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我眼里是这世界上最坚强的人。
可是,坚强的母亲因长期辛劳终于病倒了。开始时母亲依然坚持自理起居,不让家人照料。只是近半年病情加重,母亲已经无力行走,只能卧床静养,这才同意我和家人轮流照顾。
冬天就要来了,母亲想洗一洗头,干干净净过一个冬天。
可怎样为病中的母亲洗头呢?我一筹莫展。
我从来没有为母亲洗过头,在记忆中全都是小时候母亲为我洗头的印记。我特意跑到楼下的理发店去请教,然后反复推敲洗头细节,默记于心。
我特意选了一个天气晴朗的中午,太阳高照,室内温度也高一点,这样不用担心母亲受凉。
母亲平躺在床上,头伸在床头外,身上用薄被盖好。母亲担心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要把儿媳儿找来帮忙。我说,儿子也顶半边天。她听了嘴角微微上翘显出一丝笑意。
我先烧好两壶热水,一壶放在床头边,一壶放在厨房备用。又拿来两个水盆,一个盛半盆热水放在床头下,一个盛半盆冷水放在身边。然后把手巾、洗发露、吹风机放在床头,擦地拖把也靠墙放在门口。我一件一件地做完需要准备的事,开始为母亲洗头。
我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床头边,左手稳稳地托住母亲的头,右手轻轻地从她的额头把头发梳理到脑后,再小心翼翼地用手从水盆掬起一捧水细细地倾在母亲花白头发上。就这样一捧、一捧把水慢慢湿透了她的头发。偶尔,我用手把散落在她额头上的几根短发用手指梳到后面,再用手巾仔细擦拭她眼眶四周,防止水流到眼睛里。
母亲一直闭着眼,平静安详,脸色很苍白,失去了往日的红润。
我轻轻梳理着母亲的头发,恍惚中看到她在给幼儿时的我洗头,似乎感受到母亲用手轻轻揉搓着我的头发。
清洗完头发,我将洗发露倒入水盆一些,续上一些热水,用右手慢慢搅拌均匀,掬起一捧水倒在头发上,然后轻轻揉搓,再从另外一个水盆中掬一捧清水将头发上的洗发露冲下来。就这样反复直到把母亲的头发都揉搓、冲洗一遍。
很快这盆水用完了,我弯腰把备用的水盆移过来,续上热水,用手指试了一下水温,继续为母亲清洗头发上的洗发露,直到我认为已经完全清洗干净为止。
我依旧用左手托着母亲的头,右手拿起吹风机为她轻轻地吹头发。突然,母亲的眉头皱了一下,嘴角蠕动似乎想说话,但是没有。我猜一定是吹风机太贴近母亲的头发,烫着了。我赶忙把吹风机离她的头发远一点。
我理解母亲,她不会轻易说痛的。病痛虽然一直在折磨着母亲,可是她在我们面前从来都不表现出来。她不愿意让家人看到她病痛的样子。有一次,母亲心口痛得很厉害,她躺在床上对我摆摆手,示意我离开房间。我站在虚掩的房门外,听到母亲低沉的,疼痛的呻吟。那每一声呻吟就像刀子一样在割我的心,让无奈的我羞愧和内疚。
头发吹干了,我服侍母亲重新躺好,盖上被子压好被角,不让凉气进入。
母亲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我收拾东西。我一边擦地一边开玩笑地对母亲说:又是一个干净漂亮的老太太了。母亲腼腆地回答:别逗我笑,我一笑心口就疼。
母亲是我心中最坚强的人。她给了我面对生活的勇气和力量,
今后,不论在人生中遇到多么大的压力和打击,我都会对生活充满信心和希望。
发表于《荆州日报》231128A00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