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蓉棣新诗五首
真相埋伏在你的眼睛里
龙山上有块石头,
有时壮,有时瘦,
有时像只鸟,叼着山飞走。
从去年开始,我重返小说和诗歌,
笔下的江湖,行走于虚构。
我写一匹肥硕的老鼠,死在某人的裤裆里,
我写一条三只眼睛的狗,让人砍掉了一只耳朵,
都没有答案。
真相埋伏在你的眼睛里,正面看不清楚,可以掉个头。
上周我去了龙山的另一面,
再细细看那块石头。
它有时黑,有时白,
有时像一匹中了刀的马,
整座山,鲜血哗哗地流。
我的评论是一把大刀
我在山上捡到了一把大刀,
铁锈一指多厚。
磨下的血,流成了一条河。
它的主人,它的昨天,
真相已经死亡。
我没有将它送给老吴,
老吴写了五部名人传记,
名人的昨天,
都是他今天的故事。
这把刀,它的故事,
我不让它在老吴的手里生长。
我将大刀扔进了大海。
老吴想让我给他的传记创作写篇评论,
我只想对他说,
我的评论是一把大刀,
铁锈一指多厚,
它躺在海里,
它跟今天无关,它没有真相。
这个世界与诗无关
芙蓉峰上有一片云,
那是一群山羊,
永远奔跑在你的鼻尖上。
这是明代人留给雁湖的一个传说。
传说真实得石头流血,
张君前年在山顶养了一群羊,
去年又养了一群猪。
张君是诗人,他的诗在白云间行走,
读出的高远与美妙,
是羊与猪,快活吃草发出的巴答巴答声响。
今年,李君、陈君、赵君买来云梯,也要上山养羊。
他们与张君签了约,
宁留半片草,
不建九尺房。
这个世界其实跟传说无关,
跟诗无关,
草的存在,草的蓬勃,才是白云归宿的地方。
法云师父的一只眼睛
夜空,东山上总是亮着一盏灯。
它是法云师父的一只眼晴,
他的另一只眼晴献给了菩萨。
灯在全城人的额头行走,
东山无处不在。
今年,灯走进了巷口,
黑暗与恐怖像山一般移掉,
风吹过,
满襟钟声,一路坦荡。
巷长说,可惜了,那是法云师傅的眼晴。
我说,谁的眼晴都一样,
只要东山不倒,
只要东山不在云头,落在街道和巷口。
十八盏灯失眠了一条河
对岸升起了一盏灯,
灯晕深入河心,七尺幽静。
我忽然想起了一条船,黑夜洞开,从下游牵来了满河琴声。
灯向我靠近,由一盏变成了两盏,由两盏变成了三盏。
我看见了船舱内的你,半张脸,桃花一夜盛开。
灯变成了十八盏,走到我的跟前。
这是一座桥。
我转过了身,心跳与你擦肩而过。
十八盏灯失眠了一条河。
从此,我在桥头也站成了一盏灯,守望在额头。
桥上车南车北,河中船东船西。
如今,桥已埋葬,河变成了街道,我也站成了一座雕塑。
一条船,
半张脸,
桃花正开,琴声如水。
作者简介:
倪蓉棣,笔名怪手不怪,浙江乐清人,当过中学教师、衙门笔吏,综合写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作品集多部,代表著作为短篇小说集《怪手》和散文集《芙蓉旧事》。散文集《芙蓉旧事》《尾巴》曾被新浪网读书频道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