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孝为先

       我对母亲特别愧疚，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对我的负出太多了，多得让我不知道如何报答，甚至感到两辈子也还不清。自己只是一个极普通的人，没有多大的能力把母亲照顾得让自己满意！待我刚刚长大，刚刚能够为母亲作点事情了，又到了工作年龄，不得不离开母亲，到山里当了一名中学老师。

    山里条件很艰苦，再艰苦也要把工作作好，要对得起党的培养，父母的养育。慢慢地，我对工作有了感情，总觉得作的不够好，总比别人差那么一点。工作上进入了角色，对母亲的爱又淡了，长期把母亲放在老家，让弟弟妹妹照顾，自己心里老是过意不去。

    我通过几年的努力，终于有幸作了毕业班的班主任，信心满满地把一届又一届毕业生送到了他们该去的高等学府继续深造。正当我踌躇满志，欲静不止，欲罢不能的时候，校长突然通知我办理退休手续，我吃了一惊，这才意识到岁月不饶人。我说：“能不能缓两年？”

    校长说：“办了手续也可以继续留下来的！”

    我摇了摇头，认为那种感觉肯定是完全不一样的。

    同事跟我开玩笑说：”人民教师同退休老人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啊！”说完还哈哈一乐。

    我本来就处在两难的境地，听了同事的话，心里更加添了一层霜。我带着“壮志未酬人已老，心愿未了愁更愁”的心情，还是交接了学校的工作，但心里还是很不平静，总认为自己的精力和才能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只恨人生路太短，转眼就成了白头翁，没等你作好准备，岁月就无情地把你抛出了警界线。我免强笑笑说：“我真的老了吗？在我老娘面前，我还是个孩子呢！”

    大学毕业后在省城有了一份工作的宝贝女儿也打来电话，叫我去她那边养老，我一听心里更来气，别人说我老还可以谅解，你也说我老！我说：“谢谢你的孝心，是奶奶把你带大的，你想过没有？！”

    女儿说：“把奶奶也带过来呀！”

    “肯定是不行，奶奶那么大岁数了，她怎会舍得离开自己的老窝？想都甭想！”

    我母亲巳九十多岁了，她出生在解放前兵荒马乱的年代，年轻时候过的是饥寒交迫的生活，十三岁作为童养媳送到了婆家，整年在死亡线上挣扎。在那个时代，白天怕土匪夜晚怕强盗，还经常为躲避战难而流离失所，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这还不算，在当时的乡下，流传着一种神秘的妖气，叫“梦婆婆”。“梦婆婆”被人们传说成了“妖怪”，来无影、去无踪，像一阵怪风，说来就来了，说走又走了，专门从母亲怀抱里抢走婴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会听到年轻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每当听到这种哭声，麻木的人们只能长叹一声，自言自语说：“又是谁家的孩子遭了”梦婆婆”的恶手了。这“梦婆婆”真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哪里有“梦婆婆”，哪里就有孩子遭秧，哪里就有母亲哭断肠。

    我母亲先后生了五个孩子，都被“梦婆婆”无情地抱走了，我是她的第六个儿子。为了让我能够活下来，母亲把野菜、青草、树皮、草根都弄来给我吃，凡是能吃的都吃了。记得我三岁多的时候，由于吃了麻籽饼，大便拉不出来，胀得又哭又喊，实在没办法了，母亲只好用手扭，硬是一点一点扭出来的。         

    后来终于天降吉祥，平地一声春雷响，来了救星共产党。劳苦大众得解放，妖魔鬼怪一扫光。

    全国都解放了，社会环境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梦婆婆”的踪迹也渐渐消失了。但母亲还是提心掉胆，把我当宝贝一样护着，又是吃斋念佛，又是求医问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总算闯过了鬼门关。

    又过了几年，母亲又生了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而且都无病无灾地活下来了。

    到了我十岁的时候，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日子一天天好起来，能吃上大米饭了。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顺眼了，大地上的景色也好看了，阳光也变得更灿烂了。母亲把自己的四个孩子紧紧围在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我们也跟着流泪，并用小手替母亲擦着眼泪，泪水擦干了，母亲又笑了，笑得特别舒心！

    过了很久，母亲还是常常给我们讲“梦婆婆”的故事，听得我们毛骨悚然，经常从睡梦中吓醒。

       随着我慢慢长大，总算明白了，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梦婆婆”，就是因为旧社会生活环境太差，婴儿不是饿死就是病死，所以才产生了一些恐怖的幻想，“梦婆婆”就是人们幻想出来的一种虚有之物。

    我已经作好了准备，哪里也不去了，直接回到老家，好好伺候我的老母亲。她养了我小，我一定要在母亲的有生之年作足一切工作，让母亲快快乐乐地渡过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