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黄吉根本算不上是医生,只是手里有一个祖传秘方,才在民间有了一些名气。早几年,吃大锅饭的时候,大家都很穷,唯独黄吉家还免强过得去。因为他家里有祖传秘方制成的膏药可以变钱。这膏药共分三种,各有调配不同,一种专治跌打损伤,二种专治皮肤生疮,另一种专治筋骨疼痛,效果都很独特。乡邻们经常到家里来买。
到了八十年代,人们走进了改革开放的时代,农民们自由多了,黄吉的祖传秘方也到了兴旺的时候。
开始,因为他不是正式医生,外地的人把他当成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骗子,等大家用了他的膏药,才慢慢改变了看法。
黄吉自己也记不清了,是祖上哪一代人发明了这个方子,反正从他记事的时候起,家里就在卖膏药。到了他这一辈,又作了进一步的完善。现在,他根本不需要出门,十里八乡的人都会寻上门来。去年他的儿子又考上了国家的医科大学,他对祖传秘方更加充满了信心。一个家庭小秘方,终于快要走进大雅之堂了。这也是祖辈人的渴望和追求。
黄吉对儿子说:“等你毕业了,成了正式医生,我们家的秘方就有好去处了。”
儿子也说:“到那时,我也请示上级,给你发个正式医生执照。”
多少年来,黄家的膏药确是救了不少人。人们七嘴八舌几乎把黄吉传神了,说他是华佗转世,扁鹊再生。随着经济价值的不断发展,由最初的五毛钱一贴涨到了五十块钱一贴,还是有人抢着买,大家都说只要能治病,五十一百都无所谓。如果到其他医院,哪怕只是小病,各种检查下来,没有千儿八百不得下地。
病人都到黄吉这里来了,县城里大医院人就少了。医院院长想出高价收买他的秘方。这对黄吉来说,可是一次一夜暴富的机会,但他并没有同意。他早就想好了,只等儿子医科大学毕业,他就把秘方交给儿子,让他正儿八经的给全国的人治病。
这天,黄吉家里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婆,说她的女儿长了一颗疮,整天坐卧不宁,茶饭不思。非要黄吉亲自走一趟。
黄吉想了想,叫老太婆带一张膏药回去先给女儿贴上,自己过一天就到。
老太婆住在东王庄,姓王,丈夫死得早,只有女儿和她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女儿到了十七八岁,出落得像仙女似的,一米七的个头,婷婷玉立,真是鸡窝里飞出一只金凤凰。加上这孩子读书又好,十九岁那年考上了省城里的金融学院,毕业后为了陪母亲,自愿回县城到一家银行上班。最近又谈了一个男朋友,小伙子条件也不差,在县政府当秘书。前几天,王姑娘突然感觉自己的大腿根部又红又肿而且疼得厉害。她去县人民医院看了最好的医生,医生只能给她打消炎针。几天下来,钱没少花,不但不见好,而且疼得路也走不成了。
母亲知道后,叫她赶快回来,说乡里有个土郎中,专治怪疮。
男朋友开车把她送到家,母亲转身就到黄吉家里来了。
到了第三天,老太婆老早就在路口等着,黄吉一到,她就领到了家。
这是一家普通的农家小院,房子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
由老太婆带路,他们直接来到了姑娘的房间里,推开房门,一股清香扑面而来,里面也很整洁。
姑娘睡在床上,见了黄吉,只抬头笑了一笑
黄吉问:“昨天到今天是不是很疼?”
姑娘用微弱的声音说:“今天感觉胀胀的。”
黄吉说:“不必在意,我是医生,必须让我看看。”
老太婆忙上前掀开姑娘下半身的被子,露出腿和腰,姑娘穿着短裤,皮肤很白。把短裤往上折了一下,就看见了大腿根部的脓疮,有巴掌大小,正好一张膏药贴在上面。
黄吉从药箱里拿出一双消过毒的医用手套戴上,用手轻轻一按,里面水鼓鼓的。
黄吉对姑娘说:“忍一忍,我要撕下膏药了。”又对老太婆说:“准备一卷卫生纸巾。”
黄吉先把卫生纸垫在姑娘的大腿下面,开始轻轻地撕膏药,因为怕姑娘疼,他的动作很小心。膏药被撕下来了,跟着膏药带出来的脓血流到了卫生纸上。接下来又用手轻轻地挤压了一会,再用卫生纸擦干净腿上的脏物,又取来一张新膏药,重又贴在红肿之处。
黄吉叫老太婆收走了脏纸,重新盖好被子,然后对姑娘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外面客厅里,老太婆端来一碗合包蛋放在饭桌上,请黄吉吃。黄吉一看,心里很吃惊。在乡下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新女婿第一次上门,丈母娘要是对小伙子没意见就必须要煮一碗合包蛋给新姑爷吃。如果小伙子高兴地吃了,说明这婚姻有希望。黄吉看老太婆这样作,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太婆说:“你今天看到了我女儿的隐私之处,按过去的规矩,你就要作我的女婿。我也知道你有家室,不可能成为我女婿,但还是这样作了,只是一片心意。”
黄吉也很感动地说:“只是治病救人,请你不要多想,我都过四十岁了。这碗合包蛋我吃了,以后我把王姑娘当妹妹。”
事情并不像黄吉说的那么简单,黄吉走后,王姑娘的疼痛并没减轻,反而更加闷疼得厉害。晚饭也没吃,只叫母亲用热毛巾擦了一下身子和疮口,就睡下了。
到了后半夜,老太婆突然听见女儿房间里好像有说话的声音,她来到女儿床前一看,可把她吓得不轻。只见女儿脸色红红的,已昏迷不醒,嘴里还说着胡话。她一摸女儿的额头,烫手,知道是高烧。
老太婆慌了手脚,连忙去女儿包里寻手机,手机在她手里却怎么也打不开。慌乱之中,她跑到庄里一个小超市里,给女儿的男友打了一个电话,这还幸亏那小伙子交代得清楚。
不到一个小时,小伙子开车来了。老太婆巳帮女儿穿好了衣服,小伙子抱着姑娘上了车,车子向县城里急驰。
老太婆说:“还是去黄吉那里吧。”
小伙子说:“还是到县医院靠谱一些。”
天已大亮,医院里的值班医生和护士经过好一阵忙,才把姑娘从急救室里送到了病房。说是红疮发炎,高烧不退,只能打点滴,过两天才能出院。
医院院长向家属问明了情况,知道是黄吉给姑娘治过红疮,他本来就对上次买秘方不成很恼火,心里说,我看你黄吉这次再怎么说?他向公安局打了个电话,说黄吉是个江湖游医,这次危险整出人命来了,不是送来及时,恐怕王姑娘凶多吉少,看你们怎么处理。
公安局迅速出警,一辆警车开到黄家,以“无证行医,草结人命”为罪名,把黄吉抓了。
大家都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中午,王姑娘才清醒过来。她睁眼一看,自己正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又见母亲和男朋友都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太婆一把抱着女儿哭了起来:“儿啊!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男朋友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姑娘这才明白。
王姑娘叫男朋友把床摇高了一点,突然感到大腿上的红疮又疼得厉害,她对母亲说:“开始在这里住了几天,不但不见好,而且更严重了,谁叫你们又把我送到了这里?”
男友说:“那个黄吉都把你治成了这样……”
王姑娘说:“我还是认为黄大哥的膏药有效。”
旁边的护士接口说:“你说的黄大哥可能再也来不了了,他为你的事,已被公安局抓起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三个人都很吃惊。特别是王姑娘,当他知道黄大哥是因为自己被抓,心里更加愧疚。她对男朋友说:“我们出院吧,我在这里住不下去,一刻也住不下去。”
老太婆也疑惑地说:“黄吉这次是不是失手了?”
男朋友说:“这里面可能有什么原因,等我了解一下再说。”
小伙子回到县政府大院,把这一情况向县长作了反应。
县长以私人关系跟公安局长打了一个电话,了解了一下情况。没过一会儿,公安局长又回了一个电话。
县长对小伙子说:“你去把那个叫黄吉的人接出来吧,没什么事了。”
小伙子直接把黄吉接到医院里来了。王姑娘母女见了,像见到亲人似的,又惊又喜。
老太婆见了黄吉,说:“你昨天走后,我姑娘一直在疼,到半夜就成这样了。
黄吉这时也顾不了什么了,见旁边没别人,直接掀开被子重新看了一下疮口。原来的膏药早被撕掉,起而代之的是一块白色沙布,揭开沙布一角,只见红疮仍然是又红又肿。他知道,这是再次发炎,因此姑娘才作冷作热。可想而知,王姑娘没少受疼痛之苦。
黄吉紧皱双眉,又轻轻地把被子盖上,非常惭愧地说:“对不起呀我的妹妹,是哥的错,我把治筋骨疼的膏药当成治疮的用了。因为两种膏药的外皮纸都是一样的,只是我忙乱中没过细看上面的字。”说完还自己把自己扇了一巴掌。
小伙子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黄吉说:“只能到我家里去了。真是抱歉,害得我妺妺又受了一番罪。”
王姑娘微弱地说:“哥是无意,我并不怪你。”
他们办了出院手续,一起来到黄吉家里。黄吉重新给王姑娘的疼口进行了料理,然后又贴上了一张膏药,说:“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在我家多住两天吧,因为王妹妹的疮是好了又返的,所以需要特别留神。”
小伙子说:“那就多有麻烦了,最后一起算钱就是了。”
黄吉摆了一下手说:“我说兄弟,你这话不对,当医生不能只为钱,病人脱光了衣服让你看,把隐私都告诉你,甚至把生命都交给你,那是把你当成了神。今天我为自己的妹妹治病,决不谈钱。医疗费食宿费全免,也算是对妹妹的补赏。”
王姑娘只好让母亲先回家,她和男友在黄吉家住了三四天,既治了病,又加深了兄妹感情。王姑娘的疮全愈了,因为消除了炎症,高烧也自然退了。
在分手的时候,男友感慨地说:”谁说民间无良医,谁说异姓无兄弟?我们永远是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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