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嘎的黄毛

老嘎长得白净净、肉乎乎的，乍一看像一尊弥勒佛。

“这杯酒，我干了！”老嘎豪爽地将一杯酒喝了个底朝天，笑容挤得老嘎满脸的白肉上下颤动。肥壮的老嘎在酒桌上异常灵活，端茶倒水捶背，还差点舔掉上级嘴角的菜汁。各种好听的话语从老嘎笑得酸疼的嘴巴里倾泻出来，砸得满桌的碗碟叮当作响。上级端着酒杯，喝得满脸彩霞。

老嘎从酩酊大醉的睡梦中醒来，揉了揉微微发疼的太阳穴，手心毛茸茸得直痒痒。老嘎抬起手，痒感消失了，眼前是一双白净净，肉乎乎的手掌。

老嘎睡眼惺忪地走进卫生间，一只黄毛狗冲着他龇牙咧嘴，老嘎眨了眨余醉未消的眼睛，黄毛狗也冲老嘎眨了眨眼睛。老嘎有些气恼，挥出拳头，想赶跑那只黄毛狗，却惊讶的发现，黄毛狗也挥出拳头，那拳头白净净，肉乎乎的，竟然和老嘎的一模一样。老嘎慌了，他左右转头，黄毛狗也左右转头，他上下蹦跳，黄毛狗也上下蹦跳。老嘎彻底清醒了，那只黄毛狗，是镜子里的自己！

他拿起剃须刀，慌乱地刮掉脸上的黄毛。当白净净，肉乎乎的脸出现在镜子里的时候，老嘎才稍微稳住神。整整一天老嘎都坐立不安，不停地用手摸脸，脸一直滑溜溜的，老嘎这才把心放了下来。

下班的时候，电话铃响起，老嘎看看来电显示，没接，是主管领导的电话，这个点了，肯定是私事让老嘎帮忙。老嘎这个副职一直低声下气，现在主管领导马上就退休了，不值得再鞍前马后的伺候。老嘎现在就一门心思哄好上级。

老嘎美滋滋地想着自己坐在主管领导位子上的情景，脸上泛起一抹得胜般的笑意。他习惯性地伸手摸下巴上的胡茬，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老嘎的脸上又长满了毛。

老嘎慌乱地翻找抽屉。第二次剃毛，比第一次熟练多了。老嘎想找个大夫问问，这多毛症，能不能治疗。不行，在升职的档口上，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生病了。先忍忍吧，随身带着剃须刀就行了。

晚上老婆靠过来的时候，老嘎兴味索然，老婆气呼呼地翻身睡去了。老嘎厌烦得听着老婆的呼噜声，开始想念洗脚城的小仙姑娘。老嘎觉得他又摸到了小仙姑娘柔顺的头发，一股小火苗从腹部燃烧起来。“啪”老噶受到了一记重击，小火苗倏地熄灭了。老婆的大脚丫子搭在了老嘎的肚子上。老嘎正想发火，突然发现他睡梦里摸到的小仙姑娘的头发竟然是自己胸口上的毛，这明显不是男人正常的胸毛，而是狗毛。

不能耽搁了，必须去医院。老嘎悄悄地爬起来，街上静悄悄的，几颗星星在树影暗处闪烁。老嘎好奇地盯着那些星星，星星动起来，一群野狗行动了。这群野狗明显是一个团伙，它们将长着狗毛的老嘎当成了一个入侵者。一群野狗奔来的气势很是骇人，老嘎吓得魂飞魄散，仓皇逃回家。

老嘎不敢再睡了，躲在卫生间里。天亮的时候，终于将身上的毛刮干净了，老嘎又变成了白净净、肉乎乎的老嘎。

老嘎很沮丧地来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老响就进来了，说老父亲又病了，要请假。老嘎心里很是厌烦，这个老响仗着在单位资格老，经常给老嘎没脸。老嘎面上很和善，你家里的困难我都了解，放心去照顾老人吧。我和领导争取一下，让你带薪休假。老响感激得差点给老嘎跪下。

老嘎和主管领导汇报完老响请假的情况，又笑着说，老响就是前卫，朋友圈里天天发跳广场舞的视频，我是没有这闲情逸致啦。主管领导说，老嘎呀，我就要退了，组织上明天要来考察你，你要好好表现。你得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发法，不能任由他们偷奸耍滑。

老嘎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独自盘算，老响带薪休假想都别想，得想法杀杀他蹬鼻子上脸的锐气。

老响老父亲过世的消息传回单位的时候，组织上的考核组也到了。老嘎却不见了踪影。大家暗地心急火燎地找人。表面上强作镇定地把考核组让进了老嘎的办公室。

推开老嘎的门，桌上茶水散发着袅娜的热气，考核组的人坐到沙发上。一条黄毛狗从老嘎的办公桌下冲了出来上，一个腾越叼住了考核组长的裤脚，吓得考核组长一声尖叫。大家各自找应手的工具，没人注意黄毛狗那条拼命摇动示好的尾巴。

一只脸盆砸下来，黄毛狗松开了组长的裤脚。仓皇逃出门去，考核组的人拿着笔筒、墩布追了出来，黄毛狗在楼道里左冲右突，一溜烟跑没了。

后来，人们经常看见老嘎媳妇牵着一条黄毛狗遛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