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山的峰顶将天捅了一个窟窿。
从窟窿里落下的雨带着魔咒,河里的鱼沾了它身体变得透明,山下的人淋了它长出了翅膀。
这场雨由小变大,由缓变急。
这块窟窿黑漆漆,另一头不知道连在什么地方。有人说是王母娘娘的瑶池,有人说是猪八戒看守的天河。我说像是苍耳山流下的眼泪,大家对我的话嗤之以鼻,质问我道,是其他的山欺负苍耳山了吗?我哑然。
唐广君是赤谷第一个长出翅膀的人。
割完麦子回家的他气喘吁吁地舀了一大勺水下肚,边喝边脱掉褂子,手臂泛红,像是被什么虫子叮咬一般,他越挠越痒,抓痕像流动的河水一样漫延到他的后背。
结实的肌肉和肋骨颤动不止,唐广君忍无可忍,粗重的手掌又拐不了弯,他只能学山里的黑瞎子把后背交给院子里的柳树。
树荫下,越搓越热,越搓越舒服,四肢柔软舒展着,柳树变成了一条鱼,唐广君也变成了一条鱼,柳树的鳞片撒落一地,唐广君的鳞片破出了口子,他长长吁了一口气,身后一对洁白的翅膀将他包裹起来遮住了晌午的烈日——这是他目前最欣慰的便利。
赤谷有良田,土地平坦,至于为什么叫赤谷,唐广君等人不知道,只是他们躲徭役逃来的时候发现石碑刻着“赤谷”两字,就这么叫了下来。这十几年来,无天灾人祸,生活越过越好,唯一遗憾的,应该是索伊母亲的伤寒。我知道索伊翅膀硬了总会惦记着离开这里。
长翅膀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才惊恐地发现月光鱼不见了。
我告诉他们月光鱼可以强身健体,但又不是蟠桃仙丹,也不能治百病,没了就没了。可大家找疯了,甚至连赤谷的蚂蚁窝都盘问了数遍。
即便如此,依旧无果。
冷静之后,唐广君把精壮小伙聚集起来头脑风暴。他们逐步分析,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三天没日没夜的分析中,终于让他们意识到疏漏了什么——疏漏了苍耳山。这一切的变化源于苍耳山下的一场神秘的雨,那么月光鱼的消失也能让他们在苍耳山上找到答案。
连接苍耳山与赤谷的通道是西边月上的桥。苍耳山上生活着一群男男女女,他们没有名字,也可以说他们每个人都叫乔月。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人群里发出疑问。西边月水深千尺,且大雾终年不散,从来只有乔月过桥来赤谷,赤谷还没听说有谁走过桥去找乔月们。唐广君听后摇了摇头,大家糊涂啊,游不过去,还不能飞过去吗?
天亮以后,唐广君和索伊带队向着西边月出发,他们的翅膀纯洁无瑕,闪着光辉。
西边月另成世界,在这里他们遇到了牛面人身,狗面人身和象面人身的居民。这些人在打水球,唐广君一行人闯入便被兴奋的居民冲散。他们没有恶意,只是热情地邀请大家一起打水球。索伊看着眼前似人非人的东西仍处在震惊中,根本没听到有人提醒他球来啦,索伊没接住直接被撞飞。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又飞来一个球,索伊这回用脸给弹了回去,头破血流。一头大象焦急地跑向狼狈不堪的索伊,随后将他扶进了岛上的小房子里。小房子布置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和一把椅子。大象从篮子里取出草药和热毛巾敷在索伊的伤口处就走了,索伊四处打量,发现抽屉里有金子,装进口袋不顾伤势翻窗户跑了。
到苍耳山时,一行人十不存一。
苍耳山家家户户的门都在敞着,碗筷摆着,灶台一尘不染,他们没有见到乔月们,但苍耳山月光鱼的数量让他们目瞪口呆。
我听说,赤谷人搬进了苍耳山,不管自己叫人,他们相信自己是神灵的后代,是最接近神灵的人,他们称自己为神。
我依旧留在赤谷,再后来,又有一批新人定居了赤谷,我告诉他们苍耳山上有一种神奇的鱼名叫月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