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铺子

     乡村里，这几年形成了一股风气，很多村民喜欢把房子建在公路旁边。

    在一条通往市区的省道两旁，陆陆续续竖起了一栋栋高低不齐的楼房，自然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街道。公路上来往的车辆更是增添了街道上的热闹气氛，像极了乡间繁华的小集镇。于是各种生意门店芸芸而生，各样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农村里也慢慢城市化了。

    乔大姐也在公路边修了一间小屋，开起了馒头铺。

    天已黑定，被火辣辣的太阳烤了一天的乡间小镇上，依然像蒸笼似的，热气腾腾。有几个睡不着的老人还坐在屋檐下摇着扇子；躺在家门口的家犬也伸着长长的舌头，呼嗤呼嗤喘着粗气。

    只有乔大姐的馒头铺子还亮着灯。亮光从门缝里挤出来，形成了一条条笔直的光线，伸得很长很长。

    乔大姐四十多岁，为人热情大方，笑容常挂在脸上。这女人生得白白胖胖，就像她自己蒸出来的馒头。

    其实乔大姐的馒头开始并没有那么白，也没有那么大，生意也是一般般。自从她结识了一个陌生男人，情况就突然发生了变化。

    那天下午，一个背着黑皮包的矮个子男人走进了乔大姐的馒头铺，过了个把小时，那男人才离开。

    也真巧，第二天乔大姐的馒头就变得又白又泡了，而且接下来的日子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是不是那个男人向乔大姐传授了什么秘诀呢？

    更让人疑惑的是，那矮个子男人第二天又来了。以后隔三差五的都会来，行动上还有些诡秘。

    一些人在背后传得沸沸扬扬，说乔大姐不守妇道，红杏出墙了，跟别的男人来往亲密。还有人说乔大姐把钱看得比贞节更重要。

    乔大姐不愧是过来人，真沉得住气。她知道一张嘴说不过众人，反倒会越描越黑，干脆装聋作哑。她想人正不怕影子邪，只要天天有钱赚，哪有心思管住别人的嘴巴。

     关上店门，只能听到公路上偶尔传来汽车飞速而过的沙沙声。天太热，乔大姐脱得只穿了一条花短裤，浑身白净净的，一个人哼吃哼吃地揉着面。胸前那对又白又大的"肉馒头”随着身体的运动而上下晃动。虽然有一个小电风扇在屁股后面吹风，但还是大汗淋漓。汗水顺着她光滑的身体往下淌，很多流进了面盆里。还有那些该死的蚊子，也从门缝里钻进来，见了白净净的嫩鲜肉，嗡嗡叫着涌上来。蚊子咬得疼不过，她忍不住去拍一巴掌。手上粘着满满的面粉，蚊子拍死了，死蚊子吹落在地上，但蚊子的血却还留在手上。洗又不好洗，心一横，管他呢，反正別人看不见，不干不净 吃了没病。

    面揉好了，她的屁股上，大腿上，肚皮上到处是白色的巴掌印，成了一个白面泥人，满身都是汗水和面粉，活脱脱一个花女人。她把揉好的面坨坨放在案板上，用一件小棉袄盖上，让它发酵三到四小时。这时她洗一洗，才关灯休息。

    到了凌晨三四点，面坨子发得泡泡的，她又该忙起来了。先点燃炉子，再架起蒸笼，把长好的面坨作成一个个馒头放进蒸笼里。这才加上大火，蒸笼在锅里发出"嘟嘟"的声音，一会儿就闻到了馒头的阵阵香味。天一放亮，她便正式穿戴整齐，描描眉毛，抹抹口红，笑脸迎接全来买馒头的顾客。

    乔大姐虽已年过四十，但姿色不减当年。特别是那对诱人的"肉慢头"，像两个淘气的小娃娃，恨不得挤破了衣服跳出来。有些男人看得眼馋，顾意拿些俏皮话逗她。她不但不恼，反而笑嘻嘻地说：“好看吧？是不是想咪两口？可有营养呢！我用它养大了儿子，还想喂养孙子呢！”

    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

    每天的馒头很快就卖完了，但她仍然不闲着，把整个铺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有几次上面下来检查，还给她发了奖状，得了个“信得过门店”的称号。

    一年过去了，两年又过去了，她干脆拆掉小屋，也在公路边盖起了三层小洋楼。把整个一楼当成了店面，继续作馒头。

    又是一年过去了，她的儿子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儿。

    又过了一年，她的儿媳妇儿要生宝宝了。眼看要添人进口，全家人都很高兴。儿子把媳妇儿送进了医院。

    乔大姐的馒头照样卖。等她忙完了铺子里的事，慌手慌脚地来到医院。媳妇儿已为她生了一个大胖孙子。

    乔大姐高兴得不得了，双手在身上擦了又擦，战战兢兢地抱起孙子来，像捧着自己的心肝。这孩子样样都好，就是上嘴唇缺了一块肉，是个兔唇男婴。

    乔大姐转身慌里慌张问医生。

    医生说：“这种情况我们也说不清是咋回事。”

    乔大姐说：“我们两边家庭祖祖辈辈，包括亲戚，都没有这种现象呀？”

    医生又说：“这种现象可能跟遗传没什么关系，说不定哪年哪月就会有几个。你们也不要太紧张，等孩子大一点还可以修补。‘’

    乔大姐沉默不语，心里很难受，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啥解救的办法。突然她心里一惊，想到了馒头铺子里自己干的那些事，自言自语道："莫不是真有报应？是不是自己作的孽呢？不然咋会出现这种情况？"忍不住乌乌地哭泣起来。

    乔大姐心乱如麻，她陡然觉得，自己赚来的那些钱财瞬间变得一文不值。后人都成了歪瓜裂枣，就算有堆成山的钱又有何用？

    她恨自己这几年财迷心窍，生活上不干不净。更恨那个矮个子男人忽悠了她，而且把自己也搭进去弄得一身骚，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说实话，她咋会看得上那个瘦巴巴的小个子男人？那天只是跟他作了一笔交易而已。

    那天下午，乔大姐正在铺子里收拾，突然走进一个男人来，确实把她吓了一跳。

    男人说："你作馒头，如果跟我合作，保证让你财源滚滚！"

    乔大姐怀疑地审视来人，见他是一个精瘦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乔大姐问："你是干啥的？我凭啥相信你？"

    男人说："不要你相信我，只要你相信我的高科技产品。"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塑料包装袋，顺手丢在案板上。接着又说："只要你把它拌进面粉里，二十斤面粉加这一小包，你的馒头马上就会大变样。"

    乔大姐说："我可不敢信你，吃死了人找谁去？"

    男人一拍胸脯说："吃死了人我偿命！现在到了科技时代，不懂科学等于是新时代的文盲。乡村里到处是农药，大米和蔬菜里都有农药成分，你见到死了几个人？"

    乔大姐有点犹豫了，从案板上捡起小塑料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上面都是外国文字，她一个字也不认识。

    乔大姐将信将疑地问："它叫个啥名？效果果真有那么好？"

    男人说："它是一种进口的化学产品，叫｀SMlTH｀，产家就是史密斯公司。它相当于中国的食用添加剂，但效果要比添加剂好上百倍。这一包是送的，你可以先试试，用得好，就联系我。如果效果不好，你只当我今天在这里放了个屁！"说完递过一张名片。

    当天晚上，乔大姐真就哆哆嗦嗦地把那小包粉剂拌进了做馒头的面粉里。

    早晨蒸出来的馒头果然是又大又白，她高兴地抓起一个，撕拉咬了一大口。她嘴里嚼着馒头，脸上却显现出甜甜的笑容。

    乔大姐也听人说过，人吃了这种化学物质的东西，可能对身体不利，但又一想，只要目前能赚钱，哪还顾得上那么多？犹豫再三，还是打了那个电话。

    开始也小心翼翼，连自己的家人吃馒头也不敢大胆的给，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一晃好几年过去了，乔大姐虽说算不上盆满钵满，却也赚了不少。不但物质上收获丰富，精神上也得到了满足。如今，谁能意料到自己的孙子却出了问题！是不是因为自己作了昧良心的事呢？

    第二天清晨，馒头铺子门口来了很多买馒头的人，然而，乔大姐却没有开门。人们都嚷嚷开了，要求乔大姐给个说法。也难怪，大家都习惯了，陡然没有了馒头吃，如何能适应得了？

    直到第四天，乔大姐的馒头铺才重新开张。但卖出来的馒头却比原来的不一样了，虽然是正宗的老面馒头，但再也没有从前那么白那么泡那么好看了。

    乔大姐打算不再用“SMlTH”产品。

    果然不出所料，很多顾客对乔大姐的馒头不满意，生意下降了不少。

    但乔大姐心里却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