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忘川河,奈何桥,彼岸花。便是冥界的三大特色。
芊芊领了孟婆汤后跟着几个鬼差过了奈何桥,奈何桥下是一条河,河水呈淡红色,而河的两边则开满了鲜红的花。芊芊站在桥上捧着热腾腾的孟婆汤看着那些花问鬼差:“那些是什么花,真好看。”
其中一个鬼差冷哼一声说:“那些是不愿转生,不能转生的魂魄用精血浇灌的彼岸花。”
芊芊被鬼差吓了一跳,捧紧孟婆汤后退几步后继续跟着鬼差离开了奈何桥。到奈何桥的尽头是一块平地,平地上还立了块石碑,石碑上写着往生台。芊芊正想问这块碑是做什么的时候,鬼差便问她:“还想看看你这一生么?若想,便把你的手放在石碑上。”
芊芊听完点了点头,后又摇头,还是算了吧,这一生,太难受了,不想回忆了。鬼差叹了口气,对芊芊说可以喝孟婆汤了。芊芊哦了一声,将碗贴近嘴边准备喝汤时,黑无常急匆匆赶上奈何桥对芊芊和几位鬼差说:“冥王有令,因孟婆职位空缺,特指芊芊弥补孟婆一职。”
芊芊听完后抬头看黑无常问:“是,是让我去做孟婆吗?”
黑无常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孟婆汤,对她说:“快去冥王殿领命吧。”
凌亦(1)
我叫凌亦,是冥界的现任女冥王。
现在站在我下面申请修改休假制度的小姑娘叫芊芊,是现任的孟婆。
我咬着笔看着她,严肃地问她:“芊芊啊,你知道咱冥界一年有多少转生魂吗?”
只见她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我又问:“那你知道一年有多少滞留魂吗?”
她依旧摇摇头。
我拿下放在嘴里的笔一本正经地说:“你看你在奈何桥都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个问题。说明你的工作还是不够严谨,这样吧,你什么时候搞清楚咱冥界一年内有多少转生魂以及有多少滞留魂,本王什么时候把你的休假制度改成一年三天。怎么样?”
芊芊抓了抓脑袋,点点头说好。我摆摆手让她下去。真是,本王都不知道冥界一年有多少转生魂滞留魂,你小小孟婆能知道?
见芊芊走远了,只见牛头马面齐刷刷看向我,异口同声地说:“殿下,您都不知道的东西……这也……太难为她了吧……”
我翻了个白眼,放下笔说:“孟婆休假去了奈何桥的孟婆汤谁来煮?你吗?”又转向右边的马面问:“还是你来?”
他们又再次齐刷刷地转移了视线,又说:“那其实我们觉得孟婆还是工作不够细致。”
切……一群嫌麻烦的家伙。
我一千年前接任的冥王。至于前任冥王,不提也罢。管理冥界一直以来都安居乐业,其乐融融。倒也不是我爱民如子,也只是爱恨分明了一些。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导致有一段时间我成了一些生魂的偶像。
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听说后立马重新审视了我一遍,结果发现是那些生魂没长眼睛,据他们说我残暴的时候还是很残暴,无情的时候还是很无情。
就比如五百年前,我一直觉得人界的节日挺有意思的,于是下令每年人界过什么节我们就过什么节,但是乞巧节不过。但就是有些小鬼管不住脑子和嘴巴整天猜疑我为什么会不准过乞巧节。开始造谣说因为那是我窘迫的日子,又或者是我离合的日子,又或者我见不得成双成对的。
一听这些说法,我抓起柜子里多年不用的散魂鞭,将那些造谣的小鬼抓了起来全赶到了拔舌地狱里享受一百年拔舌轮回的福利,而我攥着散魂鞭在地狱门口,谁出来我鞭谁,于是又流传了另一个版本,说新晋冥王残暴不仁,拿着散魂鞭到处鞭不顺眼的小鬼。那段时间搞得我一出冥王殿方圆几里都没小鬼晃悠。这让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伤了神,冥王好不容易民主了一回的过节好形象,这一转眼,又没了。日后可怎么办……
对我而言我不怎么在乎,谁让它们管不住嘴整日闲的造谣。我一当事人还不能教训教训了。
然而才过了一百年,我又被安上了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行事凌厉的称号。我不由得感叹,这冥界的态度转变的还真是厉害。原因是什么呢?是一个拎不清的孟婆。如今说起来我都还越想越气。
事情是这样的,历来的孟婆就在奈何桥熬熬孟婆汤,递给往生魂然后和鬼差交接。这么简单的事,她都能给我差点把人界都给闹的天翻地覆。以前每个孟婆在上任前都会到冥王殿领孟婆汤的配方,而我也看过,是第一个孟婆留下的东西,那字儿写的我也看不懂,只有我指的孟婆才看的懂。结果,那个孟婆在熬孟婆汤时居然记不清配方!
她也知道原版的配方过于珍贵不能拿去奈何桥怕丢失回头我又骂她。结果这货抄了张小纸条去,然后又被一个往生魂不小心带到了人界,造成了人界一度失衡,我气的把她关进了寒冰地狱,又让黑白无常将配方收回来,调动了无数鬼差将喝过孟婆汤,以及制作孟婆汤的人全都请来了冥界给牛头马面轮番教育后清除了记忆,及时制止了人界失忆悲剧的发生。
那段时间我血压高了好几天,导致看谁都不顺眼,愣是把事情都处理完了血压才慢慢降下来。
我和孟婆的渊源不止这个,我又想起刚接管冥界那会儿,很多人都不太想臣服于我,牛头马面轮番安慰我说,没事儿,不要太在意,时间一长他们就接受了。我其实并没有多在意,既然做了冥王就好好治理冥界也就行了。再加上刚来时我办事凌厉让一干鬼差怕得不行,背地里估计挺讨厌我。于是一个不服气的孟婆好像在职时间到了,把离职报告啪的砸在了我桌上,对着我放狠话:“先冥王还在的时候都没这么压榨我,你刚刚来就取消了我所有的假,这下好了,我要转生了,你就接着守你这个没人来的冥王殿吧!老家伙!”
见她走远了,我问牛头:“她是不是不知道她转生成什么是我诀定?”
牛头若有所思点点头说:“应该吧。”
于是我想了想,在转生簿上写下猪的字眼,然后和待命的鬼差说:“那什么,你替本王好好送送她,毕竟……也不容易。”
凌亦(2)
可能在小鬼眼中我不食烟火,每天的活动范围要么是冥王殿要么是在忘川河边静坐,要么就是去看看往生台一些魂魄的过往。
导致了黑白无常看我心情好点就调侃我:“殿下其实我们觉得你可以到逍遥酒馆坐坐喝杯酒,这样可以增点乐趣……”
我翻着往生簿头也懒得抬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然后悠悠说:“不去,那老头太烦了。”
“其实鬼爷挺和蔼的……您也不用这么排斥……”估计他字儿还没说出口,就被我撵出去了,我重重的砸上门,然后转身回到桌子前继续研究往生簿。那老家伙我还不知道吗?成天大道理一堆,整天和我说前任冥王如何如何,听的我耳朵都长茧子。
近下午时,我合上往生簿,准备到忘川河边走走。一路出来,安安静静,没有一个小鬼。到了奈何桥,却看到多年不出酒馆的老家伙也正往忘川河去。我按住脚步,慢慢的跟在他身后,然后祈祷他不要见到我。只见他下了桥,然后往彼岸花海更深处走去。
我长舒一口气,然后不紧不慢地下了桥。结果刚刚踏上河畔,身后就传来叫我的声音:“冥王殿下也来花海。”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挂上了假笑转头回答:“呀,鬼爷你也来了。”
他倒是不急不慢的笑笑然后走到我前面,然后笑眯眯地说:“今日可是乞巧节……殿下来这彼岸花海作甚?”
“祭奠友人。鬼爷呢?也是来祭奠的吗?”既然躲不掉,那我就和你掰扯掰扯,不是要说前冥王吗?那我陪你唠唠。
他抬眼看看我,附和道:“不错,一眨眼,先冥王也过世一千年了。”
我听完假笑几声:“呵呵呵……那可不,本王也做了一千年的冥王了……”
“殿下想过先冥王吗?”
我……我……我……老家伙管得还真宽……我想不想关你毛事啊。然而我还是笑眯眯地回答:“如果不想今天也不会来祭奠他不是……”说话间到了花海尽头,空旷的地面上,只有一个衣冠冢。衣冠冢上,还开了一株硕大的彼岸花。
“老夫还记得这是一千年前殿下自个儿搭的衣冠冢。”他捻捻胡子,往衣冠冢走去。
“怀有愧疚之心搭建的衣冠冢,只为了让他有个安心地罢了。”我说。多年未记起的回忆又再次涌上心头。
阿墨(1)
我是天君的侄女儿。生下来时双亲便去了北冥之地奉命镇守,结果出了意外双双葬身于北冥之地。于是我便由天君和天妃抚养成人。
因为没有双亲的缘故,再加上双亲是因为九重天才牺牲,所以天君一直宠着我,不曾让我学一些九重天的规矩。前八百岁我都活的挺滋润的。太上老君殿偷几颗丹药逗逗他座下的童子,或是到桃园逗逗桃树上的精灵,偷几个桃子,再者学会了化身术,随时化作天君的样子上朝,然后听睡着后各位大臣才去找真的天君。
每天活得不亦乐乎,在九重天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直到,八百多岁时, 我烧了老君头上为数不多的头发,他怒了。向天君请示,让我到人界体验人间六苦。其他人也开始纷纷赞同,让我下界去体验。说是体验,我也知道这群老家伙明明就不想让我重回九重天,入了转生道须得九生九世功德圆满才能重返九重天,而他们再和司命一商量,那我这辈子,甚至下辈子,甚至九辈子以后都别想再回九重天。
彼时我手里正玩着从老君殿偷来的镯子,然后天君在我面前和我讲道理:“阿亦呀,听本君和你说啊……你只用下界三个月,回来了本君就给你封神,然后你就能永远待在这九重天……”
我头也不抬地说:“我不。那群老家伙想什么我最清楚。他们就是不想让我待在九重天,如果要让我下界,您找别人吧。”
“阿亦啊……你可知他们联名上书,本君也得为了九重天考虑考虑,你只要你六十岁一到,本君立马让你回来。”他语重心长的劝说,我知道他也是为了九重天好。
我把镯子砸在桌子上抬头看他说:“那群老家伙不就是想让我滚出九重天吗?那我成全他们一次。”我站起来说:“把冥界让给我,我就再也不回九重天,而且听说那个冥王早已脱离了九重天,如果我做了冥王,于您于九重天,都有好处。”
他一听,急了。也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你可知做冥王有多艰难?你不仅要走过恶鬼狱,还要经过三道天雷,最后还要手刃现在的冥王。你说说你经得住哪个?那恶鬼狱中成千上万个恶鬼,每一个的修为都远远高过你。就算你挺过恶鬼狱,五道天雷你撑得过几道?那可不是雷公电母的雷,是连本君都不能做主的天雷!就算你撑过前两个,活了上千年的冥王岂是你说手刃就手刃的?”
我抬着头看着他摆手又收手,一脸的担忧。然后我说:“您如此不相信我,那咱俩打个赌,如果我撑过恶鬼狱,您就不能阻挡我做冥王。如果我没撑过,我回来九重天,您怎么安排我都成。”
“你这孩子……”他看着我如此真诚,于是松口说:“一言为定。”
于是隔天天君和老君便带我去了冥界。那是我第一次见阿墨。我想象的冥王是一身冷峻的黑色,严肃又神秘。
而眼前的这个人明显不是这样的,玄青色的衣服更显他的青涩,一眼看去倒也不是严肃,只是有冥王的威严还有稳重,见到天君倒也不行礼,只出了冥界大门来迎接。
只听他说:“天君此次来冥界有何贵干?本王手下的小鬼又到九重天为非作歹了?”
天君笑了笑说:“那倒不是,只是我家凌亦想到冥王这恶鬼狱中历练历练,不知冥王意下如何?”
他循着天君的介绍看向我,我也看向他,据萧呇说他现在一千三百多岁,做冥王做了七百年。他说人才做了七百年的冥王就想坐上冥王的位置我也忒不厚道了。我说那九重天也待不下去了,不赶紧寻个地儿去哪哪都容不下我了。
他看我半天,然后才说:“好说好说,只是这恶鬼狱过于凶残,这位……凌亦?可支撑得住?”
我不屑走上前看着他说:“你可不要小瞧人。”
他看着我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往前方一指说:“这边请。”
阿墨(2)
他把我们带到一个石门面前,捏了诀后石门逐渐打开。我探头看了看,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得到类似野兽低吼的声音。他继而又说:“不是本王小气,只是这恶鬼狱过于可怖,出了任何意外,须得天君自行负责……”
我见天君朝我担忧地点点头,我打断他:“行了,话多。”然后向里面走去,最后回头时,他好似也是一脸担忧。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但那时并没有在意,而是又走了进去。
那里面的确很黑,但摸索了一段路后便发现四周的墙壁上有几缕鬼影一闪而过。有隐隐约约的光束,突然不知从哪儿出来一只恶鬼束缚了我的脚。那束光越来越近,然后在我面前现了形,是一只透明的恶鬼,长的倒也不是青面獠牙,是一副文弱书生样,它一脸担忧的看着我说:“阿亦,前面很危险的,不要往前了。冥王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懵极了,这货谁啊,拦我的路,这条道是他家的吗?然后我冷静捏了诀挣脱了他的束缚,见他是副文弱书生样我不忍心动手,于是说:“好狗不挡道,冥王当然重要。你这不说的废话吗?”说罢从他身旁擦肩而过,路过他时他竟拉住我说:“阿亦,前面真的很危险。你可知为什么最开始的冥王会设立这三道铁律让后继冥王一一执行后才能做冥王……”
我一向最讨厌啰嗦又麻烦的人,我甩开他的手然后反驳:“你烦不烦,你谁啊,我认识你吗,我管他为什么要设立这三道铁律,你是我?谁啊你?你很闲吗管到我头上?”
奇怪,我正想再说教他几句时,他竟然突然便消失不见了,然后前方的路被两边墙出现的火把突然点亮,我由于习惯了黑暗,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把刺到了眼睛,我揉揉眼睛再睁开时,眼前又站了一个恶鬼。
他看到我好像很开心,突然向身后吼了一声,只见他身后出现了无数恶鬼。我揉揉鼻子,这空气着实不好,打了个喷嚏后,他们向我蜂拥而至,我正想说不公平他们一群鬼欺负我一个人时,他们已经举起大刀向我砍来。我下意识的往后躲,然后嘴里大嚷:“不是我说你们什么德行!你们这么多……”话还没说完,只见他们又举起大刀向我而来。
我一急,捏了个诀也把我的法器唤了出来,三百年前从老君那儿偷来的折扇今儿还派上用场了。好像叫什么什么扇的,名字儿拗口我现在也想不起来,于是我用扇子捏了个诀打了出去,只见一些修为浅的恶鬼被我打的魂飞魄散了,仅剩着八九个修为高的还在。
为首的一看气极了,对着我放狠话:“你!上几届待选冥王都知道这是试炼,都没动过我手底下的小鬼,你一来就把我这若干小鬼打的魂飞魄散,你什么意思?”
我懵了,这……不是传闻说过这恶鬼狱不是很难吗?我以为是真刀真枪的打,没想到连里面的恶鬼都知道是试炼,都只是做做样子?理了理思绪然后我回过神说:“真是好笑了,你们一群鬼举着大刀向我冲过来,知道的你们在试炼我,不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以为你们要取我首级要将我生吞活剥了,好意思怪我?”
他好像不想听我说话,再次举着刀向我砍来,我连连退后,在他面前左躲右躲。虽说他修为不怎么高,但是这速度比我快了不止一点。我多多少少可能不会占到多少便宜。见我快没力气了,后面的几个恶鬼也开始举起大刀向我而来,很快我被他们都逼到了墙面。我没办法,只能捏了萧呇教我的诀。他说过同生诀要么会吸取其他人的修为,要么会与他们同归于尽,若不是到濒死地步,绝不可乱用。但是眼下再不用我就要没了,捏完后只觉身体一热,后来就没了知觉。
醒来时我在一块空地,两边的墙上依旧有火把。而我又见到了那个文弱书生,他见我醒了将我小心扶坐起问:“阿亦,无事吧?我见你吸取了恶鬼的修为,因为元神调和不了就差点让你归西……还好是我赶到帮你调和了修为,不然你现在指不定在哪飘着……”
“呸呸呸,你就不能说点好的。”我习惯性的反驳。再转头看那个文弱书生时我突然想到什么,然后反射性的跳起来到一旁攥紧折扇试探说:“你是这恶鬼狱中鬼王……对,对吧?”
他微微一笑,问我:“你觉得呢?”
“我,我在来这儿之前听我师父说过,虽然这恶鬼狱也属于冥界的管辖,但它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里面也有鬼王治理,而上古冥王早已与鬼王签订契约,以后的每一任冥王的三大铁律其中一条就是度过恶鬼狱。方可进入下一个关卡。”我咽了咽口水,鬼王活了上万年,以我的修为想要打赢他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原以为这恶鬼狱还轮不到鬼王出场迎接我,好家伙,一来就阿亦阿亦的喊,还提醒我有多危险多危险。
谁知道他又笑了:“本王是要夸你猜对了还是要骂你将我手下的恶鬼伤了个遍。”我听完顿时无语,试炼试炼本来就是要打打杀杀的。再说是他们动的手,我那是自保。
见我没话说,他又问:“是谁教你的同生诀?你为了进个恶鬼狱,连性命都不要了?”
“我师父,萧呇。那不废话吗,你手底下的恶鬼加起来修为比我高出去了多少,我不用还不是死路一条。”我撇撇嘴说。
“也难怪,那个老家伙才会教这种恶毒的东西。”他拂拂袖子说:“上古冥王与本王签订契约时曾和我说过,让我遇到合适的人时可直接指他为冥王。若没有合适的人,凡接过本王三招的人也可登上冥王之位。”
我小声吐槽说:“那门槛也太低了。”抬头时却看到他白了我一眼,风轻云淡地说:“你试试?”
“试……”试试我就没了。我突然反应过来,他这活了上万年,捏死我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然后扯开了话题:“试炼不会就是跟你在这儿唠嗑吧,那我能陪你一直唠。”
他看看我,又环顾四周的墙壁后说:“行了,试炼过了。本王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
“就,就这?”我失落极了。本想着这恶鬼狱不说能和鬼王打得你死我活,但也能和其他恶鬼拼个你死我活。但我使了个同生诀就让我走了。怎么想都怎么不科学。
他对着一面墙壁捏了个诀出现了一道门。他指指那道门说:“出口在那儿,做了冥王后,不要让本王失望。”
我收回了扇子,失望地哦了一声。然后出了那扇门。但我不知道的是,在关上门后,鬼王对一只幸存的恶鬼说:“你可知道她刚刚使的是什么诀吗?”
恶鬼想了想说:“恕属下无知,不知。”
“同生诀。”
阿墨(3)
我出来的时候冥王眼睛都直了。
天君忙走近我问我如何了,我说:“好着呢,不用担心我。”而阿墨则在旁边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天君看了看恶鬼狱紧锁的大门,又说:“看来都是天意……罢了罢了,”
阿墨走近对我说:“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剩下还有两个关卡,你有多少把握?最后你能有几成把握手刃本王?”
我看着他欠揍的表情就不舒服,回答说:“轻而易举。”
“好。”他冷笑了一声。带着几个鬼差走了。
天君看他走远了说:“阿亦,三日后,便是三道天雷,你可做好准备。”
我点点头。和他们一起回了九重天。
刚回九重天老君看到我完好无损的坐在一边便说:“老夫想凌亦君还是好好让杜医给您看看有什么内伤。不然光要想靠老夫的丹药怕是治不了凌亦君。”
我不搭理他,自顾自的喝茶。眼下没人说话天君见老君太尴尬于是干咳几声说:“阿亦啊,还不赶紧谢谢老君的好意……”
我合上茶盖放下茶杯,又缓缓起身向我对面的老君作了个揖说:“多谢老君好意,只是我现如今还不到养老的时候,也自然用不着那些丹药,小时也只是不懂事,多吃了几颗老君的丹药,还不知那是养老的……”转了个身又对天君说:“为了不让众神担心,阿亦先行告退去杜医那处瞧一瞧。”
天君捻着胡子点点头。我临走前瞅了一眼老君,只见他满脸黑线的看着我离开,那种表情恨不得要把我吃掉,为了避免吵起来我果断捏了个加速的诀溜了。
溜出大殿我倒是没有去杜医那处,而是去了呇生殿,进了殿中只见萧呇在给花浇水。
我凑近他说:“几百年前就看着你一直给这些花浇水,浇了这几百年,都不见它开花,你图个什么?”
萧呇笑了笑,放下水瓢摆弄了一下花才悠悠回答:“这是和一个人的约定。”
我顿了顿,不搭理他,进了殿中喝茶。不多时,他换了身墨青色的衣服进来了。坐我旁边问我:“怎么样,今日去恶鬼狱,可有伤到哪里?”
我摇摇头,说:“没有,只是遇到恶鬼王了 他跟我讲了好多话,但不曾跟我动手打起来。”
他想了想,让我将手伸开,然后捏了个不知什么诀的,找了半天,才睁开眼睛问我:“你是不是将我教你的同生诀用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你神了!用都用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将脸迈向一边叹了口气说:“同生诀是上古冥王教与我的。我与上古冥王交好,他在临走前把这个诀教给了我,希望我去做下一任冥王,免了我的三道关卡,可我没去。一直隐居山林。取而代之的是我的同门。可才过了一千多年,阿墨便手刃了同门坐上了冥王之位……”
我懵了:“不是,你和我扯这么一大堆干嘛?”
他又转脸看向我说:“你可知恶鬼王为何不曾伤你?”我更懵地摇摇头。他又说:“当年上古冥王与恶鬼王立下契约时还有一个隐藏契约 那就是同生诀。若待位冥王不会同生诀那便经过三百万恶鬼的历练。倘若待位冥王会同生诀那便直接进入下一关卡。”
我听完实属震惊了,怪不得那鬼王不伤我反而让我不要辜负他们的期望。我又弱弱地问:“那……那同生诀真的那么厉害?”
“同生诀运用到实处可发挥它毁天灭地的能力。所以同生诀只有上古冥王会,还有我会。”萧呇为自己倒了杯水说:“我当初为何会被召上九重天,不过是天君刚领养到你。为何会让我做你的师父,为何会料到我会教你同生诀。你以为,天君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仔细想了想,冥界和九重天之前都闹的挺凶的,虽然这些年都属于井水不犯河水。但冥界这块风水宝地在天君眼里也是块肥肉,若让一个九重天的人去管理冥界,那便会少了很多麻烦,而我自小又调皮引得众神不待见,正中他的下怀,再加我无父无母,他就索性由着我可怜的名义随我去了。九重天久而久之自然容不下我,那些老家伙便又让我去人界,他知道我的固执,九重天不待,人界不去,那只剩下冥界。打的好精准的算盘。
“可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萧呇看着我说:“你可勿要辜负他。”
阿墨(4)
三天时间很快到了。我心中有所忐忑的来到不周山。天已经变了,黑黢黢的布满了整片天空。天君扶着我的肩说:“阿亦,待会撑不住了就告诉本君,杜医也在旁边,不要硬撑……本君只有你这一个侄女儿。”
我不在意地说:“没事儿,我撑得住的。”
而阿墨却在天君旁边热潮冷风道:“那可不一定,凌亦君要是撑不住的话还是招呼一声我们,不然到时我们在外边儿可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我切了一声,然后往不周山的中心去。说来也怪,我刚进去,四周便起了浓雾,霎时间便看不清外面的天君和阿墨等人。很快便听到了雷声滚滚的向我袭来,正当我恍神过来时,第一道雷已经劈向我,我不偏不倚被雷正中天灵盖,顿感自己快要灵魂出窍,一时间没站稳栽倒在地上。
我咬着牙全身刺痛的厉害,我抓着地动弹不得,这雷击,太伤人了。我正要深呼吸时紧接着第二道天雷又向我劈来。好家伙,这次劈中的是我的腰。只觉我的腰被重重的电了一下,还带有灼烧感,腰快被电熟了吧……
不知多久,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意识,腰的灼烧感也减轻了一点点,正站起来到一半时,不偏不倚,第三道雷便又劈向我的天灵盖。这回,这雷怕是要夺我命了吧……又一头栽倒下去后又没了知觉。
我醒后,是阿墨在我床边守着我。我全身疼得动弹不得。他见我醒了便让手下的人去通报天君,自己又坐了下来守着我。便开口说:“你还真是逞强,明明自己修为没有多高,愣是撑过了三道天雷。”
我咽了咽口水,哑着嗓子说:“怎么,现在还来落井下石?”
他看着我不说话,然后叹了口气说:“凌亦,你真的很像她,但你又不是她。”
我被说的一时语塞,我当这冥王疯了,索性闭目养神。只听他又说:“如果你是她就好了,本王真的很想她……”
你想归你想,关我什么事。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听他说:“本王……等了这么久……想把……”他话还没说完,便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我睁开眼艰难转头见着天君进来了。他起身对天君说:“天君,凌亦君已醒,冥界还有些事等着本王,本王先行告辞。”
天君坐在我床边,他一脸担忧的看着我问:“可还有哪里不适?”我摇摇头。除了身上还有点灼痛感以外其他没什么不适。
他又说:“眼下你这第二个关卡算是过了,还有第三个关卡,你有几成把握能够手刃冥王?”
我想了想说:“三成。”
“有时间多去萧呇那儿取取经多练练术法,不要荒废了。”他说:“想喝水吗?本君给你倒。”
我看着他摇摇头:“等我伤好了便去找萧呇。第三道关卡是三个月后对吧?那我还有时间。”
天君看着我无奈说:“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人可活了上千年,一败你可就会被贬下凡了。”
我脑子里又想到老君的嘴脸,于是说:“我不会被贬的。”
阿墨(5)
养了前后七八日,我也能起来走走了,萧呇听说我好些了便也来看我。还给我带了他自己治伤的一些丹药。
他把丹药放在桌上然后一一向我介绍:“这是治你的内伤的,最好吃一些,不然你被雷劈了也保不齐会不会有内伤……”又指着另一个说:“这是调养的,你这些天也需要吃一些,不然容易造成元神损伤……”
听着他喋喋不休,我下了床坐他旁边说:“你是来给我送温暖的还是来送我惊吓的?我养了这么些天也好了很多,这么多药,我害怕。”
“看你说的,为师也是为了你好。不然你自被雷劈那日就闷闷不乐的,为师还以为你伤到元神了,于是这些天研究出了这些丹药就为了你能早日康复。”他将药拢到一边然后又说:“你可听说了冥王阿墨这些天整天往九重天钻,是为了见你。可我一直在呇生殿,今日出来才听的那些守卫说。”
我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一脸懵的问他:“找我?为啥?叙旧?也不对啊,我和他就见过两次,旧还算不上吧。还有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事。”
他说:“估计是天君将这事儿压下来了不想告诉你。”他顿了顿又说:“三个月后就是你与那冥王决定胜负,他不想在此时出现岔子吧。”
我点点头,也是,万一那冥王知道打不过我想来动手脚呢。正想说话,只听他又说:“过几日伤好了我带你到人界溜达溜达,之后回来便好好练术法,不要懈怠。”
五日后,萧呇真的带我去了人界。我站在人界的闹市街头,宛如在做梦。于是我悄悄问萧呇:“你觉得天君知道你擅自带我来人界会不会罚我俩到北冥守那几条鱼几个月?”
他看我半天,最后悠悠说:“鱼……凌亦你有多看不起北冥的鲲,到你这就成鱼了。你可知鲲可是上万年的古兽,你都不及它的万分之一,你居然还看不起。”
开个玩笑嘛……看他那么较真,我顺便扯开了话题跑到卖糖人的小贩那儿看起糖人。
正看的起劲突然就感觉有人在我身后准备俯下身一样,我立马转头,便看到阿墨。只见他脸不红心不跳的将我肩头的小树叶扫了扫说:“只顾着看糖人了,都不知树叶落了下来。”
我去……我放下糖人转了个身看着他。周围的人熙熙攘攘嘈杂极了,可我觉得此刻,好像只有我和他。
直到他说话,我才恍过神。他说:“喜欢这糖人?本王给你买了……”说罢便要掏银子。
我下意识的拒绝:“不必了不必了……我师父会付钱……”然后环顾四周找师父。
他将钱递给小贩,然后轻飘飘的说:“你师父?他早走了你不知道?”继而拿起方才我看的糖人问:“喜欢这个是吗?”
我……萧呇!老娘和你没完!我无暇理他,铁了心要冲回去揍萧呇一顿。于是头也不回的说:“不喜欢,我还有点私事,冥王您自便。”于是我捏了个术法便要溜。
他从后面拽住我的衣袖看着糖人漫不经心的说:“才来人界多长时间便要回去,不如陪本王逛逛再回去。”
“我……”然后就被拖走了。
阿墨(6)
后来他带我去了戏楼听戏。
我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听着戏很快便睡着了,到我醒时已近黄昏,他还在我对面绕有趣味地听着。见我醒了便说:“你睡了三场戏,眼下已经换成先生说书了。”
“这……有什么听的……”我直起腰打了个哈欠说。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你可知,她也如你一样,不喜听戏,可每次都不厌其烦地陪本王来,本王听戏她便嗑瓜子吃干果。”
我也看着他,他的表情,便不像是开玩笑。我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说:“那她也太没有追求了……”磕了一颗后觉得不太对,又连忙改口:“她是谁啊?搞的你那么怀念她。”
“陪本王去划划船吧。”说罢他便起身走了。
我闲的?吐出几粒瓜子壳后我便要捏术要走,这货又不紧不慢地提醒我:“三个月后咱不是要比试吗?眼下你不是最应该了解了解本王才知道本王弱点在哪吗?想清楚,走了可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好家伙,我竟无力反驳。
划船划到天黑,我和他就坐在船上大眼瞪小眼,啊不,面前还放了一盘棋。
“我说你这冥王也忒无聊了,下了一个多时辰的棋了你烦不烦。”我将黑棋愤愤砸到棋盘上抱怨道。
他又不紧不慢的放下一颗白棋说:“你又输了。”我用手支起下巴不说话看着他。他扫了我一眼说:“本王让让你,给你赢一局如何?”
“谁稀罕输赢!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走,待这儿下棋有什么好玩的?”我白他好几眼,等着他说下文。
结果只听这货说:“夜晚的水面是最美的。凌亦君不知吗?”
夜晚……你个头……如果不是看在你修为比我高我可能打不过你的份上……我跳起来就把你推水里……省得三个月后的斗法。
不知不觉自己的想法逐渐跑偏。脑子里想的都是收拾他的一百种方法,这样想想确实心情好了不少。待我回过神时,他已经踩着轻功回到了岸上。
我正想问他时他在岸上对我说:“本王有些饿了,一起去吃个晚饭。”停顿了一下,又补充:“可不要想着溜回去,本王已和萧大人确认过了,未来的一个月,你陪着本王。本王去哪里,你便去哪里。”
萧……萧呇……这回,老娘真的和你没完……我捏紧拳头,咬紧后槽牙,卖徒弟卖到你这份上的,恐怕也只有你萧呇能做出来。
“凌亦君快点跟上,不然待会你可得饿着肚子去客栈……”他说着往前走了。只剩我一个人在小船上凌乱。
吃完饭出来,我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这顿饭他吃舒服了,我可没吃舒服。只见他突然停下然后抬头往天上看与我说:“你可喜欢,看月亮?”
我敷衍抬头看了一眼敷衍回答:“不喜欢。你喜欢你可以搬到广寒宫去,让嫦娥来冥界。”你俩可以换换……大晚上的,这人是感叹什么。
他转头看了看我没搭我话。而后突然皱了皱眉问我:“你有仇家吗?”
我被问的一脸懵,这么几百年都在九重天,若说是仇家……老君算吗?可也不至于吧。我迟疑着摇摇头。刚停下时不知什么东西从哪向我飞了过来,擦着我的脸而过。
他一个健步将我护到他身后,“无事吧?”
我摇摇头,小心地拍着胸口顺气,什么人,居然用暗器。匀了匀气,发现脸有些刺疼。我抬手摸了摸刚刚擦到的部位,放下手一看,我去,好家伙,划破了。
我顺了口气,将我的扇子唤了出来,接着一把将冥王推开。几百年了,都还没有谁能伤我半根汗毛。
“勿要冲动……”我没搭理他,踩了轻功进了那个黑黢黢的巷子。待他捏着亮光决找到我时,我正扇着一个人的耳光,嘴里还念念有词:“那暗器是你飞的是吧……你不清楚吗?我们惹你了?活的太久了不清楚了?”
他上前拉住我的手,我想甩开他却攥的更紧,最后索性将我拉到一旁说:“你好好看看,你打的是什么。”
我定了定,再一眨眼,那个人变成了一个树桩。“怎么回事?”是谁那么无聊,大晚上的用幻术寻我开心。
“走吧,连本王一开始都没能识破的幻术,此人术法十分高深。”他掌着亮光拉着我出了巷子。
阿墨(7)
回忆慢慢涌上心头便是止也止不住。
鬼爷见我不再发呆便说:“殿下可是想起了前尘往事。”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算不得是前程往事,不过只是一场美梦罢了。梦醒了,来想想这个梦的内容是些什么。”
“先王曾说过他不是轻易动情之人。”鬼爷看看那朵彼岸花又补充:“这彼岸花竟开的那么大,定是还有遗憾还未完成。”
我循着他说的那朵花看去,确实,开了这么多年,竟还没有枯萎。遗憾……我也有遗憾。
还记得在人界的那个月。他带我去学制陶器,驱车带我看桂花,带我看烟花。学制陶器时,他将做好的陶碗若无其事的甩给了我:“本王觉得这碗做丑了,给你了。”
后来收拾遗物时才发现,碗底有他刻的“亦”字。
还有那园桂花。他说:“今天没什么事,不如随本王去赏赏花,不然你俗的本王都看不下去了。”当天一早他便租了马车到了一个园子,那园子种满了我最爱的桂花。我看着满园子的桂花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看向他时他却说:“怎么了?本王喜欢的桂花的确很高雅,你好好学着点。”
自他逝世后,我再去看那园桂花时,满园的桂花都枯萎了,请了人界的花匠和九重天的花匠都没能将它们救活。
乞巧节。
是我在人界的最后一天,那天晚上他拉着我到河边放花灯。看着我和他的花灯顺着河流结伴漂走时,他说:“这一个月,本王很开心能有你作陪。”
我用手扫了扫身后的地面,抖了抖衣服坐在了地上说:“还行吧,也没那么糟。”
他也学着我坐了下来,手支着下巴说:“若本王不是冥王便好了,起码还能和你长相厮守。”
长……长相厮守???我转头诧异地看着他:“你,你,你不要拿我寻开心……”
“本王说真的,阿亦。”他亦转头看着我正经的说:“本王不知道为何,从见你第一眼开始,便觉得你像她,你就是她……你一定,是她的转世……”
我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突然觉得很难过。原来我只是像他喜欢的人。于是低下头想了想说:“我从一出生便在九重天,天君说我的前世是因为过的凄苦但却一生行善事做善人所以转世后成了凌将军的女儿……你若,硬要说我是你心中那个人的转世的话,那你可能找错人了,我不是。”说完我深呼吸一口起身便想离开。
他却抓住了我的手说:“那是本王之前的想法,可今晚,本王才知道,你是不是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本王喜欢你。而你就是你,不是谁的替代品。”
我的心突然剧烈抖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在这时,集市有小贩将烟花点燃,一束束的烟花直往天空蹿去,迅速在空中炸开。而我的心里,却也像这束烟花一般,深深触动了一下。
那天的烟花,是我生命中最美的一场烟花。后面的几百年中,都没能再有过那种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等一切安静下来,我转身面向他,他也起身面向我说:“阿亦,你要做冥王,还是和本王在一起。”语气平淡,却点醒了我,在我心中划起了丝丝涟漪。
“我……”我被难倒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看出了我的为难,抬手拢了拢我的头发,说:“本王知道了,明日回去以后好好练功,不要懈怠。”
我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天晚了,回去休息吧,明日你还要早起。”他说完便利落转身向前走了。
冥王,阿墨。哪个更重要?
萧呇说随心便好,可阿墨出现后便不知道我到底想做冥王还是想要阿墨。
回去的那天早上,便没见过阿墨。客栈的小二说他一大早结完钱便走了,最后一面怕只能在冥界见了。我该开心,还是难受。开心没有人再来烦我,还是难受我已经习惯了他。
走出客栈,捏了个隐身诀和祥云诀便向九重天而去。刚上九重天,便看到了萧呇虚伪的嘴脸。
“玩的可开心?”我看了他一眼独自向亦然殿去。他却追上我又说:“冥王人可还好?有没有欺负你?”
我被吵的心更烦,于是转头回怼:“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用不着这样上赶着找我摊牌,如果不是你将我抛下,我用不着如现在这般难过。”
他看着我说:“天意难违。你真的以为为师想看你难过?”
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越想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越难受,突然鼻子酸酸的,下意识的眨眨眼睛,眼泪就这样下来了。我狼狈的转头一边擦眼泪一边跑回了亦然殿。
这一个月算什么,算和阿墨彻底告别的铺垫吗?他说天意难违,对啊,我就生在九重天,住在九重天,到头来我还是不能诀定我自己。那三个月后要我亲自动手吗?我下得去手吗?这算个笑话吧,仅仅一个月,他便占据了我的一整颗心。
阿墨(8)
我就躲在亦然殿躲了整整一个月,谁都不见。几次听说阿墨来过九重天,但我却做不到去看看他。他会觉得我卑鄙吧,会觉得我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人都可以不顾吧。
萧呇终于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将我从亦然殿拖到了呇生殿。彼时我在亦然殿的床上还在昏昏欲睡,他冲了进来将我从床上拖了起来,然后吩咐女宫帮我换身衣服,又然后我恍惚时就身处了呇生殿。
我面无表情的选了个座椅瘫坐了下来。他端来一盆水拿了块帕子,在我身旁坐下说:“你问我阿墨重要还是冥王重要,我让你随心就好。可是你的随心让我很失望。为师记得你说过要让九重天的所有上仙都对你刮目相看。眼下你这般颓废,你让他们怎么对你刮目相看。阿墨固然重要,为师知道你心中有他,可有时,爱一个人,放手才是最好的结局。”他顿了顿,说:“为师知道,最后要你手刃了他你会舍不得,可是命数如此,你我虽为上仙,皆不能改,倘若你赢了这是阿墨最好的归宿,倘若你输了,你们也注定了永远不能再相见……”他叹了口气,说:“看吧,即使是上仙,在命数面前,也无能为力。”
不知道是不是说到我心坎上还是我真真切切的理解了什么叫在命数面前也无能为力的无力感,我听着听着鼻子一酸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出来,抬手捂着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他见我这副样子,安慰道:“哭出来就好了啊……”
我以为,我只是比较喜欢他了一点,可是更害怕的是习惯。仅仅一个月我就习惯了有他陪着我。
他起身将帕子沾湿,拧干水后递给我:“洗把脸,今日过后好好练术法,不要懈怠了。”
我闭着眼摸索着接过帕子,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想去重新沾湿却在水盆中看到我的脸。满脸憔悴,眼睛红红的,似乎还有点肿。这才反应过来眼睛有些酸涩还有些疼。
回忆到这,突然觉得又回到了那日,眼睛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后来是什么呢,后来就到了诀战那天。我拿着扇子来到不周山,他已经站在那儿了。见我来了,他说:“阿亦,本王思索了很久,觉得不能再让你难受了。”
我攥紧扇子看着他,心中闪过很多不安。只听他说:“本王骗了你……本王从开始到现在只想保全本王的冥王之位,从未对你投入过真正的感情。”
从未吗?我低了低头,心里好像被无数根针扎了一下,而眼睛又充满那种酸涩感,吸了吸鼻子抬头憋了一下眼泪说:“甚好,我也没有。”
“自你从恶鬼狱出来后本王便知自己地位不保,所以便想了法子来接近你,扰你心智。可你的想法依旧是那样坚诀呢。”说完他还冷笑了一下。
我不争气。看到他那抹冷笑之后再也憋不住了,鼻子酸酸的,眼泪又出来了。我努力稳着哭腔说:“对啊,扰我心智,我早该想到的。冥王……可真是打了个好算盘……”
时间太久,不记得是怎样打赢的,只记得我用了最后一记同生诀,他便倒下了。我靠着下意识的条件反射冲了过去将他抱在怀里,他的头发开始变白,面容开始变的苍老,他费力的睁开眼看着我说:“阿亦……原来,你也喜欢本王啊……”于是又闭上了眼睛,开始慢慢在我怀里一点点消失。
我突然想到什么,抱紧他把脸埋在他颈边放声哭到:“对不起阿墨……对不起……我以为……”“你不要消失阿墨……我求求你……不要……”我感觉到他快要真的消失了,于是抱的更紧,可是没有用,他最后从我的指缝中消失殆尽。我看着他一点点的离开了我,永远的离开了我。
萧呇和牛头马面找过来时我还瘫坐在地上。萧呇伸手拉我站起来,我看到他说:“萧呇,阿墨走了……他走了……”
他只将我扶起,然后平静地说:“他会用另一种方式伴你左右的。”
不知不觉就回忆了那么多,也不知鬼爷什么时候走的。而我继位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这彼岸花海的尽头为阿墨修了一座衣冠冢,时常的乞巧节我会来看他。
我在衣冠冢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靠着那株硕大的彼岸花自言自语:“本王以为一千多年过去了本王放下你了,可不知为何今日本王,特别想你。”顿了顿我又说:“早知本王便不觊觎你的冥王之位,这样和你说不定就能长相厮守……可如果这样,本王好像就遇不见你了……真是,两难呢……”
芊芊(1)
正想靠着彼岸花小憩一下时便看到牛头向我跑来,一边跑一边招手,还喊着殿下,不多时就到了我面前,我直起身抬头看他说:“怎么了?这么慌张。”
他喘了匀了气说:“殿下,萧大人和天君来了。眼下正在大殿……”
我瞪大眼睛看着牛头,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里也不见得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来看看我。今天是怎么了,一来还来俩。我伸手示意拉我一把,他急忙将我拉起来后我快步向前走去,他见状也快步跟了上来。我一面走一面向他抱怨:“这两人还挺会挑时间,来看我也不能挑个我心情好的时候。”
“属下见萧大人和天君面色都不太好,应该是急事。”他解释道:“说不准,是九重天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一来我被说慌了,又加快了步伐。慌忙来到大殿门口时,却看到这两家伙在不慌不忙的品茶。天君还不慌不忙的和萧呇说:“是吧,在九重天喝不到好茶,可在阿亦这处,这茶好得很呢。”
萧呇笑着回答:“天君所言极是,还是您有法子。”
我算听明白了,这两家伙是来我这儿蹭茶喝的,压根不是来看我的,合着也没什么事。我转头对牛头说:“去装点他们俩喝的茶来,多拿点,让他们俩带回去。”
牛头点点头然后走了。我就叉着手站在门口,看看他们品到什么时候能看到我。在倒第二杯茶时他们便看到了我,天君看到我笑的更开心:“啊呀,阿亦来了啊。这茶真不错,你也来尝尝。”
我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把叉着的手放下去然后走了进去。走到平时坐的椅子前坐下说:“你俩可真行。让牛头着急忙慌的来找我,结果就是来这儿品茶的。”
萧呇慢悠悠地说:“此言差矣,为师与天君来确实有大事。”
“什么事?”我问。
这次又换天君说话了,只见他慢悠悠的又喝了一口茶一脸满足地说:“听一些鬼差说你一个人治理冥界孤独了些,本君和萧大人就想着是不是该给你指门亲事了。”
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正想回绝时,萧呇接话说:“这几日为师与天君找了几个不错的。你看着选选。”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本画册丢给了我。
我顿感觉得嘴角抽搐了几下,“你们,可真有本事……”我将那本画册嫌弃的移到一边说:“现在冥界事情那么多,你俩还要给我添堵……”我觉得没有说清楚,又补充说:“还有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找个丈夫,不知道你们从哪听的我一个人治理冥界孤独,我没感觉到。”
这两人面面相觑,随后萧呇问我:“你该不会是还没放下阿墨……吧?”
多新鲜,多少时候没听到过这个名字,我猛地看向他故作镇定的反驳:“胡说八道,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天君不紧不慢的品了一口茶说:“没放下就没放下,你承认你又不会怎样,又不会少块肉。”
“我……”正要反驳回去时,便有鬼差来通报:“殿下,奈何桥,出事了。”
“什么事?”我一听是奈何桥不经正经起来,新来的孟婆还小,出了事是关乎整个冥界。
鬼差说:“有转生魂和新任孟婆纠缠起来了,眼下拉不开,须得您去一趟……”
“怎么不找黑白无常,他俩一天天的不是爱去奈何桥闲逛吗?”什么时候这种小事也轮得到我出面了,那俩家伙不是最爱凑这种热闹吗?
鬼差低了低头解释:“黑大人和白大人已经在那儿了……只是受伤了……”
我心里不停的翻白眼。为了挽救一下他们的小生命我交代了那两个老家伙先等我一下,然后随鬼差去了奈何桥。
到奈何桥后我才发现我错了,孟婆煮汤的摊子被掀翻在一旁,一片狼藉,黑白无常则在桥两边每边躺一个,孟婆则在桥中间被一个转生魂挟持,几个鬼差都不敢上前。看到我来都主动让开说了一句殿下后等着我处理。
我开始没有理那个转生魂,而是让鬼差去看看黑白无常还活着没有。鬼差查看后说只是受了伤晕了过去,我放下心去处理转生魂。芊芊被她挟持着不敢说话,看我就像看到救命稻草。我想靠近她们时,转生魂说:“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让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我看清了她手中居然拿着一把散魂刀。一个小小的转生魂怎么会有这把刀,正疑惑时她又质问:“凭什么,你什么都没做死后还能做孟婆,而我这么努力,死后还只能投生畜生道。”
芊芊被吓的一句话不敢说。我接话说:“这位……姑娘。你是怎么的会有散魂刀。这是冥界的尊宝,倘若你是偷来的,那本王诀不姑息,倘若你是不小心拾到的,那本王念在你无心之举放你一马。”
她却回怼道:“呸!我稀罕,我心有不甘,她凭什么能够做孟婆而我不能。”
答非所问?我有点气,八成是个疯婆子。我压着性子又说了一遍:“本王,最后问你一遍,到底是不是你自己拿的?”
她笑着说:“就是我自己拿的!她芊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就不能给她个教训吗?”
我成功被气笑了,捏了个诀迅速到她面前捏住了她的脖子,她因为喘不过气顺势放了芊芊。我收起了笑脸说:“本王的东西是你能说拿就拿的?本王的人是你能挟持就能挟持的?你一个小小的转生魂是谁给你的胆子顺了散魂刀还跑到这奈何桥撒野?”
她被我掐的直翻白眼,我稍稍一用力,她便魂飞魄散了。
我拍了拍衣袖,捡起地上的散魂刀捏了诀将它隐了去。又去查看瘫坐在地上的芊芊。
“无事吧?”我向她伸出手想将她拉起,她颤巍巍的将手递给我说:“无……无事。”将她拉起后转头对鬼差说:“将孟婆带下去休息。”目光移到黑白无常上恨铁不成钢地说:“把那两个家伙带下去醒了之后让他们来找本王。”
芊芊(2)
我看着下面跪着的这两货,气不打一处来。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说:“殿下……是属下们的失职,才让那个转生魂有可乘之机……”
我随便抓了一本书扔到他们面前怒:“好意思说!你们是不是觉得对你们宽松点就是你们的春天了?冥界每日就这么点事情还不上心,干脆让你们入畜生道算了!”
他俩沉默了一会纷纷低头,然后问我:“殿下……您……要相亲?”
我懵了一下,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跳到他们面前将那本书捡起,好家伙,果然是那两个老家伙给我的画册。我更气,抱着那本书笑着说:“是又怎样?你俩,也想嫁人了?”顿了顿严肃起来又说:“冥界失职罪的下场是什么,给本王好好背背!”
他俩不约而同的说:“到寒冰域关一个月禁闭……”
“还有装晕的事怎么办?”我盯着他们问。打不过就装晕,也不知道谁教的。
两人又面面相觑,随后直接败了下去,黑无常低着头解释:“殿下明察,那散魂刀乃是千年宝物,我俩确实是被那戾气震晕的。”
“可本王拿到它时温顺的很,怎么会有戾气?难不成,是转生魂的戾气?可刚死的转生魂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戾气? ”我不解,能把我这两个活了几千年的下属能震晕,那转生魂定不是等闲之辈。又或者,是转生魂背后的人不是。
他俩不说话。我想了想又说:“你俩,到寒冰域领罚。一个月之后,随本王到人界一趟。”
他们不情愿的起身说是,随后出了门。
随后芊芊便紧跟其后进来了。
她看到我先是行了个礼说:“殿下,我觉得我不太适合做孟婆。”
我走回去椅子旁坐了下去,将图册放在桌子上说:“怎么会这么说?难道你认为你搞不清楚有多少转生魂就觉得不太适合做了吗?”
她摇摇头说:“我觉得那个转生魂说的不错,我平平无奇确实不适合做孟婆。他们都说是因为冥王可怜前世悲惨之人才有了孟婆的职位,可芊芊的前世,确实不够悲惨。”
我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皱眉问她:“你质疑本王的选人眼光?确实孟婆是要前世悲惨之人才能胜任,因为她们往往有一颗慈悲心,可怜万物,这也确实是孟婆的特质。本王翻完你的命格确定了你是这样的人,本王才会选你。”
芊芊低了低头,不说话。
“这样吧,眼下奈何桥的摊位一时半会也修缮不好,不如本王带你去司命那处看看你的前世,让你再思考思考你能不能胜任这个职位,若你执意还要让本王重新换人,那本王为你指个人界的好人家,让你早日入轮回,不用在此引渡转生魂。”我说完便要起身离开。只见她思索半天后微微点点头然后跟在了我身后。
芊芊(3)
我记得芊芊一向都是温温柔柔的。成为转生魂的时候,被告知成为孟婆的时候,都是这样温温柔柔。
冥界戾气太重,奈何桥本身就需要这种善意与温柔来综合,站于奈何桥上引渡充满遗憾和不甘还有戾气的转生魂。
而芊芊的前世,有一大半是因为她的善心,剩下的,是我对她的怜悯。
芊芊生于一个还算富裕的人家里。因为祖母与朝中的将军带着点亲缘关系,所以芊芊家多多少少都受着点照拂。家中的父亲是生意人,经营的是茶叶,在长安有好几家分店。母亲则知书达理,也是温温柔柔的,出身也不差,所以自小的字都是母亲教她的。祖母待她也很好,总是给她做点心吃。芊芊看到这儿说:“我很怀念那时候的慕家,父亲,母亲,祖母,还有然然……”
我说:“既是过往的前世,便是过去了,不必念念不忘。”顿了顿我又补充:“再说了本王的冥界待你不好吗?黑白无常常常找你玩,鬼爷的酒馆永远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