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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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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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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 湾

牛湾是我老家的一个小山冲。

山冲里满是稻田,其间有两口水塘。儿时常在这里玩耍,觉得牛湾很大,长大后走出山村才明白,牛湾太小,小得只能在心里收藏。

那次有了几天的假期,已是不惑之年的我,远离城市的喧嚣,独自返回故里。牛湾就在我家老房子侧后,一个下午,独进牛湾野山,儿时的时光,除上学之外,几乎都在这里度过。

初夏,山野的清风使我倍感清凉,唤起内心深处久不曾遇见的愉悦。随手掀开一块石头,石头下竟有一窝米粒大小的黑蚂蚁,这么大的蚂蚁已久藏于记忆之中,忽想离开这里已三十多年了。将石头搬到阴凉处的草地上,坐在石头上,放眼四周,儿时的往事历历在目。

记忆中的牛湾是天然游乐场,小山坳上有一片草坪,一群小伙伴在这里嬉戏打闹,充满着童年的欢乐。儿时的生活非常清苦,那时,山里人家没有电视,五六岁时已是放牛的好手了,上小学就会砍柴、割草、锄禾、抬水浇地。在土墙泥地的教室里朗读“锄禾日当午”时,已经对诗人的心境有了懵懂的理解。夏季是生长的季节,庄稼地里的野草长得很快,自小受父母言传身教,锄草就要选择太阳光照强烈的时候,锄下的杂草很快就能晒枯,不易复活。炎热的夏季锄草,常常湿透衣襟,口干舌燥,但那时并不觉得苦和累,以为生活就该是这样。

给庄稼浇水,则要选择早晚。山冲里是稻田,山坡上则是沙地。沙地好种萝卜、小麦、芝麻。小时候家里种的都是圆圆的小萝卜,常常和兄妹去抬水浇灌,长出萝卜头,随手拔一个,从酷似老鼠尾巴的根部撕起,剥去萝卜皮,新鲜的萝卜水分很充足,一口下去很是解渴,不过会常常吃到夹杂着辣味的。

牛湾的山上,几乎都是松树。也许是因为就在村子旁边,家家户户都养着,没有人去砍伐。树林越来越密,靠底部的枝丫缺少阳光就会慢慢干枯,这可是砍柴人的宝贝,枯枝干脆,烧锅火苗旺,火力足。

砍柴是辛苦的,几个小伙伴背者柴刀往返在狭窄的山路上,在如今城里孩子的眼里,那根本就不成其为路。毛毛虫、山槎刺毫不可怕,就怕一种叫“洋辣子”的虫子,这种虫子满身是毛疙瘩,总是藏在灌木的叶片底面,手背和胳膊常被洋辣子蛰了,疼痛难忍。山里人有种特有的疗法,就是将“洋辣子”连叶片摘下,用柴刀背在石头上将它捶化,再把虫子的肉水涂抹在患处,即可止痛。单纯的山里人从不去考究是否有医学记载或是说科学解释,都是口口相传,总是这样自疗,但也确实见效,立杆见影,只要亲身试过就不得不信。

正在我沉浸于往事的回忆之中,只觉脚趾被针一扎,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黑蚂蚁从留有方格孔的凉鞋鞋面爬了进去,在脚趾间被夹住,便在我右脚的小趾上咬了一口,小脚趾立刻出现一个青疙瘩,很是胀疼,从口袋里拿出驱蚊用的风油精涂在患处,感觉稍好。又想起儿时的顺口溜:“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蚂蚁身上爬”。

前些年,年轻人外出打工的越来越多,山乡里常住的人口很少了,几乎都是老老小小。年老的勉强耕种着田地里的庄稼,山地也开始荒芜了,儿时在家时播种过的山地,如今部分已退耕还林,种了茶叶和桑树,其间长满了杂草,山冲的草坪也比当年厚实了许多,已经见不到牛脚印和牛粪了。

放牛应该是儿时最轻松的活了,几个小伙伴将牛群放进山里后,便在草坪上玩着山里孩子特有的游戏,说着如今记不起来的儿时稚语,记忆里孩童时的话是说不完的,只是那时候山里女孩没有裙子,没有洋娃娃,男孩没有玩具车、玩具枪,当从半导体收音机里听到“小喇叭开始广播啦”的时候,我们已是少年了。

望着眼前的山,树木比往年密集多了,许多幼苗夹在其中见不着阳光,便早枯了,树上的枯桠也是一层又一层。

现如今,电饭煲、煤气灶早已进入山里人家,自然不缺柴禾了。不由想起儿时家家都缺粮,那时的供应粮总是不好分配,生产队里经常争争吵吵。毕竟上个世纪的常住人口也确实要多许多,再说农村干体力活的人,肚子里又缺少油水,天天伴着咸菜,饭总是要多吃一两碗。现如今,年轻人几乎都跑到外地安身立命了,乡下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有余粮了。

不知不觉中,只感到浑身发热还有点出汗了,原来太阳已转过来照到自己身上,只是我沉迷于往事中没有觉察到。

走下山坳,路过水塘,塘里只有勉强能盖住塘底的浅水了,塘下的稻田已干裂,正在为栽不下秧苗的乡亲们,整天最多的话题就是老天为什么不下雨?父亲也是一样,这条山冲里也有我家的稻田。这个季节的干旱多年不曾有过,许多泉水眼也久不出水了,水塘里仅存的一点可怜兮兮的水,只能勉强灌养着秧苗,再这样晴上一段时间,水田恐怕只能当旱地种了。

幸好父亲租种的几户外出打工人家山下的水田里有水,已经栽下了秧苗,且长势尚好,估计收成能够家人的口粮,父亲每天仰望苍天的眼里也留有一丝不易表露的慰籍。

塘埂两边的杂草都有半米多高,走在中间的小路上,一大一小俩条花肚水蛇可能是被我惊动了,游向塘中那小小的水面,然后在水塘边的斜石上缓缓的爬着。

就在我离开老家返回的那一天,突然下起了大雨。一路透过车窗,穿过雨帘,眼前闪现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我的父老乡亲,在久盼的雨淋中匆忙打理着稻田。我不禁想起父亲,他老人家也许已放下儿子离乡的愁绪,也在大雨中忙碌着牛湾山冲里那未栽下秧苗的水田。

但愿年年都有好收成,我在心里默默的祝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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