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荷城文艺》的头像

《荷城文艺》

内刊会员

小说
202411/25
分享

父亲的两个梦想

我的父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们那一代人经历过国家困难时期,也置身了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他一生有坐上车,有房住两个梦。如今,随着社会的发展步伐,国家的强大,他的两个梦都变为了现实。

车 梦

梦里,故乡荷城是我的神游之地。荷城有我的童年,有我呼出就再也收不回来的气息,有我大大小小密集的脚印,有父亲念念不忘的“车梦”。

孩提时许许多多的事随着时光飞逝都成了故事,可父亲和老马的往事确总在我眼前轻歌曼舞。国庆节出生的父亲,现在已一大把年纪,可父亲七十岁的体内仍狂热着一颗五十岁的心。父亲一直把“老马”视为“功臣”,父亲也成了村民心中的功臣,是父亲和老马的奋斗,我的家告别了贫穷,我才有今天,是父亲和老马的勤勤恳恳,在致富奔小康的道路上我们村才旗帜一般亮眼。

提及的老马,其实就是一辆锈迹斑斑的“永久”牌载重自行车。在那个什么都要凭票供应的年代,填饱肚子都是问题,时任生产队长的父亲时而到镇上联系上下二季的良种,购买公众物资或到镇上开会,一来二去都是靠走,直到有一天,家中院里突然多出一匹不吃草料,只晓得埋头向前奔跑的“老马”。在围观村民的议论声中,我知道这个新的家庭成员叫“自行车”,但我和整个村的老手爷们都管它叫“单车”。自从有了自行车,父亲名声大振,几百口人的偌大个村庄父亲是第一个骑上自行车的人。然为了购买那匹“老马”,父亲花了家中全部积蓄,卖了母亲陪嫁的玉手镯,还这个10元,那个15元冒出几个债主。从此,母亲的唠叨中又多了一句话——“吃家饭屙野屎”,父亲掏钱买车是为了村中公事。早上父亲推着车出去,晚上才疲惫地回来,10年的打拼,村中大小道路铺上了青砖,生产队有了扬场机、脱粒机等一大批农业机械,也还清了村中历史留下的债务,我们村一下子成了有名的“模范村”。父亲没有始终牢记一名村干部肩上的重任,沉甸甸似一条无形的鞭子时刻抽打着父亲,上得满满的发条锻造了父亲强健的体格,锻造了父亲永不服输的意志品质。分产到户后,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四个儿女的将来成了父亲的心病,白天父亲敲敲打打为村民们修理家用,晚上还要赶编几件箩具,到了赶集日,父亲把所有箩具都捆在老马货架上,一张小小的自行车装载量和现在一辆拖拉机差不多。父亲的能干给我撑足了面子,我为父亲而感到骄傲,后来父亲改行做了“瓦窑匠”,当了20余年的窑匠,无论到几十里外的大姚六苴和新街,还是在乡镇附近,包括跑瓦窑的业务在内,多远的路程都是老马驮着父亲走过,我粗略估计了一下,40年来,父亲骑车走过的路程足以环游世界数圈。父亲和老马的奔波,我的家实现了土瓦房到砖木结构房,再到洋房(砖房)的嬗变,我的家彻底改变了贫困。

小时候,只要出远门,我要么骑在父亲肩上,要么爬在父亲背上,自从有了老马,家中每个人都成了乘客,后来到镇上和临县读书,整整六年,每个星期的接送都是父亲和老马完成,父亲骑着老马载着我完成学业。工作后,几天不回一趟家,父亲总要煮上几个鸡蛋或咸菜什么的到单位看望,每一次我都含着热泪目送父亲,直至父亲和老马消失在视线中。

家中一人一辆自行车,父亲那辆他从不允许我们去摸,它爱老马,茶余饭后,只要没事,父亲必定去做的就是对老马进行保养。虽然车架等部件早已锈迹斑斑,可车把还锃亮发光。“我不退休,老马就不能退休,”每次劝父亲换新车,父亲都是这样说,父亲说一次,都会搞得我热泪盈眶。

母亲去世后,老马成了父亲唯一值得信赖的伙伴,上街买菜,到镇上缴纳电费,走亲串戚,只要有事出门,都是老马驮着父亲走过。如今,父亲老了,老马也锈得不成样子,生锈的老马不在服从父亲的驱赶。老马已完成它的光荣使命,可忙惯的父亲仍不甘愿“退休”。县城还有许多“业务”需要办理,还有一些挣钱的路子在心中燃烧,自种的莲藕需要到县城倒卖,自编的篾具得到县城体现它的经济价值,自己搞电焊所需的角铁和焊条等耗材需要到县城采购,个人生活中的新鲜瓜果需要到县城采购……。老年代步车落户父亲户头起,父亲的生活进入了如鱼得水的高光时刻。看到父亲驾驶着老年代步车进进出出的乐呵样,听到父亲的爽朗笑声,我的双眼虽被朦胧的泪水笼罩,可心中却由衷地欣慰。

如今,父亲早攒够了买辆小轿车的钱,只可惜残酷的岁月剥夺了这个本该属于他的梦。见我每天上下班仍骑“铁驴子”(摩托车),见没有车的我时常惨遭受妻子打击,父亲心一横,私自为我预定了一张“宝马”。不出意外,每个周末我都会赶回老家,拉着父亲一起到县城,我的“宝马”自然也成了父亲生意往来的唯一运输车辆。

自行车、老年代步车、家庭轿车,我家在车辆问题上的“三级跳”是茶余饭后父老乡亲们的一段美谈,也是新中国成立75周年我们一家生活上收到的“大礼包”。

房 梦

祖父留下来的家当除了三间牛棚般底矮破败的瓦房外,就是一些不値几文的破家什。三间破烂的瓦房,地势特别低,周围的房屋高高地把所有的阳光都挡住,我们一家像窝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深井,外边热得要死,家里却凉飕飕黑洞洞的,大白天进屋找东西还得点上电筒,大人不在家,打死姐弟几人也不敢呆在家。由于房屋地势低,天阴下雨,房后厕所被雨水灌满后粪水就会见缝插针地顺着老鼠洞往我家屋里灌。黑洞洞的家一下子变得臭气熏天,父亲只得摇着脑壳无奈地把粪水一瓢一瓢地舀出去。寒冷的冬天,北风像是引了线的针,顺着瓦缝钻进屋里,冷得一家人上牙下牙一个劲地打架。从小听着姐姐唱的“谁不说咱家乡好”长大,可对那个盛产臭气或冷气的家我无论如何也爱不起来。三岁时,父亲跟两个叔叔分了家。父亲是老大,三间瓦房中间一间分给我们一家六口。六个人住一间房子,的确有点拥挤,姐弟四个只得跟父亲母亲同居一室。

家里姊妹多,口粮老不够,随着政府各项惠农政策的落实,父亲母亲像充足了电的马达,盘田种地的积极性空前高涨。直到勤劳的汗水结出甜蜜的果实,这个老大难问题在我家得以解决。父亲和母亲每天顶着星星月亮出门,披着夜色回家,干瘪瘪的钱包有了装放的内容,手头一下子宽裕了。2013年,住怕了黑屋子的父亲在村后半山腰批了一块地,盖了五间高高的大瓦房,告别了摇摇欲坠的老房子,一家六口人才终于有了各自的窝,告别了“群居”。可这山头上的房子也不好住,吃水要到村前几百米远的水井里挑,出门骑车单车只能用肩膀扛上扛下,一家人独居山上,成了山寨王。

多干多得,少干少得,不干不得;“红猫黑猫,拿到老鼠就是好猫”,这些在城里风靡很久理念像醒酒的汤药把醉醺醺的父亲唤醒。时任村民小组长的父亲邀约了几个热血方刚的汉子在村头建了一个瓦窑厂,把村里赋闲的青年男女吸收进厂打小工。瓦窑的兴起,村里的麻将扑克摊子不见了,墙跟脚下整天烤黄太阳的人也烤不住心安理得地回家干活去了。瓦窑的兴起,村里走出了窘境,焕发出生机,也脱去了“贫困村”的帽子。2017年,过怕了爬高上低日子的父亲把山上的房子卖了,到村尾批了一块平整的地,盖了三间砖混结构的房子,在院子里打了水井,还在房顶上安装了太阳能,吃水方便了,再也不用去洗冷水澡了,父亲被视为村里的能人。

住的解决了,吃的用的也改善了许多。家里最先唯一的家用电器是一个“红灯”牌半导体收音机,只记得父亲特别爱惜它,生怕磨花外壳,在收音机下垫了一块绒绒的布外,上边还盖了一块崭新的洗脸毛巾。父亲不在家那半导体谁也不敢动,父亲一回来,那半导体叫得可欢了,大半个村的人都能听到。那一年家里买了一台金星牌黑白电视机,再后来换了一台14寸“熊猫”牌彩色电视机,再后来家里又买了一台55寸薄薄的曲屏“长虹”彩电,现在为满足家中各人的口味——避免争抢频道,家庭每个成员的卧室都拥有一台彩电,那又笨又重的“熊猫”白送人没人要,只有当成古董接灰尘。五年前,父亲邀约村里的一伙人到北京耍了几天,大饱了眼福口福心福,“乡巴佬”进京,为村史抹上了光彩的一笔。

电扇冰箱电视机、电磁炉、抽油烟机,这机那机,除玲琅满目的家电外,家人睡的也是实木的席梦思大床,酒柜,衣柜,矮柜,这柜那柜,一个家干干净净,家里样样齐全。两年前,父亲的脑壳开了窍,决定把老家的房子统统处理,资助在姚安县城打工的弟弟在寸土寸金的县城买房,除了故土难离的父亲仍守着“大本营”,小弟与大哥大姐一大家都在姚安县城顺利完成“大会师”。在县城买房,是祖上几代人也不敢有的梦想,可终归在我们家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看到父亲逢人就对自己的丰功伟绩夸夸其谈的乐呵样,我的内心也灌了蜜一般甜。

(作者:钱海)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