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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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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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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种田

                                         

 

在南国打工的张铁汉,终于拿定主意,回家种田。

当然,这与他当初外出打工时的想法大相径庭。

原来,张铁汉是在南方一家建筑工地做搬运工。虽然老板给他定的月工资是3000元,但超时超额,是另有计酬的,加起来,一个月有五六千元的样子。他认为,一个种田人,什么手艺都没得,凭点力气每月就能挣这么多钱,就像当了官、叫化子捡到金子一样,感觉十分得意和自豪。

但是,一晃半年过去了,张铁汉并未拿过一回工钱,这使他的自豪感,大打折扣,甚至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

张铁汉找过老板几次,要求多少领一点,但老板没答应。老板从表面上看,仿佛是个儒商,颇有底气的。他说话温文尔雅,和风细雨,从不生气,更不动怒,只是没钱!老板长时间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就是资金短缺,周转困难,叫张铁汉先将工资挂着,待有了资金,保证一个月、一个月的给张铁汉结清,一元一角一分都不会少的,放心好了。

张铁汉没有想到,外出打工会有这么多周折,竟然这么长时间领不到工钱,连吃饭的钱都是找爷娘寄的,他老婆不愿给张铁汉寄钱,怀疑张铁汉说假话,一定是把打工的钱拿到牌桌上输了。张铁汉的确是麻将桌上的老顾客,还几次受到过派出所处理。

“不过,我还是有信心把钱要到手的。”张铁汉在安慰自己的同时,也不断的鼓励自己。他似乎很自信。

来时,张铁汉是豪情满怀,信心十足,一定要混出个人模人样!一定要多挣些钱,弥补一下“打牌”输掉的、以及商品店被盗的损失。张铁汉家开有一个小商品店,就因为张铁汉忙着打牌顾不上,,忘了守店,被盗一空。为这事,刘彩霞急得大哭一场,差点喝了农药。张铁汉很惭愧。因此,他还想给老婆一个满意的交待,也想博得爷娘高兴高兴。但张铁汉不知道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异这么大,本来可以去找有关部门反映一下,但又怕得罪老板,更不给他开工钱。张铁汉宁可另想办法。

他相信自己有本事,一定能把工钱要到手。

这天中午,张老板吃过午饭,悠闲地靠在工地办公室黑色皮椅上喝茶、抽烟,随手翻着报纸,读着香港近日有人闹分裂的新闻。他特别关注,不断同身边的人说着闲话。就在这时,张铁汉找来了。张铁汉是来请假的,他说母亲病了,想请假回家看看。

当时,工地上事情不多,不是很忙,临时走个把人并无大碍。另外,按规定,不管是谁请假,本月工钱就ok了。因此,老板一边翻着报纸,一边爽快的把手胡乱一挥说:  

“行,你回去吧。这里的规定你也知道,到时别找我扯皮就是啊!”

 “谢谢老板!这个我懂,决不会找你麻烦的!”

张铁汉谢过之后并未离开,仍然犹犹豫豫的望着张老板,讨好地说:

“张老板,我家乡有蛮多蛮多土特产,比如桂花酒、桂花蜜、桂花糖、桂花糕,还有雷竹笋、小香油、干山菇等等,我回工地的时候,想跟你带些来,不知老板喜不喜欢尝尝啊?”

“啊哈!”张老板夸张地仰脸一笑:“有钱还怕买不到好吃的东西嘛,不要不要,你快走吧!”想想又说,“这些东西有什么特别好吃的吗?还值得拿这么远来给我吃?”

“那……”张铁汉吞吞吐吐,一时不知说甚好。

张铁汉出门久了,本来就想家,加之领不到工钱,早已心灰意冷。

更让张铁汉一想起来就窝心的是:二十几岁时,张铁汉在公安派出所搞过好几年协警,而且一直干得得很卖力很活跃,有成效。这期间,他也一直梦想转为正式警察,但几次招考都没考中。他父亲见他年龄一年年大了,转正无望,令他回去结婚,然后在家种田。张铁汉原本不想走,还想再干两年,等机会再考,但父亲不同意,母亲也不主张。母亲还说当警察危险,抗震救灾,抓捕犯人,常有警察牺牲,她不放心。

结果,就在他走后不到一年功夫,机会又一次来了。而且他始终认为,有了前几次的报考经历垫底,一定能考上。他悔恨死了,说父亲害他,不然的话,他早已梦想成真,当了真警察,不会在家中捏泥巴,更不会跑到南方打工。那时他就赌气说过,将来一定要送儿子读公安大学,把自己没实现的警察梦,让儿子去实现。

此时,张铁汉很想回去种田算了。

种田虽然苦一点,但心里踏实。遇上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到处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瓜果飘香。日子一样会过得舒畅开心,不像现在这样窝囊。

可是,张铁汉知道自己已经把脚陷进去了,想走也走不成。如果不干,就这样一走了之,老板肯定不会给他工钱,那这半年多的时间就白撘了。无奈之下,张铁汉只好铁着头皮忍耐着。但张铁汉的心已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始终安定不下来,总想把工钱弄到手,一去不返。

张老板把眼睛从报纸上移开,抬起头来说:“农民工,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那就快点说吧,我可要午休啦!”

张铁汉一鼓劲,运足勇气,无中生有的说:“老板,我们山里的女孩子,个个水灵秀气,像岭南的紫金花一样漂亮可人,我回工地的时候,想以招聘名义带两个来,不知老板喜欢不喜欢呢?”

“什么?你说什么?”

张老板一听,本能地把眼睛睁得老大!但他立即又眯缝着两眼,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面前的张铁汉,想从张铁汉的眼里看出他内心的世界,结果看了一阵之后,什么阴谋诡计也没发现一丁点儿,倒觉得那眼睛,是真诚的,善良的。然后他才“哧哧”一笑,精神倍增,再次瞪大眼睛说道:

“这还差不多。我正想托朋友物色几个还未出过山的小仙姑,既然你有这份爱心,那你再来时,就拈最靓的带两个来吧!”他倒口气又说,“想不到你一个打工仔,还有这么好的心眼。好好!行行!”

受了表扬,张铁汉乐得合不拢嘴。就说:“老板,我办事,你放心,包你百分之百遂意!”

“好好好!”喜得张老板脸上的表情,像窗外一片盛开的紫金花。

见张老板心情大悦,十分放松。张铁汉眼睛一亮,乘机跟进:

“张老板,我老娘已经70来岁了,病得严重,估计活不几天了,还是让我把几个月的一点工钱领了吧,一旦需要用钱时,也好应急呢!”

张老板一想,这也在理。因为高兴,未加度量,就满口答应了,并立即安排财务人员把工钱如数算给了农民工,还多给了张铁汉1000元的“选美”费。但张铁汉没有要,只要了他的工钱。

 “张老板,这1000元钱,暂时跟你存到,待我把人带来了,你满意了,再把钱给我不为迟,你说好不好呢张老板?”

张老板觉得面前这个打工仔,还真不简单,一言一行,蛮在理的,一高兴也同意了。还说,到时候只要我满意,多给你2000元我也舍得。

张铁汉拿了工钱,这才喜滋滋地走了。可是,他刚走出门口,又被张老板叫住了:“农民工,你转来一下!”

张铁汉吓一大跳。说老实话,张铁汉当时的心,还是挺虚的,毕竟说的都是些胡编乱造、无中生有的假话,是哄老板的,连“美人计”都用上了。张老板这一喊,吓得张铁汉心都差点蹦出口来了。

“未必老板看出了我的心思?”一瞬间,张铁汉拿不准,差点乱了方寸。

“不会,老板吓不倒我!我是当过几年协警的,在大风大雨中历炼过,相信我有这个应付能力。”张铁汉想。

张铁汉立马镇住自己。然后堆着笑脸,转身迎过去,甜甜地叫一声:“老板,您还有甚事情要吩咐罗?”

“路上小心一点,挣点钱不容易,不要被盗了。”

“我的妈哟!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我转身走时说!”张铁汉心上的一颗石头,这才落下。至此,应该说张铁汉自定的目标已经达到,也没留下什么可疑之处。

然而,时间不长,事情还是节外生枝了。

约摸过了2个多小时的样子,待张老板睡完中午觉醒来之后,有人跟张老板进言说:“那个叫张铁汉的农民工,为了把工钱要到手,肯定说的谎话,他这一走,估计不会再来。”

张老板听了,一摸脑壳,恍然大悟,大叫上当。立马指派几名保安,迅速赶赴火车站,要重新把张铁汉找回来。

张铁汉已经购好了回家的火车票。

此时,他正坐在候车厅内候车,根本没有想到张老板会派保安来抓他。他认为这钱是他应得的工钱,不管用了什么手段,张老板可以计较,也可以不计较。

张铁汉是无意中一抬头看见保安的,这也是碰巧。

当时,几个保安已经出现在候车厅大门口。张铁汉吓了一跳,立即意识到情况有变。危急之中,张铁汉压缩着身子疾步溜进厕所,躲在最后一个大便厢内。几名保安在人山人海中窜来窜去,像警方搜捕犯人一样,仔仔细细地搜查一番又一番,也没搜到他们要找的农民工的影子。而且,一个个累得额头冒气,浑身流汗。

现在,大都市的火车站,不像往日的小火车站一览无余,掉枚针地下,也能寻得到。现在的火车站,高大宽广,南来北往的旅客和打工者,就像海潮一样涌动,波澜壮阔,要想找个人,并非易事。几名保安正准备撤出“阵地”时,站在候车厅厕所旁的一名保安,又突然叫了一声说:

“去厕所检查一下吧!”

这句话恰好被张铁汉听到了。

“老天保佑!”张铁汉紧张极了。

其实,张铁汉虽然蹲在厕所的大便厢里,但他一直尖着耳朵,在听外面的动静,吓得魂都快出窍了。他把蹲着的身腰压到最低点,又赶紧从口袋里,把防新冠病毒的口罩拿出来,迅速把脸蒙上,祈求着能躲过一劫。

幸运的是,有2名保安不愿进去。

“拉倒吧!厕所那么脏,说不定就有病毒哩。再说,他也不一定是骗老板。若是骗老板,那老板多给他的1000元钱,他为什么不要呢?即使他真的欺骗了老板,那也是他应该得的工钱,抓到了,放他一马,都不为过。”

几个保安这么一想觉得对,就说:“走,转回去算了。”

张铁汉这才躲过一劫!半小时之后,他登上了回家的列车。

 

当村里人听到张铁汉讲的这个“故事”,乐得大伙直打哈哈。有人问铁汉怎么晓得施用“美人计”?张铁汉不好意思说:“谁个愿意上梁山呢?全是给逼出来的呗!”又有人问张铁汉:“你以后还去不去南方打工?”

 “不去了,我是专门回家种田的,现在国家把农业税全免了,还实行倒贴,种田有前途,划得来!”

但是,往后几年时间,村里的一些年轻人,仍然不把种田放在心上,反而产生厌弃情绪,仍然陆续外出淘金去了。

只有张铁汉没再出处打工,一直坚守在土地上,成了村里一支力量十分薄弱的生力军。

一是他相信种田也能致富。

二是他认为谁也不能不吃饭。不管社会多么发展,多么繁荣与辉煌,米黍对每个人来说,一日3餐,是须臾不能离开的。米黍是人类生命最原始的根和血脉。因此他坚信,土地与粮食将是人类最后的一道防线!这道防线就是“红线”,谁也不能“踩”,更不能抛弃。如果全社会,人人都去挣钱,抛弃了土地,痞视和不种五谷稻梁,那城市与乡村乃至全社会所有的人,就会被饥饿围攻!

“我今后就是要在种田上下功夫,下力气,筑牢吃饭这道防线

张铁汉的爷娘就张铁汉一个儿子,巴不得铁汉回家种田。他们担心儿子在外面挨饥受累,不安全。钱多钱少不要紧;要紧的是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心里安稳!    

                                  (

                          

一心一意在家种田的张铁汉,居然一下子把田种出名了,把自己的名字种到电视台、报纸及光荣榜上去了!

 张铁汉的村庄是个只有十七八户人家的小村,一年收的粮食合起来20万斤的样子,而张铁汉一家打下的粮食就有9万余斤,差不多占了小村的二分之一。年年都是这个比例。到明年,张铁汉打算还要让粮食再创个新高,这让村里人羡慕不已。记者找张铁汉采访,张铁汉说找他爸,爸是当家的;记者找张铁汉爱人园梅采访,园梅也说找他爸,也说爸是当家的。后来记者找到他爸,他爸说主要是年成好,政策好,人心好。

记者觉得这老头子不言简意赅,说9个字就把天时、地利、人和都概括了。

但张铁汉的老娘金妈却说那9个字还是不够哩!然后她笑容满面的说,千好万好还要加上汗水流得好。这十来万斤谷子,都是他们几爷仔的汗水流出来的,没日没夜的干哩。

铁汉爸听了蛮高兴,觉得老伴总是把他几爷仔看得挺重。几爷仔的函意,按地方习俗,其中就包括儿媳在内,老伴唯独没说自个。家里收这多粮食,她肯定也是一天忙到晚的,没少流汗,但她不需要夸自己。这也是中国母亲的一种传统习惯。她们总是以家人的快乐而快乐,幸福而幸福,铁汉的老娘就是这样。

然而,正在记者忙忙碌碌采访的时候,事情突然有了变化。

原来,张铁汉一家人种的水田,是从本村及周边村的村民德贵、来福、庆丰,运发、金狗、大牛等人家手里接过来种的。前些年,我国南方经济发展迅猛,他们这批年轻人都想去外面世界淘金,弄几个现钱迅速改变一下家庭面貌;同时又觉得种田太受累,划不来。因此,他们就把田地托付给了张铁汉家,由他家负责耕种,一切税收及提留任务也由张铁汉家负责向国家或村组完成。等于说,他们是将各项上交任务绑在一起托付给张铁汉家的。当然,他们也不要张铁汉给什么利益或报酬。

可是后来,国家接二连三出台了许多惠农政策,不但田税全免,而且对种粮户按田亩实行资金扶持,这使得张铁汉一家人种田如鱼得水。

再加之他们种的又是袁隆平的优质水稻王,产量不断往上翻,取得了祖祖辈辈种田以来的好收成。这下子,那些委托他们代耕的人感动了,一个个仿佛又看到了种田的希望,重新找到了农家致富的空间。所以,他们沉不住气了,又迫不及待地向张铁汉提出:到大秋时节,待张铁汉家收完庄稼之后,就要求张铁汉再把田地交还给他们,他们自己要种田了。这风波一起,就意味着张铁汉这个种粮大户,将面临着失去土地的危机。

似水流年。当大雁开始南飞的时候,秋天的农活就接近了尾声。

张铁汉和他父亲,挑最后一担谷头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一阵了,但张铁汉的父亲迟迟不愿挑起担子走路。他扶着枪担,立在田里,抬起头东张西望,望了一遍,又望了一遍。望什么呢?田野上什么都没有。没有了灿烂的阳光;没有了飞翔的小鸟;没有了滚滚的稻浪;也没有了平日的激情与兴奋;更感觉不到天地间的那种浩瀚、博大、粗犷、威猛的气势!收割后的土地上空落落的,冷冷清清,平静得如一位分娩后的孕妇,仿佛听得见自个生命的流动声!

“爸,你这样望过去,望过来的,看样子好像蛮舍不得吧?”

“是舍不得罗!”。

“铁汉,这畈上的田,我们家种几年了?”

“6年了。”铁汉回答得特别快。他就站立在他爸的身边。

“6年了?啊,真是6年了。日子过得真快啊!难怪古人说,流光容易把人抛呢!”爸接着又说:“挑了今年这最后一担谷头,这田人家就收回去了,不再要我们家代种了,我也难得再来这块土地上了。”

“爸,你怎么这样怜惜土地,好像心疼得快要哭了似的?”其实他爸的眼眶里早就有了潮汛,只是天暗下来了,儿子没有发现,也未能察觉。

 就在这一刻功夫,老汉的心情很不平静,像海潮一样涌动。想到自己人生几十年,为了土地、为了种田,经历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真是太多。童年时代,家中因为没有土地,父亲就得背井离乡,到外面去做长年(长工),给人家种田种地,一是糊口,二是养家。做长年的滋味苦哇,但铁汉这一代人已经是没法知道了 。长年没有闲日。晴天有晴天的农活,雨天有雨天的农活,风雨无阻,没日没夜。可是,不管年成多好,收入多大,累死累活,都是在为人家卖力和流汗啊!

从开春下地整田、播种,到秋后收割、打场,一直忙到把收下的稻谷堆进主人家的粮仓,才算完成一段工期。入冬之后,就又得为主人忙年事和备耕备种,喂养生畜,扒鱼摸虾,直到大年三十晚上,才能回家。过了三天年,就又得出门。

这期间,如果农活没有做好,经不住主人挑剔,就得换骂受气,扣除工钱。平日吃饭,也不能和主人家的大人小孩坐在一起吃,更不能由着自己吃,饭菜只能由主人给多少吃多少,只能端着特置的大碗坐在小板凳上或蹲在地上扒拉着。如果是生了病,就更得扣工钱或被辞工。到了自己这一代,日子算是好过了,有了自己的土地,却又有了自己的难处……

暮霭降临,四周呈现出沉沉夜色。

“爸,走吧!”

“走!再不走真就看不见路了。”

“已经看不见了。爸,不要你挑了,你把枪担给我,我一个人挑两担,一边肩头挑一担。”

“胡说。你想把一生的饭做一次吃了吧?你力气再大也不能这样做啊!古人说,一不赌吃,二不赌力,弄不好就把腰伤了。”

“我挑得起呗爸。”

“挑得起也不行”

“那你就挑着担子打前走吧,我走后面跟着,照着你一点啵。”

 “你尽说些没用的话。你在后面能照到我什么呢?我走得慢,反碍了你的步子。不如你打前走,到了家再转来接我一程呗。”

 铁汉觉得爸说得对,拉开步子就往前走了。枪担两边的谷穗,闪闪悠悠,像老鹰的两只翅膀,奋力地扇动着。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老头子哑笑了,轻轻地嘟嚷了一句:这杂种混身是劲。

 月亮升起的时候,铁汉转来了。

铁汉接过父亲的担子,正准备打声招呼说:“爸,我头前走了,你慢慢摸吧,好生一点,别跌倒了。”

铁汉的话还没说出口。他爸却先说话了:“铁汉,你在我后面走吧,我打前。”口气还挺果断的。

张铁汉莫名其妙,不知道爸今天是怎么回事了。就说:“爸,我刚才要走后面,你偏要我走前面,这早我要走前面,你又偏要我走后面。”

张老汉不高兴了,就说:“叫你走后面就走后面,这有什么了不得的,今年也就这担谷头了,陪我慢慢走一下吧!”

张铁汉好像悟到了什么,觉得父亲还是留连这土地。但他心里头又不很明朗。其实,他爸的内心世界,只有爸自己知道。他是怕路上不安全。有一种蛇,白天躲着,一到夜晚,喜欢伏在路上,如果把它踩着了,就会咬你一口。它毒性很大。年轻人哪里知道呢。

回到家里,宵夜的时候,铁汉说;“爸,到今日为止,秋里的活路统统做完了,再不用担心么事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多喝杯酒吧!”说着抓起酒瓶就要往他爸的杯里斟。

爸说:“少喝一点吧,今晚还有事要做呢。等下宵完夜,你和园梅两人到德贵、来福、奔富、庆丰等人家去交接一下,把田退了。一定要家家上门说清楚,然后道个谢,这“代耕”的事,也就算结束。免得人家总盼着这件事。”

 “铁汉,你老爸说得对。”金妈也帮着说:“秋收完了,让人家快些把水田接过去,心也就踏实了,别让人家做梦都惦着这事。”

“不退!”铁汉有点情绪:“按口头承诺是8年期限,还有2年哩!”

爸说:“此一时,彼一时,不要为多种两年田的事,闹得几家都不愉快。再说,愿意种田的人多了是好事不是坏事。你不是常说,种好土地,保证粮食供给,才是保肚皮的大事,也是人类最后的一道防线吗?快去吧!”

老爸开口了,又说得在理,还把自己也拉进去说了一通,铁汉不再反对。

 

大牛今天在山地里挖红苕时,抓到两只兔子。回家路上,他用锄头把撬着背在肩上,一走一晃的很是惹眼,被金狗、奔富、德贵几把手看见拦在路上:“大牛哥,古人说,高山打鸟,见者有份,今晚我们几个拿两瓶酒到你家去凑热闹吧?”

大牛说,“要得。大家一齐外出打工这么多年,现在回了,正好聚会一下呢。”

他们望着落山的太阳,一齐乐了。

张铁汉两口子走进大牛家的时候,他们正在闹着喝着,要找的人,一个不拉的都在这里。

“啊嗬,好热闹啊!”

“快来!快来!”见张铁汉两口子来了,大家一起招呼。

铁汉说:“我已经喝过酒了,你们吃,我坐一下,陪你们说说话就走。”

大牛离开桌子,走过来拉,铁汉还是不去,还是说吃过了。

 “铁汉哥,你这么讲礼,是不是老弟没请不为敬!”

这当间,大牛的爱人桂花也放好了杯筷,也一个劲的叫铁汉喝酒。

园梅把铁汉轻轻的搡了一下说:“你就别再讲礼了!”

铁汉笑眯眯的朝园梅眨了眨眼睛,就坐到酒桌上去了。

铁汉的这个小动作被大家看到了,认为铁汉讲礼是因为园梅没有发话,哈哈笑了起来,说铁汉真能表现,走到哪里都把服从老婆放在第一位,一下子把屋子里的气氛提高了不少。

接下来,铁汉趁在酒桌上喝酒的机会,就把要说的话都说了,也把大家对他这几年的信任与支持表示了感谢。

大牛举着杯,立马站了起来:

“我提议一下:铁汉哥这人很爽快,是他为我们种田带了头,做出了榜样,今后我们就请他作技术指导怎么样?”然后,他话锋一转又说:“铁汉哥,请你原谅!其实,我们也并不是投机取巧,单一的想占国家政策的光,没到期,就提前回来找你退田,自己种。看上去,是违背了原来的口头协议,有点不仁义,也不好意思,对吧?但是,主要的还是你对种田的思路影响了我们。你说土地和粮食,类似人类生命最原始的鼻祖,也就是你说的根与血脉。不管社会多么繁荣、昌盛,粮食是不能少的,更不能没有。粮食对每个人来说,是鱼水关系,一日3餐,须臾离不开。但是,靠城郊的地方,土地已经被城市挤压得愈来愈喘不过气来了,让人心生吝意。这说明你善良,有眼光。再者,人们又几乎是,被挤在一些狭小的空间。所以,你就回家种田。

“你还说土地与粮食是人类最后的一道防线。我是百分之百赞成你这一说法的!这道防线就是 ‘红线’,谁也不能‘踩’,更不能抛弃。如果全社会,人人都不种五谷稻梁,城市与乡村乃至全社会的所有人类,就会挨饿!一句话,说到顶,就是觉得你说的对,启发了我们,所以要向你学习,回家种田。今后我们就是要跟着你,在种田上下功夫,下力气,筑牢吃饭这道最后的红线!为人类自己做贡献!”

“是的!是的!我们已经对不起土地了,以前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谁敢踩这根‘红线’,谁就是自己逼自己往死路上走呢!”

铁汉没想到大牛,这么使劲吹他,就说:“既然你们都说农村是广阔天地,希望就在田野上!那我们就一起好好干吧!”

在一片赞扬声中,他们一直喝到星移斗转,月落乌啼,才被家人扶走。

    

次日,一家人正准备牵牛拖石滚打谷,天空却突然阴了,之后又下起了秋天的第一场毛毛雨。说是毛毛雨,其实不要多长时间,就能看到屋檐边上有水滴下来。碰到这种下雨天,若是往年,他们两爷崽就会扛着锄头锹,到田里去修田埂、筑田沟,做些来年的准备工作。如今田退了,只剩下家中原有的二三亩水田,就不值得那么忙碌。

铁汉爸没精打睬,心里像是失去了什么,空落落的,望着这天气,就想打磕睡。张铁汉知道父亲还在惦着土地。田虽然退还别人去了,但心仍然还在田里。按时间计算,本来还可以再耕种两年。但爸是长者,不想跟金狗、大牛、运发这些晚辈去理论。他说田地是人家的,要让人家早点享受国家政策的实惠,人不能太自私。爸是老辈人。老辈人说话总是离不开孔夫子的仁义思想。即使饿死了,也不愿吃嗟来之食!

铁汉察觉到了父亲的心事就说:“爸,土地少了不要紧,市里现在有个新规划,号召全市城乡人民上山建设,把所有的宜林慌山改造成花果山,像孙悟空水帘洞那儿的花果山一样美。市里的这个精神也许对我们家更有利可图。干脆,我上山造林,重新创业,开辟新的战线。”

铁汉爸是个明白人,知道家乡是茶、麻、楠竹、桂花都可种植的地方,山多水多,发展空间很大。山地同样可以种庄稼。因此,他精神马上就好起来了,赞成儿子上山另辟财路。他老人家称这叫“喇叭不响调头吹”,“行行出状元呢!”

这年冬天,铁汉同村、乡两级签订了长达几30年期限的5000亩营林合同之后,两口子于春节前就把家安到山上去了。他们在山上建了三间小屋作为“根据地”,开始了新一轮的创业生涯。

几年后,张铁汉再度成了名人。他的楠竹、树木、花卉、果园、苗圃,以及山地上的农作物花生、红薯,玉米等种植面积一年比一年多,长势一年比一年喜人,力量也一年比一年壮大。连金狗、大牛、来福、德贵也都加盟进来了,得到了各级领导的肯定和扶持。如今,张铁汉的名字又一次次的出现在报纸、电台和光荣榜上,成了名符其实的新闻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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