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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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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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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的大桑树

 每当我回老家,总会与它相遇,日子久了,它就像是我这条孤舟漂泊归来时指路的灯塔。它年复一年的在村口站岗,没有挪动过位置,也未曾换过岗位,更不会退休。只要我见到它守在那,我就知道,我回家了。中巴车在马路上行驶,快到村口的时候,我便吆喝一声司机:“请在那棵桑树边停一下。”

 大桑树是在一条县级公路旁,也是我那个小山村唯一可以出去的道路。随着农村经济的 发展,大桑树眼前的车子也越来越多了。记得儿时,我们进城的汽车每天只有一趟,还得跑去三四里路外的镇上汽车站买票。到了现在,大桑树也开眼界了,大大小小的车子来往不息,以前常见的拖拉机都渐渐由大卡车代替了,小轿车也越来越多。日子在变,人也在变,只有大桑树和远处迂回曲折的涓江不曾多变。村子里的人想法越来越多了,从大桑树边的马路上出远门谋发展的人也多了。大桑树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间,它未曾多言,总是把感情注入到对乡亲们的期盼和渴望中。以前那些喜欢光着脚丫的孩子晃来晃去的影子没有了,他们都长大成人,离开村子去城里了。大桑树也渐渐老了,树皮的粗糙纹路昭示着它的年纪,它总是默默无闻,在村口傲立,不管日晒,无论风霜。

 冬天来了,我想起了老家村口的那棵大桑树,树枝干枯了吧?叶子肯定也凋落得差不多了。那些黄叶,有的可能被踩碎在路上的石头缝里,有的可能被风吹落到小溪流中,也有的就落入到它脚下的泥土里。就好像村子里我们这一代人的命运似的,大桑树看着我们长大的一群人,有的可能远在他乡谋发展,有的可能就在附近的城镇安家,也有的守在村子里娶妻生子过着平凡实在的日子。

 曾经,大桑树的眼里都只有那些朝出暮归、踏破晨雾、送走斜阳的人。当大桑树上的枝头冒出嫩芽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开始把希望播种在田地上。当大桑树茂盛得如一把大伞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开始忙着双抢。当村子里的人丰收而高兴的时候,大桑树只是在风中微笑。当村子里的人感到身心疲惫的时候,大桑树凝重地看着茫茫无际的田野。大桑树总是以坚定的眼神注视着村子的变化,世事沧桑,日月轮转,它依旧无语。

大桑树关心的那个村子里,也有一些它曾见过的人渐渐地离去。那些人,差不多都与大桑树生于同一个时代。他们的人生沧桑变幻,风风雨雨几十年,历经苦难,遍尝酸甜苦辣,时间不能留下他们和大桑树继续抗击风霜了,他们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大桑树也十分伤感,它却不能够像人一样可以表达感情,可以送去一句深情的话、一滴惜别的泪、一首诗或者一段曲。大桑树只是静默如初,挺拔依旧,它还要继续爱着它脚下土地上的人们。

 我现在越来越能够体会到大桑树的感情了,它就像我的父母,盼望着我回家。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外的我乡愁也更加浓烈了,我会把所有的故乡之情寄托在村口的大桑树上。古代的人们在屋子周围栽植桑树和梓树,后来人们就用“桑梓”来指代故乡。《诗·小雅·小弁》写“桑梓之地,父母之邦”,柳宗元在《闻黄骊诗》中也写“乡禽何事亦来此,今我生心忆桑梓”。记得我在大前年,晚饭后去散步,路过城里的一个小巷子,巷子口也有一棵大桑树,我立即想起了老家村口的那棵大桑树,一时间,回忆如潮涌上脑海,我就写了一首诗《村口的大桑树》:村口的大桑树/守寡了很多年/亲戚朋友也都死光了/剩下/一堆凌乱的杂草病在/一条粗麻结成绳子似的旧马路/的周围呻吟/风剃掉了残留的一丝头发/一只鹧鸪在她/霜灼烧的枝梢/做最后的祷告/祷告落叶的乡愁/祷告忙碌的白蚁/不要饥饿成干瘪/祷告明年春天/还记得回家的小路。

 自那以后,每当我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只要发现了桑树,便会驻足凝视,在它的身边回忆,随着它的梦而飞向远方。我也有一个打算,等在外面的日子够了,等我的确已经老了,我就回到故乡去,回到大桑树的身边。春天来了,我去看燕子是否停留在它的翠枝上,我会在自己的诗中发问:“枝头犹记莺啼闹,春意而今雨似猜。已是桑蚕剥茧日,为何不见燕归来?”到落日的时候,我就在它茂密的桑叶下小坐一会儿,拉个二胡,哼个小曲。过节了,我站在它的身边,看看那些像我当年一样在外漂泊的年轻人是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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