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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城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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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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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熟蒂落

作者/樊  燕


    那年夏天,顺德爷爷死了。

持续了两年十一个月零四天的干旱,在顺德爷爷下葬的第二天,终于下雨了。我不知道是顺德爷爷的名字叫顺德,还是他的孙子叫顺德。从我会说话起,我就叫他顺德爷爷,村子里的其他人也叫他顺德爷爷,包括我的父亲。咳了两年多的顺德爷爷,最终没有等到下雨,死在了房背后那三棵没有开花的核桃树下。

我们的村子叫王庙村,是一个靠吃政府补贴救济过日子的贫困村。王庙村坐落在一个半山腰上,与四周的村子不是隔着几座山,就是隔着几条河,形成一个独立的自然村落。地薄、缺水、贫寒是王庙村的特点。在风调雨顺的年成,所收粮食都不够一家人填饱肚子。除了政府补贴救济外,还得到山上砍些木料柴火到别的地方换口粮。可这次干旱,竟顽强地持续了两年十一个月零四天。

王庙村的人把村子附近几个水源的水都用干了,只能用毛驴或骡子到十几里外的苦水箐去驮水。说是苦水箐,但箐里的水却甘甜清冽。苦水箐隐藏在两道高坡的夹缝处,两道高坡就像两条粗壮的大腿,路型陡,路面滑。苦水箐就在两道夹缝最深的地方,源源不断地流淌着生命之水。因是山路,艰险难走,来回一趟要大半天的时间。驮水的人半夜就要动身,天亮才能到达苦水箐,取完水返回已是第二天正午。去苦水箐的途中,有一段路叫鬼见愁。村子里的人说到鬼见愁时,都不禁要打个寒颤。听说顺德爷爷家的顺德奶奶,就是在驮水的时候,死在了鬼见愁。村里的大人吓唬小孩时总是说,再哭再闹不听话就把你送到鬼见愁去。我的母亲也曾这样对我说过。

只有我和小久,对恐怖而神秘的鬼见愁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我的父亲和村子里的绝大多数人,包括小久的父亲,是吃不了他们父辈传承下来的苦的。早在有八个月没落雨的时候,我的父亲和小久的父亲,以及村子里的其他壮劳力,就卷着铺盖出门打工去了。父亲走的时候含着泪说,我不出去不行啊,本来就地薄水少,现在又遇上干旱,这雨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下,一家人还要活命呢。

父亲临走时交代我和母亲,无论天干成什么样,驮水的地方有多远,我们家有水吃,就不能让顺德爷爷家干着。我和母亲都慎重地点点头,表示决不会让顺德爷爷和他有点智障的儿子干着。

我还很小的时候,我以为顺德爷爷就是我爷爷。在我的记忆里,过年过节或是我们家来了亲戚杀个鸡,父亲都要让母亲给顺德爷爷他们送一部分去,有时还会把他们父子俩叫来与我们一起吃。

顺德爷爷的儿子二狗子并非天生智障。听村里的人说是因为二狗子与母亲去驮水,亲眼看着母亲死在了鬼见愁,回来后大病了一场,就傻了。从那以后,二狗子就不哭,也不笑,不与人说话。你让他到地里干活,他就去干活,没有人去叫他回家吃饭,他就不回家吃饭。你觉得他不正常吧,可他又不会认错自己家的田地,也不会把庄稼铲了留着草,而是把杂草弄得干干净净,田埂打理得清清爽爽。你让他在家里闲着,他就闲着,什么活都不干。就算是院子里晒着粮食或衣服,下雨了他也不去收。仿佛他的某些神经系统,在他母亲去世的时候,被带走了。

我和小久密谋了好长时间,要亲自去鬼见愁看个究竟,弄清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鬼见愁到底有多恐怖。

父亲他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打工去了。王庙村方圆十多公里的水源,都已经干涸了。这段时间,我和母亲总是把有限的生活用水,分一部分给顺德爷爷家。

干旱持续了两年,王庙村惟一用来灌溉庄稼的小水库干了。坝埂边到处是晒死的干鱼和水藻,散发着阵阵恶臭。田地干燥得要冒烟,小水库四周原本葱绿的野草,眼见就要着火了。村口一棵老槐树,正无精打采地费力支撑着生命。树下坐着迷茫而干涸的顺德爷爷和村子里的其他老人,他们双眼流着浑浊的泪,茫然地看着远方。

整个村子死气沉沉的。顺德爷爷家房背后的三棵核桃树,是村子里惟一的生命象征。水还不紧张的时候,顺德爷爷两三天就要提一桶水去浇那三棵核桃树。后来水越来越紧张了,顺德爷爷就把用过的水攒起来,攒够一桶的时候,再提去浇。只有这三棵核桃树,是顺德爷爷用生命之水浇灌着才没有被干死,它们顽强地在王庙村挺拔着身子。

我在县城上高中。周末从学校回来,我看见顺德爷爷佝偻着身子朝房后去了。我便拿上帮他买的药去找他。远远的,我看见顺德爷爷抱着核桃树哭泣。走近了才听见他边哭边说,这老天要收人了,我活了几十年,还从来没见天这么干过。我走了二狗子可怎么办啊,我原本以为种下三棵核桃树,以后结了果,产下核桃随便买个价也够二狗子一年的开销,生病求医也不用为难村子里的人。可现在怎么办啊,我活不长了,这核桃树也活不长了,老天爷啊……顺德爷爷咳得直不起腰,颤抖的身子要将核桃树压断似的。我忙过去扶起他,把城里买回的止咳药拿了给他。

我想,父亲或许就是那个替你撑着天,却并不让你知道是他在替你撑着的人。年迈的顺德爷爷,在生命岌岌可危的时候,也想着要为快四十岁的二狗子撑起一片天空。

那天晚上,我和小久决定亲自去驮水。我们背着家里的人,要去向往已久的鬼见愁看个究竟,去为顺德爷爷快要干死的核桃树驮水。

小久比我小一岁,是我的铁哥们。他不喜欢读书,初中毕业后死活不肯再上学,他的父母只好在村子里开了个小商店让他经营。小商店里卖些简单的日用品,水果糖、打火机、盐巴、便宜的高度酒和燎嘴的劣等烟等。我学会抽烟喝酒,是在小久的小商店里。

到苦水箐驮水,鬼见愁是必经之路。我和小久在天快亮的时候,来到了一条人字形的小路上。在朦胧的晨光中,这条人字形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大山深处。我想起了以前学过的京张铁路,詹天佑设计的就有“人”字形线路。眼前这条由人和牲口用脚共同踩出来的小路,与詹天佑用智慧设计出来的“人”字形线路,二者异曲同工。只是我面前这条叫鬼见愁的人字形小路,被一代代人和一代代牲口无数次践踏,路面变得坚实光亮。在微弱的晨光中,呈现出一种梦幻的美,像褐色肌肤上一道美丽的纹身。我和小久战战兢兢地走在又硬又滑的石块上,两人的手死死地交织在一起,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跌进深渊一样的箐底。而这样的路,母亲和村子里的人,一星期都要走两三回。顺德爷爷家的顺德奶奶,就是在这条路上死去的。

我们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终于在第二天正午时驮回了四桶水。我们用其中的一桶水,浇在了顺德爷爷的三棵核桃树上。水倒在核桃树旁,发出呲呲声,就像往烧红的锅里倒进水一样,冒起一股烟来。剩下的三桶水,我和小久、顺德爷爷每家一桶。

这次驮水的经历,在我和小久的心里,都各自种下了一颗种子。平时吊儿郎当的小久,忽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仿佛一夜之间,小久就长成大人了。

我高考结束回到家时,王庙村还是滴雨未落。出乎我意料的是,小久当上了王庙村的村民小组长。

那天夜里,我和小久在他的小百货商店里,喝着便宜的高度酒,抽着燎嘴的劣等烟,在窗下望着高远空旷的夜空,谈到了天亮。

小久说,我们出生在这个贫困的地方,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不喜欢读书,要想改变命运离开王庙村,那是不可能的了。你不像我,你马上就要上大学了,说不准你大学毕业后会在大城市工作,你就可以彻底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不想像我们的父母那样,一辈子过着靠天吃饭的苦日子。现在已经有两年多没有下雨了,四周的水都干了,要不是政府救济送水送粮,整个村子都怕要被灭掉了。

我看着忽然成熟起来的小久,这个从未想过往自己肩子挑担子的小伙,心竟然有些隐隐作痛。

我说,出去打工吧,外面的钱要好挣些。守着这个被干旱肆虐的王庙村,就是在等死。

小久说,出门打工那还不简单,双脚一抬就可以走。可是出去打工只能解决自己的困难,只能让一家人的日子好起来。这么大一个村子,祖祖辈辈活下来,就像一家人一样。如果人人都只想着解决自己家的困难,对我们王庙村的实际困难置之不理。这个村子不是被干死的,而是被人心分离死的。

小久还告诉我说,前久他去小姨家,姨父告诉他现在国家要开展大规模的扶贫工作。像王庙村这种靠天吃饭的地方,全国有很多很多,国家这次要下大力气,让这些真正贫困的地方实现脱贫,要让全国人民都过上好日子。姨父还说县里已经开始规划修路项目,凡是没有通公路的村子,都被列在了计划之内。修路工程和抗旱饮水工程已经被列为全县重点工作项目,相关部门已经在着手办理,很快就会落实下来。小久的姨父在县里工作,王庙村的人都知道。

小久说那次我们去驮水,让他感触太深了。他说自己都这么大了,什么事都父母担待着。要不是为了去见证鬼见愁的恐怖,他还真的不知道母亲和村子里的人是怎样为了生存将生死置之度外。现在政府要把公路修到王庙村,还要在村子里建抗旱饮水项目,这是我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只要公路通了,有水有电,再苦再穷的日子,我们都能把它过好。

小久说是他自己要求当这个村民小组长的,国家的扶贫目的是要让全国人民都过上好日子。这个好日子怎么过,贫困怎么扶,我们不能什么都不管。有劳动力的自己跑出去外面挣钱,把老弱病残丢在家里,把包袱丢给国家。国家出项目出资金,我们出劳动力总是应该的吧。我当这个小组长,就是要带领王庙村的人,响应国家政策,带领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

皎洁的月光像个顽皮的孩子,在小久微微泛红的脸上跳来跳去。因为喝了酒,小久时而激动,时而胆怯。在胆怯与激动间,我听到了他哽咽的声音,像地下的暗河,涌动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那是一种不屈于命运的斗志,在他的血液里奔腾着。

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给干燥颓败的王庙村带来了一丝欣喜。像我们这样偏远贫困的地方,读书是不会被父母重视的。村子里的小孩都只会在学龄时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从我记事起,全村最高学历就一个高中生。而这个高中生,因为吃不了苦,在我还没有上学的时候就离开了王庙村。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像一鞭喜庆的炮仗,在王庙村炸开了。村子里的人都匆匆忙忙地奔走相告,他们的脸上全是激动、兴奋和羡慕,看不出一丝半点的嫉妒。

因长时间未下雨,到处弥漫着一股尘土的味道。远处的山头一片焦黄,大多树苗都干死了。村庄因干旱失去了生机,也因出门打工的人越来越多变得死气沉沉。

我的父亲回来了,因为我考上了全家人梦寐以求大学。在某一天的正午,村子里拉回来了好多水。小久忙前忙后地安排村民杀鸡宰羊。两年多来,王庙村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大家一定以为,这样热闹的场面,是为了庆贺王庙村惟一的大学生。其实,此时的王庙村,又有了比出现大学生更大的喜事。县里要把公路修到王庙村。县里要在王庙村兴修水利,解决王庙村千百年来的缺水问题。县里的扶贫工作已经启动,工作队即将进驻王庙村。每一个消息都振兴人心,每一个项目都令人充满希望。仿佛王庙村的美好前境,随着我的录取通知书的到来,将一粒喜悦的种子,种在了王庙村。而这粒种子,正悄悄地在王庙村的每一个角落里滋长着。

小久的父亲回来了。村子里很多壮劳力也回来了。

当我踏上去省城求学的列车时,王庙村的干旱已经持续了两年三个月零八天。这个抽象的数字,在王庙村的每一个人心里,会盘踞到落雨的那一天。

忽然接到小久的电话,我正在大学的图书馆里找资料。刚刚进入夏天,到处都是一片新绿,盛夏的溽热还没有开始。校园里依然繁花似锦,与干旱了两年多的王庙村相比,仿佛是两个世界。

小久说,下雨了,下了很大的雨。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我却没有从小久的声音里听出喜悦。在王庙村,人们心心念念盼着的雨,却没有让小久兴奋。我预感到了某种不祥的征兆。

小久说,顺德爷爷是昨天下葬的,他没有等到下雨,也没有看到核桃树开花。他走的那天,是王庙村干旱了两年十一个月零两天。两天后,王庙村下起了铺天盖地的大雨。顺德爷爷的三棵核桃树,是我的母亲和小久用省下来的水帮它们维持着生命。核桃树虽然活着,但却在开花的季节,没有开花。

通往王庙村的公路,在我大三的那年,终于竣工了。那场巨大的干旱过后,政府兴修水利,建设了大型水库。聘请专业打井队在王庙村打了好几口抗旱机井。为确保王庙村的饮水质量,政府将苦水箐的天然水源,架设管道引进了王庙村。每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都安装了水龙头,有的人家将水龙头接到了厨房里,他们只要轻轻拧开水龙头,白花花的水就喷涌而出。祖祖辈辈缺水的王庙村人,站在水龙头面前,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那条令王庙村人闻之丧胆的鬼见愁路,再也没有人为生存舍命去走,也没有人会去求证它的艰险。它将成为走过这段路的人,以及我和小久,心中的隐痛。

小久到大学里来找我,出乎我的意料。

那天刚从图书室出来,就看见了站在杨树下的小久。他比以前高了许多,王庙村的劣性气候,将他的皮肤磨砺得黝黑粗糙,也将他的身板养育得强壮健硕。他朝我扬了扬手,腼腆的笑着。他背了个旅行包,像要出远门的样子。我以为他要出去打工,来与我告别。便在心里想,你还是要走的,你熬不过你的理想,也熬不过金钱的诱惑。这些年,能出门打工的都出去了,出去打工的都回来在村子里盖起了小洋楼。那些出不了门的人,继续生活在王庙村里,他们除了不缺水,还是什么都缺。

小久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在我的肩上捶了一拳说,我不会走的,我是不会丢下王庙村不管的。我来省城学习,顺便来看看你。

学习?学什么?我的惊讶似乎早已被小久猜到了。他却把话题转到了我身上,问我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想不想在王庙村脱贫攻坚决战时期回去一起并肩作战。他在故意吊我的胃口。

我说你一个死活不肯上学的人,现在要来学习,学什么?

小久看着广阔的校园,看着校园里手棒书本匆匆而过的同学。自言自语地说,要学的太多了,真的是太多了。

我把小久带到足球场的草坪上,碧绿的小草透着生命的气息。在我们王庙村,是看不到这种绿的。小久坐在这片碧绿的草地上,将他上省城的学习计划告诉了我。

我再次震惊得从草地上跳了起来。就像小时候听顺德爷爷讲过的很多故事,回家去问父亲,父亲总是说,那是天方夜谭。而天方夜谭这个词,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才明白是什么含义。现在小久竟然告诉我,他是来省城学习西瓜种植技术的,他要在王庙村种西瓜。

在我们王庙村能种出西瓜,就是天方夜谭的事。

小久告诉我,在王庙村种西瓜这个项目是县里决定的,已经有权威人士鉴定过王庙村的土质和水质,都是适合种西瓜的。小久还得意地说,他已经跟县里的技术人员到外省的西瓜种植基地参观过了,种西瓜就跟种庄稼一样,是个农民都能种。这次来学习的不只他一个,还有县上的领导和农艺师。小久说回去他先承包几亩地种一季试试,如果成功了,要将整个王庙村的土地都种上西瓜,让每一户有土地的农户都有股份,还要将出门在外打工的乡亲们召集回来一起种。农民在家有田种,有钱赚,日子过得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在小久的豪言壮语里,王庙村美好的蓝图在我的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记得小时候,我和小久成天在山上捉雀打鸟,田野里到处都是犁田种地的景象。妇女们在田间地头扯着嗓子用坝子腔唱栽秧调,姑娘小伙在山箐里唱情歌。傍晚,老槐树下围着许多人,听顺德爷爷讲永远讲不完的天方夜谭般的故事。那时没有电灯,村子里上学的小伙伴围在如豆的煤油灯下写作业。那时的日子又穷又苦,一把生蚕豆,几颗野杨梅,就能让我们快乐半天。

自从那场干旱越来越严重后,王庙村的人就陆续外出谋生去了。记不清是从何时起,原本宽阔的乡村道路变得越来越窄了。只记得以前每户人家几乎都养耕牛,路边的野草不是被牛吃了,就是被人割了。田埂上的野草是牛马夜间的粮食,那时每条田埂都被割得干干净净的。每年村子里都会有几起因偷割别人家田埂上的草引发的纠纷,整个村子闹嚷嚷的。那时真热闹啊,感觉整个村子都是人,到处都能听到牲畜的叫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牲畜粪便、菜地里腐烂疏菜的气息。而这样一片繁荣的景象,在物质生活还不能满足人需求的时候,竟那样欣欣向荣地支撑着王庙村一代又一代的人。

现在的王庙村,公路通了,水也不缺了。在外地打工赚了钱的,在村子里盖起了小洋楼。越来越多的人都到外面淘金去了,村子里的娃娃和老人也没人管。有些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就开始抽烟,喝酒,打架。老师到村里找家长,找到的都是不识字的爷爷奶奶,他们也管不了这些娃。沉默了好一会。小久说,我要在村子里种西瓜,把在外面打工的人吸引回来。我们王庙村,太需要人气了。小久心事重重地又说,不是我说话吓人,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年,我们王庙村就会坍塌成一片废墟的。现在整个村子死气沉沉的,到处都是荒芜的杂草,到处都是废弃的良田。房子没人住旧得快,也垮得快。它们在风雨的侵蚀下,日渐衰老,死亡。也许一阵风,就会将这个村子抹去。

小久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在学校门口的小饭店里喝着酒。透过小饭店的烟尘和店门口烧烤摊上散发出的油烟和烤肉味,可以看到人们为生存忙碌的麻木而本能的脸。那些青春四溢年轻美好的大学生,肆无忌惮地在烤肉摊前吃肉串,喝啤酒。我和小久坐在其中,用静止的状态观望。我想,小久的内心应该有些绝望吧。可是实际上,小久的双眼放着光,即便他不属于这里,他所在的那个又穷又破的王庙村,只是世界的边角余料,他却是热爱那个地方的。

我忽然想起了《百年孤独》里那个叫马孔多的村子,也是在历史长河的变迁中,在干旱与暴雨的肆虐中,随着一阵飓风从大地上被抹去的。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第一次吃西瓜,是初二那年和小久去他小姨家。小姨从冰箱里拿出西瓜,切西瓜时清清脆脆的声音,多少年过去了我都还清晰地记得。我第一次见过瓜的瓤是红色的,第一次见过瓜是可以生着吃的。一口咬下去,冰冰凉的汁液流到肚子里,整个人瞬间就凉爽了。那一股清凉,在我的体内持续了整整一个夏天。我觉得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西瓜,也是我吃过的人间最美的味道。

小久要在王庙村种西瓜,这个决定着实令我吃了一惊。

我们从学校门口的小饭馆出来时,我和小久都有了一些醉意。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在校外的街道上,像两个流浪的醉汉。

在小久住宿的小旅馆里,还有一个与他一起来学习的扶贫干部吴世坤。吴世坤中等身材,谢顶,目光柔和,皮肤黝黑。这个人的形象,让我想起了王庙村里的很多男人。王庙村的男人似乎都是这个样子。顺德爷爷、小久父亲、杨飞、高大成……脑海里甚至还出现了我的父亲。

吴世坤见我们进来,忙放下手中的书本,过来与我握了握手。他的手上力气很大,粗糙的掌心将我的手指捏得生疼。他有些讨好地说,听小久说你是王庙村的第一个大学生,有文化有头脑。我是挂包王庙村的扶贫干部,我们今后的很多工作都还需要你的帮忙哩。

我一头雾水。我一个未经世事的大学生,能帮他们什么呢?小久也太会虚吹了,论生活经验和社会阅历,我一样都不如他。我正要责备小久,却见他已经在认真地看着《西瓜种植技术和管理》。他不时地在书本上做着记号,将重点内容勾划了出来。这个画面令我感动,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我的双眼竟有了些潮热。

寒假回家,我坐在回乡的公交车上,车子刚翻过山顶,就看见山那边白茫茫的一片,仿佛误入了云海深处。车上坐的都是本地人,各种声音不绝于耳。好一会儿我才听了个明白,那一片白茫茫的云海是种植西瓜的大棚。村民们有各种各样的心思,议论中带着希望,也带着不屑。我甚至还听到了有人在骂小久,偶尔也听到吴世坤的名字。说他们异想天开,拉个外地人到王庙村胡搞。说外地人对王庙村的地域条件不了解,在种包谷荞麦这些普通庄稼都没有好收成的王庙村种西瓜,是在做白日梦,是想套取政府的资金。

太阳偏西的时候,我回到了王庙村。午后的阳光像老人一样,温暖而慵懒。进村的路已经变成了水泥路,比原来的宽了好多。以前是泥巴路,只能容一张手推车单行。现在的路能过一辆大卡车。路两旁都是大棚,透过大棚的塑料薄膜,能感觉到大棚里生长的绿色植物。

村子静悄悄的。没有人,也没有鸡猪猫狗的叫声。眼前的大棚白得虚幻。比白还白。我以为自己误下了车,回错了家。越往前走,大棚的面积越大。村前村后的水稻田,房后的干粮田,都覆盖上了膜。

这个小久,还真是要在王庙村种西瓜了。这架式,可不是一般闹着玩呢。我在心里想着,既兴奋,又暗暗地为小久捏了一把冷汗。

还没等我去找小久,小久就先来找我了。与一年前相比,小久变得更加壮实,也更有担当。在这一年中,小久打过几次电话给我,都是让我帮他找与种西瓜相关的资料。开始我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而且我也不相信,祖祖辈辈被缺水和饥饿困绕着的王庙村,能够种出小久小姨家那样的西瓜。我给母亲打电话的时候,也会顺便问问村里的情况。母亲告诉我说小久要在村里种大棚西瓜,县上领导很重视这件事,派了一个叫吴世坤的扶贫干部长期住在村里,他经常召集村子里人在老槐树下开会。母亲说小久也经常在会上讲话,他说要带动全村人致富,以后家家都能住上小洋楼。母亲又说,投资种西瓜的老板是个外地人,已经来村里好几次了,咿哩哇啦的讲什么一句都听不懂。

我开始收集西瓜栽培技术管理方面的书籍,在网上查询种植方法、选种、育苗、授粉等技术,找院校的农艺老师请教。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投入到这项学习中,学校老师和同学都误以为我要转专业了。班主任老师以为我要放弃自己所学的热门专业,亲自来了解情况,并做我的思想工作。

小久说晚上村小组要组织活动,已经通知了全村的人。活动会上有一项议程是让我给村民们讲个课。他说王庙村的人最崇拜有文化的人,他们不信我小久,也不信吴世坤,就信村子里惟一的大学生。这个我是相信的,以前顺德爷爷就是王庙村最有文化的人,他说的话就像圣旨一样,没有人违背,也没有人敢忤逆,他一直都受村民们的爱戴与敬重。

我正思忖着要讲些什么。小久告诉我,说村里的人对他们种西瓜一直没有信心,大家都在持观望状态。现在大棚都建立好了,棚里也种上了第一批西瓜。这个项目是得到镇上和县上领导支持的,而且投资商也是县上招商引资进来的,不是他小久和吴世坤抓抓脑壳自己干出来的。小久让我给村民们吃颗定心丸,利用这个假期多给村民们讲讲国家的扶贫政策,讲讲新时代的改革与变化。动员村里闲散人员到大棚里去干活,他们按计件给村民发工资。小久还说,如果我们王庙村的人能在自己家门口就能挣到钱,谁会愿意跑到外地去吃那个苦。

我忽然问,顺德爷爷的三棵核桃树还在吗?

当然在,前年就结核桃了。产量还不错呢,薄皮的。核桃才打下来,就被县上来下乡的工作人员买走了,卖了个好价钱。三棵核桃树的收入,足够二狗子一年的日常开销了。小久似乎猜到了我想问他的话,接着说,这笔钱我让村上的会计小李帮二狗子管着。二狗子的日常开销和生活用品的购买,由杨飞媳妇负责。末了又补充一句,他们记着账呢。

顺德爷爷真是有先见之明啊,他在临终之前也要为自己的儿子筹谋好一切。他种下三棵核桃树,在干旱年代想尽一切办法保住核桃树,就是为二狗子保住了生存下去的资源。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应该就是顺德爷爷当时的愿望吧。他虽然知道王庙村的人不会亏待二狗子,但是要常年累月地靠王庙村的人接济二狗子,增加乡亲们的负担,他于心不忍。也或许是顺德爷爷看得更远,想得更深,更加懂得人性吧。如今二狗子自己有经济来源,有人帮他管账,帮他采买生活用品,他的生活就不会陷入困境。我和小久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我们应该是同时想起了那晚去鬼见愁驮水的经历了。

这个春节是热闹的,出门打工的人大多数都回来了。原本荒落的村庄,因人头攒动有了生命的气息。整个王庙村,被大棚塑料清亮的白装点得气势恢宏。

在西瓜大棚里,一群七八岁的小女孩背着小背箩在大棚里拔着杂草。她们叽叽喳喳地笑着,叫着,天真快乐的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我和姐姐、小久以及村子里的一大群孩子,每天放学后都要到田地里去找猪草和兔子草,周末要帮家里去山上放牛放羊,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啊。稍大一点儿的孩子,两个或三个一组在整理瓜藤。他们在技术员的指导下,将所有的瓜藤整理了朝着一个方向,将打了花苞的瓜藤理朝上方。有几个稍大点的男孩子则负责每天给大棚开窗放风。这些孩子一个星期到小久那里去领他们的劳务报酬,多的七八元,少的三四元。他们用自己挣的钱,到小买铺去买冰棍,口香糖,麻辣条。

整个王庙村最开心的人就是二狗子,他不知疲倦地穿梭在每个大棚里。你刚在房后山坡的大棚里见到他,不一会又见他在进村公路旁的大棚里。在大棚里干活的女人们会给他一个苹果,也会倒一缸子水给他。他的脸上挂着傻子的笑容,让人既心疼又欣慰。

每年正月十五一过,出门打工的人就陆续走了。今年却只有极少的几个人走掉,大多数人都没有外出的打算。小久召集全村人开会,他在会上说不想去打工的可以到西瓜地里来干活,等西瓜买了会给大家结算工钱。他说只要肯吃苦,在自己家的土地上挣钱,就比出门强。虽然今年不一定会有出去打工挣得多,但都是家门口的活计,总比背井离乡要好。今年西瓜种成功了,以后我们会种得更多,到那时村里人就不用出去打工了,说不定还要到外村去请人来帮忙呢。

杨飞说,咱庄稼人要是怕吃苦受累,那不早饿死了?我们到城里去打工,那些掏苦力的脏活累活,哪一样不是咱农村人去干的?又脏又累钱又少,还要遭人家鄙视。

高大成说,要不是干旱闹得人活不下去,谁愿意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们没文化没技术,干的都是粗活重活,一不留神还会弄成残疾。高大成说他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脚手架垮了从高空砸下来,腿肚子里插进一截钢筋,差一点腿就废了。说着他把裤脚掀起来,一道暗黑的伤疤触目惊心,像一条硕大的蜈蚣爬在他的腿上。

会场气氛变得沉闷而紧张。

吴世坤在会上安排村里的妇女们第二天到大棚里掐瓜花,他说每一根瓜藤上只能留一朵瓜花,掐完多余的瓜花后,有技术人员来教她们给留下的那朵瓜花授粉。大家都面面相觑,生怕这项听上去比较高端的工作自己胜任不了。也有的人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对吴世坤安排的工作一头雾水。他们开始在下边窃窃私语,沉闷的会场气氛渐渐活跃起来。大家的眼睛里有了一种期望,也有了一些迷茫。

然而,第二天在西瓜大棚里,王庙村的妇女们却为掐瓜花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她们一致认为,一根瓜藤上只留一朵瓜花吃了大亏。祖祖辈辈传承的自然规律都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庄稼要产多少粮,母猪要下几个仔,都是上天安排好的。现在要让她们在肥壮的瓜藤上把已经开了或正待开放的花朵掐掉,她们说什么都不干。

吴世坤急得团团转,这个棚里进,那个棚里出。多余的瓜花不掐除,留下的那一朵又无法及时人工授粉。每一种植物的生长都是靠节令的,节令过了,就算有再先进的技术催生催长,那也是不一样的。况且这是王庙村种的第一批瓜,所有的希望和期盼都做了抵押。吴世坤和小久是签过责任状的。

小久急火火地来找我,因跑得急,额头全是汗水,嘴唇干燥得开裂,隐隐有些血渍在唇上。我本想打趣他一下,但从心底涌出的,却是心疼和感动。

关于一根瓜藤上只留一朵瓜花的说法,我还在学校的时候,就与学校农艺学院的老师和同学们交流讨论过。我当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农艺学院的导师用他多年培植西瓜的试验成果给我们进行了讲解,并带我们去参观了他们的试验田。导师说,西瓜在开第一批花时,将最饱满壮硕的那个花蕾留下,其余的花朵都要掐掉。留下的这朵花通过人工授粉结成西瓜。等到这个瓜养到六成时,这根瓜藤上再开出的其它花朵就可以保留让它们自然生长。导师还说,他从市场的经济价值测算过,第一批瓜就能实现其产量和价值。这批瓜质量好,产量高,口感好。所有种植西瓜的农户,都是通过第一批西瓜来实现其成本的保值增值。那些自然生长的西瓜,如果能卖,都是额外的收入了。导师还风趣幽默地说,就像养一头母猪,如果产了一个崽,它的奶水充足,营养过剩,会将这头小猪崽养育得皮光毛滑,健康壮硕。但如果这头母猪产了七八只小猪崽,母猪的奶水供给不足,每个小猪崽都是吊着养的,你说它们能比一个猪崽强吗?导师的话引得哄堂大笑,但又有谁不知道是这个理呢。

小久和吴世坤去省城学习过,他们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但他们在对村民宣传讲解的时候,也许是因为表达出来的与所学所讲的内容不一致村民听得一知半解,又或许是他们用了粗暴武断的叙述方式激怒了纯朴的王庙村人。在这次对峙中,村民们群情激动,势不可当,差点搞出一场暴乱来。

小久的内心是委屈的。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能让王庙村的人过上好日子。对那些一知半解难学难懂的科学技术,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即学不透彻,也讲不透彻。几年来王庙村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但这些与他同享一片蓝天,同喝苦水箐水的村民,怎么就不体谅他,也不心疼他呢。他们还动不动就摆出一副隔山观火的架势,他们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难道他小久就真的看不出来吗?

在花期授粉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村民们却搞出这一折,这不正是拿刀子往他胸口上捅吗?如今箭在弦上,小久被焦灼的情绪燃烧着,他变得茫然,粗暴。

我和小久来到大棚的时候,村委会的主任、书记和保安都赶来了。我心里一惊,这个吴世坤,又要捅搂子了。纯朴的王庙村人,最见不得的就是以上压下,以强凌弱。自从上次动员了大家一起参与种西瓜,村民们都觉得我说的话比小久和吴世坤说得清楚,他们更愿意听我给他们讲国家的政策,讲学校里的新鲜事,讲王庙村以外的人和事。他们最烦的就是动不动就用虚头八脑的上级来吓虎他们,看见穿着工作服的保安,他们以为是警察来了,情绪更加激动了起来。

我和小久忙把村委会的人拉进了另一个大棚,嘱咐他们不要与村民起冲突,由我去说服他们。我以为这个令人头疼的场面我是压不下去的,但事实上,这群与我同根生共命运的王庙村人,我只用了短短十分钟,就将他们一脸的疑惑消散了。他们更容易接受通俗易懂的母猪下崽这个比喻。

整个村子最快乐也最忙碌的人,应该就是二狗子了。他的脸上堆着笑容,像刀雕刻上去的一样。他穿梭在每一个大棚里,谁叫他一声,他就乐颠颠地出现在谁的跟前。他会把拔下的杂草从大棚里背出来,也会把掐下的瓜花给杨飞媳妇送去,然后又把杨飞媳妇用瓜花和面粉做的瓜花饼带到各个大棚里给村民们吃。谁递给他一个苹果,他就嘿嘿地笑着,在谁跟前满足地享用。王庙村的巨大变化,大棚里一天一个样的西瓜,都是令人感动触目的。看着无忧无虑的二狗子,我想起了《白鹿原》里的傻子二豆。二豆是《白鹿原》里所有事件的亲历者、旁观者和见证者。他是被《白鹿原》宽待的人,在那个饥饿,战争,灾难不断的年代,二豆置身其中,又躲过了一切灾难。二狗子又何尝不是呢。顺德爷爷去世后,智障的二狗子在王庙村便没有了亲人,他是会被这片土地边缘化的人。但王庙村的人又都是二狗子的亲人,他们像善待自己的兄长、孩子一样善待着他。灾难和贫困可以让人绝望和心灰意冷,但善良和热情是王庙村人的本性。他们宽待一个智障儿,也是在宽待自己越来越美好的人生。

接到小久的电话时,我正在忙着撰写毕业论文和参加各种就业招聘会。

小久说,你看见我们王庙村的西瓜了吗?这几天全村人都在朋友圈里发呢。那几个驻村的大学生村官还将我们的西瓜视频传到了快手和抖音里,来村里联系买西瓜的人可多了。我能感觉到小久激动的内心,也能感觉到他成功的喜悦。那个天方夜谭一样的种瓜梦想,终于实现并成功了。我们贫穷而又落后的王庙村,也要一起走出困境了。

我的内心充盈着快乐,这份快乐不是因为早上在招聘会上与招聘单位签了就业协议,而是接到了小久电话。回到宿舍,见舍友们围在一起谈论着什么。见我进来,他们一涌而上将我抬了起来,筛糠一样地将我抛向高空,接住,又抛起。这个游戏是我们宿舍里不成文的规定,谁有了好事,都会得到这份待遇。我正暗想,他们是通神仙了吧,这就知道我与单位签了就业协议啦。

我被舍友们颠簸得双眼直冒金光,还未回过神来,他们就将一个六七公斤大的西瓜塞到我怀里,说是我老家的西瓜。我纳闷地问,谁带来的?舍友张一航说,我们自己买的。你还不知道,你们王庙村的西瓜,已经上了中国邮政电商扶贫助农平台“优帮帮”啦,中国邮政电商全程闪电配送,我们就买一个来尝尝。他又说,这几天看你忙得焦头烂额就没告诉你,我们在抖音和快手上都看到你的家乡啦,那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啊。徐小东说,我好像还看到了二狗子。说着他就打开抖音,美丽的画面让我不敢相信这就是我们贫困的王庙村。抖音的画面从停放在村口的货车到路边堆放的西瓜,妇女们背着西瓜从大棚里出来,二狗子捧着西瓜蹲在路边惬意地吃着,他那像用刀刻的笑容纹路清晰,孩子们边吃西边打闹的快乐,一一从境头里闪过。舍友们在津津有味地吃着西瓜,称赞着西瓜的味道和品质,而我却早已热泪盈眶。

小久说,我也许不会成功,但我不会放弃。我只是想带领王庙村的人,走出生活的困境。我们的祖辈和父辈生活得太苦了,现在国家政策这样好,我们没有理由不去奋斗。小久还说,总有一天,我们王庙村的西瓜都会瓜熟蒂落。小久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全村人都对种西瓜这件事最排斥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小久是孤立无援的。

《遥远的救世主》里说:生存法则很简单,就是忍人所不忍,能人所不能。忍是一条线,能是一条线,两者的间距就是生存的机会。如果我们能忍人所不忍,能人所不能,咱们就比别人多了一些生存的机会。市场的生存竞争非常残酷,胜负往往就是毫厘之间。两败俱伤你比他多一口气,你就是赢家。

耕耘暂莫问收获,待得瓜熟蒂自落。曾经一直靠政府补贴救济的王庙村,如今在国家精准扶贫政策的带动下,在各级政府的领导下,在小久以及王庙村更多的村民努力奋斗中,正由过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逐步走向造血式自救,从而实现全面小康的美好生活。

瓜熟蒂落,应该就是最好的方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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