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其实,这是个黑色故事,却被两个主人公演绎成了笑话,变得十分幽默诙谐,耐人寻味!
二狗子按照老大张龙下达的命令,将一个五花大绑的少年,用力按住跪在地下。这少年看上去最多也就十五六岁样子,瘦瘦的,个子不高,眼睛小,头发长,满脸乌黑,很像个街头上的流浪儿。
“陈老六,你知不知道今天夜里把你带到这荒山野岭来是干什么吗?”张龙拍着老六的肩膀问。
“啥?”陈老六轻轻的嘀咕了一下。他刚才在路上,挨了张龙的批评,多少有些紧张,脸孔发烧,不敢大声回话。
陈老六预测,此时,可能已经是午夜两点多钟的样子。天气跟来时一样,仍然黑黢黢的,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五步以外就什么也看不明朗,只能见些山和树的黑影,黑影像魔鬼一样暗藏在四周,挺恐怖的,令他不安,头皮发麻。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把这小崽子给我B了!”
“啥?龙哥,你说啥呢?B人?这也算任务吗?”陈老六仍然轻轻的嘀咕了一下。脑子像手留弹爆炸似的,轰隆隆地响:这叫啥事呢?事情怎么来得这么突然、猛烈?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呢!
“如果你不B了他,我就要B了你!”
张龙将一把手枪往陈老六面前猛的一下杵过来,“看你怎么说吧?快点哩,时间不早了哩!”
张龙的气势好压人啊!命令一道比一道严厉。
但是,陈老六不敢接枪。他身体开始战栗。他说:“龙哥,你莫吓唬我呗!你把枪给我干啥呢?俺可不敢玩枪,更不敢枪B人。你是知道的,不只是中国法律、就连国际上的法律都是有明文规定的啊!这是犯大法、死法的嘛!俺可不敢!俺真的不敢做这种犯大罪死罪的事情。未必你不想让俺活了?想让俺去坐牢、吃 ‘花生米’不成?其它的事儿,你叫俺陈老六做什么,俺就做什么。”
“放屁!我要叫你死,现在就死,你愿意吗?”
“龙哥,俺的好龙哥,你到底在说啥呢?俺咋听不懂呢?你平日并不是这个样儿的嘛!今天是咋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跟谁吵架了?老婆骂你了?可你再不愉快,也不能叫俺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嘛!”
张龙把眼睛一鼓,露出一片刺人的光芒,显得十分狰狞。他又把枪猛的一下杵在陈老六太阳穴上,骂:“狗日的,你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老子打死你!”
“啥呢?俺可没说什么嘛龙哥,俺只是说不能违法!”陈老六的两只腿一抖 ,差点吓趴在地。他原本是个诙谐之人,此时却吓得背心凉飕飕的,面色如土。他赶忙央求说:“龙哥,俺家中还有六七十岁的老父老母呢,还有没长大的两个娃娃呢,你可不能枪B俺啊龙哥,俺是好心劝你呗!”陈老六换了一口气又说,“龙哥,俺是个忠厚人,是个老老实实干活,安安静静过日子的守法公民,俺只会做好事,不会做坏事,你看俺说的是不是呢龙哥?放了俺吧龙哥!”
“老子就是因为看中了你的老实,想留住你,才要你 ‘上船’入伙的,懂不懂?”
“龙哥,你这 ‘船’我不能上,‘伙’也不能入,你也别抬举俺了,你越抬举俺,俺越害怕。放了俺吧龙哥,放了俺吧!”
“那你就接过枪把这个跪在地下的臭小子崩了!他是个小偷,我特意绑来给你练手的。”
那少年是不是小偷,到底偷了些什么,陈老六并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只见他一个劲地扭动着身子往地上磕头。那意思看得出来,分明是在向张龙和二狗子求饶,但说不出话来,嘴巴早已被他们用粘胶封了。
“龙哥,求你放了俺吧!不要逼俺做这种没良心的坏事呗?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嘛,我真的不敢。这些年,国家在提倡学国学,拜孔子,讲道德,说仁义。所以,俺的良心也不会让俺做坏事。龙哥,你要做就自己做吧!不过,俺劝你还是不做为好呗。你若做了,警察是不会放过你的啊。警察个个神通广大,挖地三尺,也会把你从地缝里抠出来的嘛!”陈老六快要哭了,“龙哥,俺的为人与你不一样:你胆壮如牛,我胆小如鼠。换句话说,你是大象,俺是蚂蚁;你是海龙王,俺是小鱼虾;你站着就是山呗,俺站着只是一根草对吧,没有必要逼俺做这种犯大法死法的事情嘛!放了俺吧龙哥,俺给你作揖、下跪啦!”
陈老六说着说着,两腿一软,当的一声,情不自禁的跪了下去。
“啪!”张龙使劲掴了陈老六一记耳光。
好重哇!嘴巴差点打歪了。“狗日的,别不受人抬举!你不枪B他,老子就枪B你。这是任务!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你别打俺嘛龙哥,你实在要打就打轻一点嘛龙哥!俺当然想活嘛龙哥!”陈老六心里明白着呢,张龙要他这样做的目的,分明是逼他上贼船,跟他一起杀人放火干坏事恶事!只要他杀了人,留下了把柄,不想干也得干,想回头也回不了啦!
“龙哥,你这任务我完不成。俺也没有时间陪你玩这种鬼事呢?俺要是有时间陪你玩,那还开车干什么,未必我生得贱不成?告诉你吧龙哥,俺除了开车跑生意,一有空闲,还要帮家中做许多许多家务事情,比如种菜、摆摊、进货、烧火做饭、教孩子读书,唉,多的很哪!真是玩不起啊龙哥!而且,俺是家中的顶梁柱子,出不得半点差错。放了俺吧龙哥!”陈老六无声的抽泣起来了。“俺真的不能和你们一起玩这种事龙哥。俺还是一个信教的人。俺是耶稣教徒,只能做好事,不能做坏事。俺如果做了坏事,‘主’是不会饶恕俺的,俺就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还会殃及俺的家人,特别是不能殃及俺的孩子,孩子是俺的命啊!所以,俺是想平平稳稳过日子的人嘛。放了俺吧龙哥,谢谢你嘛龙哥!”
“闭嘴!”张龙火了。“你别老是俺、俺、俺、龙哥、龙哥的!告诉你,你不想上我的‘船’也得上,没有退路。我租用你的车,时间已经很长了,我们做的一切事情你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白了,你就是活档案,留着你等于留着活口,你说我能放过你吗?蠢猪!”
陈老六这才彻底明白自己,已经步入 “死穴” !
(2)
世人说,喝桐油,呕三七。陈老六后悔得就像喝了桐油似的,悔死了。
几个月前的一个夜里,在一处偏僻的地方,有个人突然拦下他的出租车,结果上来三人,其中二人身上的衣服,很是凌乱,而且仿佛有血污。原来他们是一伙歹徒,抢劫了人家的钱物。当时他不敢开车,他吓得要死。可是那几个人,一齐用枪顶住他的脑袋,逼着他将车狂奔了几个小时之后才离去。而且,他们下车时,居然还给了他几千元的士费,按照计程表计算,整整多出好几倍呢,这使他很出乎意外。这意外又使他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这类人,虽然可恶可恨可怕,却又很义气,只要不惹怒他们,就不会有麻烦。所以后来,他一直按照歹徒的恫吓和吩咐,守口如瓶,没有对任何人言及此事,就连父母、妻子也从未透露过风声,他怕引来杀身之祸,导致家庭的不幸。而且后来,这伙人在风平浪静之后,又多次租用过他的出租车,次次都给了他多出一倍或几倍的收费,有时,离家太远,还留他一起吃饭、住宿。这伙人不是别人,就是张龙和二狗子一伙人。特别是有一次,他们租他的出租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绑架一位老板,勒索了人家200万元现金。还不许老板报警,如果报警就要将他活埋,还叫嚣要洗他全家。当时 陈老六很内疚,知道自己在为坏人提供服务。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刑法规定,为犯罪嫌疑人提供运输工具的人,也是犯罪。但是,他无法抗拒自己的恐惧。因此,他一直没有勇气向公安局报警。
今天晚上,他们租他的车,他毫无提防地就答应了,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常。跑了一两个小时之后,他问到了没有,还有多远,张龙憋着气,不吭声,而且路越走越陌生,越不好走。他偷偷地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午夜一点多钟了,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妙。
“龙哥,这是要去哪哩呢?”他勉强地问了一声,声音压得很低,很谨慎。
但是,张龙还是不高兴。张龙重重地吼了他一句:“多嘴!”。
二狗子也叫他不要多嘴,只管开车。
陈老六觉得气氛不对劲,就不敢再做声了。
张龙的脸一直黑着,叫人不寒而栗。看样子,张龙对他的多嘴与心存疑虑很不满意,也不放心 ,似乎怕他不可靠,一两分钟之后,叫陈老六把车停下来,他自己接过去开。陈老六愈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心跳急剧加速!
张龙七弯八拐开了很大一阵之后,车就离开了公路,驶上了远山中一条废弃多年的柏油路。接着,又驶上了一条极不规则的土路。土路左边的转弯处,有一个垮蹋了的泥墙小屋。小屋的土基部份只有四五个平方的样子,很像是半个多世纪以前守林人或守猎人用来掩体的地方。
张龙又开了一大阵,才来到一处茂密的阴森森的四周都是树林的低洼地。洼地的旁边好像有水流动的声响,不知是瀑布还是山泉,天太黑,无法看得清楚。水声成了人和其它声音一种绝妙的掩护体。这是什么鬼地方呢?陈老六的心,跳得厉害。但是这个地方,对张龙来说并不陌生,是张龙在黑道生涯中分赃、处事、策划的多处落脚点之一。
“行了,就在这里吧!”张龙的脸,已是雪上加霜。
张龙像是在下达执行某种特工任务命令似的说。
陈老六紧张得要命,愈来愈感到要出事,出大事!因此,他很后悔,很害怕,也很绝望……
(3)
张龙再次催促说:“老六,两条路就摆在你面前,要么你把任务完成了,B了这小崽子,要么我B了你,看你怎么说吧?”
听张龙说活时的口气,他已经没有一点人类的表情了,活脱脱像一只追咬路人的野狗!
“龙哥,你这是要干啥呢?你真的要逼俺完成这任务吗?俺可是为你好呗!”
“狗日的,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吧?你看不见吧?你没长眼吧?”
陈老六长长地嘘了口气之后,猛然挺起胸膛说:“龙哥,那这样吧,不要B这孩子行不行呢?他既然冒犯了大哥,俺愿意用俺这些年挣下的两百万元钱,换下他一条小命好不好呢?算俺帮他陪个礼,给大哥顺顺气!大哥不就是赌的一口气嘛?而且,俺对天发誓,所有事情,守口如瓶,绝不报警。若是报警,你要了俺全家性命嘛!他还是个不懂事的毛孩子,可以教育嘛。俺现在就回家去给龙哥拿钱。哥,你看行吗?求你留他一条命吧,哥,龙哥?”
“啪啪!”张龙这下扇了陈老六两记耳光!他愤然地吼道:“狗日的,你再乱说,老子连你一起B,你信不信?”
张龙用枪敲了敲陈老六的天灵盖。
陈老六不敢再做声了,他怕张龙真的B了他,要是被张龙B了,那就太糟啦。陈老六把头偏着,看着远处,远处一片漆黑。实际上,他在想着如何才能绝处逢生,了结此事,保住自己的天理良心!
果然,陈老六沉默片刻之后,好像悟到了什么似的,眼珠子突然火花一闪说:
“龙哥,你实在要逼俺完成这个鬼任务,那俺就只好听天由命啦!但俺B了这小崽子之后,从今以后,俺就是大哥的人了,一心一意跟着大哥在黑路上,‘干活干活的’啦!”
陈老六说了句当年日本鬼子在中国常说的话。想不到他在绝望之中,还这么开心。“但大哥要引着俺,护着俺的啊!俺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模糊啦!”
“我的兄弟我当然要保护,这是自然道理,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好好!那俺就一切听从大哥的,好好完成任务!”
无可奈何的陈老六终于挺直腰杆,抖动着双手,接过了张龙递过来的枪。
但陈老六的手臂,却一阵稳不住。
“老六,你是怎么搞的呢!稳住,不要抖动。”
“是是是!龙哥,俺稳住,俺稳住呢龙哥.....”
陈老六故意把一句话多说几遍,而且还没有说完,“砰”的一声抢响,子弹飞出去了。
“糟糕!龙哥,你的枪好水呀!走火啦。打着你了没有啊龙哥?这可咋整呢?”陈老六急得快要哭了。
其实,他是装的,这一枪并非意外,完全是老六玩的心计,意在讽刺取笑张龙!
子弹并没有落在那少年身上,而是……子弹乖乖的顺着陈老六定位的方向,落到张龙身上去了。
此时此刻,陈老六明白自己犹如站在悬崖边上,往前跨一步,就会掉入犯罪的万丈深渊,站到了人类社会的对立面,他坚决地扼住了脚步。同时,他本能地意识到自己迟早要出事,出大事;迟早要死在张龙手上,或许这早他B了那少年,张龙又会立即B了他。张龙心狠手辣,作恶多当,犯有多起人命大案,是警方挂了牌的A级通缉疑凶,随时都会使人遭遇不测。
不能留下这个恶魔一样的害群之马!他坚决地想。
一股正义之气和求生本能,驱使陈老六暴发出了生死一搏的念头。
所以,子弹乖乖的就飞到张龙身上去了!
古人说得好,狭路相逢,勇者为胜。张龙莫名其妙的倒了下去,“你你……”
“你什么!你还想跟俺玩单挑吗龙哥?没门!俺告诉你吧,别看你是光做坏事不走正道的黑佬大,玩枪,你还嫩着呢!再说了,这任务是你逼俺完成的嘛!”
陈老六看着张龙,冷冷的笑了一下:“俺玩枪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枪是什么玩意呢!去吧,快去阎王那儿报到吧龙哥!慢了,阎王可不依你的啊,也会惩罚你的!不过,你落到这一步,不能怪俺吧龙哥?枪是你硬塞给俺的,也是你硬要逼俺开枪的对吧?龙哥你太蠢啦!枪怎么能打好人呢?好人难道不知道防卫吗?哈哈,现在好了,俺的任务也终于完成了!”陈老六再次冷笑了一下。
“你……狗日的……”张龙竭力想反抗,可是他运气不好,没有机会了。子弹像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倚的投入了他的怀抱,落在他胸口上。
这是陈老六的“神来之笔!”
张龙脸都气歪了,不服气地闭上了眼睛,走完了罪恶的人生之路!
(4)
原来,陈老六是个顶级神枪手,在玩枪上绝非等闲之辈。他是北方人。年少时,他去天津当过好几年特种兵,专门训练过射击和拳脚功夫。他悟性好,加之勤奋苦练,进步飞快,枪法精准。目标射击,他百发百中,几乎达到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境界,是学员中的佼佼者。而且他为人老实、聪颖、幽默,处事老练。曾被保送到军校深造,技术方面颇有造诣,深受上司赏识,每当教官在靶场上进行射击考试时,他的成绩次次非同凡响。后来他又被派到北戴河军校、陆军集训营,作为重点特工人员,进行过强化训练。结束前,部队进行实弹射击比武,他的成绩同样名列前茅。尤其是短枪射击,不论是八英、毛瑟或鲁子,或快慢机,以及其他盒子枪等等,他都用得十分娴熟。他左右开弓,弹无虚发,被队友们誉为第一神枪。圈外人则称他超级神枪!而且,他还是一位有名的机枪手呢!中越反击战时,他担任过侦察兵特别小分队队长,立过战功。回国后,他在工厂搞保安工作,后来下岗了……
二狗子一看急了眼,赶忙放弃跪在地下的少年。二狗子将少年按在地下的目的,是让陈老六好射击的,那知情况突变。待二狗子回过神来,慌忙掏枪时,但已经晚了百分之一秒。陈老六身子一旋,顺势一枪,像梅花绽放,正好装点在二狗子脑门上的眉心处,二狗子恶骂一声“狗日的”,也乖乖地躺下去了。
一瞬间,邪恶被颠覆了。风平浪静!
一瞬间,陈老六成了正当防卫和见义勇为的胜利者。热血沸腾!
“小兄弟,快起来!”陈老六急切地呼唤着。
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一直跪在地下,冥冥中好像听见几声枪响,原以为自己早就完蛋了。听到陈老六的呼声,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但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待明白事件真相之后,他跪在地下,抱着陈老六的双腿,嚎淘大哭。
“别哭,俺们去公安局,快!”
此时,天空一片灰暗,山野一片宁静,四周像是暗藏着许多眼睛和枪口,以及险恶的陷阱!陈老六不敢耽搁。他急急忙忙的带着少年,惶恐不安地驾驶着自己的出租车,在崇山峻岭中奔跑几个小时之后,将车开进了公安局。他要去自首和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