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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城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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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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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外婆

作者/王 波

又是一年春花红,思念渐远渐无穷。常常独自徘徊在飘飞的柳絮中静静的等待着花开花落,遥望那天边的流云,深深的思念起我的外婆。悄然离去的外婆,悄然得让每一个亲人都没有丝毫的准备,每个亲人的心里,都带着很深很深的遗憾。

记忆中外婆一直精神矍铄,性格开朗, 勤劳慈祥,年纪大了,总爱唠叨。自从我懂事以来,从她口中听说得最多的就是那些年的事。每逢谈起往事,外婆总是用了一种特别兴奋,特别怀念而又略带叹息的声调诉说。大家都说像外婆这样的“大好人”能活过百岁,不想外婆去世得太突然,竟然没有迈过九十岁门槛,竟有些遗憾、惆怅。

外婆生活于动荡的年代,历尽沧桑和坎坷,更有无法用言语诉说的凄苦和苍凉身世, 年轻时由邻村嫁到本地,一生育有七个子女, 三个儿子和四个女儿。在那个疾病横行、饥寒交迫的年代,白天队里又要集体出工,无暇顾及年幼的孩子,两个男孩先后患病夭折, 只剩下一个舅舅、妈妈和三个姨妈。在过去物质比较匮乏的年代,凭着顽强的毅力和勤劳的双手,外婆和外公相扶走过了几十年, 共同抚育五个孩子长大已实属不易,不久后外公因患眼疾双目失明,只能在家中摸索着做一些琐碎之事,晚年更是身体大不如从前,只能每日卧床休息,生活的重担便压在了外婆瘦弱的肩上,生活的艰辛便可想而知了! 然而,外婆偏是一个乐天派,凭着坚毅倔强的性格,硬是把生活的重担扛了下来,并且努力让家庭的生活变得有滋有味。

后来,外公病入膏肓撒手人寰,为了不让外婆寂寞孤独,就和舅舅们住在了一起。妈妈和几个姨妈也经常回去探望。只是近年来“养儿防老”的思想一直困扰着她。她失去了两个儿子,总是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受冷落。因此,不论村里谁家有红白喜事,她都会前往帮忙,就是到了八十多岁,她还是去帮着烧水、择菜, 也因此结了一些好人缘。她六十多岁时就为自己准备了寿衣、寿木, 七十多岁的时候连办白喜事用的白布、毛巾都准备了几块,还有纸钱等都请人写好名字一一封包备好,每次听她唠叨大限之期不远时,我们的鼻子总是酸酸的。

外婆一生勤劳,是个能工巧匠,虽然年迈,剪裁、缝补、绣花的活一直没丢,舅舅和妈妈们是穿着外婆做的鞋长大的,尤其是舅舅个子高,脚掌也大,生活条件艰苦,加上买的鞋也不合穿,只能靠着外婆一针一线的纳鞋底子,鞋帮和鞋垫。我们这一辈也是穿着外婆绣的鞋垫长大的,绣得多了以至于到现在家中衣柜里也还有留存。外婆绣鞋垫多以桃、柳、梅花、玫瑰等花型作为参考, 又加以修饰和改造, 样式各异, 花色艳丽, 十里八村实属绣花好手。

除此之外,外婆还是把缝披肩的好手, 农忙时节,外婆总会带上自己的针线盒奔走于妈妈的姊妹各家,搜罗出废弃的化肥口袋,洗净晒干,剪刀在外婆的手中飞转,紧接着飞针走线,无需多时,一件款式新颖又很实用的披肩就算完成了,上身一试,既保暖又防硌,晴天能防晒,雨天能防水,背、挑农家肥时还能防污渍,真是一物多用,村里有人也常会慕名前来请外婆缝制,外婆却也从不推却,也因此结交了很多好友。

慈祥的外婆一直秉承友好善良、宽厚仁慈的农家人秉性,待人友善、宽容,有节余的米、面、油经常接济比自己生活困难的乡邻,帮助有困难的老人做衣服(那时是粗布、四令布、灯芯绒布料)从未收过任何费用。很多老人非常感谢她,常把自家园里的桃李瓜果摘来送给她尝鲜,所以外婆无论到哪个女儿家走亲戚,都会有一些村里的老人到家里找外婆研究衣服或鞋垫裁剪、缝制的款型及样式,唠家常。外婆没有上过学,没有什么学问,但她总对我们说:“做人要不怕吃苦,什么事都是靠辛苦干出来的。”她教育我们待人要友善和宽容:“舌头软弱没什么坏处,牙齿再坚固也会遭虫咬。”她朴实的话语一直影响着我们后代的为人。在我们的记忆里,外婆从来没有大声骂过我们,更不用说是爆粗口或因我们调皮而打我们了,相反只有年幼的我们偶尔会惹得外婆生气,有时竟会让她伤心难过,现在想想实属不该!

常听姨妈们说,我小的时候又黑又瘦还常常生病,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刮起大风能把我吹上天。

记得有一年冬天,妈妈带着我回外婆家,我因晚上踢了被子,在寒冬腊月夜冻了一晚,第二天发现时,我竟被冻得说不出话来,全身发紫,一动不动。这可吓坏了外婆,跌跌撞撞的奔向床来,把我一把搂进怀里,一捂就是一整天,终于在当天晚些时候救活了我。她用她特有的爱和无限的宽容包容生命中的一些罪与罚,感化着年幼无知的我,我也因此对外婆心生了几分敬意。时至今日,偶有想起,温暖依旧,不曾想外婆竟这样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我的印象中外婆还是把做饭的好手, 那时候家里没有多少细粮,多少有点儿大都会留给老人、孩子或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吃,但不管什么粗粮只要是外婆做出来的就很好吃。每逢中秋或年节,外婆便又忙着和面,蒸、烙各式面点,外婆做的面点,绵软酥脆,香甜可口,竟可以和商店里售卖的面点相媲美。此外,儿时外婆在年关将至时熬制的麦芽糖,晶莹透亮,清香甜美,回味悠长,也曾是我们的最爱。

记得每逢春耕时节,母亲就会捎信请外婆前来帮厨,而此时也正是青山换绿装,野花开满山的大美时节,外婆常会带着我们姐弟俩去山坡下摘刺白花,掐青蒿做杂粮饼。在几蓬盛开的刺白花架下,外婆颤颤巍巍地踮起双脚,伸长胳膊努力的把开得最艳的花枝拽过来,拉到面前,选最好的花朵一枚一枚摘下顺手放进腰间的小竹篓里,脸上流露着一种颇为轻松喜悦的表情,松开花枝的那一刻她的手背也常常会被尖利的刺划破。如今春回大地,百花竞相开放,每当看到盛开的刺白花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外婆,还有她做的刺白花饼、青蒿粑粑的味道。

可惜春耕很快就要结束,外婆也要走了, 临走的前几天我和姐姐更是前后跟着一刻也不敢离开,生怕一不留神外婆就走了。真正要走的那天,我们抱着外婆的腿哭着挽留, 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外婆。外婆走了,我们呆呆地站在院场边,目送外婆的背影消失在最远的那座山梁久久不愿回去。外婆走后感觉屋里一下子空了许多,我们就像丢了魂一样很长时间都打不起精神,更加盼望时间能过得再快一些,夏收时节母亲就能再把外婆请到家里来。

现在想来,外婆一生苦乐忧喜掺半,年轻时为一家人生计,为抚育子女,劳心费力,容颜尽失,皱纹早已爬满了额头,背也驼了,出行也要依靠拐杖,晚年一边为了照顾外公,一边因与舅舅失和矛盾重重而整日忧心忡忡。好在四个女儿都很孝顺,常常接到各家照顾,晚年也算幸福,这也是外婆去世后妈妈和三个姨妈心中倍感宽慰之事。

外婆,从不索取,一味付出,每份艰辛都在她温柔的眼里淡化。每份欣喜都在她的皱纹里升华。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女受苦,她宁肯自己受苦,用一份温暖覆盖了生话中的辛酸。外婆,您是我们永远的牵挂,也是我们最心疼的记忆,生命里您用您的一份坚强,不屈于任何困难,用您那羸弱的身躯呵护着我们的一切,岁月堆积的厚重让我们无法回馈。

在生命的长河中,人的记忆是那么不堪一击,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处景物、一些只言片语都会让人内心涟漪泛起。 在时间的沉淀与消磨中,很多事情渐渐久远,变成了碎片甚至无法再拼凑起来。一切有关联的记忆片段,断断续续,便由模糊逐渐清晰起来。有一种记忆被时光埋得很深,很深,但它又是生命里最清晰的记忆。生命中的许多东西,往往会被时光轻意搁浅,当岁月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忘,一如这流失的沙漏,慢慢的,便让我不会记起它曾经来过;可有些人和事,深深地埋在我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隐秘到我一度忽视它的存在。

夜已深,风已起,窗外的世界正趋于平静,而我的思绪却在暗夜中纷飞,我亲爱的外婆,您在另一个世界,可曾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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