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谷永进
父亲常对我说,不管你做什么工作,担任什么职务,你都要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
前天晚上,父亲从老家打电话说,他几天前到乡卫生院体检时体重下降了,医生建议他到上级医院再作进一步检查。
我说,我回老家带你去检查吧!弟弟、妹妹们这几天栽种太忙了。
父亲对我说,我都八十二岁了,人老了嘛!肌肉萎缩了,体重自然就减轻了,除了血压高以外我没感到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你工作忙就不要回来了,等你弟弟他们栽种完了我让他们带我去检查就行了。
我还是放心不下,昨天早上,我起了个大早,驱车80多公里赶回老家。
回到老家,我看见满头白发的父亲正在院子里给鸡喂食。他见到我说,不是说让你不用回来了嘛,咋又回来了呢?我说,回来看看你,我都近半年没回来了。父亲接着说,你弟弟他们栽烤烟去了,还没吃饭的吧,我这就去煮去。
我跟着父亲去厨房,看到父亲的头发又白了很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的身体不再伟岸,背也驼了不少,父亲的声音不再洪亮,从何时开始,父亲走路的脚步不再稳健。
父亲上世纪40年代初出生在紫贝乌河畔一个谷姓贫苦农民家庭。爷爷、奶奶虽然不识字,但他们依然把父亲送到当地的小学念完了高小。高小毕业后父亲跟着爷爷、奶奶从事农业生产。
父亲是家里的长子,家里兄弟姊妹较多。他从没有因为是家里的长子而有过特殊的要求,而是想尽一切办法照顾着整个家庭。大叔参军入伍,二叔到农校读书等等他都积极支持。再到后来分家,父亲都让着两个弟弟,自己分到了旧房子,把两处新房让给了两个叔叔,分田地也是要远的、差的。
1962年,父亲响应国家号召,入伍到部队当兵。听父亲讲,他们修理连就驻在大理老城南门边上。父亲在部队时吃的、穿的、住的都很简单,只拿着很少的津贴,他在部队里学到了修理技术。
我还记得父亲给讲过他的当兵的经历,就是新兵训练时翻越大理苍山,他们在苍山上走了三天,只带了一些干粮和水,有的战士还被冻伤了。他说,都是党员和干部走在前面带路,没有平时的艰苦训练,他们不可能翻越大理苍山的,就会被冻死在山上。
父亲在部队表现较好,修理技术过硬,入伍两年就在连指导员李恩洲和班长张军的介绍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实现了个人的人生价值,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一代军人对党和人们的无限忠诚。
1966年,父亲退伍回乡。先后在大队担任过代课老师、广播员和副大队长近10年,后来还被推荐到楚雄“五七大学”机电班学习。在大队,父亲对工作认真负责,他和大队的同志发扬艰苦奋斗的作风,栽起了木杆,架通了从大队到各生产队的广播,让有线广播覆盖到了每个生产队,让党的声音传递到了每家每户。
1976年,父亲到公社水管站工作。在水利化条件较好的地方,他和水管站的同事们继续发扬艰苦奋斗的作风,因地制宜安装了两组水轮机,建起了粮油加工站,彻底解决了5个生产队近200户粮油加工的困难。在没有水的地方,他们还在山顶上搞了风车推磨,解决了部分生产队磨面难的问题。
如今,风车已经不在了,大磨也不见了,但水轮机组还在,其中的一组水轮机至今都还可以使用。
父亲在公社水管站做过的事情还很多,他带领群众架过高压线、修过路,修过桥和水库,为家乡的建设尽力而为,他总是冲在前,走在前,抬电杆他亲自上肩、搞测量、画图纸、施工他都亲自参与。
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1983年冬,为了能够实现公社春节前通电目标,父亲每天早出晚归,跟着电力公司的施工队苦战了3个多月,终于架通了从连厂至大河口的10KV高压线。
1984年,父亲响应国家机构改革精简人员的号召回到老家务农。
父亲后来对我说,回乡务农,也是服从组织安排。其实凭他的技术和自己二十年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他完全可以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单位。但他也没有像别人那样到处托亲戚找熟人帮忙为自己谋个好职位,母亲说他太憨了,人家么巴不得你回来,父亲说,回乡务农又怎么了,什么工作都要人做。
回家务农的父亲凭着一股闯劲和自己学到的机电技术到信用社借了贷款在我们村里建起了第一个加工站,加工费收得很低,受到了群众的欢迎。
1996年,我们村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单点暴雨,我家的加工站被冲毁。哪一年,母亲因病不治,撒手人寰,全家处在极度悲痛之中。那时的我正在楚雄读高中面临高考,父亲对我说,有我在,天塌不下来,家里面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管好好的读书、考试。
在老家,父亲的机械修理技术在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他会修理的机械很多,最擅长修的就是柴油发动机、抽水机和缝纫机了。
记得有一次,一个老乡从很远的地方赶来请我父亲去帮他们村修机器,说他们村用于抽水的柴油机坏了,请了几个人都没修好,现在村里正等着抽水泡田栽水稻,请我父亲去看看到底能不能修好。那时,我家也正在忙着栽水稻,父亲二话没说,背起常用的工具就跟着去了,去了两天才回来。后来我才知道,父亲要去的地方叫格子,走路都要走4个小时,柴油机的轴瓦和气门坏了,调了好长时间才正常。回来的路上又帮着老乡修了两台抽水机。那一次外出修机器,父亲只收了他们5元钱。
父亲帮人修机器,多数是不要钱的。他说,自己是一名共产党员,又不是卖零件的商人,动动手的事情,做了就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儿现在读书需要学费和生活费,大家看着给吧。
我参加工作后,妹妹出嫁、弟弟娶媳妇,父亲外出修机器的时间少了,但他也没闲着,帮弟弟家带娃、放牛、做家务一直到现在。我几次让他到县城来跟我们住他都不愿意。他总是说自己在家里住习惯了,去到城里住不方便、不习惯。
我和弟弟在父亲的影响下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每年参加党员培训,他一年都没缺席过,参加七一建党节,他也一次没少。交党费的日子,他更不会忘记。
记得有一次父亲病了,我在医院照顾他,他对我说等他出院了就去村里把党费交上,我说我替你交吧,他说,可以由我转交,但不能代交。
父亲入党五十七年,他总是见荣誉就让,见困难就上,虽然他没有辉煌的成绩,头上更没有耀眼的光环,他只是一名普通的老百姓,不管工作、生活多么坎坷,他仍笑对人生。
岁月变化是无情的,但父亲保持不变的是一个老党员和一个老兵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