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就比

不服就比

肖靖

我真是不服气，我在墙跟站得笔直。

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味道。我又往墙上靠了靠，斜着眼看着面前嗡嗡作响的“大家伙”。他一上一下的动作，看似笨拙，又异常灵巧。

排水沟里的杂草杂物和乱糟糟的灌木统统被挖了出来，装上了垃圾车。

自从我被一辆三马车拉着来到后村，我和我的伙伴就被分配到不同的地方工作。我们每天清晨开始清扫，大路，小胡同，处处有我们的身影。

我就负责后村这条最长的街，以前在后村这条大街上，我可是横着走的，没人敢阻挡我，我刷拉刷拉地从街上走过，人们远远地看着我就躲开了。

我很努力，但是这条街实在太破了，路边的排水沟里长满了杂草，各种垃圾横七竖八，沟几乎被填满了。真的下起雨来，根本排不出去。我解决不了的问题，“大家伙”轻轻松松就解决了。清理干净的排水沟肯定不会积水啦。

现在“大家伙”干得满头大汗，我在墙根也被太阳晒得冒出细密的汗珠。

我觉得很丢脸。靠墙跟，晒太阳，这是老头子们该干的活嘛。我还年轻呀，我不想这么早加入混日子的队伍。

“大家伙”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看来是累了。

终于轮到我上场了，我刷拉刷拉地忙活起来，阳光下土星弥漫，我所过之处，留下一片洁净。

干净的排水沟加上干净的路面，这条又脏又乱的小路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我在路的尽头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大家伙”，它梗着脑袋，一声不吭。它这是被我的风姿吓住了吧。

这条我走过无数遍的小路还得是我说了算。

“大家伙”吭哧吭哧地过来了，呀，二狗家的破粮囤被大家伙挖倒了。这可了不得，以前谁要是敢动二狗家的东西，他能抡着铁锨追得人屁滚尿流。

这次是怎么回事，二狗手里拿着铁锨，人却纹丝不动，看着“大家伙”在他家地盘上折腾，还啧啧着说，这玩意是真有劲儿。

我这扫帚疙瘩脑袋想不通，也懒得再想。

清完了破粮囤，“大家伙”又在大憨家老房子前停下来，抬起大爪子就是一下子，破土墙“哗啦”一下坍塌了一半，沉闷的响声和四散飞扬的尘土把我惊得目瞪口呆。

这可是大憨家的老屋，怎么就这样几爪子把祖产给扒成了一堆废土了呢？我在人群里瞅了一圈，发现了大憨，他表情有点搞笑，嘴巴上的烟卷一抖一抖的。

我听见村支书说，过几天树苗就来了，清走废土堆，在这些空地上种上树，树木成材，归宅子的主人。

大憨嘴巴上的烟卷抖得更厉害了，烟灰和破土墙腾起的尘雾在风里欢快地飞着。

我的扫帚疙瘩脑袋一下子开窍了，我明白了，这“大家伙”干得是大事，大憨那表情是心里美呢。照着这个势头，以后村上就看不到破屋烂墙了。

我还是有点不服气。虽然这“大家伙”现在出力多，以后的卫生清洁不是还得靠我嘛。

二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着村支书嚷嚷，前村也开始拆违建，清沟渠了，非说要超过咱们村，不服就比，咱后村可不怵他们。

村支书哈哈大笑起来，咱就和他们搞个竞赛，环境整治是乡村振兴的第一步，后面咱还有大计划呐。等着瞧吧，再过几年咱村就和城里一个样。

我看着村支书和二狗，尘土遮掩不住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他们的眸子在阳光下闪着灼灼的光。他们和“大家伙”有点像，浑身都是劲儿。

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觉醒来，村里变了样。

后村农业合作社的规模扩大了。一群又一群城里人，牵着孩子提着刚刚采摘的红彤彤的樱桃，说说笑笑从我负责的这条路上走过。

连成片的蔬菜大棚，鲜嫩的瓜果和蔬菜一筐筐从大棚里面搬出来，抬上车，一辆又一辆满载的车子在我刚刚清扫过的干净路面上开过。

夜晚来临，，一溜太阳能路灯齐刷刷亮起来，一支秧歌队踩着鼓点从村尾扭向村头。我停在路边，跟着鼓点心潮澎湃。

村头路口上，另一支秧歌队的锣声响起来了，是前村的。他们将大鼓敲得震天响。鼓点停了，领头的叉腰站定，冲着后村的秧歌队大喊，怎么着，比比呗。

后村的敲鼓手也叉腰站定，高喊着，来吧，不服就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