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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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天亮了，二婶子下床，打开门，走到院里的老槐树下，她不由地向东方县城的方向望去，只见太阳光把东方天际涂上一层柿黄色的油彩，是那样明妍亮丽地好看。路边，田里的庄稼被昨夜的雨打得东倒西歪的，仿佛孩子们一夜的睡意还没有醒过来那样。
二婶子走到地边，伸手扶起一棵倒在泥土里的黄豆苗说：“等太阳出来了，你们就有劲站起来了”！
路边，草尖上顶着圆圆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露水，已把二婶子的那双黑色布靯打湿了，而她全然不知，她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泥里、水里、地里的生活，惟有那一望无际的田野和晨光曦微里清新的空气，令她感到雨后天晴的美好与惬意！
昨夜里，她对大爷的惊怵和对二叔与春秀生的闷气，此刻，已荡然全无。她弯下腰，摘了一个茄子，又揪下几个肥肥大大的辣椒， 放到她撩起的花衬衫的前襟里兜着回家了，她准备做早饭了。
顺子哥起床后，来到二婶子家的院子里，刚好碰到二婶子从地里回来。二婶子说：“顺子，咋起恁早哩？”
“哈哈，二婶子，还没有你起得早哩。我准备早点去县城，先找个汽车维修店，把车的雨刷给修修。不然，这夏天雨多，多误事啊！”顺子哥说着，拽下二婶子门前绳子上的一个破毛巾，使劲拧了拧昨夜淋的雨水，就去擦他车窗玻璃上的雨水。
二婶子走进灶伙，放下她刚才摘的茄子、辣椒，走出来对顺子哥说：“我现在就准备做早饭，你们一家三口就在我这儿吃早饭吧，你妈躺着，你大哥一人也忙不过来。”
顺子哥说：“不了，二婶子，我一会儿就走，到县城喝糊辣汤去，向阳跟和豫嘛，就让他俩在我家吃吧，让他们跟我妈多处处，我妈整天躺床上，也怪孤单的。”
二婶子如梦方醒地说：“哦哦，婶子再亲也比不上妈呀！你娃子有这份体贴、孝敬你妈的心就好！
二婶子又进一步说：“还不如让向阳、和豫跟你一起去县城喝糊辣汤哩。再说了，你昨晚不是交待，让向阳‘演’你大爷的闺女的吗？哪有闺女不去接她爹的道理？”
顺子哥意会到二婶子让严向阳、和豫跟他一起去县城的用意，他微笑着说：“昨晚，我跟严向阳说了，可她说，她怕见到大爷后‘演’不出他闺女那个样子，等我大爷回到家里后，会有你帮她哩。”
二婶子说：“对，对。我是说过帮她哩，她记得可真清楚呀。可是，说实话，我昨晚也就那么一说，我也没当过演员，也不知咋帮她哩。”
“她吃过早饭就过来找你了，你们在家等着吧，我们尽量午饭前赶回来。” 顺子哥说着，掏出车钥匙，打开了车门，他上了车，随着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顺子哥的车已驶上了二叔门前的大路上，直奔县城方向去了。
县城宾馆里，尽管东方太阳的霞光已把房间月白色的窗帘给沁染得桔红，但这桔红色的光，却没敢侵扰二叔、大爷、春秀三人的梦乡。 得亏顺子哥去喝糊辣汤后，又去找修车地儿，这都是工夫啊。不然，顺子哥一踩油门的事儿就到了宾馆，撞见三个老人共处一室还没起床，他这个晚辈小老板显得多不会办事、多难堪啊！
……，……
二叔带着大爷和春秀也去喝了糊辣、吃了油条后，仨人才慢悠悠地走回宾馆。
顺子哥修好了车，来到宾馆已是九点多了。
他来到二叔他们住的房间后，跟三位长辈解释说：“万没想到昨晚的雨下了那么久、那么大，我车的雨刷子坏了，生生把我给隔在了家里，没来接你们回家。”
顺子哥说完，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说：“时间还早，走，下楼吧，我带你们在县城转一圈，顺道去趟超市买些副食。”
大爷一听顺子哥说“顺道去趟超市买些副食”，他在心里又“嗯”的一声，划下了个大问号。大爷想，昨天下午，军子不是说，顺子要去趟超市，买些“肉啊、副食之类的”吗？
大爷虽然年岁大了，但他的脑子清楚着哩。他虽在心里打着问号，但他却什么也没有问，他自个在心里揣摸着二叔、顺子哥跟他善意打的哑谜。
严向阳在后院陪着大娘吃过早饭、拾掇完后，带着和豫来到前院二叔家，嘴甜的严向阳老远就问候二婶子：“二婶子，你吃饭了吗？”
二婶子说：“这不，刚撂下碗筷。”
严向阳走到老槐树下，看到二婶子面前那石条桌上的碗筷，赶紧弯腰收拾好，又端到灶伙里，挽起袖子，就要去洗涮。
二婶子拦住她说：“你很少回来，哪能让你干这脏活？再说了，你在后院刚忙完，快去外面树荫下歇会儿吧。”
二婶子拦着、说着，可严向阳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几个碗筷给洗好了。看来，她不单单嘴甜，还是个干活麻利的主儿。
严向阳的表现，就是二婶子的亲儿媳妇也不过如此，让爱挑礼的二婶子高兴得不知说啥好。
严向阳跟着二婶子走出灶伙，来到门前的老槐树下，指着阳阳问：“你爸、妈咋没有回来呀？”
阳阳说：“爸爸妈妈上班哩，等开学时，他们回来接我。”
明明也抢着说：“我爸爸、妈妈也要回来接我。”
二婶子笑着给严向阳介绍说：“阳阳是天祥家的儿子。天祥长大后，参军去了部队，后来转业留到了北京；明明是天凤家的儿子。天凤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天津工作；还有天佑在大连、天娇在南京、天瑞在重庆……”
严向阳截断二婶子的话说：“二婶，你好有福气呀！”
不料，一直默默不语的和豫竖起大拇指大声说：“二奶奶家好厉害呀，全国这么多城市，都有你家的孩子！
“二爷爷真是了不起，我早听我姥姥给我讲过他的故事！”
二婶子既高兴又惊诧地问：“和豫，你姥姥都跟你讲些啥呀？”
和豫说：“跟我讲过二爷爷是个好人，让我向他学习。等我长大了，我想把他们的故事写成书。”
“哎哟？还要写成书哩？那多了不起呀。唉，我问你，他们是谁们呀？”二婶子温和地套着和豫口里的话。
和豫一愣，“嗯？他们？……”
严向阳赶紧打断和豫说：“行了，行了，大人说话，你就别瞎搀和了。”
二婶子低头不语，显然，又是在吃“他们”、“故事”的醋哩。
明眼人严向阳赶紧又拿好听话抚摸二婶子说：“二婶子，你跟二叔还真是了不起，把几个孩子都培养成了国家有用人才了，你就等着老了享福吧。”
二婶子说：“有啥了不起？只有当年吃的苦难忘啊！唉，能不能享福，还得等我们不能动弹了再说吧。到我和你二叔都躺下了的时候，恐怕身边连个人影也找不见哩。人家都各自有家、有业，都忙呀。
“那个时候呀，我们还不如你妈哩。现在，她躺床上了，身边还有你大哥在家哩……”
阳阳举起手，抢过二婶子的话说：“奶奶，有我哩，我管你！”
明明也不示弱地说：“我也管！”
两孩子把二婶子哄得大笑着说：“两个小混蛋，说得还真好听，你俩都是想骗我那碗稀饭哩！”
哈哈哈，二婶子说完，自己先大笑起来了，惹得大家都跟着她笑了起来！
这笑声，惹得门前的鸡、鸭展翅嘎嘎乱叫，喜得老槐树的枝叶风中跳起了舞蹈！
二婶子擦着她笑出的泪，逗阳阳、明明说：“孙、孙，爷爷奶奶的命根！这人呐，就像这老槐树，得有根啊！我养你们，是想留个根啊！”
这时，和豫眨眨眼说：“不对，二奶奶，你是他们的根，嗯？不？你和二爷爷是我们孙儿辈的根才对！” 和豫拍着自己的胸脯，又指着阳阳、明明说。
二婶子瞅着严向阳，吃惊地夸赞和豫说：“哎哟，你家和豫不得了啊，将来一定是个人才！你听听他说的话，多筋道啊！”
严向阳谦虚地说：“还是阳阳、明明要聪明些！”严向阳说罢，指着和豫说：“玩去吧，你带着弟弟们一起捉蝉蛹吧。”
二婶子说：“对，刚下过雨，地皮松软，蝉蛹会拱出地面来的。”
明明问：“姥姥，蝉蛹为啥要从土里出来呀？”
“它们出来看看你们呀？”
二婶子浅显易懂的回答，却让阳阳跟和豫拍手笑起来说：“好家伙，它们不知道我们正要捉它们吗？还敢出来看看我们？”
二婶子又说：“那你们对蝉友好点，不要捉它们，看它们出来以后，都干啥去了？”
和豫在他二奶奶的启发下来了灵感似的说。“对呀，咱们不要捉蝉了，咱仨今天要观察蝉们来到人间后，到底是要干啥嘛。”
严向阳心里着急哩，她两手一推和豫说：“好好，快去吧，你们去观察蝉吧。”
“哦哦，观察蝉啰。”三个孩子雀跃着离开了大人。
严向阳赶紧切入正题：“二婶子，顺子他们也快回来了吧，一会儿咋办啊？”
二婶子导演似的说：“你想想，你从小就没见过‘你伯’，还早听说他已经死了，可现在他还活着，又回来了，你应该咋表现呀？是不是又惊、又悲又喜呀？嘻嘻，你恐怕还得流几滴泪哩!……”
“二婶子，你说的，我都懂，可是，做起来好难啊！”
“不怕，你见到你大爷后，千万别叫错了就行，一定要记住叫伯！其他的，到时候，你听着我的话，随机应变吧。”
“哈哈，二婶子，你这么一说，我轻松多了，你就像那阿庆嫂了！”
“哈哈，就我？咋能跟《沙家浜》里的阿庆嫂比？人家阿庆嫂是地下党员，她为了掩护抗日的新四军官兵才跟刁得一周旋。哈哈，咱俩是为了不让你大爷一下子太伤心才跟他周旋，这两码子事儿，不一样的。”
严向阳跟二婶子聊着、合计着，严向阳突然指着东边的土公路说：“二婶子，快看，那可能是顺子的车吧？”
“哈哈，你家的车你难道不认识吗？”二婶子打趣严向阳说。
“是哩，二婶子，现在农村小汽车也多嘛，我不敢肯定就是顺子的车。”严重向阳一边回着二婶子的话，一边站起来，远望着那辆小汽车。
眼看汽车驶向鸡鸣村了，严向阳跺着脚着急地嚷：“快，二婶子，咋表现啊？”
别看二婶子平时说得头头是道的，可事到临头，她也无主张了。她看着严向阳着急的样子，只一个劲地哈哈大笑。
俩人正手足无措间，顺子哥已把车开到了老槐树下。三个孩子又燕雀般从远处跑回来，围住了车门：和豫带头大声叫着：“老爷爷回来了。”
阳阳和明明也跟着嚷嚷：“老爷爷回来了。”
二婶子和严向阳走到车前，顺子哥把车停稳后，二叔先下了车，又回过身弯腰去搀扶大爷，顺子哥下车后，忙伸手拽了一下二叔的衣服说：“你过来吧，让我来。”
春秀从副驾驶下车后，理了理鬓边被风吹乱的头发说：“唉呀妈呀，昨夜的雨下得可真是大啊！”
春秀如不提“昨夜”，便是二婶子心空的晴天；她来这么一句，却捅破了二婶胸口子里汪着的心雨。
就在二婶子的脸刚一阴沉下来时，大爷从车门处站起来，严向阳看一眼二婶子，二婶子也没给她发指令。
她就急中生智地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大爷带着哭腔说：“哎呀，伯呀，你总算回来了，你咋到这时候才回来呀？你知道我们娘仨有多想你吗？……”
二婶子忽然回过神来说：“云呀，大叔回来，咱要笑、要高兴才是，不兴哭的呀。快，快让大叔坐下歇着吧，云，快回屋子里洗把脸，给大叔也拿个湿毛巾擦擦脸。”
春秀也忙附合二婶子说：“是啊，是啊，你二婶子说得对，要高兴才是。”
哎哟，这个聪明的春秀啊，关键时刻却总是掉链子，她咋老帮倒忙哩。她那句“你二婶子”，又被大爷听得一清二楚。
这次，大爷是瞪大了眼睛，又划下个问号，他啥也没问，只盯着严向阳看，严向阳一害羞，慌张地跑回灶伙里了。
二婶子也赶忙走进灶伙，小声跟严向阳说：“唉，你听到没有？你妈刚才说错话了！”
“是哩，我听到了。大爷盯着我看哩，要不说我心虚呢，后边咋办？二婶子。”
两人正小声嘀咕着，春秀捂着嘴笑着走进灶伙，惹得二婶子、严向阳也跟着她悄悄笑起来。
严向阳埋怨春秀说：“可好，你的一句话，肯定让我给演砸了。”
春秀说：“不会吧，也许他没听见哩。你没听说过，人老，耳背嘛。”
“噢，我看你耳朵咋一点也不背哩。真是的，你再说话，可要过过脑子了。”严向阳塞了春秀一句，拧着手上的毛巾，走出了灶伙。
她来到老槐下，展开毛巾，就要给大爷擦脸。大爷不让，他说：“我来吧，我还没老到那个份上哩。”
大爷也真够贼的，他擦着脸，还从毛巾缝处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严向阳哩。
严向阳一旁等着大爷擦完脸，接过毛巾，扭头就往灶伙里跑。她小声跟二婶子说：“妈呀，吓死我了，我担心他问这、问那哩，他要是问了，我肯定是回答不上来哩。还好，他啥也没问，哈哈。”
春秀说：“他的双脚刚落地鸡鸣村，还生分着呐，他不会问这、问那的。到合适的时候，你二叔就会跟他说明白的。”
二婶子听着春秀对二叔了如指掌，她曾发酵了一夜的醋意，突然咕嘟咕嘟地向外冒出傻泡了。她问春秀：“你咋知道王军子会跟他说哩，王军子私下跟你说了？”
“他不说我也知道啊？”春秀理直气壮地说。
“他要是不跟你说，你咋能知道啊？”二婶子不高兴地追问着。
这一来一去的话，明显有些醋味、火药味。
严向阳赶紧给春秀递个眼色说：“妈，顺子买菜了吗？”
“买了，车后备箱里呢，我来拿。” 春秀说着，一扭她那穿着藏蓝色真丝连衣裙好看的腰身出去了。
严向阳把她妈支出去后，又回头哄二婶子说：“二婶子，我妈年龄大了，脑子不好使了，你识文断句的，别跟她为一、半句话去计较……”
严向阳虽然嘴上这样劝说着二婶子，可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她也是女人，何尝听不出二婶子话的醋味何在？”
二婶子听着严向阳劝她的话，马上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她嘿嘿笑笑说：“我也老糊涂了，你可别笑话我。”
“二婶子，看你说的，我也是你的儿媳妇，咱是一家人啊，我笑话你啥哩。听顺子说过，他现在的能耐，都是他小时候跟着二叔学的，二叔把他当亲儿子看。他小时候家穷，上学少，二叔给他书看，给他讲道理；二叔有啥心里话，也爱跟他说……你说，我还不拿你们二老当亲公婆看待。唉，我跟你说句实话吧……”
严向阳说到这儿，压低了声音，还扭头向外面看了看，才又说：“我了解我妈，她呀，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我二叔念念不忘，一直念叨着要在她有生之年，再来鸡鸣村看看二叔，是因为她是念二叔的好，他感恩二叔！哈哈，当然，也还有些崇拜吧！其实，也就这些而已！二婶子，我是她的闺女，是你的儿媳妇，我今天是站在你俩的正当间，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是希望你呀，也别计较了，千万不能因为这个跟二叔叨唠，那样，让外人知道了，多不好呀。”
严向阳一番近情入理的话，说得二婶子一时大张口没话说。她感到她在严向阳面前有些小家子气了，她为了挽回一些面子，就又说：“唉，你是晚辈的，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有些话，我现在也不想说。”
严向阳一愣，心想，莫非妈妈被抢到鸡鸣村那个时候，跟二叔有些啥？……
其实，春秀在鸡鸣村的时候，跟二叔只见过一次面，那是一次无意中的四目相视。
那时候，二叔还没有遇见二婶子，只是一个半大小伙子，只因他很早就跟着他的爷爷王有成学会了用算盘进行加减乘除的计算，特别是他的口算，在方圆几个大队都是很有名的。
当时，二叔的爷爷王有成在当地也属于德才兼备有名望的人。他三乡五里的朋友多。朋友们也多在空闲时，爱来拜访他。有时，还顺道带着他们的孙子辈向二叔的爷爷讨教。
二叔的爷爷懒得教时，就叫二叔代他向他朋友们的孙子辈们教学算盘或算术，这样一来二去，二叔得了不少的夸奖和赞誉。
在鸡鸣村，谁家如有像卖菜之类的账算不过来时，他们就会把二叔叫去帮着算。有一次，三阎王的哥哥李守梁家杀猪卖肉时，李守梁就把二叔叫去帮着他算账哩。而三阎王那间山墙开门的茅草房，跟李守梁家是门挨门。
那天，当春秀听到院子里人闹哄哄的，她就悄悄倚在门框上，头伸着向院子里看去，她看到李守梁手中拿个本子喊道：“军子，王军子，来来，你坐这个小桌边，谁家买几斤肉、多少钱，你把账算好后，记到这个本子上。”
二叔应着，从李守梁手上接过本子后，一扭头，他的目光却迎碰到了春秀的目光，春秀却害羞得躲到屋子里去了。
也许，那次四目相视的瞬间，是上帝为二叔和春秀这一生的缘设置的铺垫。其间，人性深处的涵蕴与抒写，上帝知道，他俩知道，旁人怎能知道？
按说，这么久的年月，二叔跟春秀早已忘了彼此，可是，上帝偏偏窜掇，让春秀又来到鸡鸣村，让他俩在岁月深处再相逢，再演绎谱写一曲人性深处真善美的歌！
而严向阳的猜测，是出于不明就里二婶子的话。其实，二婶子说的“有些事”、“有些话”也不过还是春秀送给二叔的那枚银簪子，还有后来，二叔又把她的那枚银戒指送给了春秀，也不过这些而已。
这不，春秀正是怕二婶子误解、为难二叔，她才执意跟顺子哥来鸡鸣村看二叔哩。其实，要说，也是为了还二婶子的那枚银戒指。聪明的春秀嫌原物还过去不好看，才特意买了金戒指当礼物送给二婶子的。
二婶子的话，让严向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转而又想，哎呀，二婶子也真是的，都这把年纪了，干嘛要吃这样的醋？这要搁我呀，我才不理会呢！
顺子哥掀开车的后备箱，拿出他买的肉之类的副食，春秀忙去接他手上的青菜，顺子哥说，“我一人拿就行，你歇着吧。”
顺子哥走进灶伙，严向阳赶紧在围裙上擦擦她正在洗毛巾的手，她去接顺子哥手上的东西时，用眼神告诉顺子哥，二婶子又在生气吃醋哩，而她嘴上却笑着问顺子哥：“你给二婶子买礼物没有啊？”
顺子哥早就知道二婶子的脾气，也知道她这辈子因为春秀没少跟二叔绊嘴。他心领神会地回严向阳的话说：“哦哦，买了买了，我知道二婶子爱吃梨。嘻嘻，二婶子，你看，这种梨又大又甜。”
二婶子听到顺子哥的话，她才从她个人狭隘的遐想世界中走出来，她笑笑说：“又让你娃子花钱了，让你妈知道了，又要骂你了。”
“哈哈，二婶子，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你说的，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别总是搁心窝里，难受的是你自己。”顺子哥劝二婶子说。
严向阳轻扽下顺子哥的衣服，示意他出去，她却笑着叫二婶子：“来来，二婶子，你看看顺子买的菜，午饭准备炒几个菜，我给你打下手。”
第三十四章
天亮了，二婶子下床，打开门，走到院里的老槐树下，她不由地向东方县城的方向望去，只见太阳光把东方天际涂上一层柿黄色的油彩，是那样明妍亮丽地好看。路边，田里的庄稼被昨夜的雨打得东倒西歪的，仿佛孩子们一夜的睡意还没有醒过来那样。
二婶子走到地边，伸手扶起一棵倒在泥土里的黄豆苗说：“等太阳出来了，你们就有劲站起来了”！
路边，草尖上顶着圆圆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露水，已把二婶子的那双黑色布靯打湿了，而她全然不知，她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泥里、水里、地里的生活，惟有那一望无际的田野和晨光曦微里清新的空气，令她感到雨后天晴的美好与惬意！
昨夜里，她对大爷的惊怵和对二叔与春秀生的闷气，此刻，已荡然全无。她弯下腰，摘了一个茄子，又揪下几个肥肥大大的辣椒， 放到她撩起的花衬衫的前襟里兜着回家了，她准备做早饭了。
顺子哥起床后，来到二婶子家的院子里，刚好碰到二婶子从地里回来。二婶子说：“顺子，咋起恁早哩？”
“哈哈，二婶子，还没有你起得早哩。我准备早点去县城，先找个汽车维修店，把车的雨刷给修修。不然，这夏天雨多，多误事啊！”顺子哥说着，拽下二婶子门前绳子上的一个破毛巾，使劲拧了拧昨夜淋的雨水，就去擦他车窗玻璃上的雨水。
二婶子走进灶伙，放下她刚才摘的茄子、辣椒，走出来对顺子哥说：“我现在就准备做早饭，你们一家三口就在我这儿吃早饭吧，你妈躺着，你大哥一人也忙不过来。”
顺子哥说：“不了，二婶子，我一会儿就走，到县城喝糊辣汤去，向阳跟和豫嘛，就让他俩在我家吃吧，让他们跟我妈多处处，我妈整天躺床上，也怪孤单的。”
二婶子如梦方醒地说：“哦哦，婶子再亲也比不上妈呀！你娃子有这份体贴、孝敬你妈的心就好！
二婶子又进一步说：“还不如让向阳、和豫跟你一起去县城喝糊辣汤哩。再说了，你昨晚不是交待，让向阳‘演’你大爷的闺女的吗？哪有闺女不去接她爹的道理？”
顺子哥意会到二婶子让严向阳、和豫跟他一起去县城的用意，他微笑着说：“昨晚，我跟严向阳说了，可她说，她怕见到大爷后‘演’不出他闺女那个样子，等我大爷回到家里后，会有你帮她哩。”
二婶子说：“对，对。我是说过帮她哩，她记得可真清楚呀。可是，说实话，我昨晚也就那么一说，我也没当过演员，也不知咋帮她哩。”
“她吃过早饭就过来找你了，你们在家等着吧，我们尽量午饭前赶回来。” 顺子哥说着，掏出车钥匙，打开了车门，他上了车，随着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顺子哥的车已驶上了二叔门前的大路上，直奔县城方向去了。
县城宾馆里，尽管东方太阳的霞光已把房间月白色的窗帘给沁染得桔红，但这桔红色的光，却没敢侵扰二叔、大爷、春秀三人的梦乡。 得亏顺子哥去喝糊辣汤后，又去找修车地儿，这都是工夫啊。不然，顺子哥一踩油门的事儿就到了宾馆，撞见三个老人共处一室还没起床，他这个晚辈小老板显得多不会办事、多难堪啊！
……，……
二叔带着大爷和春秀也去喝了糊辣、吃了油条后，仨人才慢悠悠地走回宾馆。
顺子哥修好了车，来到宾馆已是九点多了。
他来到二叔他们住的房间后，跟三位长辈解释说：“万没想到昨晚的雨下了那么久、那么大，我车的雨刷子坏了，生生把我给隔在了家里，没来接你们回家。”
顺子哥说完，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说：“时间还早，走，下楼吧，我带你们在县城转一圈，顺道去趟超市买些副食。”
大爷一听顺子哥说“顺道去趟超市买些副食”，他在心里又“嗯”的一声，划下了个大问号。大爷想，昨天下午，军子不是说，顺子要去趟超市，买些“肉啊、副食之类的”吗？
大爷虽然年岁大了，但他的脑子清楚着哩。他虽在心里打着问号，但他却什么也没有问，他自个在心里揣摸着二叔、顺子哥跟他善意打的哑谜。
严向阳在后院陪着大娘吃过早饭、拾掇完后，带着和豫来到前院二叔家，嘴甜的严向阳老远就问候二婶子：“二婶子，你吃饭了吗？”
二婶子说：“这不，刚撂下碗筷。”
严向阳走到老槐树下，看到二婶子面前那石条桌上的碗筷，赶紧弯腰收拾好，又端到灶伙里，挽起袖子，就要去洗涮。
二婶子拦住她说：“你很少回来，哪能让你干这脏活？再说了，你在后院刚忙完，快去外面树荫下歇会儿吧。”
二婶子拦着、说着，可严向阳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几个碗筷给洗好了。看来，她不单单嘴甜，还是个干活麻利的主儿。
严向阳的表现，就是二婶子的亲儿媳妇也不过如此，让爱挑礼的二婶子高兴得不知说啥好。
严向阳跟着二婶子走出灶伙，来到门前的老槐树下，指着阳阳问：“你爸、妈咋没有回来呀？”
阳阳说：“爸爸妈妈上班哩，等开学时，他们回来接我。”
明明也抢着说：“我爸爸、妈妈也要回来接我。”
二婶子笑着给严向阳介绍说：“阳阳是天祥家的儿子。天祥长大后，参军去了部队，后来转业留到了北京；明明是天凤家的儿子。天凤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天津工作；还有天佑在大连、天娇在南京、天瑞在重庆……”
严向阳截断二婶子的话说：“二婶，你好有福气呀！”
不料，一直默默不语的和豫竖起大拇指大声说：“二奶奶家好厉害呀，全国这么多城市，都有你家的孩子！
“二爷爷真是了不起，我早听我姥姥给我讲过他的故事！”
二婶子既高兴又惊诧地问：“和豫，你姥姥都跟你讲些啥呀？”
和豫说：“跟我讲过二爷爷是个好人，让我向他学习。等我长大了，我想把他们的故事写成书。”
“哎哟？还要写成书哩？那多了不起呀。唉，我问你，他们是谁们呀？”二婶子温和地套着和豫口里的话。
和豫一愣，“嗯？他们？……”
严向阳赶紧打断和豫说：“行了，行了，大人说话，你就别瞎搀和了。”
二婶子低头不语，显然，又是在吃“他们”、“故事”的醋哩。
明眼人严向阳赶紧又拿好听话抚摸二婶子说：“二婶子，你跟二叔还真是了不起，把几个孩子都培养成了国家有用人才了，你就等着老了享福吧。”
二婶子说：“有啥了不起？只有当年吃的苦难忘啊！唉，能不能享福，还得等我们不能动弹了再说吧。到我和你二叔都躺下了的时候，恐怕身边连个人影也找不见哩。人家都各自有家、有业，都忙呀。
“那个时候呀，我们还不如你妈哩。现在，她躺床上了，身边还有你大哥在家哩……”
阳阳举起手，抢过二婶子的话说：“奶奶，有我哩，我管你！”
明明也不示弱地说：“我也管！”
两孩子把二婶子哄得大笑着说：“两个小混蛋，说得还真好听，你俩都是想骗我那碗稀饭哩！”
哈哈哈，二婶子说完，自己先大笑起来了，惹得大家都跟着她笑了起来！
这笑声，惹得门前的鸡、鸭展翅嘎嘎乱叫，喜得老槐树的枝叶风中跳起了舞蹈！
二婶子擦着她笑出的泪，逗阳阳、明明说：“孙、孙，爷爷奶奶的命根！这人呐，就像这老槐树，得有根啊！我养你们，是想留个根啊！”
这时，和豫眨眨眼说：“不对，二奶奶，你是他们的根，嗯？不？你和二爷爷是我们孙儿辈的根才对！” 和豫拍着自己的胸脯，又指着阳阳、明明说。
二婶子瞅着严向阳，吃惊地夸赞和豫说：“哎哟，你家和豫不得了啊，将来一定是个人才！你听听他说的话，多筋道啊！”
严向阳谦虚地说：“还是阳阳、明明要聪明些！”严向阳说罢，指着和豫说：“玩去吧，你带着弟弟们一起捉蝉蛹吧。”
二婶子说：“对，刚下过雨，地皮松软，蝉蛹会拱出地面来的。”
明明问：“姥姥，蝉蛹为啥要从土里出来呀？”
“它们出来看看你们呀？”
二婶子浅显易懂的回答，却让阳阳跟和豫拍手笑起来说：“好家伙，它们不知道我们正要捉它们吗？还敢出来看看我们？”
二婶子又说：“那你们对蝉友好点，不要捉它们，看它们出来以后，都干啥去了？”
和豫在他二奶奶的启发下来了灵感似的说。“对呀，咱们不要捉蝉了，咱仨今天要观察蝉们来到人间后，到底是要干啥嘛。”
严向阳心里着急哩，她两手一推和豫说：“好好，快去吧，你们去观察蝉吧。”
“哦哦，观察蝉啰。”三个孩子雀跃着离开了大人。
严向阳赶紧切入正题：“二婶子，顺子他们也快回来了吧，一会儿咋办啊？”
二婶子导演似的说：“你想想，你从小就没见过‘你伯’，还早听说他已经死了，可现在他还活着，又回来了，你应该咋表现呀？是不是又惊、又悲又喜呀？嘻嘻，你恐怕还得流几滴泪哩!……”
“二婶子，你说的，我都懂，可是，做起来好难啊！”
“不怕，你见到你大爷后，千万别叫错了就行，一定要记住叫伯！其他的，到时候，你听着我的话，随机应变吧。”
“哈哈，二婶子，你这么一说，我轻松多了，你就像那阿庆嫂了！”
“哈哈，就我？咋能跟《沙家浜》里的阿庆嫂比？人家阿庆嫂是地下党员，她为了掩护抗日的新四军官兵才跟刁得一周旋。哈哈，咱俩是为了不让你大爷一下子太伤心才跟他周旋，这两码子事儿，不一样的。”
严向阳跟二婶子聊着、合计着，严向阳突然指着东边的土公路说：“二婶子，快看，那可能是顺子的车吧？”
“哈哈，你家的车你难道不认识吗？”二婶子打趣严向阳说。
“是哩，二婶子，现在农村小汽车也多嘛，我不敢肯定就是顺子的车。”严重向阳一边回着二婶子的话，一边站起来，远望着那辆小汽车。
眼看汽车驶向鸡鸣村了，严向阳跺着脚着急地嚷：“快，二婶子，咋表现啊？”
别看二婶子平时说得头头是道的，可事到临头，她也无主张了。她看着严向阳着急的样子，只一个劲地哈哈大笑。
俩人正手足无措间，顺子哥已把车开到了老槐树下。三个孩子又燕雀般从远处跑回来，围住了车门：和豫带头大声叫着：“老爷爷回来了。”
阳阳和明明也跟着嚷嚷：“老爷爷回来了。”
二婶子和严向阳走到车前，顺子哥把车停稳后，二叔先下了车，又回过身弯腰去搀扶大爷，顺子哥下车后，忙伸手拽了一下二叔的衣服说：“你过来吧，让我来。”
春秀从副驾驶下车后，理了理鬓边被风吹乱的头发说：“唉呀妈呀，昨夜的雨下得可真是大啊！”
春秀如不提“昨夜”，便是二婶子心空的晴天；她来这么一句，却捅破了二婶胸口子里汪着的心雨。
就在二婶子的脸刚一阴沉下来时，大爷从车门处站起来，严向阳看一眼二婶子，二婶子也没给她发指令。
她就急中生智地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大爷带着哭腔说：“哎呀，伯呀，你总算回来了，你咋到这时候才回来呀？你知道我们娘仨有多想你吗？……”
二婶子忽然回过神来说：“云呀，大叔回来，咱要笑、要高兴才是，不兴哭的呀。快，快让大叔坐下歇着吧，云，快回屋子里洗把脸，给大叔也拿个湿毛巾擦擦脸。”
春秀也忙附合二婶子说：“是啊，是啊，你二婶子说得对，要高兴才是。”
哎哟，这个聪明的春秀啊，关键时刻却总是掉链子，她咋老帮倒忙哩。她那句“你二婶子”，又被大爷听得一清二楚。
这次，大爷是瞪大了眼睛，又划下个问号，他啥也没问，只盯着严向阳看，严向阳一害羞，慌张地跑回灶伙里了。
二婶子也赶忙走进灶伙，小声跟严向阳说：“唉，你听到没有？你妈刚才说错话了！”
“是哩，我听到了。大爷盯着我看哩，要不说我心虚呢，后边咋办？二婶子。”
两人正小声嘀咕着，春秀捂着嘴笑着走进灶伙，惹得二婶子、严向阳也跟着她悄悄笑起来。
严向阳埋怨春秀说：“可好，你的一句话，肯定让我给演砸了。”
春秀说：“不会吧，也许他没听见哩。你没听说过，人老，耳背嘛。”
“噢，我看你耳朵咋一点也不背哩。真是的，你再说话，可要过过脑子了。”严向阳塞了春秀一句，拧着手上的毛巾，走出了灶伙。
她来到老槐下，展开毛巾，就要给大爷擦脸。大爷不让，他说：“我来吧，我还没老到那个份上哩。”
大爷也真够贼的，他擦着脸，还从毛巾缝处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严向阳哩。
严向阳一旁等着大爷擦完脸，接过毛巾，扭头就往灶伙里跑。她小声跟二婶子说：“妈呀，吓死我了，我担心他问这、问那哩，他要是问了，我肯定是回答不上来哩。还好，他啥也没问，哈哈。”
春秀说：“他的双脚刚落地鸡鸣村，还生分着呐，他不会问这、问那的。到合适的时候，你二叔就会跟他说明白的。”
二婶子听着春秀对二叔了如指掌，她曾发酵了一夜的醋意，突然咕嘟咕嘟地向外冒出傻泡了。她问春秀：“你咋知道王军子会跟他说哩，王军子私下跟你说了？”
“他不说我也知道啊？”春秀理直气壮地说。
“他要是不跟你说，你咋能知道啊？”二婶子不高兴地追问着。
这一来一去的话，明显有些醋味、火药味。
严向阳赶紧给春秀递个眼色说：“妈，顺子买菜了吗？”
“买了，车后备箱里呢，我来拿。” 春秀说着，一扭她那穿着藏蓝色真丝连衣裙好看的腰身出去了。
严向阳把她妈支出去后，又回头哄二婶子说：“二婶子，我妈年龄大了，脑子不好使了，你识文断句的，别跟她为一、半句话去计较……”
严向阳虽然嘴上这样劝说着二婶子，可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她也是女人，何尝听不出二婶子话的醋味何在？”
二婶子听着严向阳劝她的话，马上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她嘿嘿笑笑说：“我也老糊涂了，你可别笑话我。”
“二婶子，看你说的，我也是你的儿媳妇，咱是一家人啊，我笑话你啥哩。听顺子说过，他现在的能耐，都是他小时候跟着二叔学的，二叔把他当亲儿子看。他小时候家穷，上学少，二叔给他书看，给他讲道理；二叔有啥心里话，也爱跟他说……你说，我还不拿你们二老当亲公婆看待。唉，我跟你说句实话吧……”
严向阳说到这儿，压低了声音，还扭头向外面看了看，才又说：“我了解我妈，她呀，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我二叔念念不忘，一直念叨着要在她有生之年，再来鸡鸣村看看二叔，是因为她是念二叔的好，他感恩二叔！哈哈，当然，也还有些崇拜吧！其实，也就这些而已！二婶子，我是她的闺女，是你的儿媳妇，我今天是站在你俩的正当间，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是希望你呀，也别计较了，千万不能因为这个跟二叔叨唠，那样，让外人知道了，多不好呀。”
严向阳一番近情入理的话，说得二婶子一时大张口没话说。她感到她在严向阳面前有些小家子气了，她为了挽回一些面子，就又说：“唉，你是晚辈的，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有些话，我现在也不想说。”
严向阳一愣，心想，莫非妈妈被抢到鸡鸣村那个时候，跟二叔有些啥？……
其实，春秀在鸡鸣村的时候，跟二叔只见过一次面，那是一次无意中的四目相视。
那时候，二叔还没有遇见二婶子，只是一个半大小伙子，只因他很早就跟着他的爷爷王有成学会了用算盘进行加减乘除的计算，特别是他的口算，在方圆几个大队都是很有名的。
当时，二叔的爷爷王有成在当地也属于德才兼备有名望的人。他三乡五里的朋友多。朋友们也多在空闲时，爱来拜访他。有时，还顺道带着他们的孙子辈向二叔的爷爷讨教。
二叔的爷爷懒得教时，就叫二叔代他向他朋友们的孙子辈们教学算盘或算术，这样一来二去，二叔得了不少的夸奖和赞誉。
在鸡鸣村，谁家如有像卖菜之类的账算不过来时，他们就会把二叔叫去帮着算。有一次，三阎王的哥哥李守梁家杀猪卖肉时，李守梁就把二叔叫去帮着他算账哩。而三阎王那间山墙开门的茅草房，跟李守梁家是门挨门。
那天，当春秀听到院子里人闹哄哄的，她就悄悄倚在门框上，头伸着向院子里看去，她看到李守梁手中拿个本子喊道：“军子，王军子，来来，你坐这个小桌边，谁家买几斤肉、多少钱，你把账算好后，记到这个本子上。”
二叔应着，从李守梁手上接过本子后，一扭头，他的目光却迎碰到了春秀的目光，春秀却害羞得躲到屋子里去了。
也许，那次四目相视的瞬间，是上帝为二叔和春秀这一生的缘设置的铺垫。其间，人性深处的涵蕴与抒写，上帝知道，他俩知道，旁人怎能知道？
按说，这么久的年月，二叔跟春秀早已忘了彼此，可是，上帝偏偏窜掇，让春秀又来到鸡鸣村，让他俩在岁月深处再相逢，再演绎谱写一曲人性深处真善美的歌！
而严向阳的猜测，是出于不明就里二婶子的话。其实，二婶子说的“有些事”、“有些话”也不过还是春秀送给二叔的那枚银簪子，还有后来，二叔又把她的那枚银戒指送给了春秀，也不过这些而已。
这不，春秀正是怕二婶子误解、为难二叔，她才执意跟顺子哥来鸡鸣村看二叔哩。其实，要说，也是为了还二婶子的那枚银戒指。聪明的春秀嫌原物还过去不好看，才特意买了金戒指当礼物送给二婶子的。
二婶子的话，让严向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转而又想，哎呀，二婶子也真是的，都这把年纪了，干嘛要吃这样的醋？这要搁我呀，我才不理会呢！
顺子哥掀开车的后备箱，拿出他买的肉之类的副食，春秀忙去接他手上的青菜，顺子哥说，“我一人拿就行，你歇着吧。”
顺子哥走进灶伙，严向阳赶紧在围裙上擦擦她正在洗毛巾的手，她去接顺子哥手上的东西时，用眼神告诉顺子哥，二婶子又在生气吃醋哩，而她嘴上却笑着问顺子哥：“你给二婶子买礼物没有啊？”
顺子哥早就知道二婶子的脾气，也知道她这辈子因为春秀没少跟二叔绊嘴。他心领神会地回严向阳的话说：“哦哦，买了买了，我知道二婶子爱吃梨。嘻嘻，二婶子，你看，这种梨又大又甜。”
二婶子听到顺子哥的话，她才从她个人狭隘的遐想世界中走出来，她笑笑说：“又让你娃子花钱了，让你妈知道了，又要骂你了。”
“哈哈，二婶子，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你说的，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别总是搁心窝里，难受的是你自己。”顺子哥劝二婶子说。
严向阳轻扽下顺子哥的衣服，示意他出去，她却笑着叫二婶子：“来来，二婶子，你看看顺子买的菜，午饭准备炒几个菜，我给你打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