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治河的幸福画卷》

郑能新

一

山洞一个连着一个，串起了村子通向外界的公路。数来，大大小小二三十个呢！长的数百米，短的也有几十米！

不像是今天机械开挖的隧道，平整、光滑、圆润。那些凹凸不平的洞壁依然保留着人工开凿的痕迹，同行中有人说，这，都是尧治河的党委书记孙开林，带着村民一点一点凿出来的！

我的天！当下就有感叹声响彻车箱。在几十年前，一个只有四五百人的深山小村，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这还不算。路通了，孙开林又打起了过去曾经作为尧治河联络山外唯一出路的河道的主意，他选择一处坚固儿而又不破坏生态环境的地方修堤筑坝，说是要准备蓄水发电。在孙开林心里，电，就是一切生产力的源泉！

堤坝建到一半，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将之冲得干干净净。看着大半年的心血付之东流，村民们个个放声痛哭。

孙开林呆在原地愣了好长时间，他的心也在滴血！但他知道，作为当家人，自己一定不能倒下！他安慰大家：不要哭，堤坝冲了，我们人还在，有人，还有什么办不成的，大不了从头再来！

一番劝慰动员后，说干就干！每天，都是顶着星星踏着晨露出发，背着月亮带一身疲惫回家。百十个山里汉子轮番鏖战：凿石、开渠、砌坝，笨重粗大的设备设施一一抬上山，桩桩件件，件件桩桩，都要使出浑身力气。手上尽是血泡，肩上新伤撕开旧疤，鞋子踩破无数，钢钎、锤子、镐头换了一茬又一茬！苦累自是无以言表，但孙开林却是一天都不曾落下！最重的活儿他总是挺在前面，最危险的地方总是他第一个先上。也有人确实磨不过，把怨气发在他身上：孙书记，我们也是一条性命啊，这么拼死拼活地干，要是再来场洪水，不是又要前功尽弃吗？话戳在那里，似乎砸得地上都有回音！大家停下了手中活，把眼睛一齐看向孙开林。孙开林杵着镐头，看看那人，又望望大家，说，吃这样的苦受这样的累，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要想改变我们尧治河的现状，靠不了天，靠不了地，只有靠我们自己！不过，你这话说得好，我们不能再重蹈覆辙，本来，这次修坝已经考虑好了排水泄洪问题，但现在，为求保险，必须再扩大完善泄洪设施。说完，他冲那人一抱拳，谢谢提醒！那人脸一红，但孙开林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从从容容地又挑那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干了起来。人，毕竟是个感情动物，大家见书记这么拼，哪有不卖力的？有人感叹地说：我们有情绪可以发泄，但孙书记的一肚子苦水向谁倾诉，我们觉得是为孙开林干，但他孙开林又是为谁干？也有人说，不管行不行，想想孙开林！孙书记都这么拼，我们怎么能够懈怠？

工地上的干劲又起来了！只是，铁打的汉子也经不住这般磨砺啊！寒来暑往，雨雪风霜，孙开林这个曾经一百五十多斤的汉子，那段时间竟然消瘦得有些脱像变形了！

经过一年多的苦战，水库修好了，电站建成了，村民由松明子、煤油灯换上了明亮的电灯。有了电，很多难办的事都迎刃而解了！

只是，在这“山大梁子多，出门就爬坡”的尧治河，那山啊，就像一棵一棵的竹笋，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山旮旯里夹杂的一点少得可怜的田地，那可是比金子还稀缺的资源！粮食自给都不够，更谈不上依靠其发家致富了。

村民苦啊！一个个破衣烂衫的，肚子都没有混饱，还要跟着孙开林挖隧道，修水库、建电站，每天脚打晃，眼发昏，拿命在拼，修养再好的人也难免有些怨言，有的甚至把孙开林挂在嘴上骂！

孙开林听到没有？他都听到了，他呵呵一笑，对骂他的人说：不要只看眼前苦，要多想今后的甜！眼前辛苦一阵子，今后幸福一辈子！

人们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书记确实比自己看得长远！不过，这个过程是用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想明白，以及大量的事实才证明出来的。

是的，孙开林脑海里的蓝图一张一张都画得明明白白。他很小的时候，就听爷爷和父辈都在讲尧帝与家乡的故事，说尧帝之子丹朱生性顽劣，尧帝为了锻炼他，把他罚到了当时称为“鹞子河”的这个不毛之地。“鹞子河，鹞子河，只有鹞子能飞过”，到这样的地方，简直如同冲军和发配，但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也能够让人收敛心性。尧帝逊位舜帝后，思子心切，一路寻访，来到“鹞子河”，看到丹朱与当地山民同吃同住同劳动，非常高兴，便也在此住了下来，帮助大家开田治水，留下了很多故事、传说，后人们为了纪念尧帝，就把“鹞子河”改为“尧治河”了。

这些传说，在别人脑海里只是一晃而过，但在孙开林心中却打下了烙印，绘就了宏图。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之后，中国进入新时代，更是让孙开林看到了乡村振兴的美好前景，在他的倡议下，一个个有关尧帝的文化标识和旅游景点打造成功了，尧治河成为了人们追思和缅怀人类先祖尧帝的旅游热点……

二

当下，说起孙开林，村民们个个都把敬佩之情挂在脸上。坐上他们的旅游车，司机就会喋喋不休，口口声声都离不了孙开林。走在漂亮的游客小镇，随便碰上一个本地人，他们最感兴趣的话题还是孙开林。从他们那儿我知道了孙开林找矿、修路、旅游开发、带领村民脱贫致富的诸多故事……

人说，有一段时间，只要一有空，孙开林便在尧治河的山山岭岭上转悠。那时，尧治河的人们完全不知道书记为啥对这些光秃秃的山梁子这么感兴趣？他们哪里晓得孙开林是想在这“穷窟窿”寻些“宝贝”！

山大石头多，难道这些石头就没有一点价值？孙开林心一横，与山里的石头较上劲了！

风吹，日晒，雨淋，本来就不太白的皮肤开始染上黝黑的色素，至今依然无法改变。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天，孙开林正在埋头寻觅，他发现一些散落在地上的石头竟然有点与众不同，有的上呈隐晶、微晶质胶体状，有的带有均质胶体状，怎么看都不是一般石头！

孙开林挑了两块特征明显的石头，背上挎包，带上几个馒头，一路颠簸来到省城武汉。人们初一见这个土里土气的山里汉子，自然没给好脸色，打听起地址来也很是费劲。七弯八拐，东寻西问，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地质专家，还好，专家们被他的精神所感动，及时帮他鉴定化验，然后派人实地勘探，呵呵，竟然是颇有开采价值的磷矿石！

穷山沟里有矿藏！山里一下子沸腾了！

炸石开矿，尧治河取得了第一桶金！有了资金，孙开林决定把一级小水电提升到四级，此时，尽管再苦再累，但大家似乎看到了光明前景，他们都觉得，跟着孙开林好好干，绝对不会错！从此，这个小山村步入了“以矿促电，以电带矿”的良性发展轨道。

信步走进村民居住的小区，那一栋栋漂亮的别墅让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见我近了，有几个村民热情地围过来打招呼，不过，他们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过去那种山民的影子，一个二个的都收拾得爽爽利利与我们毫无别致！也许，他们以为我是一个散客，需要住店或吃饭。当我告诉他们我所感兴趣的事情时，惊异的是他们并没有像其他许多旅游地的商贩一样失望地走开，而是兴致嫣然地跟我聊了起来。他们说，近十年来，尧治河的村级集体经济得到了迅猛发展，孙开林书记也开始兑现他当初的富民诺言。他一家一家地动员人们拆掉茅草房盖别墅，让人们从各自居住的山旮旯里搬出来，到规划好的地方兴办农家乐、旅游商店等等。一位稍微有点年长的村民说：“我们每修建一栋别墅，村里就补贴六万元。”我说：“那自己还得搭进去不少吧？”他立马接上话了：“不，不，不，在当时，六万元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有了这笔补贴，我们盖房，自己几乎花不了多少钱。”说完这话，他们都笑了，那笑，竟是那么真诚、灿烂！

我有些好奇，那，现在有多少人住上了别墅呢？

呵呵呵。他们都笑了！其中，一个年轻小伙子问我：“您，在尧治河，看到有不是别墅的房子吗？”哟嗬，这话说的！简直是霸气十足也！

三

矿有穷尽期，未来无限远。

孙开林知道，有限资源终有耗尽的一天，只有打开思路才能找到新出路。他一方面考虑整合尧治河的资源优势，另一方面，为尧治河寻找人才。

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些遗留的废矿洞还有什么用，孙开林的脑海里却始终在打着它们的主意，盘算着如何废物利用。2018年，他终于寻到了有洞穴开发经验的浙商，双方一见面就触发了灵感，构想高度一致，于是一拍即合，决定投入资金共同开发，把废弃的矿洞打造成新的旅游景观。

如今，这里一个几十公里长的三层矿洞，已被开发成为“三界洞天”景区，每天游客络绎不绝，经济效益十分可观。

乡村振兴的春风，让孙开林也再一次借势发力。他知道，一个地方要有更大发展，人才是关键中的关键。由此，尧治河通过不断筑巢引凤，为这个老村庄注入新力量。

吕泳和，就是孙开林第一批引进的外来人才。这个当年还有些青涩的小伙子跟着孙开林一干就是20多年。他与村民一道修路修水库、开发磷矿资源、发展旅游事业，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大好年华贡献在了深山，美好青春奉献在了这里，但也正是尧治河的艰苦创业精神让他得到了极好的磨砺。如今，他已成为孙开林的得力助手、村党政办主任，村里上上下下都服气他。

管理人才有了，创业人才接踵而至。孙开林先是整合资源。收购、整合一批老的国有企业，扩大规模、成功转型，使他们焕发生机。同时，新成立具有地方特色的文化、生态、旅游、水电、传媒、酒业、饮食等集体企业，如：尧治河水电公司、尧神旅游公司、力澳、鑫润、林智等20多家公司。尤其是舜磷矿业公司的成立，得到了省市县高度重视，为了扩大生产规模并确保安全生产，汉江国投斥巨资参与开发并控股，村里享有30%股份，仅此一项，年收过亿。正是有了上述这些龙头企业的带动，如今，村里大大小小的企业都各自发挥着独特的经济效能，带动尧治河步入高速发展的快车道。

好平台搭建了，村民们再也不必外出谋生，可以各尽其能在家门口的企业上班拿工资了。

尧治河发展起来了，不仅本村大学生愿意回归家乡，还有不少外地大学生也纷纷到尧治河创业发展。

南京医科大学毕业的徐庆平，是村里最早走出大山的一名大学生，毕业后当兵入伍，后被分配到县医院上班，有了人人羡慕的好职业。但村里的发展势头使他看到了光明前景，于是，不顾家人亲友反对，毅然丢掉县城舒适的工作，回村从矿产公司一名普通工作人员干起，每天都辛辛苦苦奉献在劳动一线，通过多年的磨炼和村党委培养，现在已经走上了村领导岗位。

来自成都的大学生段菊、段华两姐妹，一次尧治河之游就彻底改变了她们的人生。两人本来已经准备选择在大都市入职，当她们看到尧治河人的艰苦创业精神时，年轻的心被深深震撼！她们认定这个具有“愚公移山”精神的地方，一定会有着美好发展前景。姊妹俩流连忘返沉浸其中之时，当即成为尧治河猎获的外来人才。俩人都从基层普通岗位一步一个脚印干起，现在，已经成长为集团公司骨干。

四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孙开林和乡亲们对此体会太深了。过去，穷山恶水的尧治河让他们吃尽了苦头。这些年，大力保护，不断修复，生态环境大为改观。但修路、开矿、发展旅游，难免对山里脆弱的生态有所影响，眼界超前的孙开林早就看到了这一点。在每个项目动工之前，他都要求必须先做好规划，不能损害当地生态。少数有影响的，项目开发的过程中随时修复，有些不受项目影响的荒山秃岭也同样被纳入修复范畴。近十年来，通过植树造林、栽种花卉苗木和经济林木，尧治河全村绿色覆盖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这个曾是荒山秃岭的深山小村，成为风光秀美、人人羡慕的“天然氧吧”。

尧治河变了，变得让人不敢相认；尧治河富了，富得让人心生羡慕！

它，就像是一颗镶嵌在深山里的明珠，烁烁其华，光彩夺目。

如今，村民百分之百住上了清一色的小别墅，工资、分红、各种福利使他们的人均纯收一路居高，绝对令中国农民羡慕。走进村庄，处处山清水秀，风光旖旎。一百四十多公里的环山公路，连通境内各处山峰各个景区，创业园、寻子园、尧帝沟、老龙洞、三界洞天等等几十个景点都能够通畅到达。山山岭岭之上那标准的盘山路、彩虹路，辅以路旁葱茏的四季花木，简直就是一道道令人炫目的靓丽景观！

五

许是受了尧帝“仁爱、德政”传统思思的影响吧，孙开林、吕泳和及村两委一班人以开放、豁达的思路对待周边村民。近几年，他们先后帮助周边村修通公路一百多公里，带动20多个周边村及上万村民共同致富。

那天参观途中，司机小王用手在车窗外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指着山顶上一大片漂亮的房子和周围那些花果蔬菜基地，言语中满是自豪地告诉我，村里创办了“三福公司”，专门照护那些身体不好、智力不全、无依无靠的村民，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他们的一切开销全部由村里负责。同时，村里还帮助周边村子修通连接尧治河的公路一百多公里，把尧治河的旅游资源与他们共享，带动二十多个村子共同致富。

陪同参观的县委宣传部周建春站长也是一脸敬佩之色，他不无自豪地告诉我：尧治河，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成为“全国文明村”“全国旅游名村”“中国山区幸福村”“中国十大幸福村”。它，既是孙开林等老一辈和新一辈一代接着一代艰苦创业、奋发图强干出来的结果，更是中国大地上脱贫致富，走向乡村振兴的一个缩影。

当我怀着无比敬仰的心情走近孙开林、吕泳和时，料想他们一定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大讲特讲他们的创业史、奋斗史以及辉煌史，但是，完全出乎我意料，两人都是沉默型的个性，在他们身上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任何资料，文中的点点滴滴，都是村民以及社会上了解他们情况的人士跟我聊起或是提供的。

“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幸福都是实干出来的！”从尧治河，从孙开林、吕泳和他们身上，我再一次看了这种精神在熠熠生辉闪闪发光！由此，我不由得再生一次感叹！

离开尧治河时，有些依依不舍，似乎总觉得还有什么没有看够、没有游遍。我想，以后我一定还会再来。相信那时候，尧治河乡亲们的日子会更加富裕，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