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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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现代戏曲·
【剧情简介】这是个喜剧剧本。是一曲脱贫致富的颂歌。
故事发生在农村某地红土沟村。主任、支书一肩挑的村里“当家人”刘主任，“一个鸡毛掸子用10年，也不让它掉一根毛”，清正、廉洁、不谋私利、不乱摊派，上面因这里群众负担轻、社会治安好、干群和谐等缘故，授予他们“模范村”的称号。刘主任十分珍惜这个荣誉，将“模范村”的牌匾不断刷新。然而，这“模范村”却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就是因循守旧，守荣誉、守穷摊、不创业。村里人穷而闲，把仅有的资金和大量的时间，都花在了打牌赌博、大操大办、封建迷信上，致使村中“三风”盛行。“三风”越刮，村民越穷，刘主任却尽量和这种现象妥协，以和群众“打成一片”。
刘主任新过门的儿媳妇、农大毕业生海莲，娘家是先富起来的先进村庄，她来到红土沟后，和这个“模范村”格格不入。村人邀他“凑家”打牌，她要去平整建蔬菜大棚的土地没功夫，得罪了人；村人请客送礼大操大办，却让孩子辍学，受到海莲的批评，又得罪了人；海莲建蔬菜大棚用地，被一风水先生指出是占了几十年前土地庙的地，这更得罪了众村民，他们群情激怒，要拆棚建庙——凡此种种“得罪”，都更得罪了海莲的公公刘主任这个红土沟的“当家人”，他认为海莲是要毁了“模范村”的荣誉，从而使翁媳的矛盾越积越深，冲突也越来越激烈……
然而，有新思想、新文化、新头脑、敢担当的海莲，就在这公公反对、丈夫懦弱、村人误解的复杂境遇里，克服重重困难，为村民闯开了一条致富之路。
读书就要有用，读书人不能甘居平庸去“随大流”，而要为社会的进步作贡献——剧本形象地回答了这个最具普遍性的问题。
适合京剧及部分地方戏剧种演出。尤其适合在农村演出。
时 间：现代，新农村建设在祖国大地逐步展开之际。
地 点：农村某乡红土沟村。
人 物：海 莲——大专毕业生，嫁到红土沟村的新娘。
刘主任——海莲的公公，红土沟村主任。
刘富生——刘主任的儿子，海莲的丈夫。
金 瓜——男，青年村民。
刘 母——刘富生的母亲。
银 瓜——青年村民，金瓜之弟。
三 婶——村民。
春 秀——三婶的女儿，银瓜未婚妻。
小 龙——金瓜的儿子，十二岁。
男、女村民若干人。
序 幕
[红土沟村村头。一幅大横匾立在那里，横匾上书写着“模范村”三个大字，只是字和匾已经褪色。
[音乐中，刘主任领着几个村民正用颜料将字、匾刷新。一些村民在旁围观。
众村民 (唱)旧牌匾灰楚楚太不起眼，
一打扮又叫它换了新颜。
好名声就应该长久摆显，
过路人夸一夸心中舒坦！
金 瓜 (站在梯子上，涂好最后一个字)刘叔，刘主任，您看行了么？
刘主任 行了、行了，金瓜，你下来吧。
[金瓜下梯，银瓜将梯子搬下。
[富生、海莲各背行李包说着话上，刘母随上。
富 生 爹，我们走啦。
刘主任 富生，不留这位同学吃中饭？
刘 母 留不住呀，人家海莲急着去学校报到。
海 莲 (正看横匾，感兴趣地)“模范村”？(听刘母说“报到”，收回目光)大叔、大婶，你们忙着！
刘主任 (拉刘母)我们得送送……
富 生 爹，不送，路口就能拦车。
[富生与海莲对众人招手下。
金 瓜 刘叔，走，大伙好好打几牌去，庆贺、庆贺！
银 瓜 哥，庆贺个啥？
金 瓜 庆贺啥？双喜临门啦！
银 瓜 哪双喜呢？
金 瓜 这一，咱们红土沟村就为减轻农民负担工作做得好，得到了“模范村”的光荣……
银 瓜 这可是前几年的事，现在各地的农民负担都减轻了。
金 瓜 银瓜,你没看这牌匾又刷得新崭崭吗，它又成了新喜呀!
银 瓜 好好，就算，那——二喜呢？
金 瓜 二喜，富生……
银 瓜 (紧接)哦，我知道了，富生哥考上了大学！
刘 母 (笑着)金瓜、银瓜，就你弟兄俩会总结！
金 瓜 哎，总结还不全面，应当是“三喜临门”！
刘主任 三喜？
金 瓜 啊，咱富生老弟有了老婆——不、不，是有了对象，这不是三喜么？
刘 母 (朝金瓜的膀子狠拍一掌)你小子不要瞎说，人家是住在黄花沟的同学，约他去大学报到！
金 瓜 (做鬼脸)哎约，好疼！
[众哄笑。
[切光。
第 一 场
[三年后，冬季。
[刘富生家。客厅正中悬着大“喜”字，有桌椅。台左通刘主任卧室,台右则通富生新房,新房门上亦贴一“喜”字。门旁贴有对联，上联：“昔日同窗积彩线”，下联：“今朝爱侣织锦霞”，横批：“志同道合”。
[喜乐阵阵、人声鼎沸。
[幕后伴唱：
“数年同窗情谊长，
学成立志建家乡。
春来秋往增思念，
念来佳期配鸳鸯。”
[刘主任从台左的卧室出，探头探脑。
[幕内哄笑声：“哈哈……你又输啦！快掏钱……”
[刘主任闻声又往回躲。
[刘母上。
刘 母 (悄声对内)富生，富生！
[新郎装束的富生上。
刘富生 妈。
刘 母 富生哪！海莲今天刚过门，别叫她累坏了，那倒茶递水的事儿，你给她换换！
富 生 唉，妈，乡亲们都认准要叫新娘子倒茶！
刘 母 嗨，也不能全由着大伙的。走，咱娘俩去换海莲。
[富生下。
[刘主任急出。
刘主任 哎哎，让我也去帮帮手！
刘 母 (严肃地制止)谁要你帮？今天再忙也不能用你。人家算命的说你们公公、媳妇相克，正期这天，非得躲一整天！
刘主任 存心把我憋死呀！
刘 母 憋？床底下给你放了把尿壶。(推刘主任进房)
[身着新娘装的海莲上。
海 莲 妈。
刘 母 海莲哪，我跟富生去招呼客人，你好好歇着。
海 莲 妈，年轻人没啥，您老得歇着。
刘 母 呃，新娘子就得躲在新房里！(推海莲进房，下)
海 莲 (复出，唱)和富生相爱整三年，
今日盼来月儿圆。
我娘家黄花沟喜事新办，
这地方办喜事太离弦！
客人多得数不清，
从早到晚流水餐。
闹哄哄抹牌大战，
老中青都会赌钱。
最可笑公爹他规规矩矩房中躲，
村主任也被那迷信把手脚栓。
但愿得今日所见不再见，
与富生共展宏图在明天！(进新房内)
[金瓜内喊：“新娘子……”手拿扑克牌、空茶杯上。
金 瓜 新娘子、新娘子！
[刘母提着开水壶急上。
刘 母 金瓜呀，金瓜！你在咋呼啥？
金 瓜 我喊新娘子给我倒茶！
刘 母 来来来，大婶我给你倒不是一样？
金 瓜 (用手捂着茶杯口)不行，我非要新娘子亲自倒！
[刘主任从卧室里闪出来。
刘主任 金瓜别闹！(急又缩身进房)
金 瓜 (四顾)哎，谁在说话？
刘 母 是你刘叔躲在房里，今儿不能出来。
金 瓜 好哇，(故意大声地)这老公公和新娘子都躲到房屋里，把客人凉在一边，真对不住人！(欲进新房)
刘 母 (拉金瓜)金瓜，你小子别胡闹！
金 瓜 刘婶，你也对不住人！
刘 母 咋对不住你？
金 瓜 三年前打我一巴掌，现在还疼，(做鬼脸)哎哟! 当初不是我说富生有对象，你今天能把媳妇接进门么？你得好好奖赏我！
刘 母 (笑扬手)我再奖你小子一巴掌！
金 瓜 (急躲)哎哎，奖这个我可不要！
[海莲掀开门帘出来。
海 莲 妈，(要过水壶)让我来倒。
金 瓜 (得意地)哎——，这还差不多！(伸杯)
[海莲故意将水倒得溢出来。
金 瓜 (烫着手)哟哟哟！(急放杯于地，摔手)
[幕内声：“金瓜，快出牌啥！”
刘 母 金瓜，喊你打牌！
金 瓜 哎，来了、来了！(对海莲做个鬼脸跑下)
刘 母 海莲。(夺过水壶)你得歇着！
海 莲 妈，我不累！
[富生上。
富 生 (要水壶)妈，让我来。
刘 母 (推开富生)你也给我歇着！(下)
[幕内打牌的热烈喧嚷。
海 莲 富生，这打牌的客人，能打到啥时候？
富 生 啥时候？(苦笑)难说！
(唱)有的是一天不歇手，
有的是两天不放松。
有的是三天人不归，
有的是五天不收兵。
打牌的就怕打上瘾，
何时结束，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海 莲 (惊奇地)啊？这模范村的村民就天天打牌呀？他们还赌钱？
富 生 都是几毛钱的小刺激。我也烦，可人家要打！
海 莲 你家怎么这多亲戚呀？
富 生 大部分不是亲戚，是乡亲们来祝贺的。
海 莲 富生，咱们不是说好了喜事新办么，不请客、不收礼，今儿这个铺排也太大了！
[几个男、女小青年悄上，躲在一边听。
富 生 咱红土沟村现在时兴这样,太浪费了，弄得发展生产、搞科技都没有钱。可我单枪匹马的抗不过,你来了就好了！
海 莲 你爹还信算命的，躲到房里不出来？
富 生 迷信、固执！(转笑，拥着海莲)海莲,今儿是咱们的好日子,说这些做啥?已经这样办了,总不能不让我进洞房吧?
海 莲 (打趣)我也算了命,说是新婚这天,不能让新郎进洞房!
富 生 海莲，你真会——哈……(没想到他的笑声被偷听的小青年们的笑声压住)
小青年们 (哄笑)哈哈……新娘不让新郎进洞房喽……(乱嚷着跑下)
[富生、海莲一时尴尬，富生将海莲扶进新房。
[金瓜等男、女乡亲手拿纸牌跑上。
金 瓜 叫我看看，新娘子咋会这么厉害，不让新郎倌进洞房？
众乡亲 (七嘴八舌地打趣)“咋会不让新郎倌进洞房？”“洞房是啥人进的？咱们进去打牌吧！”“对对，进去打牌！”
[新房里的电灯被拉灭。
刘 母 (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拦住大伙)哎哎哎，哪个说新娘子不让新郎进洞房？你们看，灯都灭了！
众乡亲 (哄笑)哈哈……
金 瓜 灯灭了？上床了？不行，我们还没闹房呢！这事得向领导反映，刘叔呢，你不能老躲在房里！
一村民 对，叫老公公来开儿媳妇房里的灯！
众乡亲 刘主任、刘主任！(喧嚷着涌向刘主任卧室)
刘 母 (急阻)哎哎，不能、不能，我的祖爷爷们哪，算命的说，他们公、媳相克！
众乡亲 (惊愕地)相克？
[喧闹声戛然而止，众人闪电般迅速地退向一隅。
[切光。
第 二 场
[接前场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红土沟村村头。
[“模范村”的牌匾依旧新亮。
[银瓜上，四顾张望，像在等人。
[春秀不时回望着上。
银 瓜 春秀！
[二人相拥。银瓜欲吻春秀。
春 秀 (挣开)别让人家看见！
银 瓜 春秀，你这些日子咋在过？
春 秀 咋过？无聊！东混西逛，再不就是给打牌的凑凑人数。你呢？
银 瓜 一样。你爹的病咋样了？
春 秀 还是老样,瘫在床上不能动，医生说他这是中风，好得慢。
银 瓜 春秀，咱们还是去打工吧，多挣点钱，给你爹把病治好。
春 秀 你忘了,咱们上次打工咋回来的？文化低,工也难打呀!
银 瓜 唉，那咋办？呆在家里太没意思了！
春 秀 不光没意思，还老跟我妈生气！
银 瓜 生啥气？
春 秀 她……总反对我跟你来往，昨天又说要我找个有钱的。
银 瓜 你咋说？
春 秀 我偏要跟你好！(扑进银瓜怀里)
[海莲、富生各扛一把铁锨上，见银瓜、春秀亲热,富生佯咳。
[银瓜、春秀闻声急忙分开。羞涩。
富 生 (笑着)呃，刚才只看见一个人，怎么转眼变成俩？
银 瓜 富生哥。
春 秀 海莲姐。
海 莲 啥时候吃你们的喜糖哇？
春 秀 (凑近海莲耳朵、悄声地)俺妈不同意！
海 莲 为啥？
春 秀 嫌银瓜穷。
海 莲 穷怕啥，致富的门路多得很！
银 瓜 我们也出去打工，可又被人家刷回来了！
富 生 你们俩，关键是要补习文化。
春 秀 富生哥，海莲姐，你俩都是大学生，我们拜你们为师，你们一人带一个徒弟行吗？
海 莲
(笑)行哪，我们正打着灯笼找徒弟呢！
富 生
[银瓜、春秀喜。
[幕内三婶声：“春秀！春秀……”
春 秀 (惊慌)我妈来了，别说看见我们！(急与银瓜逃下)
[三婶喊上。
三 婶 春秀！春……哦，是富生、海莲哪！
富 生 三婶！(对海莲介绍)这是三婶，春秀的妈。
三 婶 海莲没忘吧？那天你还给我端过喜酒呢！
海 莲 三婶！
三 婶 (抚摸着海莲)真是爱坏人的新娘子，要文化有文化，要相貌有相貌，咱富生真是好福气！
海 莲 三婶，你就会夸奖人！
三 婶 不是夸奖，三婶是真喜欢你！
富 生 三婶，你跑到村头来做啥？
三 婶 找春秀！你们看见没有？
海 莲 (向富生使眼色)没有。
富 生 没有。
海 莲 三婶，你找春秀有啥事？
三 婶 海莲，富生！
(唱)闲在家闷坐着也不自在，
凑兴头打麻将玩玩纸牌。
今日里三缺一把人急坏，
找春秀顶一家她又走开。
海 莲 (笑弯了腰)三婶，您的牌瘾真大！
三 婶 哎，海莲，你到三婶家去打牌！(拉海莲)
海 莲 三婶，我不会打牌。
三 婶 啊？现在哪有不会打牌的？那六、七岁的毛娃也会“斗地主”！(改拉富生)富生会，富生会，走！
富 生 (挣扎着)三婶，我今天有事儿！
三 婶 啥事儿？
富 生 (示铁锨)这不，我跟海莲来这儿平地，建个蔬菜大棚。
海 莲 现在不能再穷玩了，别处的新农村建设可搞得热火朝天呢，我们也得搞点科技致富。
三 婶 嗨，哪有新娘子刚过门几天，就下地干活的！(拉富生走)
海 莲 三婶，富生不能走！(又将富生拉回)
三 婶 嗳，走吧、走吧！(又拉富生走)
海 莲 实在不能去！(又笑拉富生回)
三 婶 (改拉二人)走走走，你们俩都去！
海 莲 三婶，不能去！(挣掉)
富 生 三婶，不能去！(亦挣掉)
三 婶 好啊富生，有了新娘子，就不给面子了?!(气下)
富 生
(急喊)哎哎，三婶、三婶！
海 莲
富 生 (叹息)唉，把三婶给得罪了！
海 莲 改日再道歉吧，富生，今儿不早了，咱们抓紧平地。
富 生 (卷衣袖)嗳。
海 莲 (抓起一把土)这地里的土真好看，这么红！
富 生 全村的土都这样，要不咋叫红土沟呢。
海 莲 你化验过？
富 生 去年我刚毕业回来，就把这土弄到县里化验，好土哇，含有丰富的氮、磷、钾，还有多种微量元素，我就想在这土上调整调整，弄点特色种植……
海 莲 咋又没啥行动？
富 生 都怨我爹，啥也不支持，弄得我像水牛掉到井里，有力使不成！唉，有段时间，我真想也出去打工，或者到你们黄花沟去干一番事业！
海 莲 我看事在人为，黄花沟原来还不也是穷！不能光怨你爹，你自己的劲儿使足了没有？
富 生 海莲，你来了劲儿就大了！今儿这地咋平？
海 莲 (笑着)咱们对头平，看谁的成绩大！
富 生 (笑)你这叫“夫妻比武”。好，我到那头去！(下)
[海莲奋力平地，心有所感。
海 莲 (唱)地不平海莲我心也不平，
想起了这几天所见所闻。
搞致富忙经营难见人影，
打麻将赌纸牌结伙成群。
房屋老家俱陈缺医少药，
全村里没电话信息不灵！
红土沟模范村名传远近，
却为何到如今还末脱贫？
我娘家大棚种植值得引进，
与富生商量定抓紧时辰。
建一个示范棚现身说法，
愿乡亲同心协力把那富路来奔！
(紧张地平地，对内喊)富生！加油啊！
[幕内富生声：“海莲，加油啊！”
[金瓜身体有些晃荡地上。
金 瓜 (唱)中午喝了四五两，
出牌出错好几张。
二狗子一赢就开溜，
不挽回损失，我绝不下战场！
呃，找到了！
海 莲 金瓜哥，找到啥了？
金 瓜 (做一个大幅度的摔牌动作)找到打牌的了！
海 莲 我可不会打牌。
金 瓜 富生会，富生老弟会！(进幕内拉富生上)
富 生 哎哎，金瓜哥，我还要平地。
金 瓜 嗨，平啥地，这地多年没平，不也过了！
海 莲 金瓜哥，平好地，搭一个样板蔬菜大棚……
金 瓜 (打断)啥大棚，我的新娘子啊！(借着酒兴，晃荡着唱)
新娘子，你请坐下，
听我跟你拉一拉。
如今农村时间自作主，
全年分成一、三、八。
一个月过年要过好，
三个月种田足够啦。
还有八个月把牌打，
劳逸结合真不差！
快叫富生跟我走，
他要不走我就拉。(再拉富生)
富 生 (为难地)金瓜哥，我真的有事！(欲挣脱)
金 瓜 (不高兴地)这么快就妻管严啦？
海 莲 富生，你可不能心太软！(拉富生挣脱)
[刘主任上。
[金瓜也末看人，猛拉起刘主任就走。
刘主任 哎哎哎，金瓜，咋啦？
金 瓜 (发现拉错人，松开，喘气)刘叔，刘主任，你来得正好，我、我强烈要求，你要关心群众文化生活！
刘主任 关心啥？
金 瓜 打牌差一家，海莲弟妹不让富生去！
富 生 爹，这儿要平地建大棚！
海 莲 (笑着)金瓜哥，打牌也要看个忙闲哪！
金 瓜 刘主任，他们是你家里人，我是你的村民，手掌手背都是肉，我这个实际困难，看你管不管！(摆出绝不让步的架势)
富 生 (生怕刘主任答应)爹，我——不能再胡混下去了……
刘主任 (瞪富生)不会说话！咋是胡混，这是和群众打成一片！
富 生 这咋叫……(被刘主任用手势制止)
金 瓜 刘主任，救牌如救火，你、你一锤定音！
刘主任 打牌人的心情我理解，富生，去吧、去吧，跟金瓜去！
金 瓜 (高兴地)哎，刘主任英明决定！
富 生 我看这是糊涂决定！(见刘主任扬手打来，躲开)
金 瓜 走吧、走吧，服从领导！(将口中“哎哎”着的富生拖下)
海 莲 (惊讶地)爹，你咋叫富生走了？
刘主任 唉，我刚碰上你三婶，你们把她得罪了,还能再得罪别人哪?!这个富生，有时候就爱跟我犟！
海 莲 (控制情绪，尽量平和地)爹，富生是您的儿子，您肯定清楚，你说他优点是啥，缺点是啥？
刘主任 (稍顿片刻)优点？优点是有时候还注意群众关系；缺点?缺点是有时候就得罪人！
海 莲 哦，你就以得不得罪人，来要求你上过大学的儿子？
刘主任 不光要求他，还要求我呢！我当了多年村干部，就没得罪人，大人小孩都没得罪过；富生要搞不好群众关系，人家会说：读了几年书，看不起人了，摆架子了——这多不好！
海 莲 哦，那叫富生天天去抹牌赌博，就不是摆架子了？
刘主任 抹牌赌博是不好，可也只是农闲玩玩，总比惹事生非强！再说富生也只是有时凑凑人数，大部分时间，还是在看他的书。我走了。(欲走)
海 莲 (拦)哎哎，爹，富生去那里凑凑人数，您老就在这里凑凑人数吧，这地，今天可一定得平完！(递富生丢弃的铁锨)给！
刘主任 (后退)我？(旁白)这公公和儿媳妇到一起平地……
海 莲 (进一步递锨)给呀。
[刘主任勉强接锨，平地。
海 莲 (也平地)爹，您不能再支持富生打牌了，得快建大棚！
刘主任 (笑)海莲哪，你们年轻人办事就喜欢急！这次你和富生迫切要求搞点科技，我也赞成，上面开会也说新农村建设要抓好科技，发展生产，可是你们要记住，不管办啥事，一要量力而行，二要兼顾各方面关系，不能太急于求成哪！
海 莲 爹！
(唱)红土沟只种粮食品种单一，
土质好人轻闲收入太低。
那县城离此不过三十里，
蔬菜市场常缺货源供不应需。
抢时间把示范棚快建起，
再动员乡亲来学习。
春节前，把那反季节蔬菜生产一批，
投放市场定能马上见效益。
爹！(唱)
现在是市场经济谁不急着抢抓机遇，
坐失良机太可惜！
刘主任 (不以为然地)海莲！(唱)
设想虽好不实际，
红土沟投资、投劳不容易！
海 莲 (唱)我看投劳没问题，
牌桌上闲着多少劳动力。
投资也不是投不起，
莫来赌少送礼少办酒席！
刘主任 (唱)年轻人看问题就爱偏激,
要知道模范村自有来历。
邻里和、负担轻、乐业安居，
打打牌、请请客、有劳有逸。
大好局面咱要珍惜——
海 莲 (唱)看不出你那大好局面在哪里！
刘主任 (唱)看不出还是看不起？
我劝你入乡随俗合时宜！
海 莲 入乡随俗？(唱)
难道说我也赌博去，
把所学知识扔进沟渠？！
刘主任 (唱)你这样说话没道理，
我是要你因地制宜莫性急！
海 莲 可人家都在搞调整、上科技，上高科技，我们这里连低……
刘主任 我们也有我们的长处嘛！(望“模范村”匾)
海 莲 爹，我想给您提点意见。
刘主任 啊？给我提意见？以后再说吧，村里还有事。(弃锨下)
海 莲 爹、爹！(无可奈何地摇头，继续平地)
[小龙提着竹篮上，边走边用小镰刀挑猪草。
小 龙 (走到海莲身边，打量着)你是海莲新婶婶么？
海 莲 (笑)就喊婶婶。你是谁家的孩子？
小 龙 我叫小龙，我爹是金瓜。
海 莲 (抚摸小龙的头)哦，金瓜的儿子！几岁了？
小 龙 十二。
海 莲 在上几年级？
小 龙 五年级。
海 莲 今天咋没上学？
小 龙 (擦泪)我爹——不让我读书了，叫我挑猪草！
海 莲 (惊)为啥？
小 龙 他说读了没有用。
海 莲 (生气地)啊？他打牌来赌就有用，孩子读书反倒没了用?!小龙，学习成绩咋样？
小 龙 成绩不行。婶婶，我爹妈他们打牌老吵吵，叫我做不好作业，有时他们打上劲了，连饭也不做。对我的学习，影响可大了！
海 莲 龙龙，想不想上学？
小 龙 想，好想呵！
海 莲 走，婶婶先送你去上学，回头我再找你爹说好行么？
小 龙 (高兴地扑在海莲怀里)谢谢婶婶！
海 莲 (抚摸着小龙的头，自言自语)大好局面？唉！
[切光。
第 三 场
[第二天上午，刘富生家。
[刘主任上。
刘主任 富生还没起来？(喊)富……(急顿,旁白)不行，儿子媳妇都在睡觉，这老爹在房门口傻喊，算个啥？(着急，佯咳)
[富生被“咳”出房来。
富 生 (穿着衣)爹。
刘主任 (小声地)富生，啥时候了，咋还在睡？
富 生 就这还没睡好呢！(打呵欠)
刘主任 你昨晚在弄啥，就没睡觉？
富 生 爹，昨天不是你叫我跟金瓜去打牌吗?一直熬到鸡叫！
刘主任 (歉意地笑)哦……哦……你喊海莲……
富 生 海莲不知上哪儿去了，爹，啥事？
刘主任 (掏出一个小本)富生哪，你现在成家了，这礼尚往来的事，你们就上前吧！(递本)
富 生 (躲)爹，我对这些没兴趣！
刘主任 你是我儿子，你就得继承这些事呀！(将小本塞到富生手中)近期要送的一些人情，我都写在上面。
富 生 (不情愿地接本看)啊？得八、九百块？
刘主任 (掏钱)给，这是一千块。
富 生 一千块不够，搭蔬菜大棚，买材料还需要钱！
刘主任 这里面还有剩的！
富 生 才剩得百十块钱，差远啦！
刘主任 你们那钱缓一缓，先从急用的来！
富 生 我看建大棚才是急用，你这些(指小本)才该缓一缓！
刘主任 又在瞎说！人情往来啥时候马虎不得，我是村主任，更得注意干群关系！
富 生 那科技就永远靠边站？
刘主任 (正色)富生哪，你读了十几年书，怎么连个轻重缓急都分不清呢！我手头要有个十万、八万的，肯定就投给科技了，现在只能往刀刃上用钱！
富 生 啥是刀刃？爹……我、我给你提点意见！
刘主任 (反感地)你也要提意见？你们咋这么多意见？哼，这下好，海莲跟你都爱钻个牛角尖，她还比你钻、钻……
[海莲肩扛铁锨、臂挽外衣上，听见。
海 莲 (紧接)爹，钻啥呀？
刘主任 (尴尬地)嘿嘿，钻……钻洞……老鼠钻到洞里去了……
海 莲 (笑着)洞在哪儿？
刘主任 哦，不不，是洞、洞钻到老鼠里去了！
海 莲 (大笑)哈哈……
刘主任 我到村里还有事。(急下)
海 莲 (望着刘主任背影)爹对我们有看法？
富 生 他有看法才好呢！我真不明白，他省吃俭用供我读书、读书，读书了又不放手让你去干，还是要按他的老八股行事，那当初让我读书有啥用？
海 莲 看来，这用书也不比读书轻松！(打量富生)你睡到这个时候才起床？
富 生 唉，浑身疼，不想动。
海 莲 嗬，这打牌比干活还累？
富 生 可不是。哎，你知道春秀她爹的病是咋得的？
海 莲 咋得的？
富 生 他接连三天三夜不离牌桌，才突发脑溢血，中风瘫痪。
海 莲 (惊)啊？这是何苦呢！
富 生 (捶腰)这个金瓜，真害人！
海 莲 我看怨你自己，心太软。
富 生 将功折罪，我去平地。
海 莲 平地，就不用劳驾你了！
富 生 啊？(发现铁锨)你起早把活儿干完了？咋不叫醒我？
海 莲 还有活儿给你干，咱们去买建大棚的材料……
富 生 爹刚给了我一千块……
海 莲 那就够了，我手里还有一千块钱，咱们走吧。
富 生 (面露难色，掏出小本)海莲，爹还给了我一本人情账，这钱早就被他安排好了，有急用！
海 莲 急用？做啥？
富 生 唉！(唱)
一不能拖，二不能缓，
眼下就有一笔急用钱！
金瓜的儿子十二岁，
海 莲 小龙过生日？
富 生 (唱)生日宴会就在今天。
金瓜和咱是表亲，
礼金要重是当然。
海 莲 那得多少？
富 生 (唱)少说也得四百块——
海 莲 (惊)啊？
富 生 (唱)咱俩结婚，人家礼金三百三！
海 莲 那你手里，就只剩六百块了？
富 生 六百块也剩不了呀！(接唱)
后天宝国的儿子满月酒，
礼金又需一百元。
十三号，张五奶七十大寿酒，
钱贴寿字，十元票一十八张才贴圆。
十五号，赵铁柱房屋落成酒，
送小礼，没有五十块也不沾弦。
二十号，刘黑子新婚酒，
花费又得一百三：
一百块钱是上礼，
三十块钱是买鞭。
这几笔，又得开支四百六，
海莲哪，你算算，我手中有钱是没钱？！
海 莲 那这建大棚的钱，没着落了？
富 生 就看你这新媳妇的面子了，得说服我爹，要他追加经费。
海 莲 可现在急需用钱，你那钱就不能先垫一下？
富 生 唉，我何尝不想垫，等会儿金瓜就要来催客，我们俩得一道去祝贺，拿不出钱来，多丢面子！
海 莲 金瓜来接客？我正要批评他！
富 生 啊？为啥？
海 莲 他不该叫小龙辍学，说读书没用,又说要盘出一个读书人得花很多钱，他大操大办就有钱，孩子读书就没钱哪？
富 生 你可不能这样讲！大操办是不好，可又不是金瓜一个人的责任，想改变谈何容易……
海 莲 你怎么说话有点像你爹？我们读了那么多年书，还不敢站出来改变不好的东西，难道还要等着那些东西来改变我们呀？
富 生 (语塞)……
[金瓜匆匆上。
金 瓜 嗬，小两口争论激烈，为了啥呀？
富 生 (忙陪笑)没啥，金瓜哥，你坐。(奉烟)
海 莲 (倒茶)金瓜哥，有啥事吧？
金 瓜 哎——我新弟妹猜得对，就是有最重要的事！
海 莲 那是啥事？
金 瓜 (故意学戏腔)新弟妹，新娘子，您听我说！(唱)
如今农民爱热闹，
打牌也是凑热闹。
可是呀这热闹还不算热闹，
酒席上会会才热闹。
家庭里孩子最热闹，
孩子的生日要热闹。
孩子满月要热闹，
孩子周岁要热闹。
孩子生日每年都要热闹，
小龙他今年十二岁，更要好好来热闹！
我请了乡亲们凑热闹，
我的新弟妹呀，再请你和富生同去热闹！
富 生 海莲，金瓜哥是个热闹人！
海 莲 (笑着)看得出来，听他说话就很热闹！金瓜哥，为小龙生日，你办了多少酒席？
金 瓜 不多、不多，才三十桌。
海 莲 借钱了没有？
金 瓜 不多、不多，借了两千多——嘿嘿，我们这里办酒席，差不多都借钱。富生清楚。
海 莲 富生清楚吗？
富 生 嗯，是这样。
海 莲 金瓜哥既然办了酒席,不吃又浪费,我跟富生还是要去的。
金 瓜 谢谢新弟妹赏脸，富生老弟赏脸！
海 莲 (笑着)不过……
富 生 (忙拉海莲旁白)你可不能批评他！
海 莲 (略顿，笑)不批评。(对金瓜、智慧地)金瓜哥，我今天……想好好表扬你一番！
金 瓜 (高兴地)表扬我？太好啦！我新弟妹表扬我，我把耳朵竖起来听！(做怪相)
海 莲 金瓜哥！(唱)
昨晚就想把你见——
金 瓜 昨晚？
海 莲 (唱)你家大门上了栓。
金 瓜 (想)哦，跟大伙——还有富生，关起门来打牌。
海 莲 金瓜哥！(接唱)
你让小龙七岁把书念，
供他读书吃苦受累四五年。
可是你不该叫他来辍学，
怎能够把他求知的大门关？
富 生 (打断)你这是表扬啊？
海 莲 (接唱)你又聪明又能干，
却为何要迷上赌钱，
大好的时光浪费掉，
吵得家人不能安。
你把小龙问问看，
孩子说得好可怜：
做不好作业吃不好饭，
成绩远远落后边。
你不让他读书还骂他笨，
你说孩子冤不冤?!
金 瓜 (苦笑)新弟妹，你这表扬啥味，咋都像批评？
海 莲 (接唱)你团结乡邻人缘好，
热情直爽心地宽。
富 生 (对金瓜)这真正是你的优点！
海 莲 (接唱)但是呀——
富 生 “但是”不得了！
海 莲 (接唱)但是你太热心酒桌上转，
急请客忙送礼广把人情攀。
你能够借债把酒席来大办，
孩子的学习费用为何怕承担？
金瓜哥呀你通情达理脑子会打转，
转过弯我还要好好把你表扬一番！
金 瓜 (旁唱)表扬里带批评是糖衣炮弹，
直打得金瓜我有口难言。
说笑中藏钉子有硬有软，
这一个新娘子人才不凡！
富 生 金瓜哥，海莲要说的不对味，你莫计较，她也是为你好。
金 瓜 (哈哈一笑)不计较，我新弟妹表扬我，咋会计较呢？不过，我也要表扬你们几句！(唱)
你家也曾摆赌桌，
你家也请客大吃喝。
你们俩上呀、上呀、上呀、上呀……小学、中学上大学，
到最后上到了穷山窝！
嘿嘿嘿嘿，我还得去请刘主任做客！(得意地下)
[富生、海莲相视呆立。
[渐暗。
第 四 场
[接前场，当天上午。
[红土沟村委会办公室。陈设简陋，“模范村”的奖匾赫然在目。
[刘主任用鸡毛掸子掸奖匾上的灰尘。
[海莲步履沉重地上。
海 莲 (唱)金瓜他说的话刺我肺腑，
细思想也不是道理全无。
富生你毕业后过于随俗，
理想的脚步迈不出。
所学知识闷在肚，
未用彩笔绘蓝图。
好知识不使用等于无用，
难怪乡亲轻读书！
公爹他身为主任缺少建树，
总根子全在他领导失误！
我娘家靠大棚种植已致富，
快建大棚事实最能让人服。
找公爹动一动他的金库，
但愿他真心支持不含糊！ (进屋)
爹、爹！
刘主任 (正修鸡毛掸子)噢，海莲哪。
海 莲 (打量室内陈设)爹，这就是村委会办公室呀？
刘主任 是呀。
海 莲 还挺朴素的！
刘主任 (郑重地)不能乱花群众一分钱！看，这个鸡毛掸子都用了十年了，我一根毛，也不让它掉！
海 莲 (感兴趣地)哦？这倒是很不简单！
刘主任 海莲，有啥事？
海 莲 就为蔬菜大棚的事……
刘主任 哦，你那事先放放，我正有事要找你。
海 莲 啥事？
刘主任 刚才几个乡亲又来找我,海莲哪,我一再交待你，要维护这里的大好局面,入乡随俗，可你——唉，我不能不说了！
(唱)你来到红土沟才短短时光，
乡亲们就对你说短道长。
有人说你不合群另外一样，
有人说你管得宽言语张扬。
三婶她说你古板情面不讲，
金瓜他又说你太反常。
乡亲们和睦相处金不换，
你偏要乱指责把人心来伤！
海 莲 (委屈地)爹……
刘主任 (用手势制止)你呀——(唱)
也许人家说话分寸有不当，
可是呀群众意见必须掂量！
家中人我都是严格要求，
对富生更叫他恭顺温良。
不乱做、不乱讲、注意影响，
随大流广结人缘才能够立足一方！
海 莲 (旁唱)听公爹道出了所闻所想，
我看清了挡在面前的一堵高墙！
这堵墙，非寻常，
村政大权他执掌，
贫困的答案就在他身上。
爹！
刘主任 嗯。
海 莲 (克制地笑着)您刚才的批评，我都记在心上。
刘主任 能记住就好。你初来乍到，要会适应新环境！
海 莲 (仍笑着)这又记住了，只是……我有个问题……
刘主任 啥问题？
海 莲 您刚才说要适应新环境，如果这种环境不新呢？
刘主任 你指的是啥？
海 莲 像抹牌赌博，像大操大办……
刘主任 (不容置疑地)那也得适应！
海 莲 (惊)啊!?
刘主任 我不跟你说过么，想改变那些不好的现象，得有个过程！
海 莲 (一愣，又尽量平和地)你当村主任都十年了，这个过程不短，那些不好的现象，一定改变得不少吧？
刘主任 这……(语塞，转怒)海莲，你这话像是在挖苦我？(唱)
怪不得乡亲们有反映，
我看你就是有点好逞能！
大树也有小虫洞，
大路也有小水坑。
凡事得把主流看，
这奖匾可是铁证明。
打我担任村主任，
农民负担比外地轻。
负担一轻人自由，
这才打牌、请客放放松——你大惊小怪理不通！
十年来，没人上访把我告，
搞海选，得票最多我是头一名！
模范村大好局面一定要肯定，
海莲哪！(唱)
不要在我这暖屋子里刮冷风！
海 莲 爹……
刘主任 (打断)不要再多说了！
海 莲 那——跟您说蔬菜大棚，现在就缺买建棚材料的钱……
刘主任 那得多少？
海 莲 先建个低造价的，我这儿有一千块，您再给一千就行了。
刘主任 (为难地)海莲，这钱——能不能缓一缓？
海 莲 (急切地)爹，不能缓，要抓紧时机才行啊！
刘主任 海莲，你和富生都读了大专，应该闹点科技，上面也常念叨科技的事，可……
海 莲 (注意到刘的表情)爹，可啥呀？
刘主任 (鼓足勇气说出)可我手里没钱了。
海 莲 没钱？
刘主任 啊。……给你们办喜酒的钱，还是借的。
海 莲 (惊)啊？都是借钱大操大办？爹，何必要这样!?
刘主任 嗨，你不懂，这叫“人情无价”！
海 莲 (忍气)好、好，人情无价，人情重要，科技致富也肯定重要！您——能为人情借钱，也为建大棚去借点钱吧！
刘主任 我……
海 莲 您去借吗？
刘主任 (勉强地)那好，我去借。(欲走又回)哎，海莲，你这大棚还要推广的是吧？
海 莲 乡亲们看乐意了，就及时推广，这您都同意了的呀！
刘主任 这推广，更不能急，首先要看乡亲们有没有这个承受能力，我们一家背债是小事，不能叫大伙都为这背债呀！
海 莲 这个我想了，有困难的，可以几户合建一个大棚，逐步发展。
刘主任 就是几户合建一个，还不是增加了农民负担？我们这模范村的一个重要成绩，就是群众负担轻，自打我担任村主任就一直比外地轻，这是个光荣的老传统了！过去富生有不少想法，我都叫他别急。万一赔了呢？白添负担，劳民伤财，我这红土沟多年的荣誉，就毁了！
海 莲 (已难自控)荣誉、荣誉，只艰苦，不创业；越穷，越不干——这就是荣誉？
刘主任 (生气地制止)你、你，你是怎么说的！
海 莲 我就这么说，不能光吃你那点儿荣誉的老本！
刘主任 什么、什么？我吃老本？红土沟还没有一个人这样指责我……
[刘母上，见室内争吵，赶忙进屋。
刘 母 哎哎哎，你们在吵个啥？(推开刘主任)死老头子，媳妇刚过门，你就……唉，怪不得人家算命的说你们公公、媳妇相克，看看，咋这么快就克上了！(抚慰地)海莲，莫生气啊，别理他那个倔老头子！跟妈说说，是为啥？
海 莲 (尽力平静)妈,没啥。就为建蔬菜大棚,得借钱买材料……
刘 母 死老头子不愿去借是吧？咱不管他，走，妈给你去借！
刘主任 谁借的，谁认账！
刘 母 哎嗨，你个死老头子，你不去借，还管着不让别人借呀？你这主任只在村里起作用，在家里想管人哪，没门！
刘主任 这就是在我村里！
刘 母 你……
海 莲 妈！算了算了，你们别争了，这钱——不借了！(跑下)
刘 母 哎，海莲、海莲！
[刘母和刘主任对瞪眼。
[切光。
第 五 场
[半个多月后，红土沟村村头。
[一个漂亮的塑料蔬菜大棚已建起，海莲、富生、 银瓜、春秀正在棚内外忙碌。
[幕后伴唱：
“不信梁上不走马，
不信铁树不开花。
只要一股志气在，
石板也能绽绿芽！”
春 秀 (兴奋地)海莲姐，这大棚育苗真好！
银 瓜 就是好，育出的幼苗爱坏人哪！
富 生 (调侃)那当然，人家海莲同志是黄花沟村的技术指导嘛！
海 莲 (亦调侃)技术指导谁不让你当呀?你不也是农学院毕业?
富 生 唉，生不逢时啊，天时、地利、人和都让你占了！
海 莲 忌妒别人啦？那当初咋不嫁到黄花沟，去做上门女婿？
富 生 嗨，正准备去，谁知新娘子抢先嫁过来……
春 秀 (笑着打断)哎哎，你们两口子一说话，就把别人凉在一边呀？这里还有两个大活人呢！
海 莲 (笑对春秀)你也忌妒别人啦？等你们成了两口子，这话，也让给你说！
春 秀 (羞打海莲)你坏、你坏、坏坏坏……
[富生、海莲大笑。
海 莲 银瓜,今天不要你们干活了，你跟春秀在这儿帮了好一阵子忙，把大棚也搭成了，苗也育出了，真是辛苦你们了！
银 瓜 我们闲着也是闲着，海莲姐，一有活，你再喊我们。
海 莲 我看，这大棚就算我们合伙建的，你们愿意么？
银 瓜 (高兴地)愿意！
春 秀 可我们——没摊钱，这花了几千块呀！
海 莲 呃，钱不要你们摊，以后要是赔了，也不要你们负担；赚了，就有你们一份。
银 瓜
(欣喜地)真的？
春 秀
海 莲 真的。只是，你们得认真学点科技知识。(从棚里取出一本书)这本《大棚种植》，你们拿去好好看看。现在只是初级种植，以后我们要逐步加大科技含量！
银 瓜
(高兴地接过书)谢谢海莲姐！(拉着手跑下)
春 秀
海 莲 (望着二人背影)到底是外出打过工，不一样。
富 生 海莲，你可真会发现积极因素！
海 莲 哦？啥时候学会奉承人了？
富 生 (边说边掏出小本子)不是奉承，我可是真心佩服！
海 莲 我看见你那个小本子，就头皮发麻！
富 生 (笑)这些天，上面可记了些新东西。
海 莲 新东西？啥新东西？
富 生 海莲哪！(唱)
我把你的经验牢牢记，
它比书本更有益。
黄花沟作为参照系，
红土沟的风险大降低。
我把你的言行牢牢记，
困难面前志不移。
回娘家筹钱建大棚，
创业你是一面旗！
海莲哪！手上记，心中比，
富生自觉没出息。
想当初农大毕业同回乡，
同立志要把青春献山区。
到今天，一个上、一个下、一个强、一个弱、一个优、一个劣、一个实、一个虚——
我、我、我、我愧对爱妻！
海 莲 (宽慰地笑)嗨，富生,不要再自责了，以后把你那一肚子学问付诸行动就行了,在农大时你的成绩比我还优秀呢!
富 生 当然得付诸行动！
海 莲 (调侃地)我就怕呀，“和平年代”还可以，一到“战争年代”，就又挺不住。
富 生 哪儿有那么多“战争年代”？哎，对了，早上我爹还跟我说：“想不到海莲这样有决心！”他说等一会儿要来看看咱们的大棚呢！这说明我爹也在改变。
海 莲 (点头)噢。咱们再给幼苗浇点水，等爹来了，请他及时动员乡亲们来参观、推广。
富 生 好。
[二人进棚内。
[刘母焦急地拉刘主任上。
刘 母 老头子，你快走啥！
刘主任 急啥、急啥！
刘 母 富生哪，富生！
[富生、海莲从棚内出。
富 生 妈，爹！
海 莲 你们都来啦。
刘 母 来啦、来啦！你们在棚里忙啊？
富 生 爹，大棚建起了，妈来过，你还没来过呢，你看看吧。
刘主任 唔。
海 莲 爹，这是示范棚，严格按标准建的，您看了再提提意见。
刘主任 唔。
海 莲 爹，这大棚，不少乡亲主动来看了，有几户村民还愿意投资跟着建棚呢。
刘主任 唔。
刘 母 (等得不耐烦了)唔唔唔，你就会唔！你咋不说话呢？
刘主任 你说。(扭头走向一边)
海 莲 (这才警觉二老的表情)妈，说啥呀？
富 生 是呀，说啥？
刘 母 嗨，富生，海莲！(唱)
看风水，贾半仙今天到咱村，
张家请来李家迎。
有的看宅基选得好不好，
有的问祖坟葬得行不行。
他说道怪不得恁爹十年当主任，
多亏了当年我家宅基选得真！
富 生 (摇头)嗨，妈，哪有的事！
刘 母 (十分沉迷)呃！(唱)
贾半仙手拿罗盘村中走，
忽听他哎呀叫连声！
富 生 他咋说？
刘 母 (唱)“怪不得红土沟受穷困，
原来是缺少一个神！”
富 生 神？啥神？
刘 母 土地神！
富 生
(同时地)土地神？嗨！
海 莲
刘 母 (接唱)土地神，灵得很，
保佑一方享太平。
保佑老少不得病，
保佑五谷都丰登。
保佑儿女都孝顺，
保佑咱家家户户有吃有穿、大吉大利、招财进宝时运通！
海 莲 妈，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富 生 这都是迷信！
刘 母 大伙儿都信了，都在议论得赶快把土地神请来，你们不信？我跟你爹专门跑来，就为这大棚……
海 莲 (警觉地)妈，大棚咋啦？
刘 母 村里几个老人说，解放前红土沟有个土地庙，那庙就在咱家地里——就在你们搭大棚这地方。贾半仙说，这庙定得建在老地方！
[富生、海莲惊。
海 莲 建在老地方？这大棚怎么办？
富 生 妈！搭这大棚好不容易，还是海莲回娘家拿钱买的材料，可千万不能毁了！
刘 母 谁说毁了？就是得拆了挪个窝。
海 莲 挪窝？哪儿有那么容易，苗都下了！爹，爹呢？(对蹲在一边抽闷烟的刘主任)爹，你说这大棚，能随便挪么？
刘主任 (站起、焦燥地)唉，这棚子……搭得太巧了！
[众村民闹嚷嚷上。
村民甲 刘主任，刘主任！修土地庙，我们都集了资，金瓜他们请神去了！
三 婶 刘主任呵，那个贾半仙说，就因为没土地神保护，春秀
她爹才得了瘫痪病！这回我集资最多，两百块！
村民乙 (指着大棚)解、解放前的土地庙，就、就在这地方！
村民甲 只有把棚子拆了让个地方。
村民丙 (对刘母)刘婶，这是你们家的棚子，你说咋办？
刘 母 嗨，只有大家帮忙，拆了再挪个窝。
[众村民欲动手拆棚。
海 莲 (大声呼阻)不要动！乡亲们哪！(唱)
乡亲们手下且留情，
我求大家停一停、静一静、不要闹纷纷！
你们既要拆大棚，
却为何不问建棚人？
建此棚目的为了搞示范，
按标准严格制作多精心。
这立柱根根栽得牢又稳，
这拱杆道道扎得均又匀。
上好的塑料作棚顶，
四周棚角埋得深。
建棚人辛苦多日不停顿，
哪一天不是汗水湿衣襟！
乡亲们请把大棚仔细看，
外是冬天里面暖如春。
请你们再到棚内瞧一瞧，
各种菜苗绿茵茵。
绿茵茵，快长成，一两月，成商品，销城镇，换金银，一茬一茬收获连得紧，
大棚就是聚宝盆！(对村民乙)
老大爷，从前这里有土地庙，你们的日子好过么？
村民乙 唔……不、不好过。
海 莲 乡亲们，我的乡亲们！(接唱)
哪有神，哪有灵，
靠科技才能打开富裕门！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们不能闭门守清贫。
这大棚是为大伙来引进，
盼只盼，快推广，为家家户户送去真财神！
求大家千万莫把大棚动，
让它在这里扎住根。
让科技在这里扎住根，
让美好的日子在这里扎住根！
富 生 乡亲们，这大棚来之不易，可不能随便动哇！
村民甲 刘主任，大棚不动，那土地神安在哪里？
海 莲 爹！你可要做好群众工作，保住大棚呵！
刘主任 唉，我跟大伙商量、商量……
村民丙 (指远处)哎——金瓜他们回来了！
[金瓜与一位手捧陶制土地神像的村民上。
[众村民迎上去。不时有人对土地神像作揖。
金 瓜 (对内)哎、哎，土地庙先放在车上，你们好好守着！(转身)刘主任，土地神和土地庙都请回来啦！
三 婶 金瓜，累坏了吧？
金 瓜 不累、不累，有土地神保护，还真觉着不累！
村民丙 哎呀，土地神安在哪里？按规矩土地神午时三刻必须落座，现在时候快到了呀！
村民甲 刘主任，得快点把棚子转走！
海 莲 (坚决地)大棚不能转，已经育苗了呀！
富 生 乡亲们哪，大棚动不得！你、你们实在要建土地庙，就另找个地方吧！
三 婶 (赶忙给土地神作揖)得罪神灵呀！土地神的老家就在这里，咋能不叫神回来？
众村民 是啊，咋敢叫神搬家？
刘 母 (诚惶诚恐)富生哪，不要乱说、不要乱说呀！( 对神像连连作揖)
三 婶 (悄对村民甲)那贾半仙还说了，这塑料的棚子是灾星，不拆掉，全村不安哪！(又逐个对其他村民耳语)
村民甲 刘主任，到底咋办哪？
海 莲 爹！你千万要保住大棚，一拆，损失大呀！
富 生 是呵，爹！
海 莲
(齐声)爹！
富 生
刘主任 (左右为难，烦乱地)唉，这事咋弄成这样！我有啥办法？你们——你们只有听大多数人的意见！
富 生 爹……
刘主任 富生！(拉富生一边厉声地、有意说给海莲听)你不要再给我瞎咋呼了！不是你们要急于求成，哪有今天这麻烦？做好你媳妇工作，把棚子挪个窝吧！(摇头下)
富 生 爹！
海 莲 爹！
海 莲
(一齐)爹！
富 生
三 婶 (惊慌地)太阳当顶，午时三刻到啦！
村民甲 刘主任说听大伙的意见，你们都说，咋办？
众村民 拆掉灾星，快给土地神安家！
[众村民一拥而上，欲拆棚子。
[连呼“拆不得”的海莲、富生，拦挡不住。
[银瓜、春秀跑上，见状大惊。
[切光。“劈啪”拆棚声。
[海莲、富生、银瓜、春秀的哭喊声：“大棚毁了呀……”
第 六 场
[数天后。
[红土沟村委会，“模范村”的奖匾已无。
[刘主任满脸委屈地走进办公室，习惯性地拿起鸡毛掸子欲掸奖匾，才想起奖匾没了，垂头丧气，瘫坐椅上，目光呆滞。
刘主任 (唱)大火起在自家院后，
行船翻在屋檐沟！
新媳妇乡里将我告，
一下叫我晕了头！
张乡长喊我去训话，
李书记也不把面子留。
批评我思想太陈旧，
不该允许把庙修。
批评我科技头脑全没有，
拆大棚责任要追究！
批评我领导致富不使劲，
就像个通了眼的、泄了气的瘪皮球！
多年没有人说丑，
一丑就丑得像个猴。
多年没有人上访，
谁料想公公媳妇成了对头！
只因为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平静的村庄火浇油。
不怕个人把气受，
最可惜模范村也把牌子丢！
该咋办？好棘手，
我心中乱成一锅粥！
[村民甲喊上。
村民甲 刘主任，刘主任！
刘主任 (心烦地)啥事？
村民甲 土地庙的神像，又被人偷走了！
刘主任 什么？
村民甲 这几天，被偷走了三个神像！
刘主任 啊？神像又被偷啦？还说叫这土地神保护全村呢，咋连他自己也保护不了？
村民甲 大伙问，还摊钱买神像不买？
刘主任 (没好气地)买个屁，上面要拆庙！
村民甲 (惊)啊，拆庙？刘主任，你可不能只听上面的，不顾群众的呼声！
刘主任 (没好气地)就你们几个是群众？人家要拆庙建大棚的呼声也大，这几天把我的屋顶都吵翻了！
村民甲 刘主任，你可一定要顶住哇！
刘主任 上下一齐来劲儿，这谁挡得住？去吧、去吧！
[村民甲欲言又止，悻悻下。
[刘母匆上。
刘 母 (进屋)老头子呀，从乡里回来啦！
刘主任 (没好气)嗯！你来做啥？
刘 母 神像又叫偷了……
刘主任 (打断)知道了，别说了！
刘 母 乡里批评你啦？
刘主任 还不是你那个宝贝儿子、媳妇告的状！
刘 母 我儿子可没去告你啊！
刘主任 哼，你儿子一结婚也变啦。没去告，也在暗中支持！
刘 母 唉，告就告了，你又咋弄，还能把矛盾再闹大呀？海莲回她娘家都四、五天了，到今天也没回来，我叫富生去接她。她要是不回来了，你儿子不要打光棍呀！
刘主任 活该，谁叫他找了这么个好媳妇！
刘 母 你又来了！其实，这事儿闹到这个地步也怪你……
刘主任 怪我？
刘 母 你莫瞪眼。当初，算命的说你们公公、媳妇相克，算得真准哪！可我叫你多拿点钱，再找找那个算命的，看看能不能破解、破解，可你，就是不拿钱……
刘主任 你每年算命花的钱还少哇？我会造钱?!
刘 母 现在，只有再找那个算命的……
刘主任 (烦恼地一拍桌子)你不要再给我添乱了！我看都怪你，要不是你也掺合着修庙，能有这结局？现在上面把发下来多年“模范村”的老牌子也摘走了，又限期拆庙，还要追究责任；村里那帮想发家的越发起哄，要我赔偿大棚损失，还说要把“焦点访谈”搬来爆光！哼，非把我闹进公安局，你们都服气了是吧?!
[幕内汽车喇叭声。二人一楞。
刘主任 看看是不是公安的警车来抓人了，抓我我就跟人家走。
[刘母轻轻出门躲在一边，提心吊胆地张望。
[海莲上。
海 莲 (唱)乡领导称赞蔬菜大棚是好举措，
要帮我爬上这道坡。
好心的乡亲们鼓励我，
创业路上难免有各种风波。
黄花沟村支书开导我，
还给我派来了一台车。
但愿得好事多磨成正果，
红土沟真正唱响致富歌！
刘 母 (迎上去)海莲，是你呀！
海 莲 妈，你咋在这里？
刘 母 富生没回来？
海 莲 我们老支书，要把他留在黄花沟作客。爹呢？
刘 母 在里面。(抢先进屋,小声)老头子,海莲来了,你得放好点!
海 莲 爹。
[刘主任不理睬。
刘 母 海莲叫你呢！
海 莲 爹！
刘主任 (气鼓鼓地)我当不起这个爹！
刘 母 (暗捅刘主任)咋在说话，自家孩子哩，就容不过？！
海 莲 爹，对我有啥意见，你就批评吧！
刘主任 我敢批评你？
刘 母 嗨，你们爷儿俩，就坐下来好好说说话吧！
海 莲 是啊，爹，有话憋着也不好受。
刘主任 憋？我憋死了！(唱)
自从担任村主任，
我可是一点没私心。
五年前，老支书卸了任，
我肩挑双担不惜身。
集体的钱不肯乱花一分文，
千方百计要让群众负担轻。
人情世故时时都谨慎，
才赢得那光荣奖匾多骄人！
拆大棚有意见应该先找村委会，
越级告状到乡里你存的是啥心！
害得我挨闷棍暂且不论，
更可恨毁了咱的模范村！
海 莲 爹！
刘 母 海莲，你爹是个直性子，你别在意，啊。
海 莲 (理智地辩)爹，你怨我越级？那天我和富生可是先反复求你，千万不能拆大棚，你不理睬啊！
刘主任 那……你就到乡里去告我？
海 莲 你是一村之长、一家之主，你不支持海莲，我只有到乡里去讨说法！
刘主任 我不支持你们，是怕增加群众负担啊！
海 莲 爹，我问你，咱这里群众负担究竟大不大？
刘主任 当然不大，多年来都是最轻的，要不，怎么能评成模范村?!上面还没免除农业税的时候，我们就成了模范村，这红彤彤的奖匾可是……（回望挂匾处，没了底气）
海 莲 我看呀，咱这里群众负担还大得很！
刘主任
(惊)啊？
刘 母
刘主任 你得说清楚，咱们这里负担大在啥地方？
海 莲 爹，妈，我就说给你们二老听听。(唱)
咱这里时间大负担——
刘主任 (惊异地)时间负担？
海 莲 (唱)一年中两百多天全在玩！
男女老少成天围着牌桌转，
让那扑克、麻将把手拴。
玩跑了多少好机遇，
玩懒了多少青壮年。
玩掉了时间这个金不换，
没时间，红土沟猴年马月才能致富把身翻？
咱这里经济大负担——
刘主任 (不以为然)经济负担？
海 莲 (唱)婚伤嫁娶大操又大办。
家家有吃不完的高价饭，
户户有办不完的人情筵。
只办得人情减少债增多，
只办得一年四季人不安。
只办得病难治、学难上、难以发展再生产，
谁不抱怨人情酒成了一道难过的关！
爹爹你扪心问自己，
大操大办究竟是甜蜜还是苦酸?!
刘 母 他爹，海莲说的是有些理儿！
刘主任 (若有所悟)嗳……
海 莲 (唱)咱这里呀精神更有大负担——
刘主任
(惊)精神负担？
刘 母
海 莲 (唱)封建迷信压得村民喘息难！
听信那巫婆、神汉把人骗，
求富没投入，求神不惜钱。
算命、抽签、把庙建，
劳民伤财成枉然！
爹呀，妈！(唱)
怎能说红土沟负担轻，
这一层层自加的负担重如山！
肩压垮、腰压弯、背压驼、人压瘫、只压得模范村好可怜：
没有科技立足地，前进一步呀难、难、难，难于上青天！
[刘主任大受震惊，哑然无语。
刘 母 (亦深受触及)老头子，看来，海莲说的比你更在理儿呀！
海 莲 爹，你觉得我告状丢了“模范村”的牌子，可我认为咱们不配再挂这个牌子！
刘主任 (望着原来挂奖匾的地方，沮丧地)这是我当主任挣得的最高荣誉，没有了这奖牌，我这个主任怎么抬得起头……
[海莲与刘母对望，无奈地笑。
[金瓜、三婶与银瓜、春秀等人争吵着上。
金 瓜 ……说什么也不能拆庙！
春 秀 乡里都叫拆，谁敢挡？
三 婶 找刘主任！(对刘)主任哪，庙千万不能拆呀，我春秀她爹的病，就靠求土地神了……
金 瓜 是啊刘主任，土地神被偷走了，我们再集资去请！
银 瓜 不行！庙非拆不可！
春 秀 拆了赔我们的大棚！
三 婶 做梦！你说了不算，我们听刘主任的！
刘主任 (一挥手)不要吵了！庙——要拆。
三 婶 (惊)啊？刘主任，你也同意拆庙哪？(对刘母)老嫂子，你呢？
刘 母 唉,我看这信神也是白甩钱，我、我也说不好，叫海莲说。
海 莲 (诚恳地)三婶、金瓜哥、乡亲们！这个庙，这个神,又花了你们多少钱？它只能使你们更穷，能带来什么好处？
[众无语。
银 瓜 (从衣袋掏出一封信)刘主任,这是乡派出所的王所长给你的一封信。(递)
[刘主任接信看，震惊。
刘 母 上面写的啥？
刘主任 (将信递给银瓜)念念。
银 瓜 (念信)“刘主任，感谢你们村的银瓜和春秀两位好同志，是他们检举了那个风水先生贾半仙搞封建迷信活动的情况，还协助我们调查。现已查明，贾半仙以看风水为名，到处行骗。他还建起地下黑窝点，非法生产迷信制品，高价兜售，你们村的土地庙和神像，就是在这个黑窝点买的；你村被盗的三个神像，也是他偷的，偷了又卖，多骗钱财呀！”
众村民 (惊)啊？
金 瓜 (气愤地)我找他算账！
银 瓜 哥，不用了，派出所采取行动了！(接念)“现在，贾半仙已被拘留，黑窝点已查封。请核对贾半仙在你村骗取钱财的账单，我们将尽力追回贾所骗钱财，退还你们。”
刘主任 (感慨地)这个贾半仙，真是害人不浅！银瓜，把账单给你哥，是金瓜负责集的资，看看是不是这些数。
金 瓜 (接账单，惭愧地)唉，为信神，把海莲的大棚也拆了，这钱要是追回来，应该赔给海莲！
三 婶 对，是该赔给海莲！
众村民 该赔、该赔！
海 莲 乡亲们,钱追回来，还是退给大家，有你们这句话，就是对海莲最大的补偿啊！今后不要靠信神了，咱们靠自己！
众村民 对呀！
刘主任 (惭愧而感动)海莲哪，我……我对不起你……
海 莲 爹，海莲也有不懂事的地方，刚来红土沟，就冒犯了不少乡亲，我娘家黄花沟的老支书还批评了我，他罚我要请大家的客，把乡亲们都请到黄花沟去，向大家道歉。(指幕内)你们看，黄花沟开来了一辆大车，请大家快上车吧！
金 瓜 (调侃地)海莲、新弟妹，你也大操大办哪？
[众哄笑。
金 瓜 刘主任，上不上车，你发话——
刘主任 (手一挥)上车！
[众欢喜、雀跃下。
[刘主任随众人走了几步，却又站住。
金 瓜 呃，刘叔，你咋又不走了？
刘主任 (疑虑地)你以为海莲真的只是请客、道歉？
金 瓜 那还有假？走吧、走吧，去了白吃白喝！
刘主任 你小子走着瞧！
[切光。
尾 声
[两年后。红土沟村头。
[天幕上可见成片的大棚，和“科技示范园”的标志。
[幕后伴唱：
“春去春来又两年，
忽然凡人成了仙。
巧手描山山含笑，
慧心画水水开颜！”
[幕内锣鼓声大作，众村民欢喜地涌上。
金 瓜 乡亲们，海莲和富生从县里领奖回来啦！
众村民 (欢呼)哦，哦！(迎上去)
[海莲和富生胸前各戴红花、肩挂写有“科技致富标兵”的彩带、二人并合捧一块写着“致富模范村”的奖匾上。
刘主任 海莲、富生，那县里的“科技致富标兵大会”散会啦？
海 莲 散会啦，爹，这是在会上奖给咱村的奖匾哪！(递匾)
刘主任 (喜接匾，激动地抚摸着，感慨万千)好哇……
富 生 爹，这奖匾还是县委张书记亲自发的呢，他夸奖咱们村在新农村建设中有示范意义，要求咱们再接再厉！
金 瓜 (望着奖匾)光荣哇！新弟妹……
海 莲 (笑嗔)都几年了，还喊新弟妹？
金 瓜 (做鬼脸)你这人哪，啥时候都有一股新味！新弟妹呀，多亏你两年前把全村人拉到黄花沟去做客，那哪儿是道歉哪，那是叫咱开眼界呢！一回来，咱就坐不住了，不赌博、不大操大办、不信神了，一门心思搞科技致富哇！
村民甲 哎，我看今天咱红土沟哇，是三喜临门……
金 瓜 (抢接)这一喜：咱们成了致富模范村；二喜，海莲弟妹跟富生当上了科技致富标兵……
村民甲 三喜：银瓜、春秀，今天参加了集体婚礼！
众村民 对，算一喜！
海 莲 还有一喜，是金瓜哥的！
金 瓜 (愣)我……
海 莲 你家小龙跳级考上了省重点中学，咱们小龙以后要成巨龙了！
金 瓜 (兴奋地)对，海莲，还多亏你当初给他补课……
海 莲 还有一喜呀，乡亲们！(从挎包里掏出一份精美的打印纸)这是外国人订购咱村高档礼品瓜的订单！(示订单给刘主任和众看)
金 瓜 红土沟今天的喜事数不清哪！
众村民 对呀，多喜多福啊！
金 瓜 银瓜呀，就不给大伙发点喜糖？
银 瓜 早准备着呢！
[银瓜、春秀往台上、台下撒糖，众欢喜不尽。
[金瓜从幕内用力滚出一个特大的西瓜。
金 瓜 (见大幕在动)哎哎，别慌落幕，还要请大家吃我种的礼品西瓜王！
[一村民拿来一把刀，和金瓜二人切瓜。
[切瓜变成了——切光。
——剧 终
(2007年3月修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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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范村的新娘》发表情况：
2000年襄樊市第六届戏剧文学评奖大戏创作二等奖（未设一等）；
2003年修改本在《戏剧之家》第4期发表；
2006年全省新剧本奖；
2007年3月中国网络文学联盟网刊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