清晨上班路上行色匆匆的我，傍晚观鱼途中悠悠彳亍的我，有没有帮忙添一份热闹在其中呢？

走完斜坡，到一片稍平整的广场，便可以看到这片喷泉。日日上班从喷泉旁走过，倒没有多瞧瞧这些鱼，今晚有个空闲，仔仔细细地数了几遍，但只能数出个大致的数量——约莫二十条鲤鱼，在一张一翕地、啵啵地吐着泡泡。斑斑驳驳的鲤鱼——白色的底子里夹杂着金黄和鲜红——在池中分分合合地遨游，在人的眼中，仿佛水中也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焰，绽放出明明灭灭的光芒。也只有现在这个时候，才体会到“皆若空游无所依”描写得多么一针见血。

坐在喷泉旁，偶尔可以感受到潮湿的水雾，“沾衣欲湿杏花雨”可能描绘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吧：只让人觉得凉爽，却不带来打湿衣服的麻烦。在微风吹来的水雾中，氤氲着青草的香味、混着树叶的味道，还有皎皎的月牙的气息——原来，霞光已逝，月上枝头，天色已经不觉暗了下来，只是近处餐馆店铺通明的灯火，让后知后觉的我，好像在时光中迟了半拍。看看周围，马路上仍然是熙熙攘攘的车流，人行道上仍然是风尘仆仆的路人，餐馆里仍然是忙忙碌碌的服务员。“中隐隐于市”，热闹是他们的，而我独享这一份宁静，独享这一份月色，独伴这一池潺潺的水，独伴这一池悠悠的鱼，这怎能不让我飘飘欲仙、沾沾自喜呢？

静下心，思维却活跃起来，像这些鱼一样在我的脑海里跳出了水面，激起粼粼的波纹。看到喷泉和鲤鱼，想到“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的诗句；又想到庄子和惠子“子非鱼”的辩论；进而想到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不觉哑然失笑了。在这一池鲤鱼旁，胡思乱想可以，什么都不想当然也可以。许多在白天想说和说过的话、想做和做过的事，都已经掰碎成粉末，一块一块地喂给这些鱼了。或许明天早上上班路过时，我应该带一片面包投喂给他们——这群鱼，这伙朋友。但转念一想，他们并不缺我的一块面包来果腹，可是缺少了他们来陪伴我，来吃掉我的烦闷，来让我的心静下来，对我来说却万万不能的啊！

再多看看这些鱼吧，晚上光线不好，雾里看花见不了那么真切。这种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场景下，有些鱼并不在意我，迢迢地游去了；但还是有几条愿意朝着我的方向浮上水面，一摇一摆地扭着尾和鳍，一张一翕地鼓着唇和鳃，仿佛在起舞，又仿佛在轻语，向我邀请到：“你要跳舞吗?”。我动了把面包投喂给他们的想法，他们是不是已经把悠闲的心境投喂给我了呢？

稀稀朗朗的星光，断断续续的微风，踉踉跄跄的醉酒的人，影影绰绰的摇曳的树，伴着我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到家中，心静了不少，再也没有了焦躁。时间已晚，本应该是早早休息，预备新的一天的工作、生活的时候了。可这个时候，我颇有一种“独坐幽篁里”的感受，又想起今晚见到的鱼，心血来潮，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写下了这篇文章。

写于6月14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