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书架上名目繁杂的书籍,随手抽出一本,胡乱翻阅着,百无聊赖中,文字却变成了多年前的回忆。
七十年代后期,上小学一年级是要足7岁才能入学的,而且还要经过数数的考试,要求很简单,一定是要不间断地数到一百才行。记得和我同去的小孩挺多,其中有一个和我同龄的男孩子,让我记忆犹新。他哥哥好像已经上了三年级,那天领着这个弟弟去入学考试。我是由爸爸带着去的,光着脚丫子,还不知道上学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老师让我数数,顺利数完后,爸爸因为忙其他事,也没再管我,我就趴在老师的办公室门口,看别的小朋友考试。轮到这个小男孩时,他挺顺利地数着,倒把他的哥哥急坏了,在门口大声嚷嚷“一定要数到一百啊,数到一百啊!”小男孩正数到七十九呢,听他哥哥这么一嚷,直接就跳到一百了。结果被老师轰了出来,他哥急了,扯着弟弟的手又嚷开了“你咋这么笨呢,我是说让你数到一百,不是让你直接跑到一百,叫你看点书,你偏不听。”书?真有这么神奇吗?那时的我,对书并无太大的概念,但他哥哥的一番话却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让我对书充满了崇拜。
顺利进入了一年级,发新书的那天,我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老师手中的一本本书,眼里流露出来的,是掩盖不住的欣喜与期盼。当老师把书递给我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将书捧在手中,闻着散发油墨香味的课本,想像着书里面神秘的内容,幼小的心灵里,萌生出来的念想,一如朝圣的信徒,虽没有五体投地的虔诚,却也是毕恭毕敬的神情。
小时候的我,似乎对文字就天生敏感,一本语文,一个月翻下来,从头至尾已大抵熟记与心。中国早期的教育形式,完全是以学生分数决定老师的业绩,想从老师那儿多汲取一点书本之外的知识,对于一年级的一个小屁孩而言,连老师都觉得不可思议。与现在的孩子相比,七十年代的中国,应该算是知识最荒芜的时代了吧!
让我记忆犹新的,也是我拥有的第一本课外书的经历,现在想起来,在啼笑皆非之余,心酸的成分却更多一些!
七十年代后期,大多的老百姓仍在温饱线上挣扎,但经济条件已明显优于五、六十年代了。城里的孩子们条件稍微好一些,手中大多有一两本课外读物,新华书店里面摆的较多的就是一本本的连环画,现在的书店已不常见,许多孤本可能已被收藏家们珍藏起来了。现在的孩子们可能已经不知道连环画为何物了,而在那时却是我们小孩子最喜爱的课外读物。那是一种类似于在今天看来被称之为绘本的小书,长约18至20厘米,宽约8至10厘米,里面的内容是图文并茂的故事,一页纸上,上面绘有图画,下面就是与图案相一致的文字,比现在的绘本要深刻的多,应该算是老少咸宜的读物了吧!这种连环画,在当时乡下孩子的家庭里,也算是比较奢侈的一种东西了,所以一般家庭几乎没有,即便偶见一本,在争相传阅后,到最后大多是面目全非了!
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一位五年级学长手中就有一本连环画。那位学长因其父亲是位老师,经济条件相对优越,不时会拿出一些连环画在学校炫耀。我与那位学长本不相识,却因羡慕其手中的连环画,极力靠近他,想从其手中借阅一观,几乎达到“寤寐求之”的地步,但最终却是“求之不得”。学长只说买可以,但借阅是不可能的,那时的学生娃手中绝无零钱,家里也不可能有这些闲钱来给孩子们买课外书的!拿钱来买是不大可能了,学长说可以拿东西换,好说歹说,学长答应让我拿两个鸡蛋来换。在今天听起来,两个鸡蛋算不得什么,可在那时,鸡蛋却是乡下人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乡人们会把积攒的鸡蛋卖些零用钱,用来换取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因了这个原因,家里大人们对鸡蛋控制得很严,母鸡每天会下几个鸡蛋,也是心中有数的。我的家境与大多数乡人一样,零用钱是一分掰成两半用的,自然毫无闲钱可用,拿两个鸡蛋更是不可能!而所有的这一些,却抵不过那本连环画对我的诱惑。
我们家的母鸡大多是在上午下鸡蛋,我也知道母亲有一些习惯,一般会在上午我们放学前,到鸡窝里把鸡蛋收起来。黄昏时分,再到鸡窝旁转转,去收取一些比较懒散的母鸡下午下的鸡蛋,往往也能收到三两只。于是,每天下午一放学,趁母亲还在地里干活的机会,我便跑到鸡窝旁,悄悄巡察一番,一次只敢拿一只鸡蛋,怕被母亲发现,而且拿了一只鸡蛋后,要隔上几天再去拿。也算比较顺利,两次之后,凑齐了两只鸡蛋,便如珍宝一样,兴冲冲拿给学长,换得我平生第一本课外读物。
那是一本没有了封面和封底,而且开头还少了几页的连环画,我像呵护两只鸡蛋一样,小心谨慎地包藏着,生怕被别人知道,更不敢让母亲看到,担心引来母亲过多“关切”的询问,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伤了母亲的心,还有可能换来一顿皮肉之痛,就这样小心翻阅着。
那是一本有关解放战争的连环画,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是根据当代著名已故作家吴强的长篇小说《红日》,改编而成的一本连环画。画中的人物栩栩如生,文字内容言简意赅。多年后,我也曾找过《红日》这本原著,并且特意去看了改编成电影的《红日》。只可惜,多次搬家,伴我童年故事的那本连环画早已不见踪影,尽管我也曾去书店找过连环画版的《红日》,无奈连环画本就很少出售,更不用说刻意寻找的这本书了。也只能仅籍此文,怀念我的“初恋”,怀念我曾拥有过梦想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