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流
网站用户
·大型戏曲剧本·
1993年襄樊市第三届剧本文学评奖大戏创作二等奖（未设一等）
1996年开封市振兴豫剧新剧作“金菊奖”
2008年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
人 物
沈子元——楚国卢邑的邑宰，后升任工尹。
孟夫人——沈子元之妻
宋 玉——楚国大夫，辞赋家。
熊 横——楚国国君。
温 尚——楚国司寇。
杜九媚——温尚的小妾。
民工甲——修渠民工。
民工乙——修渠民工。
李 安——沈子元的随从。
内 侍——楚王熊横的侍从。
竹 凤——孟夫人的侍女。
大巫师——楚国女巫师。
牛 大——温尚的奸细。
马 大——温尚的奸细。
众民工、众侍卫、众随从、众侍女、众巫女、众刺客、众打手、门官、宫人、乐长、送信人、探马甲乙丙等。
第一场 救驾得封
时间：战国后期,公元前279年(楚顷襄王二十年)的夏季。
地点：楚地沮漳河老龙潭边。
[二幕前。
[内声：“大王！大王！……”温尚背弓箭，与内侍、禁卫边喊边上，四处寻找呼喊，互相碰撞。
[幕后伴唱：
“楚王打猎万事忘，
远离禁卫人渺茫。
慌得下人步踉跄，
东奔西跑找大王。”
[众呼喊下。
[二幕开。老龙潭边。重峦叠嶂，古树老藤，一条小河蜿蜒淌进一汪大潭。潭边有土坡、苍竹、险石。
[沈子元用铁锸、孟夫人用铁锄，与众民工一道挖土。
众 (唱)土地干得直冒烟，
天不下雨眼望穿。
就用我手开条渠，
祖宗知道也笑开颜！
[幕内马嘶人喊。
民工甲 呀，那边有官兵赶来！
民工乙 快报邑宰大人。邑宰大人，那边马嘶人喊！
沈子元 (惊)哦？待我一观！
[楚王熊横骑马仓皇奔上，跌落马下。
民工甲 这人像是个大官，怎么瞎跑乱撞？
沈子元 (上前视其衣着、面容、惊)啊？这不是咱楚国的大王吗？
(忙搀)大王请起！
众民工 大王？
沈子元 哎呀乡亲们哪，是国君到此，我等快拜！(携众跪)
熊 横 (惊疑地对沈)你是何人？
沈子元 启禀大王，小臣乃是楚国卢邑的邑宰沈子元。
熊 横 沈爱卿快救寡人！
沈子元 大王何出此言？
[幕内喊杀声。
熊 横 后有秦国刺客追赶！
孟夫人 (看)果有人追！夫君哪，我们没有寸兵片甲，如何是好？
沈子元 夫人，想那秦国刺客，定是偷越国境的小股匪伙，咱们有数千民工哇！(举铁锸)乡亲们，国君有难，请大家奋力护驾！(示意孟夫人和几位民工搀扶熊横下，并示意众民工埋伏)
[幕内声：“快追、快追！”扮作农民模样的刺客三、五人冲上。
一刺客 快取熊横首级，秦王有赏！
众刺客 (争相上前)熊横哪里逃！
沈子元 (挥锸指挥)动手！
[众民工持各样工具，劈头盖脸打向刺客。
众刺客 (大惊)啊！
一刺客 快撤！
[众刺客逃下。
民工甲 (大笑)哈哈……刺客原不经打！
沈子元 追！
众民工 (面面相觑)我等无马，如何追得？
沈子元 (惋惜地)便宜他们了。大王！
[孟夫人等扶熊横上。
熊 横 (捋汗)好险，好险！
沈子元 大王受惊了！
[温尚、内侍与众禁卫呼喊“大王、大王”上。
温 尚 (见熊横，急奔近为其拂尘理衣)大王，大王，您没事吧？
熊 横 已然无事。适才几个刺客追刺寡人，多亏这位邑宰爱卿率众人，就用这些东西(指铁锸等)，便击溃刺客！
温 尚 好哇！哼，这些刺客竟敢行刺我圣明的国君，真是罪该万死！
熊 横 唉，想不到寡人今日离开禁卫远猎，竟遇不测，沈爱卿与众位乡亲，救驾有功啊！
沈子元 大王休再挂齿，我等皆为楚国臣民，理当为君王效忠！
熊 横 啊，沈爱卿，聚集民众，在此作甚？
沈子元 大王！(唱)
沮漳河空流淌难以救旱，
开条渠引河水灌溉良田。
再筑个拦河坝提高水位，
选坝址就在这老龙潭。
熊 横 兴修水利？好呀！
温 尚 (叫人莫测高深地)是好，是好，只是……你们可曾报知朝廷？
沈子元 (不知如何作答)这……
熊 横 呃，温爱卿，这种好事，何须报知朝廷！
众民工 大王！(唱)
沈邑宰这种官实在少见，
上任来为百姓筹划再三。
亲勘察亲测量倡修渠坝，
他像那治水的大禹又回还！
熊 横 像大禹？
众民工 对呀！
民工甲 那大禹为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沈大人修水利，可是连夫人也搬上了阵哪！
熊 横 夫人上阵？
孟夫人 臣妾孟氏，给大王叩头！(跪拜)
熊 横 免礼平身。哈哈……(唱)
今日里逢凶化吉是天定，
好邑宰救驾有功勋。
顺者昌逆者亡各得应份，
王把你官职往上封。
封你在朝做……做工尹，
即刻随我到都城！
温 尚 哎呀，大王！(急叩头)
熊 横 温爱卿，有话快讲。这荒郊野外，何须多礼？
温 尚 大王！您亲封臣司寇之职，又加封臣兼做工尹，这一国之中，岂可有两个工尹？
熊 横 哦——嘿！温爱卿，是你常与寡人说起，身兼二职，辛苦备至。寡人今日另封一工尹，自然免去你的工尹，不就减轻了爱卿你的劳顿之苦吗？
温 尚 (语塞)嗯……这……嗨！(旁唱)
做工尹油水丰掌握重金，
温某我这几年财气盈门。
修云梦台，我捞了五千黄金；修章华台，我捞了八千黄金！这以后……唉！(接唱)
大王前道辛苦弄巧成拙，
转眼间好肥差归了他人！
罢罢罢！(接唱)
眼前闷亏且吃进，
翻云覆雨看我行。
深谙官场善驰骋，
管叫工尹还姓温！
(对熊横，笑容满面)大王降恩施爱，英明安排，微臣感激不尽！
熊 横 哦，哈哈……温爱卿，你兼做工尹多年，往后不可推职卸责，务须好生扶持新工尹啊！
温 尚 这是自然，为报效大王，臣怎敢不尽力——扶持！
熊 横 沈爱卿，你今后亦须多向温爱卿讨教。
沈子元 这……
内 侍 (对沈旁白)你快说感谢大王恩封，敬请温大人赐教！
沈子元 这……大王、温大人啊！(唱)
卢邑地多干旱百姓苦凄，
上任来但只见饥人破衣。
顺民意修水利民心欢喜，
救大王非我功全赖民力。
现如今修渠事刚见端倪，
我不能图高位离开卢邑！
熊 横 哦？你不愿在朝做高官？
沈子元 卢邑引水事业未成，臣不能一走了之！
温 尚 我看也是的，他这儿修渠真离不开他，真离不开！
熊 横 嗨！(唱)
多见那讨封邀赏求升迁，
少见这真心不愿做高官。
沈爱卿！(唱)
做工尹正是把工程主管，
兴土木、修水利国事在肩。
孤王的封赐岂能改变——
温 尚 (赶紧附和)对对对！(接唱)
大王他是天地至尊、金口玉言！
熊 横 (威严地)就这样定了，沈爱卿三日内上朝赴任！(对内侍)内侍，命众禁卫全力护驾，送寡人回城！
内 侍 (宣)众禁卫全力护驾，送大王回城哪！
众禁卫 (响应)哦!
[切光。
第二场 闯宫招怨
时间：一个多月后。
地点：楚王后宫。
[二幕前。宋玉上。
宋 玉 (诵)凤飞千里兮栖高树，
贤士遭拒兮不随俗。
暗漠无光兮眼前路，
耿耿忧国兮笔作烛！
想我宋玉，自屈原恩师被放逐之后，在朝更加孤寂。今早听人说，那沈工尹在后宫门外徘徊多日，每日里看着宫门发呆。此人颇有利民之思，故我暂放下写辞作赋，特来这宫门外见他，询问究竟。咦——那不是沈子元来了？果然是他！(想想，避一边)
[沈子元手持《施工策》，忧心忡忡地上。
沈子元 (抬眼望宫门，惆怅地)唉，这宫门今日为何还关着？
宋 玉 (近前)沈大人！
沈子元 (惊喜地)宋大人！(深施一礼)
宋 玉 (忙还礼)沈大人何必客气！
沈子元 宋大人，您是子元早就敬重的师长啊！子元早在乡间耕读之时，就拜读您的大作。(随口背诵)“思万方，忧国害。开贤圣，辅不逮”——忧国忧民之言，感人肺腑！
宋 玉 宋玉有言无行，何足道哉。怎如沈大人为民修渠兴利，怀公务实，堪称百官楷模！
沈子元 宋大人，您提起这修渠之事，叫子元好生惭愧！
宋 玉 却是为何？
沈子元 大人哪！(唱)
一月来查旱情奔波楚地，
万顷田皆缺水令人焦急！
那温尚就只会营私舞弊，
为工尹没留下丝毫政绩。
广察勘更感到责任艰巨，
得民心振弱国不容喘息。
老龙潭那条渠计凿十里，
细测量可修成百里长渠。
这长渠旱能灌涝能排两便两利，
救旱灾防水患皆能得益。
大工程需动用国之财力，
详拟就《施工策》待呈王批。（递《施工策》给宋玉）
谁知晓大王他久不当朝，
欲呈奏苦煞人难觅时机。
后宫外我等了多少朝夕，
宫门难进空嗟吁！
宋 玉 （展看《施工策》，连连点头称赞）嗯……好、好、好！这《施工策》真是好呀！它不光是救旱之策，只怕还是救楚之策呢！(唱)
赤诚报国兮感动宋玉，
茫茫黑夜见光曦。
权贵碌碌兮营私利，
难得贤士怀善机。
任凭宫门兮是那铜墙铁壁，
宋玉我帮你见君不遗余力！
沈子元 感谢宋大人倾心相助，只是这宫门戒备森严，我如何方能面见大王？
宋 玉 待我去叫开宫门。(上前)
沈子元 (拦)宋大人，这宫门在下也曾多次叫过，只是那门官言道：大王不宣不能进宫！
宋 玉 是啊，有这规矩，不宣不进。
沈子元 那门官说：这《施工策》只有等大王上朝方能面呈。
宋 玉 可是大王已有一月没上朝了！
沈子元 (惊)啊？
[幕内温尚声：“快走，快走！”
宋 玉 哟，那温司寇来了，还带着一群人！
沈子元 莫非也要进宫？
宋 玉 (寻思片刻)嗯，有了。咱们暂避一时。(扯沈避下)
[温尚上。
温 尚 (对内)尔等且停。爱妾随我来！
[浓妆艳抹的杜九媚上，东张西望。
温 尚 (唱)一月来选美女奔波楚地，
借王威势赫赫闯东搜西。
选一批绝色女带回都邑，
献大王他一定心悦神迷。
另备有上好酒一并奉献，
得王心方能够随心所欲。
工尹职复我手轻而易举，
(冷笑)嘿嘿，沈子元哪！(唱)
管叫你白辛苦有足难立！
杜九媚 大人，这就是那后宫的宫门哪？
温 尚 正是。
杜九媚 这宫门关得一条缝都没有，咱如何能进？
温 尚 (炫耀地)嘿嘿，爱妾呀，这宫门别人进着难，我可就容易呀！我只消说三句话，就进去了。
杜九媚 (撒娇地)贱妾要见识、见识！
温 尚 好、好，当然叫你见识。(上前)门上哪个在？
杜九媚 一句了。
[门官闪出。
门 官 哦，是温大人哪！你要进宫？
温 尚 正是要进宫。
杜九媚 两句了。
门 官 不知今日又有何要事？
温 尚 给大王敬献美酒、美女！(暗塞给门官一锭金子)
杜九媚 三句了！
门 官 哦，进去吧，进去吧！(打开宫门)
温 尚 (对杜、得意地)如何？
杜九媚 哟，果真只需三句！
温 尚 哈哈……爱妾，快唤他等进宫！
杜九媚 (对内)哎——你们快来，快来！
[温府家丁抬大缸贡酒，后跟一群美女，鱼贯而过，下场。
温 尚 (拱手)多谢门官大人了！
门 官 唉、唉。
[温尚与杜九媚下，门官随下。
[宋玉携沈子元匆上。
宋 玉 沈大人你看，你多日进不得宫，人家三句话就进去了！
沈子元 人家有礼可送！
宋 玉 (视沈，灵机一动)你也有礼可送呀！(将《施工策》塞进沈怀)走吧，我们且闯闯！(拉沈上前)门上哪个在？
[门官闪出。
门 官 这是哪个又在吆喝？哦，是宋、沈二大人。你们——
宋 玉 求见大王。
门 官 哎呀难办，大王可是没宣你们。沈大人，我跟你说过呀，你的事不能到后宫来找，须待大王上朝……
宋 玉 我等这是破例求见，有……重礼相送！
门 官 是何重礼？
宋 玉 (指沈怀中凸出物)乃是国宝！(又从自己怀中佯掏什么)
门 官 (望着宋玉的动作)哦——进吧、进吧！
宋 玉 多谢了！(故意伸长手臂作揖)
门 官 (误以为宋给他贿物，始伸手、继展衣欲接，却什么也没有)哎、哎、哎！
[宋玉、沈子元进后宫而去，门官摇头跟下。
[二幕启。楚王后宫。雕梁画栋，富丽奢华，庞大的编钟精美壮观，几处几案错落置放。
[几个宫女依偎在熊横身边嘻笑。
熊 横 (推开众宫女)尔等都下去吧！
[众宫女下。
熊 横 (唱)笙歌常听也生烦，
美女久伴不新鲜。
打猎又恐再遭险，
上朝更怕国事艰。
唉，身为国君也度日难！
[宫人上。
宫 人 启禀大王，司寇温尚求见。
熊 横 他有何事？
宫 人 为大王敬献美酒、美女。
熊 横 (精神为之一振)快宣他进来！
宫 人 是。(下)
[温尚、杜九媚上。
温 尚 爱妾快走！
杜九媚 (张望着)这王宫好气派呀！
温 尚 嘿嘿，只要你听我的话，让大王喜欢上你，这里包你常来常往！
杜九媚 这还不容易，我叫什么名字啊？
温 尚 你叫杜九媚呀。
杜九媚 我才用了一媚，你就把我往床上抱；我要用上三媚，还能媚不住大王?!
温 尚 那你要把九媚都用上呢？
杜九媚 只怕天下的男人都跑不脱！
温 尚 （大笑）哈哈……（突然止笑，谨慎地）哎，当着大王，你可不能说和我上床了，就说……
杜九媚 我知道！
温 尚 （点头）进去吧、进去吧！(携杜进宫室)来，参见大王，给大王叩头！(见杜仅叩一头就起，忙按住)哎，得叩三个头！
[二人三叩头。
熊 横 啊，平身、平身！
温 尚 谢大王！(又深鞠一躬)
杜九媚 (拉温旁白)哟，比对你爹妈讲的礼还多！
温 尚 休得乱讲！
熊 横 温爱卿，(指杜)此女是……
温 尚 大王，这是微臣的——表妹杜九媚，大美女呀！她想来宫中见识、见识……
[杜九媚对熊横一个媚笑。
熊 尚 (打量杜)哦？好、好！一同赐座。
二 人 谢大王！(入座)
熊 横 (迫不及待地)爱卿进宫……
[宫人上。
宫 人 启禀大王，大夫宋玉、工尹沈子元求见。
熊 横 (不耐烦地)怎么把他们也放进宫来了？
宫 人 他们说有国宝进献。（温尚暗惊）
熊 横 国宝？宣他们进来吧。
宫 人 是。(下)
[宋玉、沈子元上。
宋 玉 宋 玉
臣 叩见大王。
沈子元 沈子元
熊 横 平身。赐座。
宋 玉
谢大王！
沈子元
温 尚 啊，宋大人、沈大人好哇！
沈子元 温大人好！
宋 玉 温大人捷足先登了！
温 尚 宋大人不是紧随其后吗？
宋 玉 哈哈……
温 尚 (干笑)嘿嘿……
[宋玉、沈子元坐。
熊 横 听说二卿来进献国宝？
宋 玉 嗯……正是。
熊 横 是什样国宝，快让寡人过目！
沈子元 (呈《施工策》)大王请看。
熊 横 (接过)“《施工策》？”
沈子元 (急切地)大王！微臣承蒙大王委以重任，岂敢怠慢。昼夜勘察，奔波月余，见楚地千里，旱荒剧烈，黎民百姓，叫苦不迭。兴修水利，当是富国强兵之要事。故广纳众计，拟出修筑长渠的《施工策》……
熊 横 (不悦地打断)嗐！沈爱卿，你怎么闯进后宫说这等事？宋爱卿，别人不懂规矩，你也不懂？
宋 玉 (辩解)大王，臣闻辅助君王，治国兴帮，乃是为臣之规。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别的规矩吗？请大王明示。
熊 横 这……
温 尚 (对熊旁白)大王，他们闯宫不算，还编造国宝谎言，欺蒙大王，实应重究！
熊 横 宋大夫！谎称国宝，欺蒙君主，这也是遵循为臣之规吗？
宋 玉 大王。臣闻国之弥足珍贵之物，方称国宝。沈工尹之《施工策》，乃为抗旱排涝、利民兴农、富国强兵而拟就，可谓弥足珍贵，臣若不奉此为国宝，外人岂不笑臣有眼无珠？
熊 横 这……
沈子元 (对宋旁白)宋大人真乃雄辩！
温 尚 (对熊旁白)大王，这分明是骂您有眼无珠！
熊 横 (气恼地)宋玉！莫非寡人有眼无珠？
宋 玉 大王，臣岂敢……
熊 横 哼！寡人不想听你再辩，你——出宫去吧。
宋 玉 大王……
[熊横无言地挥手。
宋 玉 (无奈)微臣告退！(施一礼欲走)
沈子元 (难受地对宋)宋大人，你是为我……
宋 玉 嗨，我为君，君为谁哉？你须格外留意！ (走至温尚身边，鄙夷地)哼！(下)
[沈子元心事重重地坐下。
温 尚 (暗喜)嘿嘿！(旁唱)
献国宝的怏了头，
一个被逐一个愁。
逆风扬灰自难受，
可笑书生笨如牛。
趁热打铁显身手，
看我独把春光囚！
(对熊)大王啊，您久居深宫，想来心中定然烦闷。
熊 横 还是温爱卿最知寡人，寡人这心中正是又闷又堵！
温 尚 大王，微臣进宫虽无国宝可献，却献有解闷之美酒。
熊 横 早该献上来。
温 尚 (对内)来呀，献酒上来！
[温府家丁抬贡酒上。
熊 横 待寡人品尝。
[侍女拿来盘、盏，家丁往盏内倒酒，温尚奉酒给熊横。
熊 横 (尝酒)嗯，果是好酒！
温 尚 大王，美酒、歌舞，自古一体。大王宫中虽是美女成群，可也屡见不鲜。微臣这些日广察民间，选进若干绝色美女，且都教会歌舞，今日一并献给大王助兴！
熊 横 快献上来，快献上来！
温 尚 (对内)舞女走上！
[众舞女上。
熊 横 (上前视众美女)果皆绝色！(精神大振)来呀，编钟演奏，今日美酒新舞，尔等陪寡人痛乐一番！
温 尚 对，痛乐一番！
[众侍女鱼贯而上，斟酒、摆放果品。
[乐长领众女乐手上，演奏编钟。
[沈子元焦虑不安，又无可奈何。
[众舞女起舞。
众舞女 (唱)上苍、上苍，
造就太阳。
保佑大楚，
地久天长。
凤凰、凤凰，
独钟南方。
冲天高鸣，
遍布吉祥。
大王、大王，
功德无量，
千秋霸主，
万寿无疆。
沧浪、沧浪，
奔腾高唱。
安居乐业，
王恩浩荡！
[舞中，温尚撺辍杜九媚为楚王斟酒，又叫杜参与其舞。杜百般媚态，直袭君王，使熊横神魂颠倒。
[舞中，沈子元几次展《施工策》欲再向熊横陈说，均在熊横淫乐的场面前止步。
[歌舞罢。
熊 横 好一个“安居乐业，王恩浩荡”！哈哈……温爱卿，不知歌词何人所作？
温 尚 乃微臣自撰。(献上早已准备好的歌词)请大王过目。
杜九媚 这歌词是我——表兄自编的。大王，好不好呀？(以身碰熊)
熊 横 唔，好哇，好哇！(信手将写歌词的竹简递在沈子元面前，恰将沈子元欲呈的《施工策》碰转去)沈爱卿，这歌词何等好哇！
沈子元 (瞥一眼歌词，推开，脱口而出)不好！
熊 横 啊？沈爱卿说什么不好？
沈子元 这歌词……
熊 横 歌词怎的？
温 尚 (先发制人地)哦，大王您坐。适才，这歌词已承蒙大王称赞，沈大人反说不好，想必有高于大王的见解，温某愿洗耳恭听！(假笑）这歌词——
沈子元 这歌词——(忽觉中了圈套)呃，温大人说到哪里去了，怎说我的见解高于大王！(诚恳地)大王啊，臣下效忠君主，当心口如一，直言是非。这歌词有不当之处，臣不敢不讲！
熊 横 (扫兴地)你就讲来！
沈子元 臣要讲的是：国家兴衰，在于人事，这歌词中说上天护佑江山，实是无稽之谈！
温 尚 (假笑)哎呀、哎呀，真是高论，只是高得太玄了！上天和大王一样至高无上，连上天都不在你眼里了，那大王……
沈子元 (气愤地)哼，你不要总拿大王来比！大王啊，国家兴衰就是不在天啦！
温 尚 上天至高无上，无视上天，便是伤天害理！
沈子元 (不服亦难以自控)哼，今天我倒要辩个究竟！温大人！
(唱)你口口声声不离天，
苍天岂能主宰人寰？
镇守边关靠兵将，
给养衣食靠桑田。
流通物资靠商贸，
苍天万事袖手观。
茫茫楚地多灾患，
百姓心中似箭穿。
你说的“安居乐业”哪里见？
只有那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上天若有兴楚意，
为何不来解倒悬？
大王啊！(唱)
庶民远比苍天贵，
不可须臾视等闲。
民安方有君王安，
民乱定要乱江山！
重职在身我怎敢怠慢，
查勘更觉心里寒。
万千饥民翘首盼，
兴修长渠救田园。
呈上这《施工策》请王细看，
求大王把民意来成全！
(跪呈《施工策》)大王啊，上天护佑不了江山，只有民心才是大楚的靠山！求大王顺应民心，兴修长渠！
[熊横迟疑地接过《施工策》。温尚忽推杜九媚一把，杜会意。
杜九媚 (娇滴滴地)哟，大王啊，您有公事要忙，我们可就该走啦！(用身子碰熊)
熊 横 (色迷迷地望杜)咦，走不得，走不得，寡人还要——看歌舞！(对沈厌烦地)沈子元！你今日闯宫已铸大错，寡人未赶你走，便是宽忍。你却为何如此罗嗦不休，叫寡人不得安宁？
沈子元 大王！微臣实是为民请命！
熊 横 为民请命？唉！寡人封你工尹，你就该为寡人着想，怎么口口声声为那些贱民说话？难道在你眼里，寡人还不如那些贱民？
温 尚 大王问对了，他眼里就是没有看重大王！
沈子元 (执拗地)大王，恕臣直言，民为贵，大王为轻啊！
熊 横 (惊异)啊？
温 尚 大王可是至大至尊啊,倒不如那些刁民了？
熊 横 (怒掷《施工策》于几案上)一派胡言！
沈子元 大王，先贤圣杰都是这样说呀！
温 尚 （附熊耳）什么先贤，沈子元和屈原、宋玉一个腔调！
沈子元 大王……
熊 横 (拂袖)出宫去吧！……你这《施工策》寡人改日看。
[沈子元忍气吞声向外移步。
温 尚 (殷勤地)大王莫气。来呀，歌舞伺候！
[歌舞重起。
[杜九媚跳脱衣舞引诱熊横。
[沈子元退出宫门，驻足慨叹。悻悻而下。
[宫内，杜九媚脱得只剩紧身小衣，被熊横拉入怀抱。
熊 横 哈哈……尔等走吧，都走吧！
[众退下。温尚暗拿《施工策》于一旁狡诈地看着；杜九媚与熊横调情、浪笑；温尚不时陪笑。
[熊横动手解杜九媚的内衣。
[切光。舞台一片漆黑，但杜、熊的嘻笑声与温尚的陪笑声仍然传来。
第三场 忧思绵绵
时间：前场当天下午。
地点：工尹府沈子元书房。
[沈子元与夫人对坐无言，唉声叹气。
[侍女竹凤端茶上。
竹 凤 老爷、夫人用茶。(放茶)
孟夫人 竹凤，你下去歇息吧。
竹 凤 唉。(下)
[沈子元站起踱步，心绪烦乱。
沈子元 (唱)进后宫只感到地黑天昏，
越思想越叫人气愤难平！
孟夫人 夫君！(唱)
我看你更应该多加自省，
沈子元 什么？我还要自省？夫人哪！(唱)
今日事难道你没有听清?!
(激动地)那楚王只图淫乐,那温尚卑鄙无耻,我一腔热忱,为民请命,竟遭冷遇,怎么我还要自省?夫人哪,此话是从何说起！
孟夫人 (痛楚地)子元！(唱)
子元夫切莫把怒气生，
你听为妻说原因。
我父亲当年也是你这秉性，
为官县令刚直如松。
减赋税得罪了豪门权贵，
只落个弃印丢官愁苦终身。
那赋税没有减变本加厉，
那权贵愈发地仗势横行。
似这等刚直于事无补，
咱何必要为它无谓地牺牲？
在卢邑妇随夫唱行事和顺，
谁料想进宫廷云遮雾蒙！
云遮让它遮，
雾蒙由它蒙，
你怎有那能耐改换苍穹！
任凭那无耻徒献媚邀宠，
咱跟他井水河水不相通。
和人家争什么歌词好坏，
这才是惹火烧身的傻事情！
歌词好坏管什么用？
不能给百姓减愁容。
夫君哪，你要自省、要自省、实在要自省，
切莫再把是非生！
沈子元 (有所触动)夫人，你言之成理，为夫倒也听得进去……
[竹凤匆上。
竹 凤 启禀老爷、夫人，外面有两位卢邑的乡人求见。
沈子元 从卢邑来的老乡？快快请进！
竹 凤 唉。(对内)有请二位客人！
[民工甲、乙上。
二 人 (跪拜)见过大人、夫人！
沈子元 (急扶)快快请起！竹凤，看座上茶。
竹 凤 是。
民工甲 沈大人可还认识我们？
沈子元 认识的，在卢邑我们一道掘土挖渠呀！
孟夫人 你二人到此有何要事？
沈子元 是啊。
民工甲 大人、夫人哪！(唱)
老龙潭工程开又停，
卢邑旱魔真欺人。
堰塘之水早用尽，
田中禾苗成枯薪。
眼下饮水又告急，
农夫忧心如火焚！
沈子元 唉，乡亲们定要说我沈某有始无终了！
民工乙 (唱)乡亲们的确常议论，
句句不离沈大人！
沈子元 哦？
民工乙 (接唱)叹大人兴工刚热就转冷，
救了大王丢黎民！
怨大人一去不复返，
卢邑之事不在心。
怕大人高官已做定，
从此不再济苍生！
二 人 (唱)乡亲们托咱二人把城进，
盼望大人给佳音！
沈子元 (激动而坚决地)给佳音，给佳音，你二人稍等片刻，我定要给你们一个佳音！竹凤，二位乡客远道而来，一定又饥又渴，你送他们到庖房用餐。
孟夫人 待我亲去安排。
[二民工推让不过，随孟夫人、竹凤下。
沈子元 (望二民工背影，心潮翻滚，唱)
民心易得也易失，
转眼责声响耳旁。
责我怨我无话讲，
咒我骂我又何妨。
谁叫子元负众望，
谁叫子元把人心凉！
二乡亲述灾情实未走样，
卢邑地早旱得满目枯黄。
似听见村中哭声响，
似看到饿殍横路旁。
扪心自问未曾松懈，
叹只叹等批文误在朝廊。
短渠停长渠放我怎安坐卧，
惩旱魃救生灵岂容彷徨！
速忙忙再去把宫廷闯，
哪怕他君王是阎王！(欲下)
[孟夫人上。
孟夫人 你去哪里？
沈子元 我再去找大王！
孟夫人 夫君！你没听说聪明的艄公不和坏天气赌气。今日宫内，已遭冷遇，再这样乱撞进去，只怕由怨生恼，败事有余！依妾看来，再等些时日……
沈子元 (急躁地打断)再等？夫人哪！(唱)
这长渠难道你没有勘量？
孟夫人 (唱)咱夫妻日日辛苦奔走四方。
沈子元 (唱)《施工策》难道没你心血淌？
孟夫人 (唱)咱夫妻夜夜筹划陪伴星光。
沈子元 (唱)好举措束高阁废物一样，
孟夫人 (唱)举措好更不能行事荒唐！
沈子元 (唱)你没听民怨日益高涨？
我怎能食怎能坐啊怎入梦乡！
孟夫人 (唱)你没觉王宫里隐藏凶相，
一说错一动错啊顷刻遭殃！
沈子元 (唱)那楚王他本是一国之主，
难道他不盼望国富民康？
进宫去把要害再加细讲，
批回那《施工策》造福农桑！
(又欲下)
孟夫人 (拉住)夫君哪，大王已被奸贼左右，你今日再去不得！
沈子元 去得！(挣脱又走)
孟夫人 去不得！(将沈拖回)
沈子元 (生气地)唉！我进不得，退不得，动不得，等不得，放着大好的事做不得，苦受折磨煎熬，愧对父老乡亲，我、我这个工尹还有什么当头？我不如辞官回家！
孟夫人 (痛心地)你……
[竹凤匆上。
竹 凤 老爷、夫人，宋大人来了！
沈子元 哦？宋玉大夫来了？
孟夫人 正好请宋大人评评，看你去得去不得！
[宋玉匆上。
沈子元 有请宋……啊，宋大人，卑职有失远迎,快快请坐!
宋 玉 沈大人不必客气。
宋 玉 (坐)沈大人，不知今日宫中之事，后果如何？
沈子元 宋大人哪！您走之后，奸佞肆无忌惮，大王昏懵贪色，卑职遭怨退宫！
孟夫人 请宋大人劝劝他，遭怨退宫，他还要再去闯宫！
宋 玉 沈大人不可！凡事量力而行。初次闯宫，既然受挫，二次再闯，必然凶多吉少！
沈子元 为民为国，还有凶祸？
宋 玉 你言为民为国，人家往坏处说你呢？
沈子元 我……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宋 玉 沈大人！(唱)
你休言身正不怕影子歪，
身正的有福也有灾。
遇上明主福气至，
把你当作栋梁材。
遇上昏君多灾祸，
正人君子愁满怀。
现如今楚君昏庸远贤士，
奸佞挡道布阴霾。
坏的变成好，
好的变成坏；
歪的变成正，
正的变成歪。
廉明的反易受伤害，
贤能的时有暗算来。
为成大业须谨慎，
沈大人啊，身正也怕影子歪！
孟夫人 夫君，宋大人所言极是，你须三思！
沈子元 (思索着)唔……
宋 玉 沈大人,宋某今日特来告别,适才所言,就作为告别之语吧!
沈子元
(惊)告别？
孟夫人
宋 玉 大王已将我贬职，命我即刻离开郢都。
沈子元 啊？宋大人，您是为我……
宋 玉 沈大人不可臆想，只因宋某讽谏过多，那昏君早有贬我之意。我去无悔，望君切切谨慎！
沈子元 (激动地)宋大人，我辞官与你同走！
宋 玉 沈大人不可轻率！
沈子元 宋大人！(唱)
郊野救王脱凶险，
百姓之力我升官。
一心修渠了夙愿，
谁知好事难成全。
声声民怨响耳畔，
我怎能心安理得再做官？
那温尚恨我取代工尹职，
必然多方生事端。
更有昏君宠小人，
我何苦做这窝囊官。
前思后想辞官好，
愿与大人共暑寒！
宋 玉 不可，不可，沈大人！(唱)
辞官二字休轻道，
高官显位不能抛。
大才屈原遭放逐，
多少贤仕沉下僚。
朝中当权恶人众，
国穷兵弱民怨高。
若无忠良把权掌，
大楚重疴再难疗。
沈大人还须谨慎以自保，
待机报国建功劳！
[内喊：“司寇大人到！”
[众惊。
孟夫人 那温尚怎么来了？
宋 玉 来者不善，沈大人定要留意！宋某告别了。
沈子元 此一别,不知何时方能见面,夫人,我们送大人……
宋 玉 (挡)不必。
沈子元
大人保重！
孟夫人
宋 玉 你等保重！(下)
[温尚持《施工策》、携二随从上。
温 尚 沈大人哪里？
孟夫人 (对沈)你定得周旋，快迎上去。(推沈)
温 尚 沈大人哪里？
沈子元 (勉强地)温大人哪里？
温 尚 沈大人！
沈子元 温大人。
温 尚 哦——哈哈……
[沈子元却木着脸不笑。
孟夫人 不知温大人光临，有失远迎……
温 尚 不必客气。沈大人啦，今日宫中之事，万勿记挂。下官有口无心，说过即忘，哈哈……
孟夫人 请温大人到客厅就坐。
温 尚 不必了。下官有公务在身，特来传送大王旨意！
沈子元 哦?
温 尚 沈大人离宫之后，下官催促大王审看了《施工策》，他迅即批复，特遣在下送来。(递《施工策》与沈)上面大王批文，沈大人自阅。
沈子元 (接过，念批文)
“《施工策》，王满意，
鸠工兴建莫迟疑。
先拨黄金三千镒，
修成天下第一渠！”
(猛喜)好啊！
温 尚 沈大人不要忘了，可是我在大王面前极力请求，方才促成此事！
孟夫人 那我们谢过温大人了。
温 尚 谢什么！大王要我好生扶持新工尹，我岂能怠慢？哈哈……告辞了！
孟夫人 送大人！(推沈)
沈子元 送……
温 尚 不用！(笑脸转身，转过身速变恶脸，领随从下)
沈子元 (愣神片刻，复看批文)“修成天下第一渠”！(满意地)夫人，你还不让我再找大王呢，我说嘛，这一国之主，怎会不愿富国利民？
孟夫人 (不无疑惑地仰脸沉思)嗯？这是好事么？……
[渐暗。
第四场 密室藏奸
时间：半月后。
地点：温尚官邸——司寇府。
[二幕前。牛大、马大喜形于色地上。
二 人 嘿嘿！
牛 大 (念)牛大、
马 大 (念)马大，
牛 大 (念)心狠、
马 大 (念)手辣！
牛 大 (念)温尚密遣，
马 大 (念)做他爪牙。
牛 大 (念)跟踪修渠，
马 大 (念)暗中找岔。
牛 大 (念)欲盗金柜，
马 大 (念)有足难插。
牛 大 (念)开渠遇石，
马 大 (念)工具太差。
牛 大 (念)远购铁具，
马 大 (念)连夜出发。
牛 大 (念)重金上路，
马 大 (念)机会绝佳。
牛 大 (念)快秉司寇，
马 大 (念)安排杀伐！
牛 大 (念)事成之后，
马 大 (念)要啥有啥。
二 人 (念)要啥有啥！
哈哈……(捂口压声，二人同下)
[二幕启。司寇府。
[温尚与杜九媚坐榻对饮，众舞女献舞。
温 尚 爱妾，我这司寇府里的气派，比之王宫如何？
杜九媚 王宫里有编钟，你这里就没有。
温 尚 编钟？哈哈……去了一趟王宫，爱上了那里的编钟啦？编钟嘛——迟早会有！
杜九媚 哦？何时才有呀？
温 尚 嗯……别问这些，赏舞、赏舞！哈哈……(离座，旁唱)
小吏升进司寇府，
全赖妙法登仕途。
一个“捧”字来开路，
话里加糖甜酥酥。
捧得主上晕乎乎，
把我当成夜明珠。
二个“送”字紧跟上，
金银财宝大把出。
娇妻美妾也能送，
礼多才把官路铺。
三个“骗”字大用处，
欺上瞒下使功夫。
颠倒黑白全为我，
管他良心污不污！
三件法宝捧、送、骗，
胜过苦读十年书。
什么当官靠政绩，
全是糊弄二百五！
可笑那新吏沈子元，
全不知天高地厚泰山粗。
别看他一时穿上工尹服，
弹指间就叫他荣变枯！
要出重拳先退步，
君王面前把他的工程扶。
瞄准机会再下手，
定能够轻而易举把他除。
工尹的肥缺我再兼任，
说不定还能够有那机会取代君王自称孤！
到那时编钟乐舞算什么，
我咳嗽一声也地动山呼！
哈哈……
杜九媚 大人因何发笑？
温 尚 哦——赏舞、赏舞！
[众再舞起高潮。杜九媚亦入舞。温尚始追杜，与之亲热；继而弃杜，接连追、弃另几位美女。
[牛大、马大匆上。
二 人 禀……
[温尚色眼迷乱，猛抱住牛大，发现不对劲，弃；又抱住马大，再推开。
温 尚 你、你们……
牛 大 小……不，大、大、大人，小、小人们有要事告禀！
温 尚 是何要事？
马 大 那沈子元修渠遇到大量山石，必须去宛邑购回上好铁具，方能破石。
牛 大 购铁具者要携带重金远行！
温 尚 嗯？携带重金？何时启程？
二 人 今日连夜启程！
温 尚 还是连夜启程？此消息可靠？
牛 大 可靠！
温 尚 确实？
马 大 确实！
温 尚 (喜)此乃上天助我！(诡秘地)你二人速领百名打手，拦劫金车！
二 人 是！(欲下)
温 尚 慢!(奸笑,对牛、马耳语)
[渐暗。
第五场 夜路遇险
时间：前场的当天晚上。
地点：山路上。
[张平、李安引领一班推车的年轻民工上。
张 平 弟兄们，快走啊！大家多担待了，沈大人急着要我们去宛邑购置铁具，不得不叫大家连夜赶路哇！
李 安 是呀，大家辛苦几天，购完铁具，让你们好好歇息几天。
一民工 嗨,辛苦算啥？你张大人、李大人不是和我们一样辛苦吗?!
众民工 是啊，为了修渠，我们没有怨言！
张 平 李安老弟，你看弟兄们的情绪多高，我们加紧赶路吧！要不，我们喊喊号子，给大家鼓劲？
李 安 (拉张平)张平兄，临走前,沈大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现在世道不太平，路上须得分外小心。这车上装的都是黄金，又是连夜赶路，车子不能靠得这么近，还不能大声说话，喊号子更不行……
张 平 这是在咱们楚国境内呀……
[忽然杀声四起，牛大、马大领众打手冲上，一阵乱砍乱杀。推车民工皆伤命。
[张平拔刀欲还击，谁知刀还没出鞘，就被人砍倒。
李 安 (拔刀来救张平，已晚，痛呼)张平……(被人一刀砍中左膀，亦倒在地)
牛 大 (指挥众打手)快将金车推走！
[众打手推金车奔下。
[切光。
第六场 猝不及防
时间：前场第二天。
地点：楚王宫偏殿。
[黑暗中，几声凄厉的喊叫：“大王有令，传讯沈子元！传讯沈子元……”
[灯明。熊横坐偏殿之首，温尚下坐，内侍等站立一边。
温 尚 唉，怪不得沈子元修渠那么卖力，原来是另有所图，真是人心难测！大王，臣乃司寇，查清那沈子元之事，责无旁贷，怎敢有劳大王同审？
熊 横 呃，温爱卿，那沈子元救孤王受封，也非等闲之人了，寡人怎能不问个明白？
温 尚 (不满意，装笑脸)哦，大王事必躬亲，真乃明主、明主！只是……微臣怎敢与大王平座？来，给您升高座位！
[温尚与内侍等一同将熊横座位升高，又扶他高高坐定。
熊 横 把寡人抽这么高？
温 尚 大王乃万民之尊，当居高位。
[内声：“沈子元传到！”
内 侍 大王，沈子元传到了。
熊 横 命他进来，寡人要问个明白。
温 尚 (心虚，速又作威严状)对呀，正等着他呢！
内 侍 (对内)沈子元进殿！
[沈子元内唱：
“一声传讯好奇怪——”
[沈子元上。
沈子元 (接唱)晴天爆出霹雳来！
问心无愧上殿去，
身正不怕影子歪！(耳畔似响起宋玉的声音)
[幕后宋玉声：“沈大人！(唱)
你休言身正不怕影子歪，
身正的有福也有灾。
遇上明主福气至，
把你当作栋梁材。
遇上昏君多灾祸，
正人君子愁满怀。
现如今楚君昏庸远贤士，
奸佞挡道布阴霾。
坏的变成好，
好的变成坏；
歪的变成正，
正的变成歪。
廉明的反易受伤害，
贤能的时有暗算来。
为成大业须谨慎，
沈大人啊，身正也怕影子歪！”
沈子元 (聆听毕)宋大人，谢您提醒，我当留心提防！
内 侍 沈子元快上殿哪！
沈子元 来了！(进殿)参见大王！
熊 横 再见过司寇。
温 尚 (见沈踌躇)哦，熟人见面，何必多此一举。沈工尹修渠辛苦，快快请坐！
熊 横 (旁白)这司寇对你也够客气了。
沈子元 既是传讯于我，想是有罪之人，岂敢就坐？
温 尚 呃，事情尚未定论，就叫你站着说话，我心怎安，大王的心又怎安？(拱手向上对熊横——此动作后面多次重复)大王可是仁德之君啊！
熊 横 温司寇既如此爱惜于你，你怎能不坐？
沈子元 (坐)大王，不知臣犯了何种罪孽，恳请明示。
熊 横 温爱卿主管刑法，由他来讲。
温 尚 (似颇有苦衷)唉，司寇这职位，实在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温某先恳求沈大人谅解喽！(展示写在布帛上的假诉状)这儿有一份匿名诉状——匿名者，可想而知，原告定是区区小辈，平头百姓，慑于沈大人之威力，不敢抛名露姓——诉状写道：(念)
“沈子元，太无德，
暗把修渠重金窃。
深夜将黄金偷运走，
假公济私天良灭！”
沈子元 (意外地大惊)啊？怎么会有……
温 尚 (紧接)沈大人！(唱)
沈大人为国有殊勋，
大王扶你上青云。
满朝文武都庆幸，
大楚又添栋梁臣。
谁知你打铁不能本身硬，
却为何糊里糊涂就窃了金？
你家中穷困该明讲，
大王最爱扶弱贫。
现如今案发惊朝野，
再想遮盖万不能！
为民修渠成笑柄、皎皎朝廊染污痕，
你、你、你辜负了大王一片心！
沈子元 (不堪忍受)哼！(唱)
我怎样打铁身不硬？
我从何处窃了金？
沈子元站得稳来行得正，
不怕污水泼上身！
温 尚 (唱)窃金之事有铁证，
沈子元 铁证在哪里？
温 尚 (唱)查点你渠金便分明！
大王，沈大人不认，只有派人去查点渠金了？
熊 横 沈爱卿，当着寡人的面，你就从实招了吧！
沈子元 大王，微臣冤……
[内侍急上。
内 侍 大王，沈工尹之妻孟氏，领着一帮人急于求见！
熊 横 哦？
温 尚 王宫禁地，岂可随意出入？把他们赶下殿去！
熊 横 嗯……许有要事，叫他们上殿来吧！
内 侍 (对内)孟氏听了，叫你们上殿！
[孟夫人领用绷带吊着受伤左膀的李安匆上。
孟夫人 给大王叩头！(携李安跪拜)
熊 横 起来吧。闯入宫禁，为了何事？
孟夫人 大王啊！听说大王传讯妾夫，妾夫走后，李安回来讲明不测，特赶来禀奏！
李 安 大王啊！沈工尹委派张平和小人押运黄金，谁知途中竟遇埋伏。众多打手，一哄而上，杀死张平和推车民工，劫走黄金，只有小人逃回……
沈子元 (大惊)啊!?可知打手是何人？往哪里去了？
李 安 (摇头)他们好象早有准备，不知何人，不知去向！(温尚窃喜)
沈子元 (悲恸失声)我的张平好兄弟、我的民工好兄弟呀！(转对熊横，愤恨地)大王啊！(唱)
这黄金本送宛邑地，
购回铁具助工程。(熊横惊)
求大王快快派兵追凶手，
严查严惩窃金人！
温 尚 (急对楚王)这不是贼喊捉贼吗?!大王！(唱)
朗朗乾坤太平世，
哪里有强盗敢窃金？
编造之言不可信，(亮假诉状)
这上面字字句句写得真！
私吞黄金不承认，
分明是无视王法藐朝廷！
沈子元 (无法自制地)呸！(唱)
奸佞出言太可恨，
颠倒黑白把是非生！
购铁具当着众人定，
怎说黄金是私吞?!
孟夫人 (见不妙，急阻沈)子元！(上前对温委婉地)温大人！(唱)
妾夫他初登仕途太稚嫩，
不会克己慎言行。
冒犯大人话生硬，
贱妾替他来赔情。
温大人在朝担大任，
岂能够事无巨细知分明。
只怨咱购铁具没来告禀，
才有这场误会生。
大人是仁德堂上悬明镜，
是非善恶照得清。
运黄金实在为公用，
现有李安作证明！
李 安 大王、大人，沈大人命我等押运黄金，实是去宛邑购买铁具。小人愿以性命担保，数万民工皆可担保呀！
温 尚 既是购置修渠工具，乃是光明正大之举，因何夜晚行走？
李 安 工程急需，故而昼夜兼程……
温 尚 住口！(唱)
大王面前作伪证，
大王他岂能容你们串活口供把他蒙！
大王无人蒙得过，
大王不是糊涂君。
大王亲自看了诉状，
大王看罢怒气生！
大王亲自来传讯，
大王他定要惩治窃金贪利人！
大王怎么会弄错？
大王断案赛过神！
大王面前翻了案，
大王的威风哪里存？
大王的英明世无双，
大王啊，就等您金口玉言来定音！
熊 横 (陶醉地)嗯……
沈子元 (按捺不住地)嗐！(唱)
说什么金口玉言把音定，
大王他也是世间人。
岂能终身无差错？
岂能事事都清明？
熊 横 (愠怒地)呔！(唱)
沈子元你真是孤傲性，
敢说寡人不清明！
本该把你官职削——
温 尚 (脱口而出)对！
熊 横 (接唱)念前情又生恻隐心。
此事……寡人不再问，
处置交与温爱卿。
温 尚 (狡黠地)哦？大王既然宽宏大量，我这主管刑法的司寇，自然也不会穷追不舍，就此结案吧。(拿起事先拟好的《认罪书》)只要沈大人在这上面签个押，就万事大吉。
沈子元 认罪书?(气恼地)我绝无窃吞黄金之事，签的什么押？
温 尚 哎呀，这就麻烦了。案结不了，我只有把它挂起来！
沈子元 (不屑地)你爱怎样就怎样，告辞了！
温 尚 哪里去？
沈子元 修渠！
温 尚 哎呀，沈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怎么这点规矩也不懂了？没有签押结案，你这人——也是走不了的！
沈子元 (震惊)啊？(求助熊横)大王……
熊 横 唉，寡人已说了，温爱卿是司寇，处置交与他了。
沈子元 嗐！(唱)
百里工程才上阵，
庶民殷切盼渠成。
我岂能粘在这里把大事误？
罢罢罢，签它一押快走人！(毅然签押、摔笔)
[众惊。孟夫人欲阻已晚。
[温尚持《认罪书》窃喜。
[音乐激越。幕后伴唱：
“说提防，道提防，
君子之防如泥墙。
难挡佞士善凿击，
怎敌小人风雨狂！”
[沈子元步伐始缓后急，下；孟夫人、李安跟下。
温 尚 (一旁奸笑)嘿嘿……(忙上前对熊横)大王啊，我的好大王！您坐这儿半天，定是很累了，您为国为民日理万机，定被万世敬仰！我快扶您下来，扶您下来！(扶熊下位)
熊 横 (心里美滋滋的)温爱卿理事不凡，乃我大楚之栋梁！
温 尚 大王过奖，大王过奖！
熊 横 依寡人看，你这份才干，也做得令尹。
温 尚 (心花怒放)哎呀大王啊！微臣一心效忠大王，从没想到晋升之事。
熊 横 哈哈……
温 尚 (试探地)大王，您重封那沈子元，谁知他知恩不报，还借修渠舞弊，实在遗憾！
熊 横 真是人心难测！早知如此，这工尹还是温爱卿兼着为好。
温 尚 (暗喜)大王，再叫臣兼工尹，就是累死，也不叫苦了！
熊 横 温爱卿忠心可嘉！
温 尚 大王过奖!大王，那沈子元假称黄金被窃，其实是把黄金藏到了秘密地方。他救过大王，微臣又不能严刑拷打他，我只有派人暗中打探，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熊 横 (连连点头)嗯，温爱卿行事有度，寡人放心。
温 尚 (趁势进一步)大王,其实窃金还是小事，臣还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熊 横 但讲何妨？
温 尚 我……
熊 横 (扬手叫内侍下)你就讲吧！
温 尚 大王啊！(唱)
臣身为司寇岂敢负王命，
不遗余力保朝廷。
沈子元口称修渠为社稷，
我观他居心叵测另有因。
窃吞黄金已露破绽，
背后更藏大祸心！
熊 横 大祸心？
温 尚 (接唱)假借修渠作旗号，
聚众谋反来招兵。
一旦势成干戈起，
定把大楚江山吞！
熊 横 (大惊)啊！果真如此？
温 尚 臣岂敢妄言！(诡谲地)大王，您上次打猎所遇刺客，哪里是什么秦国刺客，我大楚国泰民安，边关强固，秦国刺客如何敢来？臣现已探明，那些刺客都是沈子元的人，与沈子元合谋行事，以骗得大王的高官，而后广聚反民，窃国篡政！
熊 横 (呆愣半晌，后怕地)哎呀！那寡人我该怎样行事？
温 尚 只求大王莫存恻隐之心，事就好办。
熊 横 恻隐何来！当初封他是寡人一句话，而今如何处置，还不是寡人一句话！
温 尚 那，微臣进献拙见：首先得断他财源，这大王拨出的黄金——
熊 横 (呼)禁卫军！
[众禁卫上。
熊 横 尔等速到修渠工地，收回全部黄金！
众禁卫 遵命！(下)
温 尚 (极力夸赞)大王圣明，大王圣明！还有……
[温尚持沈子元签押的《认罪书》，与熊横密语。
[渐暗。
第七场 柳暗花明
时间：前场第二天。
地点：修渠工地。
[舞台中间生出一块巨石，右侧露出工棚的一角。
[沈子元独坐巨石之上，苦苦冥想。
[孟夫人端白莲羹走向丈夫。
孟夫人 (望着沈，心疼地)子元，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白莲羹，你趁热吃了吧。
[沈子元推开碗。
孟夫人 (焦急地)不吃不喝怎么行！(再递羹)
[沈子元再推开。
孟夫人 你……你自个的身子也要紧啦！(再递)
沈子元 (再推，猛站起)我不要吃，我不要喝，我——(唱)
我要发狂！
熊熊怒火烧胸膛！
孟夫人 夫君息怒，夫君息怒！(擦泪，唤竹凤端走白莲羹)
沈子元 (接唱)我卢邑初仕既抱热望，
为庶民解围困丰衣足粮。
进朝中更欲把宏图大展，
修长渠疗救那千古旱荒。
谁料想前途处处有屏障，
左一枪右一箭哪防不胜防！
杀我民工夺我金车就像是奸人所为，
我难料难敌痛断肝肠！(跺足痛哭)
孟夫人 (痛楚地)夫君！
沈子元 (接唱)贤妻你肺腑之劝我何曾忘，
忍辱负重对强梁。
可恨那无耻鼠辈得尺进丈，
我已然退至悬崖旁！
孟夫人 夫君哪！(唱)
忍辱负重也得有度，
谁要你签押认罪招祸殃！
沈子元 (唱)我知签押非儿戏，
不签押如何能够出宫墙？
救命的工程岂能搁放，
忍看那万千黎民饿肚肠！
孟夫人 (唱)签了押又怎能解民困，
只能给雪上再加霜！
国拨黄金全收缴，
釜底抽薪狠如狼！
现如今两手空空怎修渠，
岂不是把一腔宏愿付汪洋！
沈子元 (唱)不能对抗，不能退让，
沈子元活得太窝囊！
眼看着修渠大业成泡影，
犹似万箭穿胸膛！
孟夫人 (唱)夫君啊，切不能悲愤自损伤，
损自己正合了奸人心肠。
未必是山穷水尽无路走，
咱还得图谋转机细思量！
[夫妻苦思，不时交流、慨叹。
沈子元 嗨！怪不得那宋玉大夫说道：“身正也怕影子歪！”
孟夫人 宋大人言之有理，看来我们的心思还不能只用在修渠上！
沈子元 (茫然地)那——我们又该如何行事？难道我们可以放下修渠大事，成天去和那奸佞周旋？
[二人复陷入苦思，无奈，忧心如焚。
[幕后伴唱：
“婵媛伤怀兮路渺茫，
君王信谗兮误国邦。
刀戈内向兮好荒唐，
敌国未侵兮自残伤！
夫彷徨兮妻彷徨……”
[民工甲、乙、丙交谈着上。
民工甲 沈大人、孟夫人，你们得保重身体呀！窃金的事，全是朝廷里那些黑肠子的人胡说八道，咱老百姓不理那一套！
民工乙
是呀，沈大人一心为民兴利，我们心里亮着哩！
民工丙
沈子元 我沈某感谢大伙相知了！窃金之辱，不算什么，是谁在算计我们、坑害我们，也顾不上多想了，只是这修渠之事，如何进行？
孟夫人 是呀，无钱购铁具，这些顽石如何破得？
民工甲 大人、夫人！我们试过了，改用它法，也能破石！
沈子元 (惊奇地)哦？
孟夫人 不知所用何法？
民工甲 (对眼前顽石)可立刻让大人过目。(对内)喂——大伙快到这边来呀！
[众民工应声上，有几人搬来干柴。
民工甲 把柴放石头上。
[众放好柴。
民工甲 点火！
[霎时火光闪亮，众民工围火舞蹈。
众民工 (唱)嗨——
使劲烧，使劲烧，
快把顽石都烧焦。
用用心，动动脑，
请来火神降石妖！
[火将烧尽。
民工甲 快提水来！
[几人用桶提水上。
民工甲 浇水！
[几人以水浇石，顿时青烟冲腾。众围烟舞蹈。
众民工 (唱)嗨——
使劲浇，使劲浇，
顽石哭声冲九霄。
用用心，动动脑，
冷水变成劈石的刀！
[顿时，巨石开裂。众欢呼着，用各自带来的镢头、铁锸、甚至菜刀、锅铲等将裂石撬动、搬开。
沈子元 (高兴地)好哇，冷热破石法！谁想出来的？
众民工 (互指)他——他——他——他——他……
沈子元 哦？都想了！(来劲地)嗯，咱何必再去理会那奸佞，没有黄金，就用这办法破石！
孟夫人 对。
沈子元 我要在《施工策》上记上一笔——
孟夫人 (紧接)靠上不成靠下力，修不成官渠修民渠！
沈子元 夫人最解我意，修不成官渠修民渠！
众民工 我等到那边破石。
沈子元 咱们同去！
[送信人上。
送信人 请问，哪位是沈大人？
沈子元 我就是。
送信人 宋大夫有书信一封，要我火速送来。(呈信)
沈子元 哦！(急接信简拆阅毕，欣喜地)哎呀，是宋玉大夫离朝后，从魏国请来一位高明的水利大师，相约我到老龙潭查看水势，商讨增利节支修渠之计！
众民工 (喜)哦？
孟夫人 真是件好事呀！(见沈欲走)哎，你得吃了白莲羹再走！
众民工 是啊，沈大人得吃点东西！
沈子元 不吃了。李安，备车！
送信人 大人，已有车马相接。
沈子元 唔，那就不必了。(挥退李安)
孟夫人 慢！(急从工棚取出斗篷为沈披上)天有些凉，夫君留意。
沈子元 (拱手)列位父老乡亲，沈某告别了！
众 沈大人保重！
孟夫人 快去快回！
[众目送沈子元与送信人下。
[渐暗。
第八场 血溅竹策
时间：前场当天。
地点：楚国卢邑老龙潭。
[潭水黑邃阴森，林木神秘莫测，怪石狰狞可怖。
[温尚坐于怪石下，观看众黑衣女巫操练。众武士严阵以待，杀气腾腾。
[女巫们由大巫师带领操练着下。
温 尚 哈哈……
侍 从 大人，一切准备停当！
温 尚 知道了。(对众武士)你等暂且隐下。
[众武士下。
[沈子元内唱：
“宋大夫催我来心急如火——”
[沈子元上。
沈子元 (接唱)愿只愿这大师棋高一着。
靠民力度过那艰难坎坷，
只要是渠能成虽苦犹乐！
宋大人哪里？宋大人哪里？
温 尚 (阴毒地迎上去)这里，这里！
沈子元 (见温，惊)啊？怎么是……
温 尚 (奸笑)沈大人！
沈子元 宋大人呢？
温 尚 哦，宋大人另有要事，托我替代。
沈子元 (疑惑地)那……水利大师……
温 尚 哈哈……(对内)大师走上！
[披发仗剑的众女巫，在大巫师带领下舞上。
沈子元 (呆愣)这、这是……
温 尚 你不是要大师吗？这就是大——巫——师！
[沈子元见事不妙欲走,却被众女巫吼着、舞着团团围住。
大巫师 (念)你是哪里人？
是人是妖精？
快快现原形，
急急如律令！
[念中，众女巫使劲吼着，帮腔助威。
大巫师 (念)修渠伤太岁，
上苍要严惩！
挖腹又破心，
急急如律令！
[众巫“定格”，手中剑直指沈子元，一个个目光凶狠。
沈子元 (气恼地)呸！我为民修渠，上顺天理，下合人情，伤什么太岁，全是胡说八道！温尚，你把这些妖巫给我逐走！
温 尚 (奸笑)嘿嘿，大巫师代表上天旨意，连大王也听她的，谁能违抗！
[众巫猛喝一声“出格”。
大巫师 (念)上天降剑刃，
黑龙掌大刑。
除掉丧门星，
急急如律令！
[众女巫再指剑、“定格”。
沈子元 (在剑丛中怒指温尚)温尚！你身为国家重臣，怎如此卑鄙，竟然假冒宋玉大夫的信把我诓来？
温 尚 哼！宋玉何足言，乃一贬官，我怎的冒他不得？
沈子元 你把我骗到这里，欲待何图？我要找大王告你！(冲出包围欲走)
温 尚 (厉喝)大胆！
[众武士速上，将沈挡住。
[众巫下。
温 尚 (得意地)哈哈……(走近沈)你还要找大王？着实可笑！
沈子元 (傲骨凌凌)可笑何来？
温 尚 可笑你死到临头，还这等糊涂！(掏出楚王手简)正是大王要送你上西天！
沈子元 啊？我身犯何罪？
温 尚 三大罪状！
沈子元 这一？
温 尚 (念手简)“盗窃修渠重金，贪赃枉法”！——你签了押的。
沈子元 (咬牙)这二？
温 尚 “修渠挖断地脉，蓄意破坏楚国风水”！
沈子元 ……这三？
温 尚 “假借修渠之名，聚众谋反”！
沈子元 (盛怒)呸！(猛击温尚一耳光，唱)
奸佞做事丧天良，
毒如蛇蝎狠如狼！
为什么屡造罪名惩无辜？
为什么专进谗言蒙君王？
你自己苟且营私还在罢，
为什么专对着利民之举把刀扬？
你你你——挖空心思、压下捧上、排除异己、残害忠良、祸国殃民、
罪恶昭彰，
该把你千刀万剐、剖腹开膛、让天下人都看看你那黑心肠！
温 尚 (唱)死到临头还嘴犟，
以卵击石自遭殃！
把他的锦冠来摘掉——
[武士欲摘锦冠，沈鄙夷地自摘弃之。
温 尚 (接唱)再脱去他的朝衣裳！
[武士欲脱沈官服，沈不让人动他外面的斗蓬，从容地自脱斗蓬，用以包住《施工策》，放一树墩上。温尚示意武士脱官服，未脱尽，沈又鄙夷地自摔官服。
温 尚 沈子元！这老龙潭就是你的归宿，你还有何话讲？
沈子元 (唱)你只能夺我的热血夺我的命，
夺不去我胸中仇恨如汪洋！
(步步威逼温尚)狗奸佞，你作恶多端，绝无好下场！
温 尚 (惊恐地)动刑，将他抛进老龙潭！
[众武士架住沈，沈挣扎。武士打昏沈，抬他走近大潭。
[众民工与孟夫人、李安冲上。
民工甲 (厉喝)住手！
[众民工飞快救下沈子元，并持各样工具打向武士。
孟夫人 (扶沈)夫君！
沈子元 (醒过来)夫人！你们……
孟夫人 宋玉大夫真信送来，我们方知有诈！
沈子元 (指树墩上斗蓬)《施工策》！
[孟夫人急取《施工策》放于怀中。
温 尚 (退至一角落)原是刁民造反，(指挥武士、女巫)给我杀！
[武士、女巫反扑上前。
沈子元 (对民工甲)不可将事态闹大！
民工甲 大人！不闹，有咱们的活路吗？(指挥民工)打！
[官方与民方打成一团。民工勇而无畏，官兵渐难招架。一名武士被民工打落进深潭，水花飞溅。
[温尚刚喊出一个“杀”字，被一民工用铁锸铲掉帽子，他惊恐地后退，与一背箭的武士藏身一树后。
[官方败下。
民工甲 哈哈……刺客不经打，官兵也不经打！追……
沈子元 (急阻)慢！乡亲们哪，我们是为修渠，不为动武，大家不可再去追打！
[温尚在树后窥测，他要过武士的弓箭，搭弓瞄准沈子元。
孟夫人 (发现，惊呼)夫君！(急用身体护住沈子元)
[温尚箭发，正中孟夫人前胸。
众 (惊)夫人！
[温尚与武士逃下。
[孟夫人猝然倒地。
沈子元 (抚尸大哭)夫人！
众 (哭喊)夫人！
沈子元 (取出孟夫人怀中血染的《施工策》,悲痛欲绝)夫人哪……
[灯暗。
第九场 洪水咆哮
时间：几天后。
地点：楚郢都紫禁城王宫正殿。
[雄伟庄严，金碧辉煌。
[熊横高坐于殿阶之上几案后，几个官员、内侍、禁卫等站立一边。温尚站在阶下，正听熊横说话。
熊 横 温爱卿，你兼做工尹多年，风平浪静；他人一做工尹，便多生事端。这工尹，还是爱卿来兼做吧。
温 尚 承蒙大王偏爱，微臣怎敢不效犬马之劳！
熊 横 爱卿身兼二职，辛苦又加，寡人日后定当重加封赏！
温 尚 臣谢大王！(毕恭毕敬三叩头)
熊 横 爱卿不必多礼。
温 尚 (凑近熊)大王，臣受不受封事小，这为国除害事大！
熊 横 哦，那帮造反的刁民，寡人已命大司马率兵五万，前去镇压！
温 尚 那沈子元还逍遥法外呢！
熊 横 寡人已命大司马，捉住沈子元，立即斩首！
[门官匆上。
门 官 启禀大王，沈子元前来投案自首！
[熊横、温尚惊。
熊 横 他竟然自投罗网？
温 尚 (略思)他定是慑于大王的威力，不敢不来！(掏出熊横的手简)大王，您这手简……
熊 横 当然不是儿戏。传谕，将那沈子元押上来！
门 官 是。(对内)押沈子元啦！(下)
[二禁卫押沈子元上，推沈跪地。
熊 横 沈子元！寡人定你三大罪状，有何话讲？
沈子元 (急切地)大王啊！(唱)
影子既歪又奈何？
三大罪状不算多！
千罪万罪我都认，
无非舍生丢脑壳！
自来送死为一谏——
温 尚 谏？死罪之人，还可为谏？
熊 横 (接唱)笼中之鸟由他说！
沈子元 大王！(唱)
修渠民工皆无辜，
为何不让他们活？
几万官兵乱杀戮，
引水未成血成河！
劝大王速速收成命，
快叫百姓得解脱。
我已是飞娥自投火，
要杀就杀我、要剐就剐我、千刀万剐我顶着！
(跪奔)求大王赦免百姓，赦免百——姓！
温 尚 大王休听他胡言，那帮反民聚众造反，要夺大王江山，怎不该杀？
熊 横 (暴躁地)杀、杀、杀！犯上作乱的，一概杀掉！
温 尚 (狞笑)对，一概杀掉！(指着沈子元对禁卫)推出去……
[探马甲喊着“报——”奔上。
探马甲 (跪)启禀大——王！
熊 横 何事？
探马甲 (急说)边关告急！数万守边士卒，早因家乡旱灾无收，军心动荡；今再因亲人修渠被杀，无心守边，纷纷脱逃。秦将白起率十万大军，越境攻楚！
熊 横 (惊)啊？
[探马甲匆下。
[探马乙喊着“报——”奔上。
探马乙 (跪)启禀大——王！
熊 横 何……何事？
探马乙 (急说)国内告急！秦将白起将长渠改道，要用水淹楚都。他正率领大军，昼夜挖渠！
熊 横 (惊)啊？
[探马乙匆下。
[探马丙喊着“报——”奔上。
探马丙 （跪）启禀大——王！
熊 横 何——何事？
探马丙 (急说)都城告急！秦军已挖通长渠，大水正朝楚都涌来呀！
[探马甲、乙同喊“报——”同奔上。
探马甲乙 (同跪同急说)大王啊，大水已冲破郢都城墙！
探马甲 (紧接)冲倒了司寇府！
探马乙 (紧接)冲出了大批黄金！
探马甲乙 (同急说)黄金满街流淌啊！
熊 横 (惊)啊？温爱卿哪来的那么多黄金？
探马甲乙丙 (欲下、同惊、大呼)水来啦！
[霎时，大水奔涌之声由远而近，如雷轰鸣，华灯减色，殿柱摇晃。
[人皆惊哗，呼喊着“水来啦！”四散逃下。
[温尚与另一大臣欲逃。
熊 横 (抓住大臣)爱卿救我！
[大臣一把推开熊横，自逃而去。
熊 横 (抓住温尚)温爱卿救我！
[温尚接连两把推开熊横，自逃而去。
熊 横 (一把拉住沈子元)沈……沈……救、救我！
沈子元 (冷笑)救你?只有它能救你！(掏出鲜血染红的《施工策》)
熊 横 《施工策》？
沈子元 可是，晚啦！
[洪水咆哮，宫殿剧烈摇晃。
沈子元 (高擎《施工策》，对左大喊)晚啦！(左边殿柱倾倒。对右大喊)晚啦！(右边殿柱倾倒。对后大喊)晚啦！(后边殿柱、屏风等皆倾倒。仰天大喊)晚啦！
[切光。天幕上映出血红的《施工策》。策下，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只有洪波倾泻。
[幕后伴唱：
“啊——
都言君主宰万物，
洪水袭来影无踪。
欲解千古兴亡谜，
且从楚都听涛声！”
[幕落。
——剧 终
（完稿于1993年10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