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黑色的狗,生活在一个农户家里,我有三个主人,男主人女主人和少主人。
我非常普通,身上看不出一点特别之处,尖嘴猴腮,黑不溜秋,尾巴老是耷拉着。男女主人总喜欢吼我,比如说家里来了个人,我一片好心地想试探一下是好人还是歹人,免不了汪汪两声,男女主人立马就吼起来,少见多怪,那是我家亲戚,真是条笨狗!或是说那是谁谁谁。每次挨了骂,我都只能窝一肚子气,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回到自己窝里,躺下来闭上眼睛。
我慢慢学得乖了,变得老实巴交,吃力不讨好的事,我才懒得操心,谁来了都不管,不是溜达到外面去游玩,就是瞇上眼睛装睡,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动静才偶尔叫两声。男女主人还是吼,说我吵了它们的瞌睡。
只有少主人喜欢我,亲切地管我叫“小黑”,经常带我出去玩,还帮我洗澡。男女主人照样要吼,说我是狐狸精,专门勾引他们儿子,浪费了儿子的很多宝贵时间。
这一天,我又惹了一个祸,是我招来了一条大黄狗。它想作我的男朋友,我也想作它的女朋友。大黄狗刚好小心翼翼地摇着尾巴走近我,就被男主人看见了,转身拿起棍子毫不留情地撵跑了它,接下来又把我一顿臭骂,还要把我丢到野地里去,让我自生自灭。
我就这样蝇营狗苟地活着,终于在某一天凌晨,我被男主人用一块黑布蒙了眼睛,装进一条蛇皮袋子里,用三轮车把我送到遥远的地方,丢弁在一个大土坑里。
我好不容易用前爪扒掉了面上的黑布,好半天分不清东南西北来,从此开始了我的流浪生涯。
这里好像是一个大城镇,街上有很多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我孤苦伶仃的在街前街后逛来逛去,寻找安身之地和填饱肚子的食物,垃圾桶是个好地方,那里有取之不尽的美食,竟然还有本地的狗过来跟我抢夺。幸亏我是一条母狗,不然早被地方上的狗势力欺负死了。有时候碰到那些高大威猛的同类,明明不高兴也要装出笑脸来任它们戏弄。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也许危险随时就会降临到我的头上,我惊慌失措,却又无计可施。
我天天居无定所,走到哪就在哪睡一夜,饥不择食,只要能填饱肚子,不管是香的还是臭的。
我经常看见一个老太太在垃圾桶里翻来翻去,专门捡一些破纸片子和矿泉水瓶子,身上弄得脏兮兮的。
又有一回,我看见一辆豪车停在一幢高楼前面,司机非常殷勤,躬身打开后车门,抬手护着车顶,一个大胖子慢慢从车里爬出来,司机连忙从胖子手里接过茶杯,拿过挂包,卑躬屈膝地跟在胖子身后往楼里走。门口的保安也是如临大敌,连忙敬礼,然后也躬身迎接胖子进门。
我当时有点蒙圈,都是人,为啥要那样低三下四,莫非那胖子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我想那胖子就算是个大干部,恐怕也是个贪官,因为共产党的好干部都是人民公仆,绝没有这样的官老爷。就算那胖子是个有钱的大老板,那司机更不应该为了几两碎银而不要人格的呀?
我只是一条流浪狗,也很少懂得人间的一些事情,我觉得人类有很多地方也像我们狗类,也分三、六、九等,上等的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下等的人像捡破烂的叫臭垃圾,作保洁的叫臭保洁,作保安的叫臭保安也叫看门狗。
我们狗类也是一样,上等狗天天同主人睡一床被窝,吃得好喝得好,还一口一个“宝贝”、“乖乖”的叫着,比儿子、孙子都看得金贵。下等狗却流落街头,无人问津,连一口吃的也混不上。同样是一条狗,咋会有那么大的差别呢?真是搞不懂!
天气在慢慢变凉,流浪的生活一天比一天难受,很多次被寒冷的夜风冻得瑟瑟发抖,要是下起雪来,非得冻死在外面不可。不由得想起了我的少主人,也许他也在想着我呢!为了少主人,我得想办法回家。
我终于有了一个最好的办法。
从这天起,我每天都到街上寻找熟面孔,一个村子那么多人,总要碰到一个认识的人吧。
功夫不负用心的狗,我总算看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我曾多次在村子里见过他。我不离不弃地跟踪着他,在他回去的路上,我紧跟在他的车后飞奔。终归是四条麻杆腿扺不上四个胶皮轮,过了一个树林,汽车跑出了我的视线。我掉队了,但方向不会错,我继续往前,终于在天黑的时候,找到了家,见到了我的少主人。
少主人也不管我身上脏不脏,抱着我激动地哭了,我也流泪了。
男女主人也很吃惊,互相对视了一下,笑得很释然。男主人对儿子说:“这会儿不闹了吧,你的小黑还给你了。”
少主人帮我洗了个大澡,用电吹风吹干了毛发。这会儿,我破天荒地翘了一回尾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