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顺子哥开着车从大东门进入城区后,他的车速忽然减慢了,在那个电话、手机还不普及的年代,他寻思着,咋才能跟严向阳说说他的想法呢,好使严向阳提前酝酿见到大爷时那种悲喜交集的情绪啊!
还有二婶子,她那个直性子、快嘴巴的脾气,也得事先跟她说好了,别让她说漏嘴了。
唉,这好像演一场话剧啊,哪一个人、哪一句话都不能出错!要是一旦出了错,那不是满盘皆输吗?
就说我这个“导演”输得起,可惟一的观众——大爷,他哪能受得了啊?!且不说他年龄这么大了,他这是刚回家呀,让他咋想啊?如果演砸了,伤着了大爷该咋办呢?那可不是我和二叔的初衷啊!
顺子哥想到这儿,他一打方向盘,把车停在了丁字口北边锦安快捷酒店前,他扭过头示意二叔也下车,他俩向酒店大门走去。
顺子哥简略向二叔说了他的想法和担忧,他说着,走近服务台开了个房间,让二叔和春秀先陪大爷在酒店里休息,他先回鸡鸣村安排一下。
二叔说:“那就让你丈母娘也跟你一块回吧,我一人就行。”
顺子哥说:“你一人哪能行啊?毕竟你也是个老人了。你难道没看出来吗?嘻嘻,我大爷喜欢跟她聊天哩。
“我大爷刚踏上家乡的土地,高兴得就像小孩子一样。别让大爷一旦为了看新奇再走丢了,或者是摔着、碰着了。”
二叔说:“你娃子想得真是细致,也好。哎呀,咱仨一直忙到现在,天也快黑了,咱们去宾馆边上那个饭店吃饭吧。”
顺子哥说:“哦,这个点,可能还没有饭哩。算了吧,我就不吃了,一会儿,天黑了,路上磕磕绊绊的,你俩就换着在宾馆看着大爷,回来,给大爷带点饭。我先回去‘导演’一下严向阳,还有二婶子,然后再赶过来,接你们回去。”
说实话,这些小细节, 二叔都没有想到。二叔连声赞同,并夸顺子哥说:“行,行。你娃子现在真是长大了,办事情比二叔想得周到多了。”
顺子哥抿嘴笑笑说:“这不都是你教我的吗?”
是的,顺子哥打小就被二叔喜欢,他在二叔心中,胜似二叔的亲生孩子;他又像是二叔一对一的私塾关门弟子,二叔不但教他读书,还教他如何做人。当然,顺子哥也似二叔的小知音。他总能在关键时候,帮二叔排解孤独烦忧,使二叔在那个艰难的岁月里,犹如忽逢林间一只可爱的小鸟那样,能有人陪他说说话、聊聊天。
顺子哥安排妥当后,他跟二叔又回到车里。二叔跟大爷说:“ 大叔,你走了这么远的路程,顺子担心你到家后,见着了亲人和村子里的人,休息不好,会伤到身体。他就特意去宾馆安排了房间,让我俩陪你先在宾馆休息。他先去超市买些肉啊、副食之类的,然后,回趟家,帮家里整整卫生,把你的住处安排好,然后再返回来接咱们回去,你看行不行?”二叔说着,看了看春秀。
春秀马上意会到二叔的意思,她赞不绝口地说:“嗯,好好!这样好!先让亲家公休息要紧。”
大爷也说:“行啊!咋不行哩。你们这都是为了我好,我不糊涂啊!还是回到家里好哇!你跟顺娃子安排得真是周到!”
大爷确实不糊涂,他嘴上应着二叔的话,他心里也在暗暗思忖:也不知有子娘还在不在世,有子咋没来接我哩?我不敢问啊,军子和顺子为啥也没吱声有子和他娘啊?他娘呢?年龄大了,八成是不在人世了吧?可有子呢?有子难道也……?可他没有军子年龄大啊,不至于吧?
唉,刚才听军子介绍说,她是我的亲家母,是顺子的妈。莫非有子娘在我离开家后又生了个闺女?这闺女是我的亲闺女吗?好像是吧?那个时候,她有几个月……,好像是……,嗨,这么久了,谁记得清啊?就算是我的亲闺女,可她咋没来接我呀?
或许是有子娘后来又跟别人了?不然,她咋能生出个闺女来?哈哈,不会吧,她那塌鼻梁、深眼窝,又黑又瘦,还带着个有子,不可能的事儿,算了,算了,横竖已经一辈子了,别瞎猜猜了。
大爷虽然在心里劝自己别瞎猜猜了,可他的意识却像是一头脱缰的老马,仍在他的心头不停地奔腾:嗨,刚才,她为啥说“顺子他二叔”呀?顺子如果是我的女婿,应该叫军子二哥才对呀,这到底咋回事啊?难道这里面有问题?嗯,肯定有问题。
嗨,算了,瞎琢磨有啥用哩,这大几十年啦,就算是有子娘跟别人生了个闺女,那也算是我的闺女啊,只要人家认我这个爹!一句话,不管啥情况,你王显章要都得能接受才是啊。这些在回来之前,我和老李头都已经约定好了的。
唉,还真是累了,还真得睡一觉哩。
大爷以手支着脑袋,半躺在宾馆的床上,他眯着眼,思前想后,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二叔轻轻给大爷你盖上一条毯子。
顺子哥安排他们仨在宾馆住下后,他才下楼,开车离开宾馆。
此刻,顺子哥真把自己变成了导演的角色,他就像担负着一部优秀人生纪录片的拍摄大工程一样,他手握方向盘,凝神静思:这个事儿啊,严向阳愿不愿配合,她会不会演,还是个问题哩;二婶子更难说服,这不,天快黑了,她不见二叔回来,还不又要骂他跟……,嗨,先不管了,就这么着,到家再说。顺子哥一踩油门,加速向鸡鸣村驶去。
二婶子煮好大半锅绿豆稀饭,烙了一张大饼,炒了一小盆南瓜菜、一小盆豆角,拿出的五个鸡蛋和三根辣椒还放在案板上备着,她等着二叔他们回来后再炒菜,但她却拿不准顺子哥他们在不在她家吃饭,她就带着两个小孙子阳阳和明明守在老槐树下等二叔回来。
村庄南面的大路上,顺子哥汽车的两道灯光,就像是射向村庄的两颗探照灯似的明亮着。
二婶子忙站起身,朝车上望去;她的两个小孙子,更是像鸟雀一样跃出,向顺子哥刚开到门前的车围拢过去。
顺子哥熄了火,走下车,锁了车门,对两个小家伙说:“唉呀,这忙一大晌,忘了给你俩卖礼物了,先欠着,明天一定卖。”
“哎哟,咋了,还明天哩?你二叔跟春秀呢?她俩一起干啥呢?咋没回来哩?”
二婶子那急脾气又上来了,她直奔她的猜疑,拿惊慌失态的话,接二连三地问顺子哥,她也忘了那春秀是顺子哥的丈母娘了!
二婶子猜疑的问话,顺子哥早料到了,他并没跟二婶子计较,而是笑着说:“二婶子,咋回是他俩呀?明明是他们仨呀?”
“哦?我的天啊,我一时三忽,竟忘了这茬了。你大爷他真的还活着回来了?”
“是啊,他还活着,回来了!”顺子哥知道二婶子胆小害怕,故意嬉笑着一句一顿地跟二婶子说。
“我的天啊,他这不就像是借尸还阳了吗?吓死我了。”
看来,大爷已经“死”了几十年的“事实”,早已在二婶子的脑子里固化了。好在二婶子没见过大爷,如是见过,待会儿大爷回到家“死”而复生的场景,还真要把她给吓个半死。
二婶子又着急慌忙地问顺子哥:“这天都黑了,他们咋没回来呀?你二叔他难道还想开开洋浑——在那宾馆里住一夜哩?”
“二婶子,你咋说话呢?这要是让严向阳听到了,算啥话哩?你让我咋说呢?”
可好,顺子哥埋怨二婶子的话音刚落,严向阳从后院顺子哥家来到二叔家门前,她问顺子哥:“咋啦?有啥话不能跟我说呀?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
顺子哥先是一愣,很快笑着拨拉一下严向阳的头发说:“行啦,你就别添乱了。你来得正好,我要跟你和二婶子交待些事儿,才早点回来了,他们还在宾馆等着哩,我一会还要过去接他们呢。”
“乖乖呀,我还真猜对了,他们还真是在宾馆里呢!”二婶子一下子把脸拉下来说。
“二婶子,顺子回来有事。二叔和我妈都是老人了,那个大爷都九十多了,要是不找个宾馆,让他们歇着,能行吗?”
严向阳跟二婶子说着,又对顺子哥说:“宾馆的花费,你别让咱二叔掏钱,他们老了,不容易。”
显然,严向阳以为二婶子是不高兴多花钱,她才懂事地跟顺子哥这样交待,可她哪里知道二婶子的心病啊!
顺子哥伸手捊着严重向阳那过腰的长辫子,嬉笑着说:“二婶子,听到没有,她是个明白人!我刚才就是跟二婶子说你是个很懂事的人,谢谢你的孝心!”
顺子哥两边安压着的话,让二婶子和严向阳一时都无话可说。
顺子哥说:“严向阳,你在咱家做饭没有,我饿了。”
严向阳说:“这不是在等着你们哩,我还没有做哩。大哥去王村找人打牌去了。刚才,我只给妈做了碗疙瘩汤,她整天躺着,也吃不了硬的。”
二婶子忙骂顺子哥说:“日他妈哩顺子,你娃子能耐了,你二叔家的饭不好吃了?不是你小时候,你二叔背着我,都要给你盛碗红薯稀饭,你咋吃恁香哩?那个时候,他以为我没看见哩,其实,我是装没看见,我知道你二叔喜欢你,你也很粘你二叔”
“哈哈,二婶子,你没吭声对了,不然,他要是早饿死了,哪有今天我们襄阳市赫赫有名的企业家呀?”严向阳跟二婶子说笑着,然后,一本正经地对她身边的和豫说:“还不快点替你爸爸谢谢二奶奶?!”
那和豫也像严向阳一样聪明,他赶紧给二婶子鞠躬说:“谢谢二奶奶给我爸盛红薯稀饭吃。”
惹得二婶子也哈哈笑起来,她说:“谢啥哩,不都是因为那个年头缺吃的嘛,要是现在,啥都不缺,还用说吗?唉,严姑娘,顺子饿了,我饭早做好了,要不,咱一起先吃吧,一会儿,他们要是回来了,咱再给他们做吧。”
严向阳嘴上抹蜜似的笑着说:“行啊,二婶子,你做的饭菜肯定香啊!”
严向阳快步走向二叔家的灶房,三下五除二地把饭菜端上了老槐树下的石条桌子上。
二婶子回到灶房,系上围裙,就要去切辣椒,她想再炒个辣椒鸡蛋,却被顺子哥拦住了。
顺子哥说:“一家人还讲究啥哩,吃饱就行了。你看,这天马上要下雨了,我还有话要跟你俩说哩,咱就边吃、边说吧,我还得趁下雨前赶回县城接他们哩,我车前面的雨刷子坏了。”
顺子哥说着,已经拿起一块刚切好的饼子,咬了一口,歪头对严向阳说:“哎哟,香,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快,快,你也尝尝。在你们那里,整天吃米饭,可是吃不来这么香的大饼子啊。”
严向阳说:“哦,那你咋不早说哩?我可以学做面食啊。二婶子,明儿,我就跟你学做烙饼了。”
哈哈,严向阳,俨然一个小春秀啊,既聪明,又善解人意,嘴巴又很甜,话从她嘴里出来,总是让人欢喜、爱听。这不,二婶子那样脾气的人,都被她说得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的甜呐!
顺子哥夹起一大块南瓜送到嘴里,他边嚼边说:“二婶子,我大爷家没人了,他这么大年纪回来了……”
“哦,哦,你就是为这个又跑回来呀?是你二叔怕我不愿意吧。没事的,你大爷是咱们没有出五辈的爷爷,他一人在外漂泊了这几十年,都九十多岁的人了吧,才找回了家。他家虽说没人了,咱也不能让他没有家呀?这个理,我还是明白的,就让你大爷住我家吧,我把屋子都收拾好了,铺、盖也都整好了,你放心吧。……”
听到没有,二婶子这样脾气的人,也非常好处。你只要顺着她一点,别像二叔那样,总是呛白她,她对人、对事,热心着呐。
也许严向阳就是摸准了二婶子的脉,三句好听的话,已把二婶子爱打别扭的脾气,给熨烫得顺顺溜溜的。
顺子哥跟着严向阳生活,还能傻了?他赶紧顺势夸二婶子说:“是啊,二婶子,你是个明白事理的读书人!你这样安排,我二叔就省心了。”
顺子哥抬头瞅瞅已经黑得严严实实的天空,老槐树的枝叶纹丝不动,上下闷热的气流,明显在势均力敌地对峙着,人们就像是在一个大葫芦里闷着,热得顺子哥只吃了一块大饼,连粥也不想喝了。
当然,顺子哥吃不下,不只是因为天热,他的心头还在燃着一把火啊。他担心一会儿要是下雨了,他的车就没法开出去了,二叔、大爷他们咋办哩。
他赶紧直奔主题说:“二婶子,大爷家没人了,吃、住好说,但……”
今晚,二婶子不知哪来的兴致,她又自作聪明地截断顺子哥的话说:“哦,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你是担心你大爷回来见不着家人伤心吧?我跟你说吧,这主意我都替你们想好了……”
顺子哥心头一喜说:“真的,二婶子,那你说出来,我听听?”
“日他妈顺子,你是想取笑你二婶子的吧?我要是说出来了,你可别笑话我是瞎咧咧。”二婶子笑骂着顺子哥迟疑地说。
顺子哥这才说:“二婶子,我就是为这个才回来的,我现在急得头上直冒火星子,哪有工夫笑话你,天眼看就要下雨了,你快说吧……”
“我说出来,严姑娘可别介意呀。”二婶子看一眼严向阳说。
顺子哥说:“她介意啥啊。本来,我就是想让她配合我导演一出戏,让大爷高兴哩。
严向阳附和着顺子哥一唱一和地说:“演戏、演戏,不都是假的吗?没有问题!”
“是哩,要是这样说,我就不用担心了。那就让你严姑娘扮做你云姑,你是你大爷的女婿。让严姑娘她妈扮你大奶……”二婶子还没说完,她自己先噗哧一声,大笑了起来,顺子哥、严向阳也跟着笑了起来。
顺子哥瞅着严向阳说:“刚才在李义家时,大爷刚看到你妈,还以为是大奶哩。他笑着跟二叔说:‘现在时兴整容,我还以为你大婶子整漂亮了呢?……吓我一大跳,完全不是她原来的塌鼻梁、深眼窝那模样了。’”
二婶子和严向阳听着顺子哥的描绘与述说,都哈哈地大笑起来了。
“嗯?既然大爷知道整容可使人变漂亮,那就说是大奶整容了嘛。”严向阳大大方方地说出了她的意思,丝毫没有为让她妈扮演大奶的角色感到难为情。
此刻,二婶子却被严向阳的话给点亮了。她心里想,如果大爷不再去台湾了,她就搓合搓合他们二人,反正他俩年纪也相当。
二婶子这想法,与其说是成人之美,不如说是她想断了二叔对春秀的念想,她以后心里再也不用鲠着春秀那样难受了。
哈哈,这人呐,不管到了哪个年纪,爱与情,在心中永远都是在生长着的!就像哪常青树,不管它遇到的土地是肥沃,还是贫瘠,它都是一样向往蓝天、四季常青!
顺子哥接过严向阳的话说:“大概就是二婶子说的这个意见,我会稍作调整。
“唉,你扮大爷的闺女云,你看行吗?反正大爷没有见过云姑。
“呃,你听好了,咱们一家人都得上,让你妈是我妈……”顺子哥问了严向阳一连串子的问题。
严向阳故意打岔说:“废话,我妈不就也是你妈吗?”
顺子哥说:“你妈也是我妈,跟你妈就是我妈能一样吗?”
严向阳不乐意地说:“你这不是咬文嚼字、死扣字眼吗?”
二婶子听明白了,她说:“顺子的意思是,他是你大爷的女婿,你妈是他的妈,哈哈,咋才能跟你说明白呢,也就是说,让你妈是你的婆婆妈,而不是我刚才说的,是你的大奶了。”
严向阳应着二婶子的话说:“哦哦,还是二婶子说得明白,原来是这么个绕法啊?”
顺子哥着急得已经站起来了,他不放心地补充说:“唉,严向阳,你见着大爷了,你就是他的闺女云了,你得既哭又笑地‘叫伯啊,你可回来了啊?’这样,你能做到吗?”
“天啊,你还真把我当演员了,让我既哭又笑的,那我不是疯了吗?”严向阳没有进入角色地反驳说。
“唉,我就是担心你做不到,才特意嘱咐你的。你那不叫疯了,是几十年没有爹的苦和想念,现在突然你爹(大爷)又‘死’而复生的那种高兴、喜悦,懂吗?”
“哈哈哈,好家伙,你还真成导演了。你让我笑,还行;可我咋哭啊?!我的妈呀!”严向阳说。
“行了,那就这样吧,到时候,有我呢。顺子,你快去接他们吧。”二婶子似胸有成竹地说。
顺子哥起身去了茅房,二婶子、严向阳收拾着碗碟往灶房里端。
突然,大雨点子噼噼叭叭狠狠地从漆黑的天空中摔下来,仿佛要把那老槐树下的石条桌子给砸出一个个窝似的。
顺子哥用手抱着头跑进灶伙里,连声说:“完了,完了,这么大的雨,他们今晚肯定是回不来了。”
二婶子说:“嗯?咋的回不来了?你不是有车吗?”
顺子哥忧心地说:“这会儿就是有车,也没办法了。”
二婶子越发一头雾水了,她着急地催顺子哥说:“快走吧,一会儿路面被雨水浸软了,你的车就没法开了。”
“是啊,你只知道路面有泥没法开车了,可你却不知道我的雨刷子坏了也没法开车啊,我看不见路啊。”
顺子哥眼看着顺房檐瓦槽哗哗下来的水流,他心不在地焉地回着二婶子的话,后悔刚才跟二婶子说话多了。他又想,就是少说两句,也不一定能赶到县城啊,那样,岂不把我阻到半路上了?还不如在家呢。顺子哥想到这儿,随口说:“算了,这是天意,天意啊!”
二婶子忙问:“啥呀?顺子,啥天意?你说的天意是啥意思?”
哈哈,还没等顺子哥回答她“是啥天意哩。”急脾气的二婶子已在她的意念里,回想她曾在小说里看到过的诗句:“天意怜幽情”,难道这是上帝的有意安排?于是,她对她的猜疑笃信不疑。
而顺子哥呢,此刻他正回想着二叔瞅着春秀跟大爷说的那句玩笑话:“你就把她当成我大婶子好了。”
顺子哥想起这句话,自个笑笑说:“有点意思。”
二婶子听到后,骂顺子哥说:“日他妈哩,你说啥是天意?咋还有意思哩?你是不是知道你二叔跟……那个啥了,不跟我说?”
顺子哥一听二婶子又怀疑二叔跟春秀咋的了,他赶紧朝二婶子瞪大了眼晴,示意她,人家闺女严向阳可是在跟前呢,你咋又胡说呢?
二婶子也感到她有些失言了,只好哈哈嬉笑着,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严向阳感觉到二婶子话中有话,她在极快地转动着脑筋:顺子向二婶子瞪那么大的眼睛,到底是啥意思?
打小,我都在听我妈给我讲故事,说河南有个好人叫王军子……,真没想到,这个好人王军子后来成了我婆家的二叔?
我跟顺子回鸡鸣村之前,看得出,如果不让我妈来看看二叔,好像她这辈子死都不肯瞑目的呀。难道我妈对二叔从感恩、感激到有好感?才引起二婶子跟顺子之间的哑语对话?
难怪刚才我来到二叔家门前时,听到二婶子跟顺子说的话,就有些怪怪的味道,我一时没在意,却被顺子给糊弄过去了。现在再想想二婶子的话:“这天都黑了,他们咋没回来呀?你二叔他难道还真想开开洋浑——在那宾馆里住一夜哩?”这话听起来,也没多大毛病,无非二婶子怕二叔花钱呗。
可是,顺子为啥要着急生气地回说二婶子:“你咋说话呢?这要是让严向阳听到了,算啥话哩?还有我,你让我咋说呢?”
哎哟,我的天呐,这里面是不是还真是有……,退一步说,要是一场误会呢?唉,这事儿啊,可咋弄哩……
严向阳纳闷着急的内心,就像是一个葫芦里燃着了火似的,但她却能平静如常,就像啥事都没有一样。她见顺子哥望着房檐上向下哗哗流的雨水不说话,她用手在顺子哥面前晃了晃说:“哈哈,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看来,今晚没法去县城了,不如早点回家睡觉吧,你也折腾一大天了,等明儿天晴了……”
“嗯,也只能这样了。”顺子哥起身,拿起二婶子家锅灶前墙上挂的那把老式雨伞,对严向阳说:“你跟和豫先等会儿吧,我回去拿把伞来接你娘俩。”顺子哥说着,便冲进了罩住了鸡鸣村的雨帘中……
顺子哥回到他家,大娘虽躺在床上已不能动弹,但她的嘴却是闲不着的。她呆着脸子数落顺子哥说:“呃,顺子啊顺子,打小咱家都盛不下你啊!都说喂不熟的狗,我看你呀,连狗都不如啊。你就是被你二叔喂熟的一条狗!
“小时候,就算你是不懂事,爱听他给你讲‘瞎话’。可现在呢,你都是几十几的人了,你成年不回来,这刚一回来,就又去听他给你讲‘瞎话’了?不但你不照家,连你的媳妇、娃子都在前边吃饭?他家的饭香?……”
顺子哥就知道大娘会埋怨他的,所以,他让严向阳先在二婶子家等会儿。不管大娘说他的话再难听,顺子哥都能理解那是一颗老母亲对他别样的爱心呐。
顺子哥并没有跟大娘犟嘴,而是笑吟吟地说:“妈,你别说恁难听好吗?我跟我二叔在办一件大事儿哩。我跟你交待一句,这两天要是有人来看你,你嘴上应着就行,别的啥都不要说。我大哥回来了,你跟他也这样说。不过,人家也不一定来咱家。”
“是不是你二叔家的大儿子天祥从北京回来了?或者是他的闺女天凤从天津回来了?……”
顺子哥这才生气地说:“人家南京、重庆、大连还有三个儿女哩,你咋不都说一遍哩?净瞎猜猜!”
“我没有瞎猜,这不是暑假了嘛,他家的孙子阳阳和外孙子明明都来他家了,他的儿子、闺女还能不回来看看他?”
“我跟你说吧,都不是!天不早了,你快睡吧。”顺子哥跟大娘说着,拿起他家床边上的那把破伞,又一头扎进了还在哗啦啦下的大雨中,跑步来二叔家,接他的媳妇严向阳和儿子和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