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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1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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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辩〉,可贵的艺术独创精神》

(文学评论,首发于2021年1月22日《襄阳晚报》)

1

《九辩》,是宋玉的代表作。“文如其人”,从作品里能够看到作者的性格、思想、立场和世界观,而在代表作里,尤其能看到这些。一部《九辩》,字里行间都写满了“爱国”二字,体现着对国家命运的深深关切。它对先贤们因励精图治而出现的“高枕而自适”的太平盛世,极力赞美。整部《九辩》,可以说,是一部爱国主义的抒情诗!

衡量艺术作品优劣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看其是否有独创性。在艺术上,《九辩》是标新立异、独树一帜的成功之作。分析《九辩》的艺术成就,我们可看出宋玉那可贵的艺术独创精神。虽然,《九辩》有袭用屈原作品某些词句的痕迹,但《九辩》整体的独创成就,却是不容忽视的。

2

在此文中,宋玉独创了悲秋这个文眼诗目,以秋设喻、以秋起兴、以秋成谏,从“秋”这个喻体着眼,匠心独运地铺陈出一篇大文章。他悲诉秋气肆虐的种种现象,将肃杀秋气造成的种种迹象揭示出来。

宋玉为国运日衰,当悲;为自己报国无路,当悲……可是,如果仅从理性的角度、直露地去写悲,就难有新奇可言,没有形象感,更不会产生强烈的艺术效果。宋玉了不起的地方,在于他不仅注意了感性的角度,而且还从感性的角度深挖下去——即:他不仅找到了悲秋的喻体“秋”,而且还将这喻体深挖下去,找到了“秋气”。如果仅仅以秋景喻悲,尚能有人为之,那秋季里的萧瑟的秋风、摇落的草木、绵绵的秋雨、哀鸣的蟋蟀、凄惨的霜露、生机委顿的万物……这些还都是有形的、易见的衰败;可是宋玉不满足于浅尝辄止,而是抓住有形,深究其里,捕获了那个无形的“秋气”。秋气,这个悲凉之气、摧残之气、肃杀之气,正是使万物萧条、衰败的罪魁祸首!抓住了“秋气”这个文眼诗目,从这里着眼张目,既能将宋玉的一腔悲愤和衷情引领而出,又能使一切复杂、抽象、难说的东西,都因附着在“悲秋”这个载体上而变得形象、具体、易于感知起来,遂使《九辩》产生了不同凡响的艺术效果,成为千古悲秋之绝唱!

3

宋玉独创了一系列极具审美价值的意境。意境,是艺术的最高灵境,是艺术的胜境。

在《九辩》中,诗人宋玉为抒发自己的忧国之思和报国之情的需要,创造了“秋(当然包括秋景、秋气)”这个传导情感的载体,然后将自己主观的“意”,和“秋”这个客观的“境”,进行了或对应、或交叉、或渗透等多种形式的奇妙组合,而正是在这多种形式的组合中,产生了各具其美的意境。

文字所限,很难将这些意境一一表述出来,仅看首段:“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慄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开篇即见意境,而且是借景抒情、情景相生,而且是“无我之境”和“有我之境”相生!

无怪乎“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诗圣杜甫,读了《九辩》后,“惊”得写下《咏怀古迹》,由衷地感叹道:

摇落深知宋玉悲,

风流儒雅亦吾师。

怅望千秋一洒泪,

萧条异代不同时。

杜甫尊宋玉为师,遗憾没有和宋玉生在同一个时代。其实,是宋玉的文品、人品和艺术独创精神,深深地感动了杜甫!

4

宋玉语言艺术上富于独创性。使用语言,绝不仅去追求外表的整齐划一、辞藻华丽,而是根据内容的需要,使句法参差错落、变化多端,精彩纷呈;重用比喻,是《九辩》的一大亮点,除了运用秋气、秋色、秋声、秋意这些长喻外,还有不少贴切之比,如把良臣贤士比作“凤凰”“骐骥”“美人”“蕙花”“櫹槮”等,把奸佞小人比作“猛犬”“驽骀”“凫雁”“霜露”“浮云”等,耐人寻味,使作品的形象感大增;用韵也是根据内容的需要,不拘一格,自由变化,灵活多样,既准确达意,又使声律谐美而动听;另有一显著特色,是多用诸如“翩翩”“雍雍”“昭昭”“悠悠”“狺狺”“晏晏”“抟抟”“湛湛”“习习”“丰丰”……等双声、叠韵字,增强音乐感和表现力。

5

在以情动人上,宋玉的《九辩》有创新。

《九辩》因秋兴感、因秋兴悲、因秋抒情,全在一个“情”字上做文章,不仅开创了悲秋的题材,而且其悲秋情结也是独具一格的,以至于同样是忧国忧民、又报国无路的后人要宣泄胸中悲愤之情时,只能以《九辩》为悲秋的范本,进行仿效、引用,而不能超越《九辩》,所以,《九辩》独特的悲秋情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刘熙载在将屈原与宋玉等作比较后说道:“屈子以后之作,志之清峻,莫如贾生《惜誓》;情之绵邈,莫如宋玉‘悲秋’……”鲁迅也认为,《九辩》“虽驰神逞想不如《离骚》,而凄怨之情实为独绝”。

托尔斯泰说:“文学的总的目的,是要从感情上认识伟大的人。”宋玉流传下来的作品并不多,《九辩》足以使我们认识宋玉那高洁的人品、非凡的抱负、苦痛的灵魂、坚贞的气节了。

(本文首发于2021年1月22日《襄阳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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