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玉 传 歌

　·小喜剧·

□ 宜城市剧团2000年12月公演。

□ 《艺术》杂志2006年第三期发表。

时  间：战国晚期。

地  点：楚国都城郊野。

人  物：宋  玉──楚国大夫。

        白贾人──秦国商人。

        黄贾人──秦国商人。

        蓝贾人──秦国商人。

        采桑女若干人。

[大道边。

[晚春时节，秀山丽水，桑树枝繁叶嫩。

[宋玉斜挂一书袋上。

宋  玉  (唱) 楚宫事罢得空闲，

轻装简从游田园。

平生最把乡土恋，

妩媚山水任尔观。

我师屈原常指点，

辞赋根基在民间。

民心率真无伪饰，

民风醇厚如甘泉。

民歌民谣趣无限，

开我茅塞润心田。

采风常有文思现，

访农总无空手还。

诗文每得大王赞，

佳句倾倒文武官。

宋玉才情非天授，

良师是镜民是源!

        [音乐中，一群采桑女背小竹蒌，舞上。

采桑女  (唱) 采采桑叶，

采采春光。

嗟我蚕女，

寤寐劬忙。

采采桑叶，

采采春光。

喜我蚕女，

丝销四方。

        [采桑女上下忙碌，采摘桑叶。

        [宋玉隐在一旁，边听边记，喜之不尽。

宋  玉  (一旁学唱)

            “采采桑叶，

            采采春光……”

        哎呀，妙哉！(唱)

            宫商独运巧配曲，

            角徵妙合令人迷。

            词浅意赅形神具，

            看似朴拙尽珠玑！

        [采桑女穿梭桑间。

宋  玉  (接唱)歌美美不过采桑女，

            就像那花间彩蝶舞不息。

        (发现一红衣女子，惊叹)呀！(唱)

            红衣女子最拔萃，

            惊鸿一现刻心际。

            堕髻垂垂柳腰细，

            杏眼闪闪春水溢。

            也曾周游列国地，

            楚女美艳世间稀。(掏竹简)

            心急欲就《楚女赋》——

            莫惊扰采桑女，且避一隅。 (悄然下)

        [白、黄、蓝三位商贾顾盼着上。

白贾人  黄兄请了，蓝兄请了！

蓝贾人、黄贾人  白兄请了！

白贾人  适才打听樵夫，前面不远，就是楚国都城！

黄贾人  听说那楚都城内，热闹非凡，车轮相碰，行人相挤，早上穿的新衣，到晚上就挤破了！

白贾人  这正表明市场繁荣,交易兴旺，我等定能购得上好蚕丝呀!

蓝贾人  是呀，只要购得好丝，就是衣服挤破，也心甘情愿哪！

三贾人  (大笑)哈哈……(唱)

            秦国结伴楚国走，

            直下汉水驾快舟。

            久闻楚国物产甚丰厚，

            冶炼酿造制陶髹漆第一流。

            尤其是蚕丝成色最上乘，

            秦地臣民夸不休！

            在舟楫已见楚地多锦绣，

            两岸风光不胜收。

            商船泊在大堤口，

            上岸来田园景色更加把人勾。

            你我紧走变慢走，

            看不够，转眼红日已当头！

白贾人  黄兄、蓝兄,天已不早，我等少看风景，还是快些赶路吧!

蓝贾人、黄贾人  (赞同)白兄所言甚是。

白贾人  (接唱)把那目光往回收、收、收，

黄贾人  (接唱)叫那脑袋莫再扭、扭、扭。

蓝贾人  (接唱)脚尖莫斜直朝前方走、走、走——

        [三人排队行，依序看见正在采桑的红衣女子，惊诧其美，又无一例外地停止赶路，闪在一边窥看女子。

三贾人  (接唱) 哎呀呀，没想到，这人比那风景更加有看头！

        [音乐中，三人表演“看楚女”舞：欲走，又不忍，一步三回头， 索性都回来看；红衣女在桑树间隐隐现现，流动采摘，三人追逐窥看，相互间或争看或扯拉，或错将同伙当成红衣女，频出笑话。

白贾人  (接唱)难道说这一趟生意不做？

黄贾人  (接唱)只当是来楚地消闲一游！

蓝贾人  (接唱)回去晚就说是丝没收够——

三贾人  (同唱)或者说下大雨天把人留！

        [三人继续看红衣女，不意被红衣女察觉，她欲避离。三贾人不舍跟看。

        [宋玉默诵上。忽见眼前场景，佯咳。

        [三人闻咳止步，红衣女趁机逃下。三人欲追看。

宋  玉  (急拦)哎哎，列位这是为何？

蓝贾人  (面对红衣女的去向)这楚国女子天仙一般，我等要细看！

宋  玉  不可呀不可！

黄贾人  因何不可，难道看也有错？

宋  玉  你等已然惊动女子，再去追看，岂不冒昧！

白贾人  我们只是远远地看！

蓝贾人、黄贾人  对，远远地看！

        [三人又欲走。

宋  玉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哎哎，三位客官！

蓝贾人  你有啥事？

宋  玉  诸位不就是想看窈窕淑女么？

蓝贾人  (对白贾人)白兄，你文墨多点，啥叫窈、窈窕淑女？

白贾人  就是美貌女子呀。

蓝贾人、黄贾人  (对宋玉)我们就是要看美貌女子！

宋  玉  在下可让诸君看那最美貌的女子呀！

三贾人  最美貌？比这个还好？(急切地)那您快领我们一观！

宋  玉  听三位客官口音，像是从秦国而来？

三贾人  正是秦国，特来贵地采购蚕丝！

宋  玉  噢，原是三位富商大贾。

三贾人  不敢，做买卖的。

宋  玉  敢问大贾高姓？

白贾人  在下姓白。

黄贾人  在下姓黄。

蓝贾人  在下姓蓝。

宋  玉  (笑)噢，白、黄、蓝，三种好颜色，倒也有趣！

白贾人  请问仁兄贵姓？

宋  玉  在下姓宋。

三贾人  请宋兄快让我们一饱眼福！

宋  玉  哈哈！(唱)

            三位大贾等一等，

            包你们今天看美人。

            这美人和我是邻居──

三贾人  邻居？太好了！

宋  玉  (接唱)看她一眼乐三春！

白贾人  “乐三春”？就是要快活三年？

蓝贾人、黄贾人  太好了！我们去看吧！

宋  玉  (接唱)只是今日难遂愿，

            美人离家远出门。

三贾人  啊？那我们看个啥？

宋  玉  (接唱)美人远行形象在，

            三位大贾莫担心！

白贾人  形象在？莫非你为她画了像，能让我们一睹芳容？

蓝贾人、黄贾人  对！？

宋  玉  (接唱)遍数国中好画师，

            恐怕是只能描此女美色两、三分！

三贾人  (惊诧)啊！

蓝贾人  那我们不是白转来了？

黄贾人  还没有看那位采桑女子实在。

        [三位贾人欲下。

宋  玉  (接唱)三位仁兄莫扫兴，

            我已将此女子写进了诗文！

白贾人  什么？你把这位绝色女子写到诗里面去了？

宋  玉  在下新拟就《楚女赋》，(从怀中掏出竹简)愿为几位仁兄献丑一诵。

蓝贾人  你那写的，能有画的好看？

黄贾人  你那写的，能有真人好看？

白贾人  你那写的，只怕什么也看不见！

宋  玉  哎呀白、黄、蓝三位仁兄呀，妙就妙在这“什么也看不见”之中呀！

蓝贾人  啊？“什么也看不见”还妙？

白贾人  唉，采桑女也走远了，不妨——咱们就听他诵来！

蓝贾人、黄贾人  好！

三贾人  (对宋玉)听你诵来！

宋  玉  (欲诵又止)只是——三位仁兄须清心寡欲兮无旁鹜！

蓝贾人  说的啥？太文了！

宋  玉  就是得静下心来。

三贾人  我们这里心静着哩，你诵、你诵呀！

宋  玉  (诵)“《楚女赋》。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

白贾人  噢，他说天底下的美人，谁也比不上楚国的好？

宋  玉  (接诵)“楚国之丽者，莫若吾里……”

白贾人  噢，你说楚国最美丽的人，就在你的乡里？

宋  玉  就在我的家乡腊树园也。

三贾人  腊树园？

宋  玉  (接诵)“吾里之美者，莫若吾东家之女……”

黄贾人  噢，我也听出来了，你说你家乡最美的，又数你家邻居的女子？

宋  玉  然也。(接诵)“东家之女，增之一分则太长，减

        之一分则太短……”

三贾人  不高不矮，恰到好处呀！(竖耳再听)

宋  玉  (接诵)“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三贾人  天生的姿色，不必搽粉抹胭脂啊！

宋  玉  (接诵)“眉如翠羽……”

黄贾人  (满意地笑)眉毛像翠鸟的羽毛一样好看！

宋  玉  (接诵)“肌如白雪……”

蓝贾人  (凝神地想，似可触可摸)“皮肤就像雪一样白白净净，白白净净哪！

宋  玉  (接诵)“腰如软罗……”

白贾人  (陶醉地演示)那腰，就像软软的绢罗一般柔软细腻、柔软细腻……

宋  玉  (接诵)“齿如含贝……”

蓝贾人  含贝？

白贾人  贝，就是白海螺！

三贾人  (头碰在一起，惊叹)牙齿就像白海螺！

宋  玉  (瞥三人入迷情状，再诵)“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白贾人  (摸头)宋兄，这句意思，你得讲讲！

宋  玉  此一句说此女子只是微微一笑，就能把阳城、下蔡这两座城市里的公子哥——全都迷倒！“

三贾人  (惊呆)啊？那要迷倒我们三个，更是小菜一碟了?!

白贾人  “嫣然一笑——

黄贾人  惑阳城——

蓝贾人  迷、迷——

白贾人  迷下蔡！

三贾人  惑阳城，迷下蔡！好、好呀！再诵！

宋  玉  已然诵完。

三贾人  (意犹未尽)什么？没了？

黄贾人  太美哪！

蓝贾人  太妙哪！

白贾人  太绝哪！

三贾人  太短哪！

白贾人  (迫切地)宋兄，你再诵一遍！

蓝贾人、黄贾人  对，再诵一遍！

宋  玉  (笑)只是干诵，难免乏味，列位兄弟，让我配上楚曲，唱给你们听如何？

白贾人  (惊喜地)宋兄精于韵律？真是奇才！(急切地)宋兄快唱，宋兄快唱！

宋  玉  (唱) 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

            楚国之丽者莫若吾里。

            吾里之美者莫若吾东家之女。

            东家之女，

            增之一分则太长，

            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

            施朱则太赤。

            眉如翠羽，

            肌如白雪，

            腰如软罗，

            齿如含贝。

            嫣然一笑啊——

            惑阳城，

            迷下蔡！

三贾人  (听得入迷)太好了！

白贾人  宋兄，教我们唱！

蓝贾人、黄贾人  对，教我们唱！

宋  玉  天已不早，可不能耽搁了你们采购蚕丝呀！

三贾人  不妨，不妨！

白贾人  (唱)不过是这一趟生意慢做——

黄贾人  (唱)只当是来楚地消闲一游。

蓝贾人  (唱)回去晚就说是丝没收够——

三贾人  (唱)或者说下大雨天把人留！

宋  玉  (忍笑)既然各位如此想唱，却之不恭，我就教吧！

        [幕后伴唱：

            “一曲楚唱实绝调，

            牵心引目凭狼毫。

            红颜韶光有几何？

            字里窈窕永不凋！”

        [伴唱中，宋玉教歌，三贾人热心学唱。

        [学唱中，红衣女与众采桑女又返回，起初怕三贾人看见，继而又试探地从其眼前走过，再在附近采摘桑叶，三贾人迷于学歌，全然不觉。

宋  玉  列位兄弟,列位大贾，我们各有要事，就此两便吧！(欲走)

三贾人  (缠住不放)哎哎哎。宋兄，你这《楚女赋》最后几句，我们还没唱熟呢！

宋  玉  (边走边说)我们再一起唱来。

  众    (合唱)眉如翠羽，

            肌如白雪，

            腰如软罗，

            齿如含贝。

            嫣然一笑啊——

            惑阳城，

            迷下蔡！

        [三贾人目不斜视地跟紧宋玉学唱，众采桑女交头接耳窃笑；

        [采桑女列队返回，红衣女走在最后；三贾人无意中跟在采桑女后边，发觉跟错，赶紧改跟宋玉。

        [采桑女翩翩下。三位贾人全无所视。

        [幕内声：“宋大夫——，大王宴请各国使节，命你回宫献赋！”

宋  玉  知道了！

三贾人  (惊诧)宋大夫？

白贾人  宋兄莫非就是名闻遐迩的楚国辞赋大家宋玉大夫？

宋  玉  (谦和地笑)不过一凡夫俗子！

三贾人  (连忙作揖)宋大夫恕我等冒昧！

宋  玉  (还揖)何恕之有！

三贾人  (一阵商议后)宋大夫！（唱）

            久闻大夫文采斑斓，

            果然才情非等闲！

            我弟兄要在楚地设商栈，

            多留楚多请大夫把歌传。

宋  玉  (玩笑地)哦？你等要久留楚都，回去后总不能说此地总在下大雨吧？

三贾人  (相互笑)我们就说宋大夫的歌——(唱)

            惑阳城，

            迷下蔡，

            迷住了白、黄、蓝！

  众    (大笑)哈哈……

                                            ——剧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