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小碎花短袖衫

萍萍是白大爷的女儿，白白的圆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招人喜爱，会说话的小嘴总逗得白大爷开心。

萍萍的爸爸和妈妈离婚了，平日萍萍和妈妈在一起生活，偶尔过来看爸爸。她一来被白大爷宠成了小公主，她要什麽白大爷给买什麽。萍萍的好吃吃可多呢！她真是白大爷的心肝宝贝。

馜儿是个七岁的小女孩，清眉秀眼的一张娃娃脸，单纯的大眼睛里流露着一丝忧伤。她的妈妈刚刚去世，她和爸爸一起生活。她和爸爸住在疗养院的后院，那里有职工单身宿舍，有锅炉房，有洗衣服的水池和职工食堂。

每天一大早，来疗养院后院打开水的人络绎不绝。过了九点以后很少看见个人。平时，馜儿上学感觉不到这点，星期天院子里空荡荡的，别说小朋友了，连个大人也见不着。她很孤单寂寞，经常跑到疗养院外面独自玩。

疗养院东墙外是一片水稻田。去年秋天稻子收割完，她去稻田里捡遗留下的小稻穗，还捡了不少黄豆。她高兴地拿回家告诉爸爸，爸爸狠狠批评了她一顿，她再也不敢了。

那年初夏，馜儿爸爸去市里出差走几天。他把馜儿托付给锅炉房的白大爷照看。白大爷和霭可亲，总是笑迷迷样。他细心照料馜儿吃饭睡觉和上学等事。有一天，馜儿突然对白大爷脱口叫了一声：“爸爸！”乐得白大爷合不上嘴，逢人说：“馜儿叫我爸爸呢。”

馜儿爸爸回来，给馜儿买了两件夏天穿得短袖衫。一件是白底上满是彩色小碎花，一件是白底紫色云卷图案。馜儿很喜欢那件彩色小碎花短袖衫，不喜欢紫色云卷图案那件。

有一天，爸爸对馜儿说：“彩色小碎花短袖衫送白大爷女儿，你穿紫色云卷图那件。”馜儿说：“不行！我要彩色小碎花的，不要紫色云卷图的。”爸爸说：“我已经给了白大爷了。”馜儿很生气没说话。爸爸安慰馜儿说：“以后爸爸再给你买更好看的，忘了彩色小碎花短袖衫吧！”馜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好再说什麽。

暑假来了，萍萍来白大爷这里过假期生活，馜儿有了玩伴心里可高兴了。萍萍比馜儿大一岁，萍萍让馜儿叫她姐姐。馜儿一见她身上的彩色小碎花短袖衫，心里很难受，她心说：“本来是我的，穿在你身上，哪里象个姐姐样。不叫！”

馜儿直呼萍萍名字，萍萍为这事很不高兴，不想和馜儿玩了。有一次馜儿对萍萍说：“咱俩换穿短袖杉吧!”萍萍说：“不行！我可喜欢呢。这是我爸给我买的，不能给你穿。你想穿找你爸给你买。”馜儿央求说：“一天，就一天。”萍萍说：“半会儿都不行。”馜儿生气不理萍萍了。

萍萍也不在乎，独自写假期作业好几天。馜儿耐不住孤独寂寞，写完一部分假期作业，主动找萍萍来了。馜儿看见萍萍穿着彩色小碎花短袖衫，心里立刻有了主意。馜儿说：“我想去院子西墙外野草地逮蝴蝶，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自个儿去。”萍萍写假期作业有点不想做了。她说：“走！我和你一块儿捉蝴蝶。”说着她站起来，拉着馜儿手走出锅炉房。

她俩从疗养院墙豁口出去，萍萍一眼看见对面一片枣树林，她对馜儿说：“我们学校旁边也有一片枣树林。”馜儿说：“我可想进去玩呢，有铁丝网围着进不去。”萍萍说：“我们学校旁的枣树林也用铁丝网围着。”她俩站在那儿看着枣树林说话。

萍萍一扭头看见白的、粉的、黄的、黑的、彩色的一大群蝴蝶在野花上飞来飞去，有的蝴蝶落在花蕊上一动不动，有的蝴蝶盘旋在野花上，迟迟不肯落下。萍萍一见蝴蝶群不由兴奋起来，她丢下馜儿独自跑跳着去捉蝴蝶。

杂草和野花长的不高，只淹没她倆脚脖子。馜儿一点儿也不觉新鲜有趣，慢慢跟在萍萍身后等着看好戏。果然不一会儿，萍萍身上有蝴蝶，馜儿见萍萍用手驱赶蝴蝶。任凭她怎麽赶身上总有蝴蝶。萍萍索性用手去捏拿，她的两只手忙不过来，只好抓两只放一只。

馜儿看萍萍只顾玩蝴蝶高兴，早忘了她心里不高兴说：“给我逮一只蝴蝶。”萍萍这才高兴叫着：“馜儿！快来捉蝴蝶。我身上的蝴蝶太好捉了。”馜儿见她非但不怕蝴蝶往她身上爬，反而兴致浓厚很是扫兴。她找了个借口说：“我渴了想喝水。”萍萍看也不看馜儿说：“你回吧，我再玩一会儿。”说着，她忙着和蝴蝶玩。馜儿气不打一处来，扭身头也不回走了。

萍萍玩得正高兴，突然感觉脚面被什麽咬了一下，马上感觉很疼，她玩蝴蝶兴致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抬头看看四周没有一个人影，顿时心里一阵害怕。她忘了脚疼拔腿往回跑，几个蝴蝶追着她。这时的萍萍再也没有捉蝴蝶的兴趣，一心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馜儿在家呆了一会儿，还想去逮蝴蝶。她的一只脚刚迈出门口，看见萍萍跑进锅炉房。馜儿心想：“萍萍回来了，我一人没意思不去了。”她进屋不想写暑假作业，有点无聊不知干什麽好，索性躺在床上看小画书，馜儿的爸爸给她买了很多好看的小画书。

晚饭后，馜儿爸爸问馜儿：“今天下午，你领萍萍到野草地逮蝴蝶了？”馜儿答：“嗯！”馜儿爸爸再问：“你怎麽扔下萍萍先回来了？”馜儿撒慌说：“我口渴回来喝水，喝完水出去找她。我刚出门看见萍萍往锅炉房跑，知道她回来了，我一人也不想再去了。”馜儿爸爸脸色一下变了。

馜儿不知爸爸为什麽生气，感觉不好赶紧说：“我说我去逮蝴蝶，是她主动让我带她去的。”馜儿爸爸说馜儿：“你小小年纪，从哪儿学会辩解了！你知道不知道萍萍脚被虫子咬了，脚肿了不能下地。我刚给她看过上了药，明天你去和白大爷认个错！”说完，他严肃地看着馜儿。

馜儿满肚子委屈，心说：“我没硬叫她去，是她自个儿愿意去的。我错在哪儿？凭什麽让我认错！”馜儿爸爸见馜儿不啃气问：“你没听见我的话？”馜儿执拗说：“我没错！”馜儿爸爸瞪起眼说：“你不领萍萍去逮蝴蝶，萍萍脚不会肿得下不了地。你还说你没错！”馜儿被她爸爸的话吓哭了。

馜儿爸爸生气说馜儿：“你还有脸哭！”说着，他举起手要打馜儿。馜儿赶紧说：“我错了，我错了！我去跟白大爷认个错。”说着，她抬脚要出门，馜儿爸爸说：“萍萍睡了，你明天去，把你的小画书都拿去给萍萍看。萍萍喜欢看小画书，你送给她，爸爸再给你买。听懂了没有？”馜儿心里不愿意，可谁让自己惹下祸呢。她赶紧说：“懂了！”馜儿爸爸这才放心了。

第二天上午，馜儿拿着小画书去锅炉房。她一进去看见白大爷正干活，忙说：“白大爷！我错了。”白大爷笑了说：“馜儿没错！萍萍想你了。”萍萍在锅炉房休息室喊：“馜儿，快来我这儿。”白大爷朝馜儿挥挥手，意思让馜儿快去。

馜儿见萍萍靠着被子坐着，一只脚没穿袜子，裹着白纱布。她一只手拿饼干往嘴里送，另一只手招呼馜儿坐她身边。馜儿把小画书放在她怀里说：“小画书可好看呢！”萍萍不吃饼干了，拿起一本小画书看起来。馜儿坐在床边，看着萍萍裹纱布的脚愣神。

萍萍看了一会儿说：“小画书真好看。”馜儿见萍萍高兴了说：“你爸真好！给你买饼干，我爸从不给我买。”萍萍楞了一下，不相信地看着馜儿。

萍萍说：“这饼干是何叔买的，我爸说不要，说要给你吃。何叔说你有，这是专门买给我的。”馜儿听萍萍这麽说，似乎明白了什麽补充说：“我脚没肿，我爸不能给我买饼干。”萍萍说：“何叔给我上了药，现在一点儿也不疼了。何叔真好！”说着，她从被子底下扒拉出一堆水果糖。

萍萍对馜儿说：“这是我爸托人从市里买的，你吃吧！”说着，她拿起一颗水果糖给馜儿。馜儿羡慕极了！她不敢接糖吃，怕爸爸知道了说她。馜儿忙说：“我不爱吃糖。”萍萍递给她饼干，馜儿没接说：“我肚里饱着呢，不想吃。”

白大爷干完活走进来，看见萍萍和馜儿笑着说：“你俩做朋友，好好一起玩。”然后，他对萍萍说：”馜儿没有妈妈了，你是姐姐要爱护妹妹。”萍萍说：“爸你看，我拿糖给馜儿吃。”白大爷说：“萍萍这就对了。”说着，他抓起一把糖要给馜儿。馜儿想起爸爸说过，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她身子一闪躲开白大爷的手，慌忙下床跑出了锅炉房。

有好几天，馜儿想去看萍萍。一想起爸爸的话，她不敢去。她一人绕着疗养院病区走走看看。她见白色病房楼上的阳台里，晾着花花绿绿的衣物，一楼窗前种着一排绿色植物，叫不上的鲜花盛开着，偶尔还能听见蜜蜂的嗡嗡声。她心说：“我和萍萍在这儿玩多好呀！我不该领她到野草地逮蝴蝶玩。”馜儿有点儿后悔了。

有一天下午，馜儿从厕所回来。她远远看见地上有个好看的东西。她跑过去一看，原来是萍萍的彩色小碎花短袖衫。她紧跑几步捡起来，一看洗干净也晾干了。她心里一阵高兴，看了看四周不见一个人，她拿着彩色小碎花短袖衫快步跑回了家。

一进门，馜儿换上彩色小碎花短袖衫，高兴地蹦蹦跳跳，美滋滋在家里走来走去。她正兴奋地笑个不停，突然门开了，馜儿爸爸下班回来了。馜儿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傻站着，看见爸爸脸色不对，心里害怕起来。她赶紧说：“这个彩色小碎花短袖衫，是我在院子捡的。”说完，她盯着爸爸。

馜儿爸爸生气命令说：“赶紧脱下来！那是萍萍的，你不能穿！”馜儿不想脱，不脱又不行。她慢慢脱下彩色小碎花短袖衫生气说：“不稀罕！”说完，她把彩色小碎花短袖衫甩在地上。

馜儿爸爸看着馜儿严厉说：“你做错事，嘴硬还耍脾气！”说着，他过来打馜儿。吓得馜儿拔腿就跑，紧跑慢跑挨了爸爸一巴掌。馜儿跑出门外，见爸爸没追出来，心稍微安稳了些。她心想：“天黑我不回家，爸爸一定着急。对！等天黑我再回家。”她想到这儿，跑到病房区玩去了。

天黑了，馜儿玩够了，饿得肚子一个劲儿地叫。她忘了爸爸打她的事，跑着进了家门，看见爸爸躺在床上正看书。馜儿爸爸见馜儿回来软口气说：“有本事你别回来。”馜儿见爸爸不生气了说：“爸爸，我饿了。”馜儿爸爸说：“我刚吃完，饭还没凉，你赶快吃。”馜儿见桌上用碗盖着的饭，走过去坐在桌前吃饭。

馜儿爸爸说：“馜儿，爸爸送给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东西了。你拿了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捡来得彩色小碎花短袖衫，明知道是萍萍的，你应还给人家。从小要学好，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你听懂了吗？”馜儿吃着饭答应着。

馜儿爸爸接着说：“爸爸知道你喜欢彩色小碎花短袖衫，以后给你买比彩色小碎花短袖衫更好看的。”话说到这儿，他问馜儿：“爸爸说过给你买更好看的吧？”馜儿嗯了一声。爸爸又说：“让你忘了彩色小碎花短袖衫，你怎麽不听爸爸的话？爸爸打你对不对？”馜儿没吭气，心里还有怨言。

馜儿爸爸继续说：“爸爸出差不在家好几天，是白大爷细心照顾你。爸爸给他女儿好看的短袖衫不应当吗？”馜儿听了爸爸的这句话，好象明白了什麽说：“应当。”

馜儿爸爸往下说：“馜儿，一定要把你最好的东西送人，不好的留给自己。你记住了吗？好的东西先别人后自己，事做对了别人才愿意和你交朋友。”馜儿吃完饭了说：“爸爸，我懂了。”说完，她出门去水管池洗碗筷。

第二天早饭后，萍萍穿着彩色小碎花短袖衫来找馜儿。馜儿见她眼睛有点浮肿问：“你的眼睛咋肿了？”萍萍说：“我的彩色小碎花衫子脏了，我爸中午洗了晾在锅炉房门外。等我午睡起来收衫子，衫子不见了。我找了半天没找着，心想大风刮跑了。我心里难过地哭了，我爸劝我时，何叔拿着彩色小碎花衫子进来了。何叔说，彩色小碎花衫子你捡着了，让何叔还给我。我和你做朋友真好！”

馜儿一听心说：“爸爸的话千真万确！”她说：“彩色小碎花短袖衫是你的，应当还给你。”萍萍笑着说：“疗养院前面有个苹果林，听说上面结了很多果子。我想去看看，你去吗？”馜儿突然想起她的脚。

馜儿问：“你的脚好了吗？能走长路吗？苹果林离这儿远着呢！”萍萍说：“早好了，我爸让我多养了两天。”说完，她跳了跳说：“你看！我跳得多好，走更行了。”馜儿蹲下来，用手摸摸萍萍那个伤脚，故意稍微用了点劲，没想到萍萍笑起来说：“你别给我挠痒痒。”馜儿放心了说：“走！”萍萍一把拉起馜儿的手。

她俩手拉手往疗养院前面走。萍萍说：“何叔走后，我爸和我说，彩色小碎花短袖衫是何叔买的送给我穿。我才知道衫子不是我爸买的。”说完搂住馜儿的腰说：“你真好！把好看的让给我穿。”馜儿想回应萍萍，不知该说什麽好。

俩人在苹果林里看着半红半青的苹果，想摘手够不着，只好捉迷藏玩。她俩玩得正高兴，突然大雨来了。噼里啪啦的大雨点，把树上的苹果打下来不少。她俩只顾捡地上的苹果，忘了找个地方躲雨，浑身上下被雨浇了个透。

这雨来得急也去得快，不一会儿雨停了。雨过天晴，火辣辣的太阳高高悬在天上。

馜儿看着自己手里的苹果青多红少，多得拿不了不能再捡了。馜儿挑一个红苹果咬了一口，感觉苦又涩不好吃。她对萍萍说：“这苹果不能吃。”说完，她把手里的苹果全扔了。这时，她才感觉身上的衫子紧贴着皮肤。

萍萍用衫子兜了不少苹果，不信馜儿的话。她也拿一个红苹果咬一口说：“难吃。”说完，她放下衫子底边，苹果洒了一地。馜儿看见萍萍的衫子也湿了，上面有很多泥点子，心疼说：“彩色小碎花短袖衫脏了！”萍萍低头看一眼，眼泪差点儿掉下来了。

萍萍看着馜儿说：“看你蓝裤腿上的泥，方口布鞋上也尽是泥。。”馜儿看着萍萍说：“你也是！”萍萍看着自己的蓝裤腿和方口布鞋，想了想说：“馜儿，找个有水的地方把泥洗一洗。”馜儿想了想说：“疗养院东墙外稻田边有条小河。水可清了，也可甜了，水里有小鱼。”萍萍一听心里高兴极了。

萍萍说：“我最爱抓鱼玩了。走！”馜儿领着萍萍往东走，绕过白色病房大楼，顺着墙根往北走了一段路。炎热的太阳，把她俩身上的湿衫子晒干了，裤腿和鞋子也干了，泥点子更明显了。

萍萍看见前面有个黑色大门，着急跑过去。她见大门用大锁锁着说：“馜儿！大门锁着。”馜儿也看见了心说：“出不去了。咋办？”她快步上前，见大门上的小门虚掩着，是用一根铁丝松松拴着，心里立刻有了一个想法。

馜儿对萍萍说：“你看我的。”说完，她用手使劲扒开小门一条缝钻了出去。萍萍也学馜儿想钻出去。她个儿比馜儿高点，身子比馜儿胖多了。她费了好大劲总算钻出去了，彩色小碎花衫子上，又多了一道黑印。

萍萍眼前一大片绿油油的水稻田，耳边时不时有蛙声传来。脚下小路边紧挨水稻田有条小河，河水哗哗流着。她迫不及待要蹲下抓鱼，听见馜儿说：“前面小河边有块大石头，能坐在上面洗。”萍萍这才发现小河沿边全是泥土。她心想：“在这儿洗越洗越是泥。”她答应一声。

馜儿走路快，萍萍紧跟在她身后。她俩走到小河拐弯处，萍萍见小河沿有一块长形光滑的大石头，一股清清的泉水从侧面的一个管子冒出来。她见馜儿用手从管口接水喝，她也去接水喝。“好甜呀！”萍萍从未喝过这麽甜得水感叹说。

这时有个女人提着水桶来接水，她俩赶快离开。馜儿悄悄对萍萍说：“等她走远看不见再洗。”那女人提满一桶水对她俩口气很硬说：“这水是吃的，你俩不能在这儿玩。再玩，找你俩家大人。”她俩几乎同时：“嗯！”那女人走了老远还回头看她俩。

馜儿怕惹下祸，对萍萍说：“别在这儿洗了，回去洗吧。”话音刚落，她俩看见有两个人提着水桶朝这儿走。萍萍不想离开，见总有人来接水，只好拉着馜儿往回走。

一路上，萍萍很不高兴说：“白跑了这麽远！”接着，她问馜儿：“你说的小鱼儿哪有？”馜儿拉她走到人看不见的地方，蹲在河边对萍萍说：“这儿有，你细细看。”萍萍蹲在馜儿身旁向河里看，见一条黑灰色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萍萍兴奋起来，伸手下水去抓鱼儿，鱼儿从她手里滑了出去。她不死心左抓右抓就是抓不住。馜儿在一边看着，心里真替她着急。馜儿怕活的小鱼不敢抓，急得萍萍满头大汗说：“馜儿帮帮忙。”馜儿说：“我怕！”萍萍扭头看了一眼馜儿说：“胆小鬼！”说完，她扭头继续抓鱼。馜儿不服气，脑子一闪有了个主意。

馜儿说：“小鱼用网捞肯定能捞着。”萍萍一听说：“对呀！我咋没想到呢！还是你有办法。”停了一会儿她说：“今天不抓小鱼了！回去我让我爸给我做个鱼网，改天来捞小鱼玩。”说完，她先站起身说：“馜儿，回吧。”馜儿也站起身。

馜儿说：“这儿离疗养院正大门很近。”萍萍说：“听我爸说，疗养院正大门口不远处有个花园，我想去看看。”馜儿说：“那里病人多，我不去。”萍萍央求说：“就在远处看看，行吧？”馜儿认真说：“你只能站在远处看。”萍萍答应一声。

疗养院的小花园被树荫遮了一大片。萍萍见有的人坐在小花园椅子上聊天，有的人在散步，有的人做操锻炼，还有一个人在哼唱戏。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萍萍感觉奇怪问：“馜儿，他们咋穿一样的衣服？裤子和衣服一个色儿！”馜儿答：“疗养院住院的病人，都穿病人衣服。”萍萍似乎明白了，这里和她与妈妈生活环境的不一样。

萍萍对馜儿说：“我感觉这儿很新鲜，很有趣儿。”然后，她问馜儿：“你呢？”馜儿说：“我每天上下学都走正门，不新鲜更没趣儿。”萍萍羡慕地看馜儿。

她俩路过疗养院大礼堂，萍萍手指大礼堂顶问馜儿：“那个大长顶子是什麽？”馜儿答：“那是大礼堂！我在那里看过电影和节目。”萍萍说：“我爸爸说过，星期天带我看电影，是不是在这儿看呀。”说完她看馜儿。馜儿说：“不知道！镇上也有个电影院。”萍萍：“噢！”了一声再没说话。

她俩绕过食堂来到疗养院后院，白大爷正站在院子里和一个人说话，一眼看见萍萍和馜儿喊叫：“你俩跑哪儿了？让我着急。”萍萍丢下馜儿跑了过去说：“爸爸！给我做个捞鱼网！”馜儿一眼看见萍萍身背后一道黑印，心里不由：“唉！”了一声。白大爷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女孩说：“两个疯丫头！看看浑身都是泥。还不快去洗洗！”她倆人跑到水池边洗起来。

当晚萍萍和馜儿都发烧了，医生说是受凉感冒。有几天馜儿不能出门，在家一边养病，一边完成全部暑假作业。

开学的日子快到了。这天，馜儿感觉身上有点精神了，很想去找萍萍。她来到锅炉房，白大爷一眼看见她说：“前些天，萍萍被她妈妈接走了。她想和你告别，我看她烧没退，你也发着烧就算了。”馜儿转身要走，白大爷说：“萍萍给你留话了，你等着。”说完他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折叠纸递给馜儿。

馜儿回家打开一看：“你给我的小画书都带走了。明年暑假我来和你lao鱼。”馜儿不知为什麽“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好半天心绪才平稳了。她把纸条重新按原样折好，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夹在她的课本书里。

年底，馜儿的爸爸结婚了。馜儿和她的爸爸离开疗养院单身宿舍，到新家生活，馜儿没有机会去疗养院了。没多久，馜儿的爸爸工作调离了疗养院。从此，馜儿再也没有见过萍萍。

她孤独时，常常想起那个暑假，想起穿彩色小碎花短袖衫的萍萍。她心说：“萍萍长大了吧？彩色小碎花短袖衫她穿不了吧？”馜儿心心念念还惦念着那件彩色小碎花短袖衫。

眨眼间，六十多年过去了。馜儿已是满头白发的老妪了。一次，她整理书籍时，偶然无意中发现了那张折叠纸。她打开看见：“你给我的小画书都带走了。明年暑假我来和你lao鱼。”馜儿眼前恍惚看见了萍萍，看见了本属于自己的，却穿在了萍萍身上的那件彩色小碎花短袖衫。她心说：“童年时，我失去了一件彩色小碎花短袖衫，得到了一个小伙伴的芳心，让我拥有了一个难忘的童年暑假生活。何止！父亲的言行潜移默化影响了我的一生。”她深切感受到父爱严厉背后的温暖。

馜儿转念想：“萍萍如今也七十多岁了，她还记得在野草地逮蝴蝶，在苹果林里捡苹果，在小河里抓小鱼的事吗？”馜儿想到这儿，恍如隔世的感觉向她袭来。她的心里漾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怀旧情绪，双眼不知不觉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