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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城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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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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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时光


 

丁洋怎么也想不到,那时候不得已而选择的这段寄身异乡的时光,会在跨越了五个春秋后困住现在的自己。

“距离离开这里还有一千八百二十五天。”自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丁洋就盘算着怎么在服务期满后用最短的时间离开这里。他是大城市里出生的孩子,985毕业的高材生,可依旧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来了这个边陲小镇,但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让他萌生了放弃的想法,是父母的苦苦劝说才让他极不情愿地留了下来。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单位就分给他一间没有卫生间、没有客厅、没有阳台的“宿舍”,这里的家具只有一张瘸了腿的黑色办公桌,左边的抽屉挂在外面,看上去就像一颗耷拉在眼眶外的眼球。

作为汉语言专业毕业的丁洋,理所当然的被分配到了党政办工作。办公室的工作有的说是中枢、有的说是打杂的,上头千条线,下面一针穿。上级各个部门都可以联系你,单位里八、九个领导班子成员个个都能指挥你,还有七站八所的那些头头脑脑,哪个不是混成了精,好事轮不到你,难事就找你协调。打水、扫地、接电话、收发文件材料,什么都与你有关。甚至单位一大群人的吃喝拉撒都在望着办公室。白天负责各种信访、接待、会务工作,晚上则写材料写到深夜,每天早上艰难醒来时都感觉头晕脑胀、心脏绞痛,好像溺了一次水,哪天一觉不醒他都不会感到意外。在这样的过程中,他认识了另外一位和他截然不同的同事,她叫胡蝶,来自本地县城,和丁洋一起考来这个小镇,听说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父亲是县某某中心主任,她才来就被分配到保障性住房,那里是独立的一卧一厅一卫,面积不大,收费不高,一个月仅140元房租。两个人在同一间办公室工作,胡蝶熟练的办公室业务能力让丁洋感到羡慕,她曾得意的告诉丁洋自己大学每个假期都去父亲所在的中心实习,耳濡目染下也懂得一些办公技巧,即使丁洋没有请教,胡蝶也耐心地传授给了他,这让丁洋觉得她人还挺好的。

然而年轻时候的天真总是会化作利刃,并在将来某一天刺入自己的后背。

那时候丁洋唯一的朋友就是胡蝶,很多工作上的事情都向其请教,为了表示感谢也请对方吃过饭,一来二去两人也熟悉了,经常一起上班和到食堂打饭,一副金童玉女的样子,连丁洋都萌生了不回家留在这里工作的心思。然而这样的时光没持续多久,丁洋就被主要领导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批评了一顿,在他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党政办主任就被升为了副镇长,第二个月,胡蝶被提拔为党政办副主任,而丁洋则被派到了经济办,负责经济普查工作。

直到此时,丁洋才感受到这潭水有多深,上面看似平静的水面,下面则是暗流汹涌。第一次体会到了江湖有凶险和职场上的内卷。

后来有人告诉丁洋,有人到领导那告你状,说你学东西学得慢,还喜欢推工作,负面情绪重,只想着回家。

自那以后,丁洋便不再与胡蝶讲话了。


这件事情只是一件小插曲,来到经济办工作的丁洋工作清闲了许多,不仅不需要忙各种杂事,而且下了班就能回宿舍,压力减轻了许多,但这丝毫没有减轻他要在五年后离开这里的决心。年底全县组织篮球比赛,每个单位都要参加,丁洋毫无悬念地被选中了,毕竟他可是一米八的高个子,丁洋也没推辞,只是他没说的是,在大学时候他参加过篮球校队。丁洋不敢说,因为这段时间他明白了一些道理。

篮球赛开始,丁洋打得很随意,顶多使出了两成功力,但却依旧如矮子里的姚明一样,打首发碾压对方,打替补也能在最后力挽狂澜,表现非常亮眼。短短一个星期的比赛就让很多人记住了他,甚至有年轻的女老师专门来到体育馆看他比赛,这也让丁洋有些洋洋得意起来。比赛结束后,一个县医院的女护士对他展开了猛烈的追求。这小姑娘性格很好,长得很漂亮,是本地人,丁洋觉得自己迟早是要回去的,没必要耽搁人家,所以就没答应。而且全县的年轻人太多了,其中也不乏丁洋的老乡,他很感谢这场篮球比赛,这让他结识了另一个乡镇的女职工。

她的名字叫做杜娟,和丁洋来自同一个地方,比他早一年考到隔壁的乡镇上,还没考到驾照,每次长假只能坐班车回家。和丁洋认识后,杜娟问能不能每次回家的时候捎她一程,丁洋说当然可以。第二个星期,丁洋回家,和父母要了五万块钱,付了首付,开着一辆朗逸回来上班。

他乡遇老乡,那自然是件十分高兴的事。老乡之间的话题很多,情感也很容易拉近。自那以后,丁洋就经常和杜娟见面,周末约着到县城里吃饭,到邻县一些景点游玩,只是杜娟一直带着自己的闺蜜,三个人虽然有说有笑,但总谈不到点子上。长假的时候虽然是两个人一起回家,但每次只是把杜娟送到家门口,她就让丁洋自己回去,连水都没喝上过一口。没多久,周末的时候杜娟便谎称自己有事不赴约了,只是长假的时候跟他搭一下车,后面长假时候也不跟他搭车了。

再后来杜娟恋爱了,对象不是他。


第二年上半年的时候,单位给经济办老主任举办了退休欢送会,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老主任宣布退休,第二天便将所有的工作交给了丁洋。丁洋的工作一下子繁重了起来,每天都是报不完的报表,经济普查期间几乎每天一睁眼就要到村上各家各户去,天黑了才能回宿舍。

但好消息是老人走了,新人来了,他可以搬进保障性住房了。

经济办来了一个新来的同事,年纪比丁洋还大两岁,体型微胖,个头不高,本地人,据他自己说是在社会摸爬滚打了三四年才考上的,在五个企业里待过,存款小十万,父母是工程老板。上班第一天开来了一辆奥迪A6,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他说停车场的坡太陡了,擦到车的底盘。来的第一天就住进了保障房,直接搬到了丁洋的隔壁,还请人安装了空调,配了一台一万二的电脑。天天晚上打游戏,吵得丁洋睡不着觉,第二天一直“丁哥,丁哥”的喊,让丁洋觉得聒噪。

这人名叫余皖,来的第二天就偷偷塞给丁洋一条烟,但被丁洋拒绝了,他不抽烟。随后余皖又请他吃饭,丁洋不好意思再拒绝,几杯下肚后才知道余皖已经结婚了,孩子有两个,他说没想到自己也能考进来。丁洋问道:“做大老板不好吗?为什么还要考进来。”余皖一脸心酸地跟丁洋说:“这年头,外面难混啊!你别看一些老板表面风风光光的,背后还不是背着一屁股两勒巴的债,求人办个事,到处像孙子似的。”丁洋一毕业就考进来了,没到企业上工作过,不懂外面的情况,可这样有钱的富二代都挤破头想钻进体制内来,这让丁洋挺吃惊的。

或许我该知足了,留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丁洋诞生出这样的想法没多久,就被党政办主任胡蝶通知到领导办公室去。他慌乱地拿起一本笔记本,随手拿了一支没有笔帽的中性笔就赶到了领导办公室。他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什么了,显得小心翼翼,但却听到领导问:“你经济办那个余皖,已经结婚了吧?”丁洋不知为何的松了口气,他回答道:“是的。”领导说:“新来的人要好好教,不要把社会上的风气带进来。”丁洋摸不着头脑,不知是咋回事,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好的。”

后来有人告诉丁洋,余皖才来了三个月就勾搭了隔壁乡镇一个小姑娘。后面那小姑娘知道余皖已经结婚便大闹了起来,闹得人尽皆知,给领导的面子上也不好看。丁洋想起领导的话,便想约余皖一起去钓鱼,拉近关系的时候委婉提醒一下对方,结果余皖说:“钓鱼太慢,还不如去买一条,或者直接下网。”

半个月后,余皖被借调到县上,丁洋又成光杆司令了。


这年回家过年吃饭的时候,丁洋的父母对他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考虑成家了,隔壁老李家给你介绍了一个姑娘,挺不错的,有时间见一见。”丁洋夹菜的手停顿了一下,转念一想自己参加工作的确有很长时间了,有些事该考虑考虑了。当天下午他便按父母的要求,来到市区内一个有名的西餐厅,踏进餐厅门的时候他感觉门口的服务员一直对着他看,这让他很是奇怪,在路过窗户的时候,他突然从玻璃的倒影上看到了自己黝黑的皮肤,刹那间,他竟有种刚从非洲挖煤回来的窘迫感。对着玻璃,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刚刚从山区走出来的村干部,那因为熬夜而产生的些许白发,那因为假笑所导致的眼角下垂,都让他感到这个人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丁洋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熟练地跟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很想找回曾经的那种感觉,但只觉得无所适从,看着窗外行人来来往往,他竟会想起山村农田里忙碌的农民,脑海里两幅画面的交叉让他有种割裂感。而这时候,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皮肤白皙,身段修长,是那种淡淡温柔的面孔,身上穿着一件碎花雪纺长裙,搭配一双绑带粗的高跟凉鞋。女子来的很准时,没有早到也没有迟到,她就这么坐在丁洋的对面,打量了丁洋两眼,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你好。”丁洋尴尬地找话题。

“你好。”对方说。

“你是在市区里工作吗?”

“是的。”

“之前一直在乡镇上工作,比较远,要放长假的时候才能回来,不过服务期满了就能想办法回来了,就能在市区里上班了。”

“那挺不错的。”

丁洋还想说点什么,但却突然咽住了,只好喝一口咖啡,却被苦得皱起了眉,半晌了他才蹦出一句:“今天的咖啡有些苦。”对方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玩着手机。丁洋知道她在一个私企上班,独生女,比自己还大三岁,家里条件很好,但一直没结婚。这些都是吃饭时候父母告诉他的,这次见面没什么进展。丁洋觉得比来办公室上访的群众还难沟通。见面结束后,丁洋想约以前的几个好友出来吃烧烤,没想到被他们带到了游戏厅,玩着名为剧本杀的游戏,对比职场上的尔虞我诈,他只觉得这种游戏幼稚,玩了两把他便退出了。朋友说他变了,丁洋问哪变了?朋友说他变得太世故了,整天说些官腔官调。

丁洋无法反驳,他早早离开了游戏场,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看着不断晃过的车灯光,只觉得有些刺挠。

他觉得这里变得陌生,有种灵魂无处安放的感觉。


第三年中旬的时候,丁洋有幸得到了一个到省上培训的机会,认识了一些一起去培训的县级领导,回来后感觉大家对他的态度变了,自己的工作也得心应手了起来。正好又碰上人员调整,镇上的几个副职被调走,也有一些年轻的公务员被提拔为副职来到这里。这些新来的副职都很谦逊,一时间让丁洋有了一种可以摆老资格的错觉,不知不觉就飘了,后来他更是把很多工作交给了新来的同事,引起了不少新人的不满。而丁洋自己并没有在意,他只觉得每天过得极快,仿佛剩下的三年时光眨眼间就能过完。

但这样的欢乐时光仅只持续了三个月,后来的一天里,单位里突然更换了主要领导,而没几天,丁洋就因为酒后寻衅滋事被警告处分,影响期长达6个月。经济办主任的职位被撤职,丁洋一瞬间从云端跌落谷底,再也没了之前的傲气。这样的变故让丁洋难以接受,他在这里连个朋友都没有,诉苦都找不到地方,每天都过得极为沉闷,只能写几首酸诗发泄一下,本打算投到刊物上赚点稿费,结果也是石沉大海。这一系列的变化让丁洋更想离开这里了,他了解到有些地方的政策三年就可以调动,便急不可耐地想去找关系,可他哪有什么关系,只能打电话给父母看能不能调回市区的某个乡镇去,无论如何能离家近一些也是好的。

在一连串的运作下,有人给丁洋父母介绍了一个文学界的大咖,听说认识副市长。一番引荐下终于见到了这个大咖,聊了很久才谈到了丁洋漂泊在外的各种困难,特别是婚姻的问题始终无法解决,大咖答应打个电话。结果市区一个郊区乡镇真的来考察丁洋了,这可把丁洋高兴坏了,心里想着总算不用熬够五年再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然而调动程序到考察这一环节便没动静了,丁洋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年。佛也求了,神也拜了,结果还是失败了。

最糟的是,就像民间俗话说的,“马没有买成、马嘴却掰大了”他这副猴子屁股坐不住的模样被别人给传了出去,搞得人尽皆知。最后他被安排去堵卡、守水库、跑矿山一类的工作。总之,就是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打杂的,有什么临时性工作凑个人头、凑个数,顶一下。在领导和职工心中就好像没这个人似的。有人跟他说,新来的领导似乎不喜欢用一心想着走的干部,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太踏实。意识到错误的丁洋立刻收起了傲慢专心工作,可来不及了。

命运总是会给每一个傲慢之人带来不可挽回的打击。


但时间会淡化一切。

有时机遇又会在你不经意的那一刻突然就出现。第四年下旬的时候,丁洋替一个请产假的同事到团县委开会,然而在会上,团县委领导却破天荒地让参会人员发表一下对青年工作的看法,大家面面相觑,但还是围绕当前的青年工作,像报纸文件上老生常谈的提法一样,按套路按标准规范答案发表了一些常规的看法,基本没有自己的思考和新意,当然让领导不是很满意。到丁洋这里的时候,他慌得不行,因为他只是临时被喊来顶替的人员而已,根本不懂团县委工作,他思索再三,本打算讲一些人才培养、青年志愿活动之类的意见,但鬼使神差的,他却突然说:“我认为当前存在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从外地考进来的青年职工太多了,在异乡工作往往很难有归属感,每个外来者都在想办法回去,这不利于我们后备力量的培养,更不利于这儿的经济社会发展,我认为这个问题急需解决。”丁洋的这段发言引起了团县委领导的高度重视,他不断点头还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以至于其他参会人员都将目光集中在了丁洋身上,但丁洋坦然地接受所有目光。

当晚,团县委领导就让丁洋写一篇约稿信息,主题正是“外来干部归属感不强的问题和对策”,丁洋并不觉得这是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而是觉得这是一个解决问题最佳的途径,他深深明白一个外来干部在异乡工作的艰难和苦恼。所以他认真调研,和单位上多个外来干部交流,再结合自身所遇到的实际问题拟写了一篇约稿信息,修改数遍后发给了团县委领导。团县委领导又让单位里的大笔杆子认真修改,随后署上了丁洋的名字发到上级部门,结果没费什么波折就被大报上刊登了出来,最后得到了市主要领导的批示。

丁洋一直想,这或许是自己时来运转,又或许是这样的问题确实存在,再或许是看到这篇约稿信息的人就是一个外地干部,所以才会让自己走了这样的狗屎运。无论是哪种,总之丁洋总算是熬出头了。好像在突然之间,单位上的领导们对丁洋的态度一下子改变了,这让他多了一项工作,那就是写约稿信息。美其名曰是发挥个人特长,人尽其才,重用。而没多久,团县委就指名让他参加一场市里组织的座谈会,参加这场座谈会的都是全市各县杰出的青年代表,有企业家,有作家,有网红,也有行政界的,能来参加这场座谈会不仅能认识各行各业的杰出青年,更重要的是能将自己的名气打出去。

座谈会的成员中不乏外地人,但他们太过优秀了,以至于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广大基层外地青年在本地区的艰难处境,丁洋的发言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特别是市委组织部和市级团委领导的关注。

等再度回到镇上的时候,单位里的人对他的态度已经是截然不同了。


时间过得飞快。

丁洋终于在这边陲小镇熬够了五年的时间,他回想起第一天来到这里时的场景,那段记忆犹如昨天才发生一样,让他感到清晰无比。不久后,县委组织部和团县委的人便来到这里考察丁洋的情况,这次的调动程序没有任何问题,五年的服务期限已经满了,谁也不能阻止丁洋离开这里。没几天后,丁洋家乡的一个单位也来到了这里,在会议室里跟丁洋的领导以及丁洋交流了数个小时后离开了。

丁洋原本以为这一天他会格外激动,激动的同时又要竭力克制和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没想到真到这一天后,丁洋只觉得自己像湖面上的睡莲一般,根本没有丝毫的感觉。在等待离开乡镇的这段日子里,丁洋常常回忆起刚开始来到这个边陲小镇时候的点滴记忆,偶尔也会在饭后到乡村小道上走走停停,看看这里的房屋、道路和沟渠;看看这里的蓝天白云和树木花草。偶尔也会和巧遇的熟人打个招呼。毕竟五年了,还是有些熟人的。看着在田地里耕种的农民们时,他感慨万千。

第二个周,丁洋请假回了家,别人都以为他要回去办理一些手续,但其实不是的。这次回去的时候他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以前的他迫切想要回到这里,可现在却没有那种着急的感觉了。他这次回来其实是为了拒绝这次回到家乡的机会,他不仅要跟这个愿意接收他的单位交流,也要跟自己的父母说清楚自己的打算。

丁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困住自己的竟是自己。

县委组织部和团县委的人告诉丁洋,这次调动他到县城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解决外地干部归属感不强的问题,一个当初丁洋无意中提到的观点,在经过漫长的发酵后居然真的摆到了桌面之上。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县委组织部和团县委决定要在这个事情上做出成效,做出特色,做出示范。而干这块工作的最佳人选当然就是对这个问题有着深刻见解的外地人丁洋。

当然,丁洋完全可以选择回到家乡,没有人会阻止他,但丁洋选择留下来。突然间,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句记不清作者是谁的诗句:

“在故乡安置灵魂,在异乡安置身体”

“在故乡安葬身体,在异乡安葬灵魂”

 (作者:梁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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