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留一扇门

人生在世，总是有许多不期而遇的感动，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2022年暑假，因为工作变动，我将离开学校，前往新的工作岗位，住了六年的房间，堆满了杂物，衣柜、鞋架、水桶、被褥……要把房间腾空，的确是一件耗时费力的事情，来来回回两三趟，车子每次都塞得满满当当，小的物件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我绕着房间查看了一番，还有冰箱、转椅等一些比较占用空间的物件，只能等到下次再来处理。

八月的一天，阳光明媚，我恰好又有时间，便驱车40公里，打算把房间里剩余的东西一次搬完，来到学校的时候，我瞬间傻眼了，原先带锁的铁门，已经不知何时换成了自动门，由于人脸和车牌均未录入，系统无法识别，我只能先通过门上的小孔向学校里“瞭望”，看有没有熟悉的身影。

说巧不巧，一楼的纱门突然开了，罗老师抱着枕头从里面走了出来，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兴奋地大喊：“罗老师，罗老师！”罗老师听见声音，怔了一下，站在门口四处张望，想寻找声音的源头。“在这里！在这里呢！门外边！”罗老师走到门边，通过小孔和我四目相对，终于，她认出我来了：“黄主任，您怎么来了！”我说：“是呀，我来搬东西，没想到学校换了自动门，进不来了。”“就前两天换的，我想着快开学了，来学校洗洗晒晒，这不，刚好赶上了。”罗老师微微地笑着，一边“扫脸”帮我开门。

“咕噜咕噜……”随着轮子的滚动，门开了，我连忙向罗老师道谢，然后把车子开进了学校。校园里，夏蝉正在茂密的枝叶里长鸣，香樟的果实静悄悄掉落满地，拐枣刚刚成形青涩无比……“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我不禁轻叹一声，它们长久地伫立在这里，而我却只是一缕掠过的风。

忙碌是化解伤感的良药，当我好不容易蹲下身子，找好角度，把冰箱一把抱起的时候，小情绪便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压力山大。这小冰箱说重不重，只有35公斤，因为没有抓手，所以搬起来颇为吃力，走几步便得把冰箱靠在大腿上休息一阵，才下一层楼，我就已经腰酸背痛，气喘吁吁，汗如雨下，我咬咬牙，又支撑着下了几个阶梯，从这里，刚好可以看见楼下的晒坪，罗老师正在那里晾晒床板，也许是受到了我内心的呼唤，她回头的时候余光不经意地往二楼一扫，不出意外地又发现了我。

“黄主任，你在搬什么？要不要帮忙？”她一边问一边向我走来。

“不用……不用，我可以，真的可以……”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我还是选择了拒绝，但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的窘态已经出卖了我。

这时候，罗老师已经上了楼梯，她看见了大汗淋漓的我，还有我手上颤颤巍巍的冰箱，她赶紧过来一把扶住：“黄主任，要帮忙怎么不说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托住冰箱的下边，“来，把冰箱倒一下，你托上边，我托下边，两个人抬可比一个人抱轻松多了不是？”盛情难却，我只好照做，果然是轻松得多了，把冰箱搬到车上，一个人走走停停，少说也得半个小时，有人帮忙5分钟就搞定了，后备箱放不下，只得放在后座上，这样大的“工程”，让我一个人来，还真有点手足无措！万一磕了碰了，那这一趟不是白忙活了吗？

搬完冰箱，我们便坐在花坛旁休息，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罗老师清秀的脸颊，滴在水泥地上，绽开了一朵圆圆的小花。

“今天还好有你帮忙！”

“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要说帮忙，你帮我的才多呢！还记得前年冬天的那件事吗？”

前年冬天？哦，我记起来了。那时罗老师刚通过三支一扶，分配到我们学校任教，有一天学校停水，罗老师忘了把拧开的水龙头关上，后来恢复供水，罗老师上课回来，房间里已是“水漫金山”，刚参加工作的罗老师哪里见过这场面？急得直掉眼泪。时值初冬，寒意已浓，地板上的水冰冷刺骨，我和另外一位老师脱了鞋子，淌进房间，把水龙头关上，将被水浸湿的泡沫垫、鞋子鞋柜搬到宿舍外边，再用扫把把水扫到宿舍门口，用拖把把地板上的水吸净，“还好，床和衣柜都比较高，没受太大影响，但要通几个小时的风，不然湿气太重，对身体不好！”做完这一切，我们已经光着脚在水里泡了大半个小时，简单交待了几句，便匆匆赶回房间泡了个热水脚。

“还好有你们，不然那个晚上我都不知道怎么过。”罗老师顿了顿，“你不仅在生活上帮过我，在精神上也曾帮过我，去年的期中测试，你还记得吧！”进行期中检测，召开质量分析会，这是教导主任分内的事情，我当然记得。去年召开期中质量分析会之前，校长就曾找过我：“这次测评，有些班级的成绩着实不太理想，你看是不是找一部分老师，在大会上反省反省自己的做法。”罗老师带的班那次考试排在最末，她为此哭了很久，如果还要上台“检讨”，岂不是在老师伤口上撒盐，我断然不可能这样做，而是有针对性地选了一些教师发言，传授先进经验，在会上我说：“有一部分老师工作认真，责任心强，我们都看见眼里，一次失败不能代表什么，不要总是放在心上。”没想到罗老师默默记在了心里，并因此心怀感激，更加努力，不出我所料，期末考试罗老师所带的班便名列前茅。

红日已西斜，灯火要人归。当我搬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罗老师又“扫脸”送我出门，“黄主任，常回来看看！”她说。“好，一定会的！”我挥了挥手，跟罗老师道别，开出一段距离，透过后视镜，自动门正缓缓合上，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助人者，人恒助之；善人者，人亦善之。”这一瞬间，我突然认识到：人生海海，给别人一份温暖，就是为自己留一扇进出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