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古渡,一只岁月爬满褶皱的船(诗二首)
一只被时光剥落掉光滑肌肤的铁壳船
静静地横在太平古渡口
一任青草更青的岁月淹没过头顶
淹没在一层层通向市井的石阶下
那些脚丫子和汗水打磨的身子,日渐
枯干,与屋檐下的那块老腊肉一起
吊在目光之外
一位白发如草的老奶奶不紧不慢地
把时光一点点地扯得悠长
红火的往事和喧闹一点点被埋葬
水底沉眠的鱼腹和一只鹭鸶长长的喙中
偶尔,一个人影踽踽独行
在空旷枯寂的夜空时,一些声音
才会渐次浮起和丰盈
码成山的竹筐竹篓竹筲箕竹背笼
白的棉花黑的芝麻黄的玉米红的辣椒
一次次把汉水拉近又推远
一船渡过来,吃水线的表情生动夸张
一船渡过去,针头线脑锅碗瓢盆乒乒乓乓
实在没有什么可渡的时候
就渡些张家长李家短的故事和老酒
被路过大雁的翅膀载到更远的远方
一些东西老去了,一些东西新长出来
一棵扎根在筋骨裸露断墙上的刺槐树
从身后伸出来几根细枝,叶子正嫩绿
再过一段时间
那槐花的清香便会漫过每一道石缝
(2019年4月7日,为市作协组织到太平店采风而作。)
2、剃头匠
我更愿意用剃头匠来称呼
这个乌泱泱的店与乌泱泱的人
剃头匠、美发师,这两个词汇
好像是一个意思,又不是一个意思
“按下水,人人低头”
低下去的一颗稀疏斑白的头
从二十里外的小山村赶来
只为了享受刀片犁过下巴和脸庞时
长出来的一些春风和庄稼发芽的声音
一块黑得像眼珠样的荡刀布
一张锈蚀得如绉绉巴巴脸样的铁转椅
一只烟火烙进手掌纹路般擦拭不净的茶壶
工具不过是外在,技艺全部熟稔在心
刀剪起落之间,光阴更替之间
长出全新的模样
在太平老街一间乌泱泱的理发店里
时光停顿了那么一秒,也许没有
但我清晰地听到刀与剪碰撞时的疼痛
突然发出一声脆响
(2019年4月7日初稿,5月4日晨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