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

小雅喜欢个高的男人。没别的原因，就是喜欢。王忠个高，她喜欢。他们就结婚了。

这年上，小雅二十岁，活泼，健康，还有点调皮。她把王忠的爹看做自己的爹，有时就把两手拦在老爹的脖子上。老爹羞红了脸，说，下来，下来。这时候的小雅没把自己当女人，她还是个女孩儿。婆婆说，没点媳妇样儿。

晚上没事，小雅把饭碗一推出去了。她喜欢打扑克。她挺着大肚子打扑克，直到坐不住了还想着扑克。

王忠眼里的小雅傻里傻气。但这样没心没肺的小雅，邻居们喜欢。没人和小雅红过脸。谁要是说她的坏话，一定会受到批评。

谁能想到，出外挣钱的风刮来了。刮走了东邻，又刮走了西邻。小雅开始落寞了。这时候的小丫毕竟是成年人了，和小孩子玩在一起觉得没劲。王忠心里有事儿，脸色不好看。王忠也动了去城里打工的心思。小雅说，你去，我也去。王忠说，孩子还小怎么办？小雅说，叫她奶看着。王忠的娘有肺病，自己走路都困难，没法照顾小孩。他就说，娘不行。小雅说，娘不行，爹行。王忠说，爹事多哩，种地，采桑养蚕，怎么顾得过来？小雅说，那你也别出去。

王忠放弃了出去的打算。村里没见几个年轻人的影了。在街上出现的都是老头老妈们。他一个壮劳力一旦出现在他们面前，总有人说，年轻人舍不得家啊。

有时候王忠连爹娘都不想见了。娘不说他，爹说他。爹说的话里大都是与钱有关。王忠从老家回来，使脸子给小雅看。小雅不傻，她看出王忠不高兴。但她装着没看出来，还是说还是笑。

有一天王忠没打招呼就走了。天黑尽了才打电话给小雅。打电话之前，他怕小雅会哭，会骂他。没想到小雅的表现出乎他想象。小雅说，走就走呗。

笑。

王忠在一个小区当保安。小雅见他的时候很少，但有个人每天都见他。王忠不光个高，还长得英俊。他没当过兵，可在大门口站在那儿的样子，与当兵的没什么两样。有人注意到他了。这是个待嫁的女子，一个教授的女儿。女子年纪也不小了，与已有女儿的王忠年纪相仿。每天女子都主动地和他打招呼。王忠有些受宠若惊。他觉得自己一个小保安，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对他这么热情多么难得。

人一旦高兴起来，眼里的一切都变得分外美好。王忠特别喜欢打扮自己了。他把牙刷得白白的，脸上还荼了大宝。

一个星期天，王中和那个女人不期而遇。在王忠这边是没有想到，在女人这里却是有意为之。后来他们向僻静的地方走去，很像恋爱中的男女了。王中这个时候完全昏昏然了。城里人藐视乡下人的神情在女子脸上一点也没看到，让王忠自卑的一点点乡下的事情也没提到。她说的全是城里人的事情。她当然说到自己。她说自己的时候一点炫耀的意思也没有。王忠脸涨得通红，心跳得厉害。女子离他近得伸手可拦。女子身上的气味令他恍惚。下了要把小雅的事说一说的决心，在这一刻也忘掉了。

到了和小雅摊牌的时候，王忠先和爹娘说。爹不吭一声。娘说，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小雅对你不好吗？

王忠已准备好了接受批评的准备，哪怕挨一顿揍他都想到了。但爹的态度他没有想到。爹说，你可想好了，要是人家把你甩了，你可就没有退路了。你知道现在说个对象有多难，你小子倒想把小雅甩了。

当天晚上，王忠没说离婚的事。小雅躺在他怀里的样子让他不忍心提出来。

秋天，风吹叶落的时候，小雅打来电话说，我同意离婚，不想挡着你的好前程。

王忠当即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