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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潮襄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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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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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香绵绵


 

一阵金风吹过,遍野青苍的水稻垂下日渐丰盈的头颅,一点点地走向金黄时,那些长在水边沟边渠边的辣蓼子开始热热闹闹起来,远远地看上去,火一样燃烧着,把天空的一角都映成了红色。


辣蓼,一年生草本植物,多生长在靠水边的地方,其花如稻穗状下垂,色多紫红和淡红,因此,又称之为红蓼。在我们鄂西北老家,把它的花称之为辣蓼子。辣蓼子虽是一种普通的野花,在诗人眼里却有着不一样的味道。晏殊说,“红蓼花香夹岸稠,绿波春水向东流。”红花绿水,相映成趣,馨香满怀,正是诗人兴致高昂、寄情山水之时。“秋波红蓼水,夕照青芜岸”,在白居易眼里,辣蓼就有了几分忧郁、寂寞的味道。惟有陆放翁最深情,他说,“数枝红蓼醉清秋。”一个“醉”字十分传神,看着那碎星般的花朵连成一片,色朱而不艳,香远而不浓,不禁让人迷醉,烦恼顿消,但是他肯定想不到,这红蓼还是酿造甜酒曲和黄酒曲的一个重要原料吧?


多年前,我亲见了母亲做甜酒曲的过程后,才知道辣蓼子还有这么一个用途。少时,曾偶然听到当赤脚医生的父亲摇头晃脑地读《本草纲目》时说,“辣蓼,辛,温,无毒……”《唐本草》载,“主被蛇伤,捣敷之;绞汁服,治蛇毒入腹心闷;水煮浸脚捋之,消脚气肿。”《本草拾遗》中记载: “蓼叶,主痃癖,每日取一握煮服之……亦主小儿头疮。”所以,我一直以为辣蓼仅仅是一味中药呢!


等到辣蓼子开得红火时,择一清晨,母亲㧟上小草篮,到沟边渠边寻得一小片长势旺盛、颜色纯正的辣蓼子,一小把一小把地捋下一串串碎米状的紫红色小花,没费多少功夫,那些小碎花便装满了蓝子。采辣蓼子看似简单,却有很多讲究,须选择远离水边、向阳的花朵,只有这种花朵,做出来的甜酒才香甜绵柔,否则,如果用了长在水边和水中的辣蓼子,做出来的甜酒就变得酸涩难咽了;不能带露水采,也不能经太阳久晒变得蔫不拉几的,须太阳刚一露头水气刚干时采摘,否则,会影响甜酒的风味。采花时也有窍门,须穿上长衣长裤,尽量避免皮肤裸露与枝叶接触,一旦辣蓼子叶片刮擦到皮肤,便会火烧火燎的疼痛,搞不好还会起一胳膊的小疙瘩,让人难受几天,其辛辣劲可谓名副其实。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时,“目卧则攻之以蓼”,想来对其辣味更有感怀。回到家,母亲把这些细碎的小花,摊晾在簸箕箩筐里,放置在阴凉通风的地方吹个半干后待用。


做酒曲除了要用辣蓼子花外,还有一种重要的东西,就是茅草。《诗经·召南·野有死麋》曰:“白茅纯束,有女如玉。”古时,茅草因为纯净洁白,专门用来捆扎送给恋人的礼物,具有特殊的象征意义。茅草是乡间常见的野草,小时候,我们常常在秋天时,从田埂里刨出其竹鞭似的一节节的细根,放在嘴里咀嚼,有一股丝丝的味道,让人口舌生津。春天快开花时,抽出其中含苞的花絮,也可食用,不过吃起来如嚼棉絮,吞咽时往往噎得人脖子直伸眼珠直鼓,如同斗鸡。


割茅草和采辣蓼子有些类似,也要选择生长在干燥向阳地方的茅草。才割回来的茅草青油油的煞是可爱,同样要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吹干水气。


备好这两种关键物什后,母亲从米坛子里搲出几搪瓷缸的大米,在温水里泡上一个时辰后,沥去水分,然后用擀面杖一点点的擀碎。之后,母亲端来半干的辣蓼子花与米粉拌匀,撒上少许清水,捏成一个个汤圆大小的团子,摆放在簸箕里,再撒上少许细米粉,来回颠簸这些米团子,直到个个圆滚滚、实甸甸的,才把这些米团子放到偏房内发酵。发酵时,先在地上铺上一层二三公分厚、晾干水气的茅草,在上面均匀地放上米团子,每个米团间隙一指头宽便于透气,摆完米团子后,最后在上面再盖上一层茅草,就静等米团子在室温下发酵了。


那些圆溜溜的米团上子上面,慢慢地长出丝丝缕缕发丝样的白绒毛来,很快,这些白绒毛变粗变密,最后细细密密地把米团子包裹住,这些米团子就不再是米团子,开始向甜酒曲蝶变。其实,这些米团子上面长出来的白毛,是一种自然界中存在的微生物,通过茅草和辣蓼花两个“红娘”牵线搭桥下,在米团子上落户安家并生儿育女,最终完成接种发酵过程。期间,偶尔会有一些杂菌贼一样偷偷地溜进来,抢占有益菌的地盘,只要米团子上长出黑毛或绿毛,就意味着被杂菌污染了,只得择出来扔掉。


将发酵好的甜酒曲放在阳光下晒干、晒透后,那些原来白胖胖的米团子一个个瘦身,变成了比大拇指肚大一点的甜酒曲,颜色也变成了黄白色并且夹杂着芝麻状的黑点,这些黑点就是辣蓼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黑芝麻呢?

如果在制作酒曲时,拌料中加一些大曲,并添加一些煮得半熟的大麦粒和桃黍粒,发酵后就变成了黄酒曲。如果工艺再复杂一些,还可以做成酿造白酒的酒曲。


《说文解字》中说:“酉,就也。八月黍成,可为酎酒。”酉是酒的古体字。为了试一试这些甜酒曲的效果,等到八月新稻米打出来后,母亲赶紧蒸上半锅新米饭,比平时要少放两成水,当蒸至七八成熟的时候,乘热把米饭打碎,盛在盆里放至温热后,从罐头瓶里取出一粒甜酒曲,捏碎,撒在米饭上,用筷子搅拌均匀后,盖上干净的纱布,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室温下只需三天,这些大米饭便被酒曲发酵成了米酒,那些本来一颗颗的米粒被酒曲咬蚀成米糊状或棉絮状,已经看不出米的本来面目了,甜丝丝的酒味从纱布中钻出来,濡染得一室甜香。迫不及待地用干净的糖瓷勺搲出来一大勺甜酒,放在大海碗里,用滚烫的开水一冲,就成了甜酒汁啦!等到放温,品咂一下,甜蜜蜜略带酒味的汁水从口中滑下,一路穿肠过肚,直沁心肺,顿时让人神清气爽。“咕咚咕咚”地喝上两碗,既解渴又解饿,更解乏。酒量小的,顿时两颊绯红,处于微醺状态,腿脚发软,如履青草上,飘飘然昏昏然宛如神仙。


做甜酒的时节,大多在入伏之后进行,因此,我们老家一直把做好的甜酒叫做“伏子酒”。有些地方叫米酒,有名的如孝感米酒。有的地方叫糯米酒,知名的有浠水封缸糯米酒。上海人叫酒酿,酒酿小圆子、桂花酒酿是常见美食。江浙等地叫醪糟、水酒等等,不一而足。大多数做甜酒都要等到新米下来后进行,蒸饭时用的米最好全部用糯米,或者用粳米掺上糯米,做的时候要根据米饭数量多少来确定甜酒曲的用量,并根据个人口感或酒量大小来增减,如果酒量大一点的可以多放点酒曲。拌酒曲时,最难掌握的是米饭的温度,如果太热,做出来的酒发酸;如果太凉,又难以下伏(发酵),而如何掌握温度,则靠做酒者的经验与匠心了。拌完酒曲,把拌料装进坛子或缸中压实后密封,夏秋之际直接放在室内,常温下一周左右可以下伏。如果是秋冬季,则需要放在灶伙(厨房)的柴草窝里,先用破棉被捂在坛或缸的四周,然后在外面用麦秸秆围几层,这样能起到保温作用。下伏后,糯米饭就变成伏子酒了。再把下伏的酒坛或缸挪置于室内阴凉干燥的地方,喝的时候揭开盖子搲出一些就行了,要特别注意的是搲东西用的勺子一定要洗干净,不能有异味,更不能沾上油盐,否则,必坏无异。有讲究的人家,专门把密封后的酒坛埋在桃树下搭一下地气,放上两年,就变成了珍贵的桃花酒,只有初次上门的新女婿才能喝到呢。


过去,哪怕再穷的人家,也会在新米下来后,做上几坛子伏子酒和几坛子黄酒,从夏秋一直喝到春节,甚至能喝到来年新酒上市。三伏天里,冲半桶甜酒,吊到水井里用井拔凉冰一下,喝起来顿时冰凉冰凉的浑身舒畅,比现在的各种饮料不知要强千百倍。酒量大的,专门在酒坛正中挖一个窝,四周的酒汁便会慢慢渗到窝里成为“伏窝酒”,这是一坛伏子酒的精华,搲出来直接喝下后顿时热气四窜,让人晕乎乎的,风一吹,让人昏昏欲睡。因此,好的伏子酒或黄酒,又被称之为“见风倒”。冬天伏子酒则需要加热喝,一碗热甜酒下肚,一股子热气从肚腹中升腾起来,顿时浑身发热,把寒气逼出体外,全身变得暖和和的,冬天就被一点点被赶走了。也因了这一碗伏子酒,即便再艰难的日子,也会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小时候,村里穷,很多人家在新米下来后,只做一小坛伏子酒藏在柜子里锁起来,平时舍不得喝,往往贵客临门或者过年时,才舍得拿出来喝。过去,每年正月十五早晨,家家户户都会煮汤圆,等到汤圆一个个圆溜溜地漂在沸水中上下起浮时,才会小心捧出放了半年的伏子酒坛,揭开盖子,从里面轻轻地搲出两勺伏子酒,在锅里搅几下,那清甜的味道便溢满了厨房,让人胃口大开,成为一道乡间美食。更多的则是留给坐月子的女人喝。在伏子酒煮开后,在锅里打一个荷包蛋,就是最好的滋补品了,具有补中益气、通乳的作用,母亲往往喝得面若春水,奶水饱胀,孩子吃得白白胖胖。


“莫笑农家腊酒浑”“勿恨此酒浑”“浊酒一杯家万里” “浊酒一杯从径醉”,古诗中常常吟诵的浑酒、浊酒,其实,就是现在的甜酒和黄酒,因为做好的酒没有过滤,酒中漂浮着米粒和辣蓼子,所以看起来是浑浊的。白居易在《问刘十九》说,“绿蚁新醅酒”,可谓观察细致入微,写得形象生动,那些发酵咬蚀后的小米粒漂浮在酒水上面,看起来像一只只游动的小蚂蚁,正是甜酒和黄酒独有的特征,与现在的白酒是截然不同的。过去,有讲究的人家,在待客时,专门把冲泡后的甜酒,用纱布把米粒过滤掉,只剩下清亮亮的酒汁,喝起来会更加爽口。特别是喝黄酒时,必须把酒里的米粒大麦粒桃黍籽等物过滤掉。小时候,家里过滤酒时一般用先竹篦过掉粗渣,再用纱布进一步过滤,浑酒就变成清酒了。


有专家考证说,古时候过滤酒时用得物件是茅草,所以,又叫包茅缩酒。几年前,襄阳曾排演过一出《荆山楚源》的歌舞剧,用歌舞的形式讲述楚先民在保康南漳一带大荆山内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故事,获得巨大成功。其中,有一个章节就叫《苞茅缩酒》,剧中就有用茅草滤酒的情景。有专家称,古人祭祀时,以裹束着的菁茅置于柙中,用来滤去酒中渣滓。《左传·僖公四年》中载:“尔贡苞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徵。”《旧五代史·唐书·武皇纪下》:“僕经事两朝,受恩三代,位叨将相,籍係宗枝,赐鈇鉞以专征,徵苞茅而问罪。”杜预解释说:“包,裹束也;茅,菁茅也。束茅而灌之以酒为缩酒。”这种说法其实并不准确,古人在祭祀天地时,认为茅草雪白纯洁无暇无垢具有沟通上天的作用,把酒淋在包束好的茅草上,以代祭天,而不是用茅草来过滤酒。从母亲制作酒曲的过程来看,我以为茅草应该是米团子发酵时接种微生物中的一种媒介,在古先民的简单认知中,因不了解其中奥妙,以为茅草具有某种神秘作用而变成了祭祀时的神物。《楚辞》中说,“索藑茅以筳篿兮,命灵氛为余占之”,茅卜作为一种预测吉凶之法,具有沟通神灵的作用,成为祭祀之物也就理所当然了,否则,茅草又不是筛网,怎么用来过滤呢?


我的这种判断并非空穴来风,也许可以从茅台酒的得名上可见一斑。据考证,茅台起初酿酒用的是茅草台的井水,这口井位于赤水河边,最初叫四方井,后因井边长满了萋萋茅草遂改名茅草台。虽然没有人考证茅台酒之浓香与茅草是否有关,但之间肯定不止是因为井水边长满了茅草这么简单,也许其中就因为水中含有茅草的某种因子有待破解呢?


因为母亲会一手做甜酒曲的手艺,每年秋季,整个村庄的人都会上门讨要几个甜酒曲。有的人前来讨要时,会从衣襟里摸索出一毛两毛钱来,母亲坚决不要,一边说:“又不值几个钱,无非是个功夫活,拿去用都是的!”一边把甜酒曲塞到来人的口袋里。有的人家年年来讨要,觉得不好意思,便端来一碗米,算作是补偿。


过去,农村不少人家都会做甜酒曲,还有人专门做甜酒曲卖了换个油盐钱,当时,一颗甜酒曲只不过八分一角钱的光景。同样都是甜酒曲,为什么母亲做的甜酒曲酿出来的酒味道特别甜绵香糯呢?童年时,我曾问过母亲这个问题,记得当时母亲想也没想地说,跟你外婆学的呀!彼时,外婆还在世,拄着一根木棍的三寸小脚每天风一般的在院内院外忙个不停。外婆是个童养媳,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缠着一双尖尖的小脚,头上扎着一条半旧却干净的毛巾,走路时每每给人要摔倒的感觉,却永远坚强的站立着。外婆姓字名谁已经不记得了,不过,她瘦小却不停奔忙的样子却在我记忆里无比鲜活着。外公家境较好,属于下中农成分,也就是有几亩薄田,不需要给别人打长工,勉强可以自给自足的那种。外公读过几年私,按现在的话来说,算得上是半个知识分子,常常一袭灰衫或藏青的长衫,即便夏天也如此,对襟扣子扣得整整齐齐,长衫上上下下服服贴贴的,外出时必拄着一根龙头拐杖,戴一副水墨石的眼镜,冬天还要围着一条长围巾,一副电影里典型的五四知识分子形象。小时候,常见外公堂屋里的两个黑漆大木仓上方贴着外公工工整整书写的“耕读传家”四个大字,而一般人家里却写着“五谷丰登”、“五谷满仓”的字样,甚是奇怪。外公脾气很差,因为外婆是父母买来的童养媳,没有什么文化,外公心里一直瞧不起外婆,虽然外婆给外公生下了三男两女,却把外婆当成家里的长工来使唤,经常呼来号去的,外婆却从来没有一句抱怨的话。每年放寒假,我都会在外婆家里住上一段时间,印象最深的便是喝外婆做的伏子酒了,每天早上醒来,一碗甜蜜蜜的伏子酒三口两口地灌下去,浑身微汗,整天介里都觉得自己小身板里有股子使不完的气力。外公吃饭喝酒一点儿也不像个农村人,他每天早上喝伏子酒时,定会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方桌前,用两只手捧起小碗,小口小口地品咂外婆端过来的伏子酒,那酒在他眼里仿佛是人间美味,也只有那时,他才会对外婆好言好语地说话,大约那个时光,外婆才是外公心里最美好的样子。如今,外公外婆已经离世多年,印象中除了外婆小脚蹒跚的样子和外公一袭长衫、一副眼镜、一棍拐杖的儒生形象外,连面目都越来越模糊了。至于外婆又从何处学会做甜酒曲的秘密也就成了永远的秘密。现在我时常在想,过去我们很多传承和技艺不都是一代代人的言传身教的吗?外婆一辈子斗大的字不识三个,却把做甜酒曲的技艺无意间传给了我的母亲,这也许就是中国文化长盛不衰的密码吧?


后来,我调到与河南交界的一个乡镇工作并结婚生子后,让母亲丢了老家的十几亩地,专门前来带孙女,共享天伦之乐。母亲却闲不住,在门前屋后开出了席子大小的几块零星菜地,到了夏季便会跑到集镇周围的村庄采辣蓼子花、割茅草,做上几十个甜酒曲,除了自己酿点甜酒和黄酒喝外,其他大都送给了机关大院内相熟的人家。当时,我所在的乡镇,民风直朴,酒风豪爽,大都喝白酒,有的人甚至早晨起来都喝白酒,没有喝甜酒的习惯。渐渐地,一个政府大院的人家都知道我母亲做的甜酒曲酿出来甜酒特别好喝,个个都找到家里讨要,母亲总是有求必应,结果,一个政府家属院内,家家户户都喝上了我母亲做的甜酒曲酿制的甜酒,并开始成为早餐的必备饮品,后来,竟然慢慢成为一种新的早餐习惯,更有人以我母亲姓氏美称为“宋氏甜酒曲”,声名远播。一个小小甜酒曲所蕴含的力量之巨大,让人侧目。


前些时日,偶然经过当年工作过的乡镇,心血来潮进去转了一圈,走到当年居住的旧楼前时,正巧碰到几个昔日的老邻居正在楼下聊天,见到我后纷纷前来打招呼,攀谈间有人提起母亲当年做的甜酒曲时,引来众人赞叹感怀说,“可惜喝不到你妈做的甜酒曲做的甜酒了!”一个小小的甜酒曲,竟然承载了一段美好的岁月,绵绵延延了几十年光景,至今仍然发出淡淡的幽香来,这大约是母亲没有料到的吧?

 

2020年7月7日晚初稿31日定稿

——本文分四期连载于《满洲里日报》2023年8月21日、8月23日日、8月28日、8月30日第3版副刊“玛瑙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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