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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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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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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洛阳

一、留在银杏谷的记忆

朋友问我,为什么不写随州的千年银杏谷?我告诉她,早在十年前,蒋子龙、何西来、李炳银、张锐锋等文学大腕就写过千年银杏谷了,我哪还敢捉笔呢。

2011年10月20日至23日,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蒋子龙、原文化部副部长陈昌本率中国作家考察团一行十五人来随州进行为期四天的文化考察,第一站到的就是距离随州市城南五十公里的洛阳镇千年银杏谷。负责接待并全程解说的是时任随州市政协副主席包毅国,而我和另外一位当地女作家被安排跟随中国作家考察团做好各项服务工作。另有二十余位当地作家参与活动。如今,参加那次考察活动的组织者包毅国主席,以及考察团成员著名文学评论家何西来老师和人民日报社的王玉芳老师都过早离去,陈昌本老师也于今年三月驾鹤西去。可银杏谷里留下了他们曾经的身影。

中国作家考察团到来的下午,我随同中国作家考察团初次到银杏谷核心景区永兴村,就被这里的古银杏群落给震撼了。你见过亲昵搂腰的“初恋树”吗?你见过牵手私语的“爱情树”吗?你见过举案齐眉的“拜堂树”吗?你又见过下合上分的“合卺树”吗?初恋、热恋、拜堂、合卺,四对“银杏伴侣”在千年银杏谷的“爱情角”里完成了从少年到成年的全过程,而每一对“银杏伴侣”之间相距不过十余米内,且都是千年以上树龄,是不是很神奇?我很好奇,这么一个神奇的“爱情角”又是怎样天然形成的呢?细观这些“夫妻树”,其树形优美,相依相扶,上部分枝干交合,下部分盘根错节,彼此亲密令人羡慕。

精彩不只是“爱情角”里的“夫妻树”,银杏谷处处皆美景。你瞧,沿村路行走,绵延数里有17000余株百年以上银杏树和308株千年以上银杏树,或高大挺拔或冠盖如云,有爬藤植物络石或常青藤攀附其上生存。周边有野板栗树、野柿树、野拐枣树、柏树、翠竹和野生珍贵兰草,还有更多数也数不清的不足百年的野生银杏树。记得那天还有村民在乡村路边出售自己在山里采摘的灵芝、拐枣、白果和葛根。

著名作家蒋子龙主席的到来是随州文友们期盼和注目的焦点。蒋主席创作的小说《乔厂长上任记》《赤橙黄绿青蓝紫》《锅碗瓢盆交响曲》,我们或读过原作,或看过电影。那天蒋主席外穿一件蓝色镶白筋的夹克,内衬条纹衬衫,随意而潇洒。他身材清瘦,面容平静,话语不多,为人随和。当天我是第一个在银杏谷与蒋主席合影并请蒋主席在我的笔记本上签名的随州作家。蒋主席看着前面何西来老师为我题写的“以天地为心,以民生为念”,扭过头对坐在身边的何西来老师说:“太沉重了吧,你怎么能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提这么高的要求?可是不易做到的。”说完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下 “温润如玉”四字及签名。

都说蒋主席不苟言笑,可在我们相机中抓拍到的蒋主席面部表情最为丰富,面对千姿百态的古银杏树,他或专注或聆听或沉思或瞪目,或手指前方开怀大笑。蒋主席的眼睛一直在细致观察这些树木,并将这些观察都写进了文章之中:“随州的‘千年银杏谷’简直就是‘树神大庙’,或称‘银杏禅院’。其中心位置犹如一座‘大殿’,并排矗立着五棵3000年上下的巨大银杏树。天钟灵秀,啸雨吟风,罩云交干,青青不朽,树身坚实如铁,需数人连手方可合围。”“在‘大殿’的一侧,有一棵2500余年的银杏,如‘护法天王’一般落落出群。据传为春秋初期的随国大夫季梁所栽。……因此在银杏谷的芳香中,还有一种浓郁的历史文化气息。”“‘大殿’的另一侧,绵延数里如‘三百罗汉’般排列着高低不等的银杏树……一株株树型优美,乔干通直,心型的叶片烔烔发光。”离开随州之前,蒋主席饱蘸浓墨,为千年银杏谷景区留下四个大字:老树通神!

中国作家考察团的成员,在中国文坛都有着很高的声誉,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株株参天大树!

何西来老师与李炳银老师同为陕西临潼人,来过随州几次,前一次来我还不是作协会员,无缘得见。李炳银老师是考察团中最爱笑的一位,始终笑容灿烂,还将我的一首五言绝句写成书法作品赠送于我留作纪念。张锐锋老师竟然别出心裁,玩起了通过名字解析人生的游戏。

叶广芩、韩小蕙、王玉芳是三位著名的女性作家,也是中国作家考察团成员。

那天叶广芩老师从秋香色风衣口袋里掏出微型相机,对着田园自然风光拍摄,当时稻田里只有收割后的稻茬,丝毫不减叶广芩老师的兴致。韩小蕙和王玉芳两位老师找寻而来,三人围坐在银杏树下石桌旁交谈,韩小蕙老师请我用相机帮她们拍张合影留作纪念,我欣然答应,请她们随意交谈我随意抢拍。于是,我把三位大名鼎鼎的女作家请进了我的相机。其中一张合影照片成了韩小蕙老师发表在《中国报告文学》中的文章配图。

拍过照片,叶广芩与韩小蕙两位老师在前面交谈先走,王玉芳老师因在坡上发现野生兰草而停下采摘,在采摘过程中脚下打滑,我怕她纯白色带帽休闲服沾上湿泥赶紧伸手相扶,幸有另一位当地作家在旁扶住她才未摔倒。

回到宾馆,我听见王玉芳老师对韩小蕙老师说:“我们三人是好姐妹,我分你两株吧,给叶广芩也留两株。”又说:“随州是蕙兰之乡,这兰花又是在千年银杏谷采到的野生的,多难得呀,多有纪念意义呀!就是路上转车再不方便,我也一定要把它们全部带回北京去,种在家里,养在办公室,看着它们开花。”

那天王玉芳老师将她的个人名片送给我,欢迎我们当地作家给《人民日报》副刊投稿。我因初学写作缺乏自信,不敢投稿。2020年2月,因新冠肺炎疫情的突然爆发,我鼓足勇气第一次给《人民日报》副刊投稿并顺利通过,可就在那一天,意外从北京方面得知王玉芳老师在年前刚刚病逝,好不伤心。我不知那几株兰草是否还存活着,王玉芳老师就是一株兰花,一株幽香淡雅的兰花。

最直率的莫过于韩小惠老师。在随州座谈会上韩小惠老师是第一个发言,不隐瞒自己的观点,所提出的“抛砖引玉”的建议全都得到了采纳和落实。记得在中国作家考察团的车即将离开随州的时候,宾馆服务员发现了客人遗留在房间里的手写笔记本,追出来交给包主席,包主席见笔记本上字迹娟秀,以为是韩小惠老师的,怎么也想不到其主人会是陈昌本老师。陈昌本老师的好学精神和认真态度值得我们思考和学习,心中更是不会忘记这些老师们。2020年韩小蕙老师在北京主持的“文学名家阅读、欣赏与写作诀窍”10堂公开课,开课之前我在网上偶然得知,组织文友通过互联网听课学习,受益多多。感谢互联网消除了距离带来的不便。

最令我难忘的是在座谈会上叶广芩老师的发言:“几年前,我驾车全国各地作文化考察。在随州的高速公路出口,我停下车来,打开车门,在脑海里仔细搜寻,随州,随州有什么?最少有5分钟以上,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我觉得随州什么也没有。这时,我登上车关了车门,走!”又说:“这是一块令我震撼的地方,也是曾被我抛弃过的一块土地。幸好这次随着考察团来到随州,让我弥补自己的粗心导致的文化遗憾。”

叶广芩老师曾经写下这样的文字:“我喜欢银杏,这是一种博大精深的植物,有着曾经沧海的大度,有着虚怀若谷的沉默。”读到这样的文字,想想叶广芩老师的人生经历,再想想她写的散文和小说,她的一生不正是这样过来的吗?你能说叶广芩老师不是这样一棵银杏树?

中国作家考察团回去以后,考察团成员纷纷写文章发表在报刊杂志上,优美的银杏谷自然风光引来各方青睐,电影摄制组、央视台、湖南卫视台热门栏目相继来银杏谷拍摄和制作节目,银杏谷景区人气飙升。

可是,当我查遍地方历史资料,竟不见有对随州银杏谷的任何记载,这难道不奇怪吗?如此庞大的古银杏群落,又是如何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的呢?


二、银杏谷的发现者

1987年10月,一个小伙子被分来当时的洛阳店现在的洛阳镇文化站工作。

报到第二天,他借来一辆旧自行车,带上海鸥照相机,每日下村走访,与村民们打成一片,质朴的山里人崇拜文化人,他们喜欢眼前这位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年轻人,都愿意与他做朋友。

有一天下村,小伙子从山道那头踩着自行车登坡而来,累了停下歇息片刻,取出旧军用挎包里面的水壶喝上两口水,然后向着对面远处眺望。隐约他看见有两株古树,目不转睛分辨了半晌才看清可能是古银杏。那个年代古树不多,古银杏更是罕见。小伙子赶紧奔过去,犹如撞大运一般的兴奋,端起随身携带着的海鸥牌黑白照相机一阵猛拍。在此之后小伙子陆续又发现一些古银杏,有一天经过一条冲,发现这条冲的古银杏树更是多到数不清,猛然意识到可能洛阳镇还有其他村庄也散落着这样的古银杏树,于是开始了对洛阳镇古银杏的全面考察,探询和研究古银杏群的生长状况、形成原因及其背后的故事。他挖掘整理了炎帝神农与听訞的爱情故事,以及与朱元璋有关的“神树救驾”的传说。

这么多的珍稀植物,这么美的自然景色,这么好的民间传说,这么丰富的银杏文化,怎么可以不为人所知呢?

小伙子凭着文化人敏锐的直觉,相信这里丰富独特的银杏文化一旦为外界所知,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他每隔几天都会去拍下银杏树的细微变化,同一棵古银杏他会反复去拍,每月去拍,并让村民们保护好这些树木。

“周围有那么多好看的花花草草你不去拍,光拍这一种树,你拍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面对村民的不解询问,他回答:”这些古银杏树是第四冰川运动后留下的最古老的孑遗植物之一,被称为‘活化石’。平时都难得见到一株这样的古树,这里却聚集着这么多,真是罕见的风水宝地。我拍的这些照片将会给你们这里带来很多游客,将来可以发展旅游业,到那时你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那些村民嗤之以鼻:“哼,什么风水宝地?就这么个又穷又偏僻的破地方,啥也没有,路也不好走,人家千辛万苦来光为看这些破树?神经病吧!”

他劝村民们:“可不要瞧不起自己的家乡,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成为人人羡慕的金窝银窝。”

小伙子相信自己的直觉,固执地跑遍洛阳镇的每一座山头,每一个村庄,每一寸土地,用自己微薄的最初仅三十几元工资购买胶卷拍下海量银杏谷的四季资料,收集整理地方故事与传说。这些古树在他心里都是一个个有灵魂的生命,他熟悉它们的肢体语言和故事。为了节省下钱来买胶卷,他有时也会饿肚子。

谁料有的村庄传出“这年轻人脑子有毛病”的谣言,谣言越传越广。小伙子不过是进村庄拍古树,竟然遭到村民们的耻笑和驱赶,这一切改变都与他发现了银杏谷有关。

“银杏谷是我下村走访时发现的,它们不是单一的存在,而是排队排,行对行,临河靠宅,整齐划一的合理分布,形成一个自然的古树群落已属不易,更不易的在于这些古树还是有着植物界活化石之称的银杏。我一定要尽力把她宣传出去,让世人都知道随州的生态环境是多么的好,洛阳镇的银杏谷是多么的震撼壮观,恐怕在全世界都是独一无二。”

可小伙子的初心长期得不到人们的理解。他被当地人误解成“神经病”,谁会把他的话当真?他活成了当地的一个笑话,这反而使他越挫越勇。十五年,他从一个小伙子变成了中年人,多少人劝他放弃,可他依然固执地要完成心中的执念,抓住任何一个机会不断地向上级反映和递交建议材料,直到2003年随州银杏林整体以17.14平方公里的面积入选国家自然保护区名录,成为全国最大的野生植物银杏自然保护区。这之后他仍不放弃地呼吁,他提交的关于“建议开发银杏谷旅游资源,打造随州市又一个黄金景区”的可行性报告材料得到了新上任的随州市委书记马清明的认可。紧接着政府牵头,民营投资,银杏谷向世人揭开了神秘的面纱,拥有了属于自己响亮的名字——千年银杏谷。

他的愿望实现了,心情无比愉悦。他说以前不懂知识产权保护,发到网上的许多银杏谷精美照片被人盗用谋利,终归还是起到了广泛宣传作用。他依然经常出现在千年银杏谷景区,人们也经常会在网上看到他最新拍摄的银杏谷照片和视频。

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大家,他的名字叫邓世勋,随州籍作家,也是我敬重的文学老师。我也是在那次接待中国作家考察团的时候,才听说了邓世勋老师的故事。


三、银杏及其文化

洛阳人爱种树,他们在自己居住的房前屋后种上喜欢的树木,既美化了环境又可获益。在洛阳镇有许多与树木相关的地名,例如:大栎树、大树洼、桃园洼、拐椒树洼、大栎树湾、香椿树湾、枫香树湾、皂角树湾、桂花树湾、枣树湾、竹林湾、柳林湾、柿子湾、柏树湾、栗树湾、檀树湾、桐树湾、枣树岭、枣树垭、杨林冲、漆树冲、桐木冲、檀树嘴、桃园嘴、杨树河等等,单是与银杏树相关的就有白果树、白果树棚子和白果树湾,而且叫白果树湾的村庄仅洛阳镇内也不止一个哟。

随州的古树以银杏、柏树居多,松、栎、枫香、桂花等树次之,树龄一般在100-500年左右,有的已逾千年。

小时候常吃白果,却不曾问过它是怎么长出来的,直到来洛阳镇,站在洛阳千年银杏谷五栳树下,才明白银杏就是白果树。

“银杏”之名,始于宋初皇帝的赐名。在此之前,银杏在江南名“鸭脚”。到元代“鸭脚”之名虽有,但已渐渐泯没。“银杏”之名则逐步广泛应用。随着医药科学的不断发展,银杏入药的机会逐步增加,然银杏之名既可指银杏的球果,也可指银杏的种核,易于混淆,元代又增加了“白果”之名(仅指银杏种核)以清楚地区别开来。“白果”之名在历代诗歌作品中很少应用,更多应用于中医药,民间也多称银杏果实为白果,果树为白果树。在洛阳镇就有白果树、白果树棚子和白果树湾等以树命名的自然村寨,“银杏”之名则更多出现在官方。

明代古籍书中是这样解释银杏:银杏生江南,以宣城者为胜。树高二三丈,叶薄,纵理俨如鸭掌形。有刻缺面,绿背淡。二月开花,成簇,青白色。三更开花,随即卸落。人罕见之。一枝结子,百十状,如楝子。经霜乃熟烂,色黄而气臭,去肉取核为果。其核两头尖,三棱为雄,二棱为雌。其仁嫩时绿色,久则黄。须雌雄同种,其树相望,乃结实。或雌树临水,亦可。或凿一孔,内雄木一块,泥之亦结。阴阳相感之妙,如此。其树耐久,肌理白腻,术家取刻符印,云能召使鬼神。气味甘、微苦、平、涩,无毒。生食解酒、消痰、消毒、杀虫;熟食温肺益气、定喘咳,结小便,止白浊;捣汁浣衣去油腻。李时珍则说银杏熟食小苦微甘,性温,有小毒;多食壅气,动风,小儿食多昏霍、发惊、引疳。同鳗鲡鱼食,患软风。故《物类相感志》言:银杏能醉人。而《三元延寿书》言:白果食满千个者,死。又云:昔有饥者,同以白果代饭,食饱,次日皆死也。因此说,银杏的食用有讲究,千万不能过量。

银杏以绿色的胚为最毒,曾有小儿吃五至十粒即中毒死亡。根据文献资料,白果中毒后,用生甘草二两,或用白果皮一两煎服(见1978年湖北人民出版社《本草纲目简编》书429页)。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国已开始用银杏叶来治疗高血压和冠心病。明朝张时彻曾写有定喘汤头歌:“定喘白果与麻黄,款冬半夏白皮桑。苏杏黄芩兼甘草,肺寒膈热喘哮尝。”这首定喘汤头歌至今流传在民间。

银杏在我国有着悠久的栽培历史。其生长较慢,寿命极长,自然条件下从栽种到挂果要等二十年,四十年后才能大量结果,因此民间又把它称作“公孙树”,有“公种而孙得食”的含义,是树中的老寿星,具有观赏、经济、药用等价值。在汉代中国的四川上林、三国时期的江苏苏州,已有相当数量的银杏资源。唐代及唐代以前,银杏是用于寺庙的绿化树种,宗教界把银杏树尊为“圣树”,果称“圣果”。由于僧侣们的精心培养和爱护,国内至今保存完好的古老银杏大树也多半见于寺庙之中。包括随州大洪山、栲栳山、相光山的寺庙都栽有古银杏。在洛阳镇,随便走走都能看到百年以上银杏的身影。这些长在房前屋后的古银杏,成为村民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员之一。


四、古银杏的保护者

胡家河的黄昏是宁静的,当我来到白果宿下康养小院,一下子就爱上了这里仿佛剪影画般的美景。两边房屋远远高于柏油公路,一排排整齐而宽畅民宿前是丛丛花卉和花果树,有秋千在风中晃悠,还有挂了牌的古银杏是永不下岗的“哨兵”。三株几百年的古银杏傲然挺立于宽畅的青色石筑台上,墙上挂着“康养谷白果宿下康养小院”的标识和“胡家河墨学民宿”红底黄字木牌。其对面房屋外墙古铜色,屋后是自留地,凭栏面河,紫桐花开。看着美丽的紫桐花,心中蹦出 “争挽桐花两鬢垂,小妆弄影照清池”的诗句,怀旧之情陡生。

环视四周,入眼皆是银杏,每株上百年树龄的银杏都挂有曾都区林业局核准配发的“古树名木公示牌”,古树保护实行责任制,落实到具体责任人。一些树上挂有带黄穗的大红灯笼,鲜艳无比的色彩点缀中自带喜气。

这些银杏树胸径在1米多2米多不等,长得笔直、高大、粗壮、健康。最打眼的是伫立在柏油公路两边的一对银杏,雄树挂着“树爸爸”胸牌,雌树挂着“树妈妈”胸牌,妙趣横生,当地人称其为夫妻树,均900多年树龄。村民说,雌树挂果分大年和小年,比如这株“树妈妈”小年挂果仅几十斤,大年挂果则在200~500斤不等。

夏婶是胡家河村老村民,今年七十八岁。我询问这些古银杏是怎么保护下来的?银杏保护责任人是怎么确定的?有什么保护措施?夏婶说,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银杏果实能吃却换不了几个钱,即便如此,毕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村民们都知道爱惜,保护的也好,被砍来分割成桌面的现象有,并不多见。农村实行改革时,村里分田分山也分树,都是实行抓阄分配,抓到银杏者喜形于色,抓到其他树者扫兴而归。到1996年银杏果实因稀缺一度卖到每斤30元的天价,村民吵着说以前抓阄分配不合理,村里收回了所有树木,重新对每株银杏实行公开招标。村民自己根据平时对每一株树健康状况和挂果情况的观察来评估竞标,雄树竞买几十元,千年挂果银杏竞标四百元一株才能买下所有权,有的家庭条件好,最多买下七八株银杏。果实成熟时节,为防止盗果,一家老小甚至轮流日夜守候在树下,守住树就是守住了钱。随着人们对银杏价值重新认识提高,各地开始大面积银杏人工栽培,银杏价格开始了断崖式下跌,有的家庭投资的本钱还没收回来就卖不动果实了。此时国家林业部门早已介入银杏的保护工作,对百年以上银杏登记造册,不论是不是个人财产都不能砍伐。银杏树由村民的主动自觉保护纳入到国家依法强制保护的范畴。

夏婶还告诉我,她现在住的是儿子给她另找的住房,以前的自家房屋被儿子重新装修后用来做民宿生意了。“村里很多年轻人都去外地打工了,只留下我们这些年迈的。我的儿子和儿媳忙忙餐馆里的事,才会留在家的。”

村里留守的只有老、弱、病、残,这是当今中国农村的普遍现象。这种现象正常吗?正常也不正常。我想起在中国生活了四十年之久的美国作家赛珍珠,她视中文为“第一母语”,写下了描写中国农民生活的长篇小说《大地》,获得美国历史上第三个诺贝尔文学奖,这部小说也被拍成了电影。赛珍珠在小说中写下了中国农民对土地最深沉的爱,无论遭遇多大困难都不放弃对土地的坚守。如今,面对一间间紧锁的空房和一片片荒芜的田园,我想发出呼吁:呼吁年轻的一代打心眼中对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的重视和热爱;呼吁曾经农业生产热火朝天景象的回归;呼吁人类学习银杏精神拥有不屈不饶的顽强韧性;呼吁人类抛开狭义自私的心态,以集体荣誉感团结起来建设美丽家园。以千年银杏谷为例,是众多的古银杏群聚在一起抱团取暖始换来云开见日出,这足以说明群聚对生存的重要性,说明集体的力量是伟大的,没有集体的力量就没有今天千年银杏谷的存在,更没有这么大的银杏景区价值。我不知道我的呼吁是否有人在听,或许只有风中的银杏听懂了我的诉说,只有银杏栉风沐雨等候家人的回归。这些古银杏才是洛阳镇最合格的居民,它们一生守着家园不离也不弃。

曾都区林业局的工作人员每天都在林区不断巡视。林业局的同志说,从2014年开始,曾都区林业局将洛阳古银杏的保护纳入日常工作的重点,不只是银杏树是珍贵的孑遗生物活化石,还在于它是洛阳镇的门面,是洛阳镇的金字招牌,是洛阳人民幸福生活的保障。它带动了洛阳镇的经济振兴和发展。为防止珍稀古银杏盗卖,曾都区林业局花费大量时间逐一登记造册,为每株百岁以上银杏颁发“身份证”,不让一株百年银杏“流失”出去。古银杏如果生病会得到及时救治,如果死亡会调查死亡原因。古银杏若因天灾救治不了死亡的会销号,若因责任人管理不到位而出现死亡的,责任人会受到严厉的处罚。林业局的同志们是洛阳镇古银杏的守护神。


五、“白果宿下”的清晨

拂晓的风踩着细碎声响而来。天慵懒地翻身,露出银白色的肚皮,一抹潮红悄然在天边浸染。

一棵、二棵、三棵、四棵、五棵、六棵……胡家河村多的是百年千年的古银杏,在“白果宿下”康阳小院也是如此。这些虬曲苍劲的古银杏扎根大地,承袭了大地的肤色,以大地为依托,努力生长出伟岸的身躯。它们向往天空的高度和斑斓色彩,春天扯下天空的青色做成绿色树冠,秋季用积蓄的阳光裁制出金色耀眼的华服,为这个世界带来惊喜。冬天来了,古银杏褪去华服,裸露出其皲裂是它们的纯朴与满身伤痛,却让我们看清它百年风骨、千年正气。此刻,它们正齐唰唰手臂上举,天空的窗帘被轻轻撩开。

晨读开始。最先发言的是几只寒鸦,在坡上迎风处的枝头,在高树低枝间来回跳跃,一副自鸣得意且旁若无人的神态。寒鸦身体小、尾巴短、声音尖,音色单调嘈杂,音调时高时低,相互之间爱争执,与之混群的秃鼻乌鸦因不满寒鸦的爱争执个性,不时发出低沉粗厉的“呱呱”抱怨声。

小嘴乌鸦有着当歌唱家的梦想,一大早就练起了开口音,一边练声一边飞行。这种鸟儿以腐尸和在垃圾中觅食为主、也食用植物种子和果实,是自然界的清洁工。

只要有古银杏在,喜鹊必是把安乐窝搭建在古银杏的高枝上,一棵树上搭二三个喜鹊窝不是稀罕事。古银杏是植物界的“活化石”,是珍贵的树木,在尊者高贵的头颅之上筑巢,仿佛自己由此变得 “尊贵”,喜鹊不停的在树梢鸣叫,在枝头来回踱步,喜滋滋炫耀和呼唤同类,拍翅翘臀,搔首弄姿,都不起作用,谁让它嗓音嘶哑单调,缺乏吸引力呢。

有着小凤凰之美誉的红嘴蓝鹊拖着长长的尾羽,悄然无声的滑翔而至,仪态庄重,雍容华贵的立在离我不远的枝头。稍歇,左顾右看似在观察,复飞向远处的山林。红嘴蓝鹊在起飞的时候,漂亮的尾羽呈波浪形上下摆动,那韵味会让你的目光收不回来。

黑脸噪鹛叫声最是洪亮。当我回头闻音寻找黑脸噪鹛,才发现亚光的天色早已是水润润的,东边山岗裸出浅浅的桔色的彩霞,彩霞紧紧捂着亮眼的金光,却已是捂不住了,云儿薄如蝉翼洁白无瑕,如晾晒的丝帛,又如西施浣洗之纱, “忽见浣纱在,未见浣纱人”。这一切美景,我恰是从一对九百年树龄的古银杏“夫妻树”两手托举之空间窥见的,仿佛那捂不住的金光是他们托举着的孩儿,是他们的兴奋点和希望。

我快速登上临近的山坡,只为更好地拍摄将要喷薄而出的金色光芒。

山坡上落满了毛栗子,这些灰头土脸无人认领的野孩子在我的脚下不时发出哀叹。宝盖草将毛茸茸粉红剔透的花骨朵儿伸出它宝盖之外,像兔子的耳朵,这种草在云南被称为“接骨草”,可用于骨折后接骨治疗,并有着清热利湿、活血袪风、消肿解毒等功效。行进途中我的衣角冷不防被树枝拽住,有声音在提醒:瞻前还得顾后,哪一样都不能缺失,更不能眼睛长到头顶——只知道看天。

半坡有块空地适合拍照,登上最高处却发现茂密的树林中再也找不着更适合的位置,只好又返回半坡那块空地。

对面山岗犹如卧榻,睡一美人,霞光为她镀上金边,身材曲线柔美,面庞俊秀,口含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大小不一的鸟儿从她身下模糊的山林中飞出,飞向多彩的世界,飞向明亮的天空。逆光中很多鸟儿看不清,只听得鸣啾之声此起彼伏,充盈了我的听觉。金鸡的啼叫早已忽略,只闻风旗啪啪作响,偶尔的犬吠及主人的呵斥声,伴随着机械轰鸣声随风传来,山村已是完全苏醒了。

喜鹊拖着长长的尾巴不停地在我的镜头中飞旋,我却在寻找着红嘴蓝鹊和椋鸟。最多样化的是乌鸫的歌声,有尖锐的“咋咋咋”声,有较为柔和的“ssree”声,还能效仿别的鸟鸣,婉转多情,嘹亮动听。

聆听大自然音乐会并不会影响我对对面山岗变化的观察。那卧美人嘴里的宝珠光芒渐强,偶尔收敛片刻,你可以通过手机屏幕看,却不能长时间将目光直视那宝珠,当宝珠即将出来,已是通透的炽热的火球,那球体你看不清,甚至不敢用目光去触碰它,一触碰就跟中了魔法一样,眼睛似看非看,眼中有物非物。那卧美人的樱桃小嘴被通透的球体给撑大,嘴角放射着内金外红耀眼的光芒,金色的霞光映红了她的脸颊, 她的面部她的身体开始折射出七彩的霓虹。她面朝桔红色的天空,笑得格外妩媚。而空中飘逸的云儿是盛开的芦花,是饱满的麦穗,是洁白的哈达,在零度的气温里,在二级东南风中,缓慢向着西北方向移动。

从坡上下来,一农户正在门口晾晒花菇,我询问为什么满坡的毛栗子无人捡拾,农户回答说那些不是好果子,又说把坡上的土板栗树新嫁接改造成金山大红袍,因为金山大红袍甜度高又不生虫,会给他带来更好的收益。我听见了机械声响,才知道是他家添置的农产品生产设备。

河岸边的雾气已散开,地里的蔬菜挂着晶莹的露珠,对面山林能看清每一棵树木,最远处山顶的树木像男人刚理过的短发根根直立又分明。阳光斜射到一排排村舍,上了暖色调淡妆的村舍被置于天地大舞台的聚焦灯下,房前屋后的古银杏披上金色霞光,更显精神抖擞,苍劲挺拔。

炊烟袅袅,听到锅碗瓢盆声响的诱惑,馋嘴的猫咪柔柔叫唤着向着厨房跑去。

向阳坡上圈养的八十头羊儿此时却有些不安。十多头羊儿跑出圈来,发现有陌生人靠近,一个接一个地往回撤,只有一只白羊没有躲闪,站在那里目光直视我,待我走到跟前它才不情不愿地移动身体,原来它保护着一只小羊羔儿,浑身湿漉漉的,站都站不起来,应是刚产下落地的,连羊水都还没有舔干净,伏在地上喘息着,发出弱弱的“咩咩”声。羊妈妈分身乏术,它向一米外的一个绿色的厢体走去,厢体内还有两只站得不稳的初生小羊羔儿正在呼唤妈妈,而羊妈妈的下身还拖着脐带,腹部下坠似还有胎儿。

有人上坡来,是羊儿们的主人。村里的青壮都在城里打工,有的在城里安了家不常回来,只有一些年过花甲的老人守着家园,守着乡村的田园生活,守着这份宁静与满足,守好子女们的大后方。这些朴实的老人如同一棵棵银杏树勃然挺拔,给后人以福荫,并以自己历经沧桑的形象为我们树立了生活的榜样。


  六、戴着帽儿的“盆闶树”

从“白果宿下”康养小院去往胡家祠,必是要经过一个叫盆闶树的地方。

盆闶树这个地方因为一棵古银杏而出名。在这棵古银杏上有着解不开的谜团,至今吸引着众多的人前往探询。

我向来好奇心重,哪能错过解惑的机会?

公路两边百年以上古银杏太多,你想一棵棵清晰拍下它们的雄姿,记录下它们保护牌上的内容,只得时近时远左右来回地跑动,还得避让过往车辆,难免会有所疏漏。

是谁将这个巨大的象征物树立在小河边?它是在暗示这块土地上生命的古老与生生不息吗?举目望去,河岸边、小径旁、土坡上,疏密有致分布着形态各异的古银杏,它们排对排,行对行,临河靠宅,整齐划一。也许今天所修筑的村村通公路,正是过去的车马通道。只有这样,这么多的古银杏在路边自然生长和分布特点才与今天相吻合。

目不暇接的古银杏中, 哪一棵才是我们要寻找的盆闶树?路边的盆闶树饭庄门口,一位中年妇女手指河对岸的一棵古银杏树说那就是盆闶树,还讲述了她从婆婆那里听来的关于盆闶树的传奇故事。说是以前这里的村民生活很平静,可这份宁静却在狂风肆虐过后被打破了。连续几个晚上,住在外围的村民都听到哭声,大着胆子出来查看却不见一个人影,只有银杏树直挺挺地立在那里。人们猜测着可能是新近“断头”的银杏树因无头丑陋或害怕再次遭遇雷电袭击而哭泣,便许诺送它一顶新帽子。过了两天村里来了买卖人,村民把所有货物翻遍都没找到合适的帽子,只有一个盆儿勉强能闶住树梢,于是这个盆儿将就着成了这棵树的“帽儿”。自从银杏树“戴帽儿”之后安静下来,这里又恢复了曾经的宁静。

中年妇女的讲述带着神秘的色彩,我自然是不信的。可那树上闶着个盆儿却是事实,那盆儿又是怎么闶到高过15米的主干树梢上?是谁在哪个年代以怎样的方式闶上去的?这些问号一个个蹦了出来,我专找当地年长者咨询,那些七八十岁的老人告诉我,由于当地古树太多太高,他们孩童之时成天在树下疯跑玩耍,没有谁注意到上面,也是在偶然间发现有一棵树上闶着一个盆儿,盆儿与树皮同色,不说很难发现。至于这盆儿是什么材质的,更没人说得清楚。

我绕过去查看这棵古树名木编号为42130200839的银杏树,其古树名木公示牌上显示古树等级为二级,树龄480余年,树高15.7米,有明确的监管单位和管护人。它的主树干断裂去顶,还有不少枝干明显焦黑炭化,却又不断长出新的枝干,结出新的果实。树下几十米范围土地上铺满累累果实,少许的黄叶儿不舍地点缀于枝上,这些黄叶儿在风中像极了扇翅的小黄蝶儿。我把照像机的镜头拉近,才看清银杏树上闶着的“帽儿”是一个上了金属筘的陶盆。这个金属筘是为防止陶盆因日晒和风雪敲击裂开,使其使用年限可长久一些。

我再次回到树下仔细观察此树,依然坚持我的判断,这棵盆闶树曾经遭遇过雷击,又顽强活了过来。或许,闶在树顶的瓦盆,正是为了避免盆闶树再次遭遇雷击吧。

查找历史资料,没有发现对这片古银杏群落的记载,据清同治版本《随州志》卷十七中记载,明嘉靖二十年五月,随州曾遭遇极端恶劣的雷雨天气,越月乃止。


七、炎帝和听訞的传说

  “炎帝之妻名叫听訞,是随州人,听訞居住和生活的地方就在今天的洛阳镇。”邓世勋老师的这句话石破天惊。

2015年五一劳动节期间,我曾随文友去过远安县荷花镇,正遇当地每年农历三月十五嫘祖诞辰日的祭祀活动。远安文友告诉我,嫘祖是轩辕黄帝正妃,出生于西陵山脉北部古苟家垭的雷家冲,也就是我去的荷花镇,今天荷花镇已更名嫘祖镇。

嫘祖是黄帝之妻,谁是炎帝之妻?炎帝之妻的生活范围又在今天的哪片区域?

都知道司马迁的《史记.五帝本记》是将黄帝作为本书的开篇人物,黄帝位列“三皇五帝”中的“五帝”之首,而炎帝则属于“五帝”之前的“三皇”之列,故不在此书所写范围。司马迁在写黄帝的文字中三次提到“神农氏”二次提到“炎帝”,“神农氏”和“炎帝”在他的笔下是截然相反的人品,为什么会是这样?以司马迁之严谨是不会出现文字交待不清的现象。司马迁想告诉我们什么?“神农氏”和“炎帝”是不是一个人?谁才是轩辕黄帝时代真正的炎帝?

“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征。於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而蚩尤最为暴,莫能伐。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治五气,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貅貙虎,以与炎帝战於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蚩尤作乱,不用帝命。於是黄帝乃徵师诸侯,与蚩尤战於涿鹿之野,遂擒杀蚩尤。而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皇帝。”

神农氏在炎帝之位五百三十年的统治地位,到了轩辕时代已呈现衰败迹象。各路诸侯乘机相互侵伐暴虐百姓,神农氏却无力征讨。轩辕习兵练武,奉命征讨不来朝贡的闹事诸侯。这里可以看出轩辕是神农氏的坚定支持者,他所率之师是讨伐逆贼的正义之师。“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炎帝”是神农氏吗?肯定不是的。如果是,司马迁这里会直接写成“神农氏”而不是“炎帝”。“炎帝”是炎帝吗?也不是。如果“炎帝”就是炎帝,这里应该用“征”字而非“侵”字,更是与前面所述自相矛盾。我们可以把这里的“炎帝”理解成至高权力和身份的象征,是诸侯中有一定实力起来“争位”之人。众所周知神农氏一心为万民造福,真正的炎帝也是有口皆碑。轩辕大战“炎帝”,擒杀蚩尤,平定乱世,这才有了“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黄帝。” 司马迁在这段文字中写得非常清楚,“炎帝”不是身份最高者,神农氏才是轩辕成为黄帝之前最高身份的人,是真正的炎帝。

南宋史学家刘恕所著《通鉴外纪》,南宋哲学家、教育家吕祖谦(世称东莱先生)所著《东莱先生增入正义音注史记详节》,两人都在各自的卷一对炎帝有相同的说明,即炎帝时代“其俗朴重端悫。不忿争而财足,无制令而人从,威厉而不杀,法省而不烦。诸侯夙沙氏叛,不用命,箕文谏而杀之。神农退而修德,夙沙之民自攻其君而来归。其地南至交趾,北至幽都,东至晹谷,西至三危,莫不听从。”由此可见,炎帝仁德受人景仰,决不可能“欲侵陵诸侯”,“立120年崩,生帝哀,哀生帝克,克生帝榆罔,凢八代五百三十年而轩辕氏兴焉。”这也就印证了司马迁写的“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征。”以及“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黄帝。”完成了由炎帝年代向黄帝年代的权力交接。《东莱先生增入正义音注史记详节》宋代原版本现被在宫内厅书陵部收藏,属日本皇家私人藏书。

神农氏最后一任炎帝是榆罔,轩辕则是首任黄帝。这也就解释清楚了为什么全国多地出现炎帝和黄帝的不同传说,因为炎帝和黄帝代表的都不是个体。也由此中华儿女习惯自称是炎黄子孙而非黄炎子孙。

安登生石年,石年后为首任炎帝。石年去药山附近采药遇见纯朴善良的听訞,听訞和石年的居住地仅相隔64公里,就住在洛阳镇的仙人山。石年娶听訞为唯一的妻子,听訞为其生下儿子,还生了两个漂亮的女儿,她们是瑶姬和女娃,女娃后来演化了“精卫填海”的神话传说。

我们随邓世勋老师来到仙人山。仙人山远望如仙掌,山体岩石赤色,临河半山腰有天然岩洞名仙人洞,又名听訞洞,穹高六米,进深十五米,面积百平方米左右。内有高禖神听訞像,整个洞厅四周供奉着香火,当地民间奠祭听訞的香火从未熄灭。胡家河与永兴河在山下交汇,故交汇之处又名两河口。永兴河属漳水,发源于大洪山东南麓,因上游山丘都是火山岩,沙、石、土壤皆为红色,河水流经,山映土染,浆浊汤红而名赤水,又因听訞被民间敬为媒神圣母而将赤水铭为圣水。据《德安府志》记载:“漳水,在府治西南五十里,源出大洪山,东流,会於涢。”圣场古镇在听訞洞以西两公里,当年听訞带领部落女子常在西边两公里处棰杵葛麻、食物,发明了兑臼,河边岩石上一排排臼迹清晰可见。舜耕厉山时在听訞劳作之处筑坛祭奠听訞,秦朝始建圣堂(庙)。今圣场旧址淹没在郑家河水库中。然而这里出土了许多文物,能给这里的历史以佐证。自古“搬家不忘故地,地名随人迁徙。”赤水被迁来的楚人更名为漳水。曾经的赤水河名称被人遗忘,河床里五彩斑斓的鹅卵石还留着赤水河的烙印。

邓世勋老师指着山下肥沃的农田与河流告诉我们,上古时代禁止在部落内通婚,时兴的是部落与部落之间的“郊腜联姻”。每年春天,听訞所在的赤水部落与炎帝神农所在的烈山部落都要举行一次“郊腜大会”。他们采来兰草,沐浴兰汤,洁身求爱,喜结鸳鸯。“腜采”于洞穴或窝棚,至“孕始兆”止。这风俗最后演绎成了上巳节。炎帝和听訞初识于青林山下,婚后听訞协助炎帝治理部落,掌管诸族,共同执政;又搓麻织布,制作麻衣;丈量尺度,帮助神农开市日易。相传炎帝最后一次出外南巡,听訞亲送炎帝至青林山下,在他们初识之地共同种下一棵银杏树。听訞告诉炎帝她会保护好他们的爱情树,每年春天她来这棵树下等候炎帝的归来,炎帝一年不归她种一棵银杏树,炎帝两年不归她再种一棵银杏树,年年如此,直到炎帝归来。可听訞哪里知道,此行一别成永诀,炎帝在他乡以身试毒身亡,而听訞也在山冈种满银杏树,种下对炎帝长长久久的思念。那银杏树最粗最壮最多的地方就是听訞和炎帝共同的家园,哪怕听訞老了、死了,相信只要有这些银杏树的指引,炎帝任何时候归来都不会迷失回家的路。这就是银杏谷最初的由来。

登上望夫台,莽莽群山尽收眼底。松涛阵阵中我感受到听訞每日对夫君的望眼欲穿。听訞临终前栽下北斗树,她相信即使天上的北斗星失去了光芒,高冠山下的北斗树也会成为夫君回家的方向。听訞的坟茔就在高冠山下,凡有路过之人都会往听訞坟茔上添几块石头或几捧土,后来坟茔垒成了山而名祖母塬,又因商末周初随地的鄂国人也来此奉石捧土祭祀听訞,祖母塬成了天下第一个“鄂博”。

人们始终没有忘记炎帝的丰功伟绩,也应该牢记炎帝妻子听訞的历史功德。


八、高唐 巫山 瑶姬

宋玉名篇《高唐赋》《神女赋》,为人们留下一个难以磨灭的女神形象——瑶姬。瑶姬是炎帝和听訞的女儿,被后人视为巫山神女。

巫山在哪里?有说巫山是现在重庆市东部的巫山,这怎么可能呢?试想当年宋玉和楚王无端地怎么可能想到上那里去。瑶姬就更不可能出现在既偏远又险峻的地方。那么高唐又在哪里呢?《高唐赋》的译文将高唐译成高唐观。难道高唐真的只是虚幻之境?

按常理,炎帝厉山的洞穴、炎帝之妻听訞赤水河畔的洞穴、炎帝平常采药的药山、女儿瑶姬所住的巫山、瑶姬可能去过的高唐,都应在方园百余公里之内,满足了这些条件,才能将已被“神话”了的人物还原于现实生活。要想同时满足这些条件,最大的可能只有在随州或随州附近。

从听訞洞回来,我有了些想法,开始查看历史地图和书籍,想印证心中的猜测。

清康熙六年《随州志》云:“周初,尚有千八百国。王政寝衰,诸侯相并,惟千二百国入春秋之世,见于经传者百六十五国耳。境内三国,随、唐皆姬姓;而侯爵惟厉,则姓爵,俱失不可考矣。厉实神农之所起也。”唐、厉、随三国相距均二十公里内。今天的唐县镇是古上唐乡和春秋时期古唐国遗址。唐县镇使用“唐”为地名一直沿袭千余年甚至更早从未改变,极有可能是宋玉《高唐赋》中的高唐。

熊绎受封于周成王,立楚国于荆山及古沮、漳河上游地区,唐与随都是楚的邻国。周成王灭古唐国后,分封其弟叔虞于古唐国的故土,其子燮继位后国名改为晋,尧的后裔则改封至现今湖北随州市、枣阳市一带,为新唐国。唐国紧邻楚国,春秋中期弱小的唐国沦为楚国的附庸。公元前510年,唐国最后一位君主唐成公即位。公元前507年,唐成公到楚都郢朝见楚昭王,贪婪的楚国令尹子常私自索要他乘坐的两匹骕骦马(唐国传国之宝),唐成公坚决不给,被子常扣留三年。后来唐国义士华宝灌醉唐成公的随从,偷出骕骦宝马献给子常,唐成公才得以放出回国,两国结仇。第二年,唐国联合吴国、蔡国出兵征伐楚国,攻陷楚国郢都,楚昭王仓皇逃到随国避难。这就是春秋时期著名的柏举之战。楚国在秦国的帮助下成功复国,公元前505年7月,楚军联合秦军出兵攻打唐国,包围唐朝都城,唐国因寡不敌众被楚国所灭。随国在春秋后期也成为楚国的附庸。楚怀王、楚襄王时期这里是楚国的管辖范围,宋玉陪楚王在这些地方自由巡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唐县镇以南有药山,海拔高度327.3米,俗传子房采药于此。药山的东南有巫山,巫山山势峭拔,又名大猿山和大狐山,海拔高度为238米,是浪水的发源地。巫山之南即是听訞洞所在的仙人山,仙人山是大洪山余脉。大洪山山脉略成三角形,长约160千米,宽20-70千米,面积2100平方千米,古称涢山和大湖山,其主峰宝珠峰海拔1055米,风光奇绝,气象万千,有说它可能是巫山。从唐县镇到大洪山相距约80多公里。这些地理位置都与宋玉《高唐赋》中瑶姬自言 “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和 “妾在巫山之阳”相契合。瑶姬自荐枕席,幸而又辞离,符合赤水部落“郊腜联姻”之传统习俗。

“‘腜’与 ‘禖’都与古老的随州有关,它们的关系是‘腜’在前,‘腜’是人与人的行为,‘禖’是人与神的行为。”邓世勋老师的这个观点我认可。在随州民间至今仍使用“腜”这个特殊的字,以及“腜彩儿”“腜人”“瞎腜”“阴到腜”“腜一盘”等词汇,使用频率还很高。综上所述仅为我个人揣测,姑且说之,以博众笑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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