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的那一天

1943年的一天，后半夜雨就停了，世正清早出发取回了一份重要情报。返回的时候，天放晴了，他的脚步越发快起来。

前几日收到消息，四弟在千顷洼突围战中牺牲了，爹娘陷入深深的痛苦。送完这份情报，无论如何都要回去陪陪二老。世正边走边想。

雨后的土路上，一洼一洼的小水坑倒映着雨后碧蓝的天空，看得多了会以为是天空掉落大地，摔成了一块块晶亮的碎片。

身后那两个人跟随世正走了将近一里路了。他故意在小路上转了个圈子，依然没能甩开那两人。

世正确信自己是被特务跟踪了。他将袖口里的情报攥到手心里，蹲下身去，似乎是想弹掉鞋子上黏腻的泥土。

写着情报的小纸条从手心里滑出，跌落到小水坑边。世正快速站直身体，脚尖迅速踩住小纸条，轻轻旋转。晶亮的小水洼破碎了，小纸条融进了泥水中。

一气呵成完成一系列动作，世正放松下来。他加快脚步向前走去。身后那个小水洼快速还原，与周围的碎片连成一片。

身后的两个人飞扑过来，世正感受到两个人跑动带起的风声，他侧身扭转了九十度角，向旁边的小路上跑去，一个人扑了个空，跌进泥水里。另一个飞快地跟上来，嘴里喊着：“站住！”

世正躲避着地上的水洼，一路飞奔。“啪！”一声清脆的枪声在耳边响起，世正闻到了淡淡的焦糊的味道。跟踪的特务竟然带了枪，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两个特务跟上来，按住了世正。一个人闷声闷气地问：“干什么的，跑什么？”另一个在世正身上摸了一遍，一无所获。

“我去冯村走亲戚。走到半路被你们两个人追，我吓得跑呀。”世正因为奔跑，胸口起伏不定，看起来就像在发抖。

特务看着世正，气愤不已，跑个毛呀，害我摔了一跤。另一个特务掏出一根绳子，将世正反绑住，眼角眉梢带上笑意，摔一跤又跌不死你，走吧，把他带回去领赏钱。

鬼子据点里，世正带着重重的镣铐。“是不是送情报去了？”“我去冯村走亲戚。”一声鞭子声沉闷地响起，世正身上留下一道鞭痕。

“是不是送情报去了？”“我去冯村走亲戚。”又一声鞭子声响起，世正身上又多了一道鞭痕。

黑黝黝的枪口向世正靠近，由远而近的枪管变成了两条虚影，像两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世正闭上了眼睛，一丝冰冷的触感从眉间传过来。

“我们知道你送情报去了，说实话可以留条命。”“我是种地的，我就是去冯村走亲戚。”身上的肌肉在鞭刑下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带着嘴里的话也跟着哆嗦起来。

世正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又看到了晶亮的小水洼，一块又一块，细碎而又执着地在阳光下闪着光。世正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片光，在碧蓝的天空下穿梭。

世正醒过来，周围一片漆黑。他轻轻动了动，痛迅速蔓延了全身。他用力睁大肿胀的眼睛，只有后窗上透出点点星光。

你醒啦。地上的秸秆发出声响，一个黑色人影靠过来问。

你是八路吧，被打得这么严重。

分不清眼前的人是敌是友，世正没吭声。

你帮我弄开背后的绳子，我可以把你的镣铐打开。黑色的人影压低声音。

世正看了看窗外的黑夜，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开始用牙齿撕咬黑色人影背后的绳扣，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身上的痛楚。

你确定能打开我的镣铐？

确定，溜门撬锁的活我常干，没有我打不开的锁。

你是小偷？

没办法，总得活下去呀。

等打跑了日本鬼子，咱日子就好过了。

停停歇歇中，世正咬开最后一个绳结。

黑色人影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双手，从身上摸出一个东西，然后在世正的镣铐上捣鼓了一阵，镣铐无声地打开了。

世正压抑住心底的兴奋，动了动双腿，疼痛让他微皱了眉头，还好都是皮外伤。他看了看那扇后窗，淡淡的星光透过窗棂。

黑色人影撬开了后窗，星光无声无息地淡去。

窗子有些小，但足够一个人爬出。世正跟着黑色人影爬出了窗子。

躲躲闪闪溜到村口，黑色人影顿了一下，问世正：“真能打跑鬼子？”

黑色的夜幕里，世正坚定地回答，能。

几天后，一身伤病的世正将据点内的情况报告给区大队，区大队派兵突袭，鬼子驻扎的据点被一举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