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梭河之歌

纳梭：布依语，地名，意即有一坝麦田的地方。

                         ——题记

1

这是麦田中的一条河流

一条从古百越历史中

流淌出来的河

一条大山深处走来

在牂牁江之滨，南北盘江腹地

地球美丽缝隙中默默流淌的河

她经过杉林、田畦和坝子

经过布依人的村庄，岁月

似一道闪电，照亮乡音和土语

像一部长歌，在岩溶沟谷中飘荡

她的名字叫纳梭

2

纳梭

一湾河流，由石头和苔藓组成

由螃蟹，鱼虾和水草组成

由两岸的村庄和道路组成

由一路的童谣和水车组成

当我用布依语说出这个词：纳梭

坝子中仿佛麦浪翻滚

沿河的庄稼，那些故事开始上演

还有炊烟，穿土布的习丫

仿佛刚刚年少，转眼便是暮年

而她们的歌声还在河边回荡

一季一季的庄稼，比流水更快

带不走那箫笛，那月琴

割不断那土语，那乡音

3

纳梭河，音乐河

看不清前奏，寻不见尾声

穿越幽深的木耳洞

有如筒音，委婉低回，撕心裂肺

有如古老长号，立箫

带领唢呐，嘞优，牛骨胡

八音古乐和布依长调

风一样穿过竹林，瓦舍

穿过春夏秋东，慢慢长夜

穿过绵绵阴雨和晴朗天空

与三月的阳雀和九月的斑鸠应和

只为唱一支永不停息的

古越之歌

4

春天的纳梭

有一些愿望浮出水面

有一些风和雨点开始演奏

树芽苏醒，水蛇游动

浣衣的姑娘用木棒

将石头上的土布锤得山响

而此时，油菜花、刺梨花、胭脂花

和春天里的一百个愿望

次第打开

祖国大地，风声水起，

于是，春雨漫过田畴，村舍朗朗书声

5

纳梭河，一条伸展自如的河

她会低语，沉默

也会奔腾咆哮，仰天长歌

她含蓄内敛，也会喜形于色

她有插秧女子弯腰的姿势

更有打田汉子的汪洋恣肆

大气磅礴

她有高山的险峻、竹节的坚韧

更有人世的同情、苦难与悲悯           

她有远在大海的奔腾澎湃

更有近在咫尺的涓涓细流

她有她的伟岸与坚定

也有她的卑微，细腻和从容

她亲历天沟、地缝、田园和坝子

经过风雨苦难、忧愁和悲伤

也经过阳光明媚与花朵

她经过枯水期的困厄与徘徊

也经过一泻千里，粼粼清波

她教会一代代布依儿女隐忍与退让

也教会他们刚强，搏击和担当

纳梭河，岁岁年年

教会人们坚守与倔强

明知前面有天沟地缝，悬流穿凿

也敢纵身一跃——

在危崖上甩成飞沫！

哦，纳梭河

为了远方的约定，心中的江河大海

你不舍昼夜，一路奔波

为了最终的站立，你选择了匍匐前进

永不退缩！

6

当秋水胀满

满坝麦田变成了金色的稻穗

此时的纳梭河水

至清，至纯，至善，至美

当摩经颂词与祈语渐渐平息  

瓜果学会低头，稻谷习惯谦卑

芭蕉在河边打坐

一群白鹭划过水面

在楸树林上盘旋，穿梭

牧童回家，我所爱的人民点起灯火

纳梭河畔，正在酝酿一场盛事

龙腾狮舞，嘞呜转场

布依汉子把火龙点燃，精壮少年

将绝技攀上高空，歌声四起

纳梭河回归平静，如此祥和

而又如诉如歌……

7

这是一条余音袅袅的河

一条永不停息的河

一条布依人民心中流淌的河

一条由过去和未来构成的河

当格子花开放的季节

走失多年的麦子又站在河岸

漂泊已久的蓝靛回到故乡

我开始读懂纳梭河的忧伤与喜悦

更读懂了她美丽的心事

诗歌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