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给你点什么。”吴惠兰对小小说。
小小摇了摇头,看着外婆。
“你等等,”吴惠兰说,“我再找找。”
小小继续摇头,她不要外婆给她什么。外婆能给她什么呢?家里只有一张破床,一个石水缸,一个缺门的碗柜和一个无法搬走的灶。小小住在山下的村子,家门前有一条大河,梦里能听见鱼儿调皮的声音,过的是好日子。她最爱听外婆讲故事。她愿意听的娘话上山去接外婆,就是想听外婆讲故事。
“外婆,”小小坐在屋檐下听见外婆还在漆黑的小屋里找东西,没完没了的,她想快点听故事,忍不住催促起来,“外婆吖,太阳都跑到屋顶了。”
吴惠兰没应小小。她在床底找到一只小布鞋。她记不清这只小布鞋是哪个儿子丢落的。布鞋是她做的。鞋面上的喜鹊是她绣的。她是村里最厉害的绣娘。当年,村里的人都说她绣的花会笑,绣的鸟会唱歌。她丈夫是割漆将,不割漆就在外售漆,长年不落家。他的脸像漆一样黑。心情一辈子没顺畅过。他不顺畅就打她。当初嫁给他,村里人说她好好一枝花插到牛屎粑。“牛屎粑”在她进门第一晚就把她打了一顿。她记不清楚他打她的原因。他打她,不需要任何理由。他打完她,她就绣花。她看着花儿鸟儿在针下活了一样,就不伤心了。
有一次,他打她打得太凶,她疯了。她疯了后像一只夜猫在村里游荡,听见人们念歌谣:惠兰一枝花,插在牛屎粑……她在村里跑啊跑啊,梦中一样,总是跑不出村子。有一晚,她听见孩儿哭声,抬头看见月亮,突然清醒,跑回家,看见三个孩子靠着大门喊渴。男人又出远门了。她进屋给孩子们舀水。水缸是空的。她背上晏桶,要下山背水,听见有人喊她,回头,见生病的婆婆穿着一件破烂的蓝布衫站在身后。婆婆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进屋。自从分家,她就没去过婆婆家。就算几个孩子饿得嗷嗷叫,婆婆也不过她家看看。她进屋才明白,婆婆也一样,早已一贫如洗。
吴惠兰从婆婆家出来时,月亮更明了。村里到处是人声,他们趁着月色下山背水。正值旱季,村里大大小小的泉眼闭上了眼睛,只有半山腰的村子才有水。去半山腰,来回几个时辰,一晚上最多能跑两次。那晚,她的脚步异常轻快。她走完山梁,趁着没人,穿过一堆乱石,攀着树枝,爬上了一座白色悬崖。她站在山巅,听见了细水嘀哒声,扒开乱草,一个水瓢大的石窝亮出来,照出一轮月亮。她跪下,把头埋进石窝,喝了很多水。那是她喝过的最甘甜的水了。
“我就要走了,这一大家子,就靠你了。”吴惠兰想起婆婆的话,流出了泪水。婆婆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吃过的苦从没说过。婆婆怎样找到这眼泉水的她也不想深究。孩子们渴了,婆婆就要死了,男人不知去向,她得快点背水回家。
“外婆。”小小又在门外喊了起来。吴惠兰扔掉手中的小布鞋,走到碗柜前。她不相信自己找不到一件像样的东西。
婆婆当晚就去世了。婆婆走后,吴惠兰不再绣花,也没再疯过。过不几年,打了她一辈子的男人就要死了。临终前,男人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他喊她名字时比水还柔。她对男人说,别说话,我都知道。她看着他。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第一次认认真真看这个长了满脸黑斑的男人。他真丑啊,她想。男人干裂的嘴唇蠕动,想说什么。她去水缸舀来水喂他。男人喝完,竟然展开了笑脸。她从没跟男人提起老鹰岩上那汪泉水的事。她家的水比别人家的甘甜、清凉,她养育的孩子比别人家机灵、健康,她不知道,男人活了一辈子,啥子入过他的眼。她有些同情男人了,想跟他说说那眼泉水,说说他的娘,说说被人需要的幸福,男人却永远闭上了眼。
吴惠兰从碗柜里找到一个旧葫芦瓢。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她记得,这只葫芦瓢是男人做的。大宝从城里买回来几个铁瓢,这只葫芦瓢就没用了。
男人走后第二年,政府来人了。他们站在村口,抬头看天,天上没有云。蓝天下,水塘开裂,他们喊渴。她进屋给干部舀了一瓢水。干部们喝完,眼睛变清亮了,嗓子变甜润了。这就是他们要找的水。他们望着他,村民们望着他,冯秋香也望着他。都在找她要答案。
政府人员找吴惠兰问不出答案,就要村里人自己找水源。村里的年轻人翻遍村子周边山野,都没找出那汪泉水。他们越走越远,终于有一天,从山的另一边带回了好消息。不久,政府人员带着塑料水管来了。水管堆得小山一样高。两个月后,一股清凉的泉水被水管带来了村里。吴惠兰不知道水的来处,只听说山的另一边,有一股泉水,木桶一样粗。泉水流过的地方是人间福地。村里年轻人都顺着泉水找人间福地去了。这其中,就有他的两个儿子。
“外婆外婆。”小小喊道,“你在嘀咕啥子?”
吴惠兰回过神来,才想起小小在等她呢。在孙辈中,小小跟她最亲。从八岁起,小小就敢独自上山了。她不晓得她来的路途中,穿过那片原始森林时有没有害怕。她竹竿一样纤细的身体在山壁上爬行时,是不是退缩过。她觉得小小跟她年轻时很像。她放下葫芦瓢,继续翻动破烂的家具。她一定得给小小找到点什么。
“外婆,我们走吧,到家天都得黑了。”小小催促道。
“等等,”她说,“我就快找到了。”
小小关切地看着外婆。外婆病了。她想,得快点带外婆下山看病。
吴惠兰下过山。前年,她下山去过城里。去城里,她是不愿的,却拗不过两个儿子。县城是个宽敞、热闹、繁华的大村子。在大村子一套租来的房子里,住着她的大宝和大宝的妻儿。大宝和媳妇教她用煤气做饭,用洗衣机洗衣服。大宝和媳妇上班了,她就在家给孙子们做饭洗衣服。两个孙子都在上小学,他们按城里人叫祖母的方式喊她“奶奶”,他们站在一堆五花八门的零食和玩具面前挪不动脚步,他们用电视上学来的语言跟她说话,他们跟她说话像大人吆喝小孩。她迷惑不解地看着他们,不明白这个城市给孙子施了啥子魔法。她想,回家时,一定要带他们回村住住,喝了她背的泉水,或许,就跟她亲了。虽然村里有了自来水,她却一直喝自己背的泉水。她以为来了城里的儿子们不久就会回去,把那眼泉水收拾得很干净。她没等回儿子,连自己也来了城里。城里万般不适,却可以帮儿子带孙子,她安心住了下来。
到城里满一个月那天,吴惠兰做饭时走神,油锅燃了起来。她慌了手脚,接了几盆水才把火浇灭。大宝电话里听说,连忙赶回来。他进屋看见一身湿透的她站在充斥着煤气的客厅,脸色很不好,句话不说,径直走进厨房,关掉煤气阀,开始打扫卫生。看着弓背擦地板的大宝,吴惠兰心里一惊。她想:大宝开始长白发了,长白发的大宝越来越像他父亲呢。
这件事后,大宝就不让她做饭了。她不做饭,孙子们跟她更远了。她想出门,他们也不愿带她去。她怕独自出门后找不到回来的路,每天只能站在窗边看看,或躺在大宝从工地上捡来的沙发上打瞌睡。有一天,她看见几只鸟停在窗口的树枝上,“啾啾”地唱歌。她听着听着就哭了。当晚,她跟大宝提出要回老家。
“找到了,找到了。”吴惠兰说。
那是一双裂皮、沾满灰尘的大头皮鞋。吴惠兰拍打着上面的灰尘,对小小说,“从你二舅舅家带回来的。我从没穿过。你冬天穿上,暖和。”
小小心想,这鞋子一定是二舅舅扫地捡的。
大宝不让吴惠兰回去,把她送到二宝家。二宝的“家”是捡来的。那是一栋临河而建的石头房子,垮掉了一间,二宝一家三口住在没垮掉的两间房子里。房子墙面和灶台都腐蚀成黑色,开窗即可见河。河水也是黑色的。河水的恶臭弥漫着二宝的家。房子主人或许去了远方。二宝在这个房子里结婚生子,一点也没受打扰。他们用的电是从邻居家接的,用的水是井水,上厕所就去公厕。她到二宝家那天,二宝刚得到房子要拆除的消息。儿媳抱着三岁的孙子在灯下算账,说以后加上房租水费,当环卫工的二宝每月的工资不够花销了。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她却听进去了。她找到在屋外抽烟的二宝,要他回村种地。二宝没听她说完就进了屋。儿媳此刻说话了。她说他们家的事不用她管,她安心在这住下就行了。儿媳的话软绵绵的,却句句如石,哽得她心里难受。她怕二宝伤心,不敢提出想回村的想法。她没急着回村还因为那口古井。古井离二宝家两百米远。喝自来水的城里人常到井边洗衣服洗菜。二媳妇不让她做家务煮饭管孙子,但是,允许她提水。这口井总让她想起悬崖上那眼泉水。她每天要去井边好几趟。
她记不清在二宝家住了多久。有一晚,她在梦里听见鸟叫声,打开门,看见一袭白衣的仙人站在她面前,要带她回村。她跟在仙人身后,走在皎洁的月光下,听见鸟儿的叫声如珠子散落大地。他们走过一堆乱石,爬上悬崖,扒开草丛,就看见了那窝泉水。泉水亮花花的,映照着月亮。月亮在笑。她伸手摸它,弄碎了自己的脸庞。真丑啊。她说,我第一次来时,脸光洁得像绸子,身子矫健得像山羊呢。可如今,脚如千斤重,爬上这悬崖也花了大力气。她抬头看白衣仙子,却看到了穿着蓝布衣的婆婆。她喊“娘”,一眨眼,婆婆没有了踪影。四周一片寂静,连星星也忘了眨眼。她感觉好渴。
那晚,二宝起夜不见她。他喊醒妻子出门去找。他们在水井边找到了她。当时,她正跪在地上,头伸在井里。儿子说,她当时的样子像只老山羊,她不是在喝水,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去西天啊。
“我活得好好的,怎么会去西天呢?”她据理力争,却解释不清自己为啥会半夜出现在井边。
吴惠兰把鞋子递给小小。小小看着那双鞋子,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梦游,”吴惠兰说,“我一定是梦游了。”
二宝没听她解释。“你想死也不该死在城里,死在城里我没钱送你去火葬场啊。你硬要死在城里,也不该选这口井嘛。你死在了井里,我们一家人就得渴死啊。”
她看着二宝,脊梁骨一阵发凉。自从来城里,二宝和大宝都变了样,越长越像丈夫。她从没见他们笑过。她不知道是啥子夺走了他们的笑声。村里的人们,不管日子再难,也是会笑的啊。
“二宝,我还能做事,还不想死呢。”她说。
“你能做啥事啊?差点烧了老大的家,又来祸害我。”二宝说完,哭了,他的哭声像野山羊的嚎叫。
她想,不能说下去了,越说心里越冷。
“我十几岁进城打工,老婆自己讨,孩子自己带。人家问我进城这么多年,为啥连房子都租不起啊。是啊,我为什么这么穷呢?还不是因为生错了地方。你说,除了穷,你能给我啥?”二宝说。
是啊,太穷了。她想,我什么也没有,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她像犯错的孩子,手足无措站在井边,抬头看天,天要啥时候才亮啊。她多想抱抱二宝。二宝小时候,无论哭得多么伤心,只要她抱一抱,就会马上笑。现在的二宝那么高大,在她面前是个庞然大物。她怕他,只能小声嘀咕道,“二宝,不哭。你哭娘也想哭啊。”
儿媳拉着二宝的手说,“老公,等孩子大一点,我就找工作。我们挣了钱,租个有厕所的大房子。”
二宝终于不哭了。不哭了的二宝对儿媳说,“好,我明天就换工作,跟哥哥去工地上班。有钱了,我们租带厕所的房子。”
二宝又来拉她的手,说,“你不要死。你死了我就没娘了。”
她“噗嗤”笑了。二宝年纪再大也是个孩子呢。回去路上,她想给二宝说说那个带她来水井边的梦,说说悬崖上泉水的秘密。她动了动嘴唇,又闭了嘴。夜已经很深了,二宝明天要早起呢。她想,以后大宝二宝都在时,再告诉他们吧。
那晚之后,她就不敢入睡了,怕一睡着就梦见悬崖上的泉水,一梦见泉水就梦游。她怕自己真的梦游去了西天。她不想拖累儿子们。
小小看着那双鞋。它们那么丑那么大,一只鞋装得下我三只脚呢。不过,为了逗外婆开心,她把皮鞋抱在怀里,快乐地点头。她扶着外婆,外婆锁上门。她们总算出发了。
吴惠兰不顾二宝反对,独自回村了。村里只剩下一些搬不走的老人。其中一个是冯秋香。冯秋香已经很老了,跟她家门前那棵长满青苔的树桩一个样。从她步入老年,就靠政府救济生活。政府能给她食物,却没法给她水。要不是有了自来水,她可能早死了。她儿子儿媳死得早,十几年前,孙子也死了。她对孙子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每个有月光的夜晚,都会坐在院坝唱丧歌。她在丧歌里骂那潭杀死她孙子的长满青苔的水洼,骂那汪她一辈子都没找到的泉水没长好心眼,骂给了她孙子半桶泉水不愿告诉她泉眼地点的吴惠兰。吴惠兰听见她骂,就笑,“嘿,她的骂声像雀儿叫。”如果没有冯秋香的骂声,村里真是太静了。
吴惠兰从城里回来后,又开始种地养猪养鸡了。城里日子不好过,或许儿子们不久就会回来。她得做好准备。她觉得,顺着塑料水管来的水有怪味,只适合牲口吃。所以,隔一天又去老鹰岩背水。
那年,风调雨顺,庄稼丰收,鸡肥猪壮。她给儿子们打电话,要他们回村过年,一直等到除夕前一天,儿子们都没回来。村里一些老人被小辈接去过年了,留下来的只有她,村里代课老师许文章,五保户许开颜和冯秋香。除夕那天,她把许文章和许开颜喊到家,把猪杀了,一起过了年。年夜饭时,许文章文绉绉地埋怨在远方的儿女把自己忘了,像忘掉一粒丢失在箱底的铜钱。她说,他们会回来的。许文章说她太天真,雀往旺处飞,哪有开历史倒车的道理。许开颜说管他什么车,能走动就是好车,他们回不回来都影响不了我们吃肉喝酒。许文章说,吴惠兰,你那藏了一辈子的泉眼,该揭秘了吧?她笑着摇了摇头。许文章说,不说就不说,就算说了,也没有价值了。她心想:水管坏了可以修,要是源头的水断了呢?恐怕村里世世代代又要缺水了,缺水了,子子孙孙怎么活呢。她沉浸在对未来的想象中,幸福地笑了。
吃完年夜饭,她舀了一碗耙乎乎的坨子肉给冯秋香端去。冯秋香坐在火铺上,把满满一大碗肉全吃了。吃完肉,她喊渴。吴惠兰给她自来水。她不喝,要喝吴惠兰背的泉水。吴惠兰回家给她提水。她喝了半瓢,问:泉眼在哪里呢?我们找人跟踪过你,也蹲在窗下听过你说梦话。你走着走着就把跟踪的人甩掉了,连做梦都把嘴闭得紧紧的。吴惠兰笑着摇头。冯秋香看着她,像即将被吃掉的食物瞪着大鸟,几声大叫,把她撵出了门。第二天,老人死了。她死之前,一直喊渴。半桶泉水全被她喝完了。
来年三月,大宝二宝终于回来了。他们要吴惠兰回城。吴惠兰要他们回村。大宝二宝说她老糊涂了。她说城里的日子不叫日子。二宝说,你不去城里也行,以后不准背水了。她说,回来了,可以不种地,就养牛养羊,收入不比城里少。她和大宝二宝一直争论到晚上,都没得结果。第二天,大宝二宝不跟她争论了。大宝跪在神龛下拜列祖列宗,发誓这辈子会出人头地,不会让自己的子子孙孙回到这里。与此同时,二宝正蹲在灶前,拆垮晏桶,把一块块木板添进灶膛。火苗舔着灶门,发出“哧哧”声。她想,晏桶在替自己哭呢。
吴惠兰终于明白许文章说的话了。大宝二宝是不会回来了。大宝二宝的子子孙孙也不会回来了。他们不回来,自己做的一切还有啥子意义呢。大宝二宝一走,吴惠兰就不出门了。三月雨水充沛,地里庄稼疯长。她窝在家里,听不见庄稼生长的声音。家里的鸡成了野鸡,把蛋下到了人去楼空的阁楼,她懒得去捡。
这是吴惠兰从城里回来后,第一次下山。小小来接她时,吴惠兰正坐在灶前打瞌睡。屋顶的白云在她梦里捣乱,她扒开白云去了老鹰岩。“外婆外婆。”她听见有人喊。“哎。”她不知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睁眼,看见小小太阳花似的脸,“嘿嘿”笑了。
或许许久不出门,吴惠兰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一不注意就摔倒。小小扶着她,一点也不敢放手。她说,这路铺着棉花呢。小小说,外婆,你踩在石头上呢。她说,我们到哪了?小小说,到马槽坝了。她说,马槽坝是哪里?我娘在家里等我吗?小小知道外婆生病了,说:嗯,你娘煮好了腊猪脚等你回去吃呢。
他们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还在山梁上转。
外婆外婆,给我讲故事吧。
我们到哪了?
张家坪了。
离家还远吗?
不远了。
我渴了,要喝老鹰岩上的水。
外婆,老鹰岩上没有水。
有,外婆带你去。
外婆,你能给我讲故事吗?
你陪外婆去老鹰岩喝水,我就给你讲故事。
老鹰岩上有仙女吗?
老鹰岩就是仙女变的,那眼泉水是仙女的眼泪呢。
仙女为什么哭呢?
没有哭啊,她看见你长大了,替我高兴呢。
外婆,老鹰岩那么高,你不能去。你要喝水,我用桐树叶给你包来。
她点了点头,看着小小像一只矫健的山羊爬上山崖。她突然想起,得告诉小小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这是一件事重要事,她一刻也等不了,起身,朝山崖走去。
小小用树叶包着水从老鹰岩回来,不见外婆,石头上只有那双外婆送给她的皮鞋。她喊破了喉咙,外婆都没应她。她怪自己在泉水边跟变成石头的仙女说话太多,没及时赶回来。她不知道外婆去了哪里。想起外婆还没讲完的故事,她哭得很伤心。
她把自己哭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