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公庙会与王阳明祈雨

⊙张炳春

会昌赖公庙会为期四天，有一个核心的日子，就是每年庙会的第二天即农历七月初六，当地俗称菩萨出街日，这是赖公庙会民俗活动的核心内容。这天，江西会昌县城主街道各色彩旗迎风招展，群众自发抬着赖公菩萨雕像，高擎伞幡沿街巡游，阵容宏大，场面壮观，沿街观众人山人海，初衷是祈祷风调雨顺、平安和谐。如今，赖公庙会增添了大量文旅元素，以聚集人气，促进旅游经济发展。

会昌是个千年古邑，北宋太平兴国七年建县，赖公庙会始于明代，历经500多年经久不衰。赖公是会昌城西面晨光村贡江南岸老庙下的翠竹祠殿内供奉的道神。历史以来的赖公庙会，会昌城的居民都会买好鸭子、香烛等祭祀用品，争先恐后前来奉祀，以表良好愿望，这早已成为约定俗成的习惯。

关于菩萨赖公，有个神奇的传说——

据说明成化年间，家住会昌城西郊富尾的一位名叫金垒村民，在夏天暴雨过后的一个傍晚，照例划船到村北的贡江捕鱼。不一会儿，便觉有条大鱼撞网，收起一看，是一段黑黝黝的粗壮木头，他顺手将这段木头扔回急流中。可是，几次三番，鱼不入网，这段乌木却总是上网不离。他便好奇地捧起这段乌木仔细端详，发现其沉甸黝黑，轮廓如人，闻着透香，便收网将其带回家。

当晚，老金梦见一神人，对他说：“我姓赖，楚人，晋时栖隐祈山，宗老子之道，得飞升变幻之术。尔等可将那截沉香木依吾之相貌雕成神像祀奉，可保一方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一连几夜，老金都做此梦。

后来，老金请了个木雕巧匠，细致描述，梦中所见的赖公神像为此雕成。

时任知县梁潜得悉后，决定倡议捐建赖公庙，得到民众的积极响应。明朝成化癸卯年（1482）农历七月初六祠庙竣工，赖公神像被隆重地安奉在殿内，题匾“赖公祠”。从此，人们每年这天抬赖公菩萨出街游行祈福。清代同治三年（1864），赖公由皇上敕封为“显应赖公侯王”。菩萨出街活动，只是特殊的“破四旧”年代稍有中断。后因祠庙周边盛长着翠绿茂盛的凤尾竹，赖公祠改成为“翠竹祠”，香火一直旺盛。

这虽然只是个传说，但是，从中我们可以感觉得到，一股追求“风调雨顺、平安和谐”之风扑面而来。

会昌赖公庙会的历史上，影响力最大的具体活动事项莫过于王阳明祈雨了。

会昌县志记载：维正德十二年，岁在丁丑五月乙卯，钦差巡抚南赣汀漳等处都察院左都御使王守仁，昭告会昌受封之赖公，为会昌民田稼禾旱枯，祷告神灵，普降时雨。词曰：“呜呼！十日不雨，田且无禾；一月不雨兮，川且无波；一月不雨兮，民已为疴；再月不雨兮，民将奈何？小民无罪，天无咎民！巡抚失职兮，罪在予臣。呜呼！盗贼兮为民大屯，天或罪此兮，嚇威降嗔；民则何罪兮，玉石俱焚？呜呼！民则何罪兮，天何遽怒？油然兴云兮，雨兹下土。彼罪曷甫兮，哀此穷苦。”

这是明代中期的能臣、理学家、教育家南赣巡抚王阳明，在途经并下榻会昌期间，求雨成功的《悯雨辞》。王阳明的这篇感情真挚的祈雨文，被后来的历任会昌知县所崇颂，并被镌刻于县衙正堂后的屏风之中，成为明清历代知县的官箴铭文而流传。

据清戴体仁、吴湘皋编纂的乾隆十六年本《会昌县志》记载，明正德十二年（公元1517年）三月，王阳明率征剿大军平定漳南詹师富为首的寇乱。五月，大军从上杭移师南赣巡抚大本营赣州，途径会昌。其时，遇天大旱，数月未雨，沿途所见，田禾干枯，百姓忧心如焚，困顿不安。王阳明心中亦甚感忧虑。

当时，因军务王阳明在会昌县城停留了数日，下榻城东专门接待巡抚的“都察院行台”。王阳明对军事防御部署妥当后的一天，会昌知县林信前来请示，说是明日全城士民在城西翠竹祠，举行祈雨活动。王阳明听了知县林信的请示和相关介绍，欣然允诺与全城士民一起祈雨。

于是，次日良辰，王阳明要求备具香帛牲礼，率诸将官和地方官吏乡绅，还有县城郊周围民众，浩浩荡荡来到城西翠竹祠举行隆重的祈雨仪式。三礼过后，由司礼高声宣读王阳明亲手撰写的《悯雨辞》。

第二天，王阳明率大队人马赶往赣州，未及于都，只见乌云聚起，顷刻大雨交加，且连下数日。会昌、于都一带旱情俱减。王阳明回到赣州后不久，在知县林信的要求下，为翠竹祠亲笔题赐“功泽弘庇”巨幅大字。

中国历史上，求雨行为，自古有之，且延续长久。不像现在，遇天大旱，可以借助科技力量，进行人工增雨，润泽大地。然而，我们不想去讨论王阳明这次祈雨的成功，是否纯属时空上的巧合；我们也不去分析王阳明，是否相信大雨能从这种祈雨行动中求得。

但是，从这篇情真意切的祈雨文中，那恳切的词意，最起码可以让我们感受得到，作为途经当地的最高行政长官，王阳明看到旱情如此严重，心情固然与会昌百姓一样也是焦虑的。面对会昌黎民百姓的焦虑和希翼，他参与到求雨活动中来，诚然是为顺从民意、抚慰百姓，最起码可以缓解罕见旱情给广大民众带来的心理压力。正因为如此，后来会昌人就将王阳明为翠竹祠所作的“功泽弘庇”亲笔题赐，做成鎏金匾额，悬挂在翠竹祠正殿之中，作为纪念王阳明祈雨之事功。

2013年，会昌赖公庙会被列为江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将包括王阳明祈雨活动在内的赖公庙会民俗保护起来。最近几年来，政府倡导新风尚，赖公庙会集中时间段集中老庙下宰杀鸭子“血流成河”的现象转变到文明祭祀，组织声川戏剧、客家美食、旅游文化节、“七七”中国情人节、自行车乡村骑行等系列活动，引导形式多样、丰富多彩，文化气息浓厚的赖公庙会，邀请文化大批名人、会昌乡贤等参与进来，赋予了菩萨出街赖公庙会的创新内涵，以此扩大会昌影响力和知名度，促进会昌文化旅游和经济社会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