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钟声》

聆听钟声

向天笑

1  

没有被钟声撞击过的灵魂

是听不见声音的灵魂

或者听而不闻的灵魂

或者对一切世事都无动于衷的灵魂

在黄石，有一座湖北的第二大钟楼

哑寂了八年钟声，再次准时响起

那些住在钟楼附近的人

听了几十年的钟声

这一刻，再次被新年的钟声唤醒

钟声从天上传来

那些熟悉的声音、身影

一并跟着醒来

那轻轻转动的头颅

多么渴望时光能够倒流

2

钟声能敲响回忆

却敲不回那些难忘的时光

有人曾在钟楼前的十字路口徘徊

踏错一步，再没有返回的可能

在街头吃臭干把酒言欢的时光

在地下室将情爱交给拈阄来决定的时光

甚至当天都不知如何度过还谋划着后天的时光

伸出手臂不能拥抱也想拦住的时光

钟声啊，钟声

这些都是会流出泪水的时光

无论钟声是否响起，还是哑寂

有些钟声始终会在脑海回荡

哪怕人心隔着肚皮

哪怕有人与世永隔

其实活着的人永远都是活在钟声里  

3 

快乐的人听到钟声

有如听到悦耳的音乐

烦躁的人听到钟声

有如听到催命的音符

聆听钟声的心态

就是一个面对人生的心态

有人感觉度日如年

有人感觉白驹过隙

一样的钟声，不一样的感受

钟声能敲出欢乐，也敲出悲伤

4

钟楼的钟声

我从年轻听到年老

这中间哑寂八年

我也虚度了八年

这些时光不会因虚度

而放慢脚步

这些时光不会因放纵

而从头再来

在与钟声失联的时光里

悔恨交加，也无法让时光倒流

转眼一头青丝变成满头白发

只有自己才是浪费自己时光的罪人

5  

看时针和分针永不停步地行进

从不加速，也从不迟缓

那固定的步伐，不知道有多么整齐

钟声总是准时响起

从不差分秒

年轻时，总以为人生很漫长

听见钟声响起，像没听见一样

年老了，才明白来日无多

听见钟声响起，像撞击心脏一样

一晃一个小时，一晃一天的时光

如同流水或空气，不能把握半分与一秒

现在回过头再看

那些共度的时光有多美妙  

山岗上的、湖水边的或草地上的

它们在我们人生的长河上

像灯塔一样，闪亮

6  

这世上没有声音比钟声更单一

也没有声音比钟声更丰富

我听过来自故乡村头一段铁轨的钟声

也听过邻村一把锄头或镐头的钟声

更难忘小学校园那敲得铮亮的钢管之声

时间与铁关系是如此紧密

铁让时间长出翅膀

随便一敲，就让时间飞翔

即使不敲，那透明的翅膀还在飞翔

永不停止地飞翔

各式各样的钟声

把我们从小敲到大，从年轻敲到老

把我们的乡村敲得听不到钟声了

把我们的城市也敲得远离钟声了

7  

钟声经不起一敲

时光经不起一磨

我们也经不起一老

月亮可以从圆到缺

又可以从缺到圆

但钟声再次响起

已经不是从前的钟声了

一切都会离我远去

包括亲人、友人，甚至恩人

我也会离一切远去

包括诗歌与远方，甚至梦想

何用挥一挥衣袖

哪怕捂紧口袋

也带不走一段时光  

我们争不来一分，夺不来一秒

除了珍惜，还是珍惜

8  

再多的金钱

买不回一段时光

再大的权力

无法命令时光倒流

没有手表、没有手机的年代

我们靠倾听钟声度过

无论睡前还是醒后

钟声，钟声，只有钟声

才让我们感到时间的存在

钟声活在钟楼里

我们活一座城里

一座城有一座城的钟声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钟声

无论倾听还是聆听

我们都会闻声而动

我们不与时间赛跑

至少要跟上时代的步伐

原载2021年1月12日《黄石日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