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幅脸

    退休干部老韩，老喜欢往山里跑。这其中原因不全是因为女儿嫁在山里，主要是山里的空气质量好，山里的人也很善良。

    这几年山区的变化很大。你看那高的是青山，低的是绿水，不高不低的是一片水稻田，水泥路直到家门口。老百姓的房子修得像别墅似的，那风景、那气派，真叫一个爽。离老远看，简直就像世外桃源。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山里的亲家老李最喜欢听他讲故事。老韩在乡镇干了几十年，一直搞基层工作，很了解基层老百姓根底，加上他的幽默诙谐，什么事情通过他的嘴说出来，就变得格外风趣，好听。他还懂得许多国家大事、小道消息、人生之道，都能添枝加叶地说上一二。老李经常听得如痴如醉。

    到了这个年月，人们的口味各有不同，有人喜欢城市生活，也有人喜欢乡野气息，反正是各有各的优越性。作为一个退休老人，当然是要随自己的愿望而生活。所以，老韩到哪，老伴都依他，二人乡里住几天，城里住几天，也落得个开心自在。

    冬天到了，老韩又想进山了。

    老伴反对说：“现在进山很冷呢！”

    老韩说：“你还不知道吧，山里家家户户都有火房呢。原来烧的是柴，黑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现在都改烧木炭了，干干净净的，一点烟尖也没有。唉呀！真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去处。”

    第二天，老韩帯上老伴，开着自己的老年代步车就出发了。

   因为早有电话联系，老李老早就来到村口等候。

    老韩停好车，两位老人握着手不想松开，直接进了火房。老伴去了厨房，跟亲家母打招呼去了。

    两亲家推开火房门，一股暖流赴面而来。屋中间一盆炭火烧得正旺。老李忙搬把椅子让亲家坐，又沏一壶浓茶，在小茶几上摆上瓜籽和水果。老韩不慌不忙地脱下羽绒服，搭在旁边的椅子靠背上，然后才坐了下来。老李也沏了杯茶，搬把椅子坐在对面。

    因为是姑娘女婿家，老韩也免掉了许多礼节。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茶，就开始了他滔滔不绝的讲演。

    老韩表现得很大度，很洒脱。每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那样的自信，那样侃侃而谈。就像坐在主席台上，向着成千上万的群众作报告。

    他从古说到今，从天上说到地下，从人生说到儿女。一个讲得有趣，一个听得悦耳，都沉浸在美好的享受之中。

    这时，火盆里突然“呯”一声蹦起一颗火星来，像一颗闪亮的星星，画出一条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老韩的羽绒服上。那火星很快把羽绒服烧了一个小洞，燃着了里面的羽绒。只见一丝青烟凫凫而起，火源直往羽绒服里面漫原而去。

    老韩正陶醉于演讲之中，哪里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事。

    老李倒是看见了，开始以为不会有事，没在意。后来看到衣服上冒起烟来，感觉有事的时候，他正沉浸人生之道的折理中，大脑也变得默然。他故意忍了一会才笑着说：“我说亲家呀！你能不能停一下，我想管个闲事，你看……”

    话没说完，老韩忙打断说：“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别人的闲事最好别管！”

    老李又说：“有时候迫在眉睫，该管的时候还是要管的呀！”

    老韩不耐烦地说：“我说你呀！我们不是旁人，我能害你吗？该管的时候也不要管，管闲事落闲事，最后背过的往往是你自己。”

    老李看见羽绒服里面的烟雾越来越大，这才忍不住说：“你的羽绒服着火了。”

    老韩一惊，急忙转身去看，赶紧伸手去灭火：“你怎么不早说呢？完了完了，这么好的衣服。”

    老李说：“我几次要跟你说，是你教我不管的呢？”

    老韩气恼说：“你这个人真是迂腐，什么事都是活的，我说的是在外面，对别人而言。”

    老李又笑着说：“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燃的是别人的衣服，你定会无动于衷？”

    老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心疼地说：“你知道我这件衣服花了多少钱吗？五六千呀！”

    老李看亲家很紧张，突然觉得很过意不去，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掐灭火星？很内疚地说：“这件衣服叫我老伴补补留给我穿吧，我给钱你再买一件新的？”

     老韩边揉衣服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看人家那些高素质有修养的人，遇到事眨眼睛动眉毛，灵活得很，才不会这么碍板。”

    老李听了亲家的话，心里很反感，脸上显出很尴尬的神色。但又一想，亲家损失了那么贵重的衣服，放在谁身上也是很难受。

    等捏灭了火，那件衣服已变得皱皱巴巴的了，早没了先前的风彩。老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脸无奈，跟刚才讲故事时候的神色判若两人，再也没有了讲故事的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